鐵之狂傲

標題: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列印本頁]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17:14
標題: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作品:《生命》
作者:非天工作組——亞古、西格懞德、斯沃、儸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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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17:18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序卷 動亂前的和平生活





那座橋開始坍塌,他們慢慢直立起沒有實質的身體

他們黑暗中的笑容,使最英勇的騎士也恐懼戰慄

白晝消逝了,月和星辰給了他們力量的源泉

殘忍和對殺戮的執著是他們威力強大的武器


千年一度的災難如火,吞噬整個人類世界

無數英雄誕生,然後在不息的濁流中湮滅

酸澀的神的眼淚灑遍平原、山脈和河流

侵蝕了武器的鐵銹和凝結了人類的鮮血



千年以後,我回來這座橋坍塌的地方

拉斯帕爾·方塔里亞的怨魂依舊遊蕩的地方

我想起他的話:“虹之橋毀滅的時候,戰爭爆發;

戰爭結束的時候,人類將理解創造者的迷惘。”


[right]——摘自敍事長詩《瓦蘭納爾》,作者不詳[/right]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17:21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一章 七玫瑰之戰

  

  “偉大的真神啊,唯一的主宰,保佑您虔誠的孩子取得勝利吧。”
  雷蒙德·特拉維斯最後親吻過祖國的土地,緩緩直起身來。身前是洶湧澎湃的聖河尼倫,在月色下噴撒著無限銀光。每個人的臉,也都被這銀光映照著,變得異常詭奇,並且變幻不定。
  西倫·契彭·麥克維爾走了過來,特拉維斯一眼就看到他別在胸甲上那朵金色的玫瑰:“已經用魔法處理過了?”
  “是啊,” 麥克維爾輕輕地取下玫瑰,湊到唇邊深深一吻,“現在它真是永恆不變的愛情之象徵了——我在想,雷,如果這次真能圓滿完成法提米亞勳爵的計畫,也許就此以勝利結束戰爭也說不定。到那時候……我已經年滿二十五歲,再建立一件大的功勳,就可以獨立出麥克維爾家族,創建一個新的家系了。”
  特拉維斯點頭:“家名想好了嗎?”
  “名字?”麥克維爾笑笑,重新別好金色的玫瑰,“那並不重要……也許就叫契彭。我是在想,就以這朵金玫瑰作為家徽,不是很好嗎?”
  “年青人,”突然一個沙啞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勝利了,愛情、榮譽、聲名,一切都是你的。但那要等到勝利以後再說!”
  “副團長閣下。”兩人急忙彎腰施禮。
  “聖國”托利斯坦教皇騎士團的第二副團長,霍默·伊文斯,今年不過才四十歲,但一部花白鬍鬚,襯著瘦削的面龐,使他看上去至少要比實際年齡大上十歲。他是一名真正的指揮者,他的職業等級才不過是騎士,但馭兵和用兵的能力,在拉爾夫大陸上卻罕逢對手。
  “我對法提米亞的計畫很有信心,將來也許會用他的綽號來命名這次勝利——嗯,‘死神之戰’,很好的名字,”伊文斯瞟了一眼麥克維爾胸甲上的玫瑰,“卓越的計畫,還需要由勇敢的戰士來完成。奮鬥吧,年青人,說不定,最終會以你的玫瑰來命名這場戰役呢。”
  麥克維爾興奮得開始顫抖。
  特拉維斯沉靜地一彎腰:“船隻準備就緒,閣下,可以開始渡河了。”

  尼倫河上的這個臨時渡口,以後被稱作伊文斯渡口。次日淩晨三時,全部兩千四百名教皇騎士團團員渡河進入蓋亞的領地。
  “‘死神’他們應該已經動手了,閣下,”特拉維斯淡淡地對伊文斯說,“但是敵人將在何時得到這個消息,並開始向兩翼增派援軍,時間的把握非常重要。”
  “敵人的本陣,是蓋亞和魯安尼亞的聯軍一萬五千人,”伊文斯回答,“為了教皇騎士團的榮譽,咱們必須得到這個最艱巨的任務,並且必須取得勝利!相信我,我仔細計算好了開戰的時間。”
  開戰的時間定在淩晨五時整。當時,駐紮在斯沃拉渡口附近的蓋亞、魯安尼亞本陣,已經分別調派了三千人前往南、北兩個方向去增援遭到夜襲的側翼,同時開始渡河,希望能夠儘快進入託利斯坦的領地,與先遣部隊合流,掐斷敵奇襲部隊的後退之路。因為側翼部隊不過是蘇納底等城邦盟國的聯軍,所以並沒有全力前往救援。
  這一切,都在“死神”法提米亞和伊文斯的計算之中。
  斯沃拉渡口在伊文斯所部渡河點以北約二十裏處,由幾道並不陡峭的山坡包圍住的一大片平地上,蓋亞、魯安尼亞聯軍正在緩緩列陣,千餘人已經登上臨時搜集來的船隻,準備開始第一輪渡河作戰。
  而托利斯坦方,參加這次奇襲戰的兩千四百名教皇騎士團團員,包括五百名騎士和一千九百名戰士扈從,全都是伊文斯的直屬部隊,單兵格鬥技也許不是騎士團中最強的,但士氣和訓練度、服從性,卻是整個拉爾夫大陸之冠。在他們的鐵蹄面前,蓋亞引以為傲的步、弓兵混合方陣,仿佛遭到野獸襲擊的羊群般不堪一擊。
  麥克維爾踩著敵人的屍體前進。他被普遍認為是騎士團中最有前途的年青軍官,年僅二十五歲就已經兩次挑戰升級聖殿騎士的考驗,並且每次都僅以不到五分的差距落榜。就在他準備進行第三次努力的時候,戰爭爆發了。
  “立功,受勳,封爵,創建新的家系,然後升級為聖殿騎士,升職為騎士團第一突擊聯隊隊長,和我的女兒結婚,”人稱“黃金騎士”的塞伊斯坦伯爵,在出征前曾對他說,“孩子,我相信你,這一切,應該能在一年內全部實現!”
  此刻,麥克維爾的胸前,就正別著塞伊斯坦伯爵千金尤菲米婭贈給他的金色玫瑰,他的胸中,澎湃著憧憬和熱血。馬蹄踏處,敵人紛紛驚惶退散,騎槍揮處,敵方騎士一個個慘呼著落馬。

  兩千對近萬,此時雙方數量上懸殊的差距,已經無法對戰局產生任何影響。這一擊,粉碎了蓋亞擴張的野心,和以弱小挑戰強大並獲得初期勝利的驕狂心理。蓋亞本陣的防線,在霎那間完全崩潰,主將佩皮斯公爵,被麥克維爾的騎槍直接貫穿咽喉,當即戰死——這就是此次戰役,被後世稱為“七玫瑰之戰”的第一個原因。
  而第二個原因,首先來自於奇襲部隊攻勢遭到扼止的清晨六時。
  就在他們利劍般剖開蓋亞陣列,將正在渡河的兩千多人驅趕進翻滾的尼倫河濁流,然後轉過身來準備追殺潰軍的時候,在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堵強力的魔法障壁。
  而蓋亞的潰軍,似乎在一種什麼力量的鼓舞下,重新集結起來,亂箭穿過單向防禦的魔法障壁,傾瀉到皇家騎士團頭上。
  “對啊,我一直沒有看到魯安尼亞人,”麥克維爾湊近特拉維斯,為了壓過尼倫河的洶湧轟鳴而大聲喊道,“他們剛才藏在哪里?這樣強勢的魔法障壁,一定是他們設置的!”
  “拉爾應該不在這裏,”特拉維斯雖然也在大喊,但神情相對要平靜許多,“其他魔法師佈置的障壁,是無法阻攔教皇騎士團的馬蹄的!”
  但是,正在轉身中的騎士團,仍然因此而遭受了重創,數百人中箭栽入濁流,被稱為“母親之河”的尼倫河捲入旋渦,與前此墜河的蓋亞人一樣,頃刻間喪失了年青的生命。
  看到逐漸變得暗紅的濁浪中,無數一閃即沒的屍體,連身經百戰的伊文斯,也不禁打了個寒戰。但他隨即鎮定下來,轉過頭來命令道:“舉盾,排布交叉陣列。這樣的弓箭就膽怯了嗎?還記得模擬演習中遭到的箭雨嗎?比這密集十倍的箭支,也不會使騎士團後退一步!”
  在訓練有素的交叉陣形防禦下,蓋亞的弓箭攻擊完全失去了應有的威力。及時取得他國最新的戰術,並很快以強大十倍的威力加入模擬演習中,這應該就是“聖國”托利斯坦的教皇騎士團之所以被稱為“大陸上最強”的原因吧。
  騎士團並沒有單純地防禦,他們逐漸逼近魔法障壁,並且以迅雷般的速度突然變陣,每十人為一組進行定點突破。魔法障壁很快就被撕開無數個缺口,渾身浴滿敵人鮮血的重鎧騎士們,把曾經傷害了自己同伴的敵方弓箭手,一個一個用騎槍釘死在地上。黑色的泥土,已經完全變成了紅色……
  而這時候,麥克維爾也終於找到了魯安尼亞的魔法師們。還在竭力保護部分障壁的魔法師,驚恐地望著呼嘯而來的騎士們。如果說在騎士團面前,蓋亞的步兵和弓箭手象孱弱的綿羊,那麼來不及撤回魔法障壁來保護自己的魔法師,則仿佛瘸腿的兔子一樣,難逃死亡的命運。
  以騎士的榮譽來說,是不應該對沒有還手之力的魔法師揮舞騎槍或者長劍的,但是戰爭的殘酷法則,淹沒了公平戰鬥的騎士精神。麥克維爾和部下一百多騎,以及五百名戰士扈從所製造的鮮血,不是在流淌,而是在戰場的各個角落裏泉水般噴濺,脫離人體的各部分殘肢,在劍砍斧剁中,越飛越高……魯安尼亞損失了她最光榮的數十名元素魔法師,和數倍於此的見習魔法師,魔法王國的威名,從此整整沉寂了十年之久!
  屠殺是一瞬間的事情,等到魯安尼亞的戰鬥護衛部隊把殘存魔法師保護起來的時候,他們在遠處的山崗之巔,看到了更為恐怖的一幕——
  那是已經全殲聯軍側翼部隊,並擊潰增援部隊乘勝趕來的托利斯坦最偉大的四位騎士領主——“獅子”阿普勒、“豹王”麥克特尼、“黃金騎士”塞伊斯坦和“死神”法提米亞,以及他們精銳的騎兵!
  這場戰役,被後世稱為“七玫瑰之戰”,那是因為麥克維爾佩帶金玫瑰而來,“黃金騎士”塞伊斯坦為了鼓舞未來女婿的鬥志,而特意將金玫瑰畫上了自己的戰旗,他的三位生死與共的騎士領主好友,也全都仿效;另外,特拉維斯素有“玫瑰騎士”的雅號,伊文斯的家徽是白盾和黃玫瑰。

  此次戰爭開始於一年前,也即魔獸紀元四九九二年。當蓋亞王國接受東南臨海城邦國家傑拉夫特送來的降表的同時,一份作戰計畫放到了托利斯坦教皇梅爾魯森那寬大的辦公桌上。
  梅爾魯森拿起計畫書草草翻閱了一下,望著恭立在旁邊的主教奧斯托克。皺了皺眉毛,問道:“告訴我,這是什麼意思?”
  “尊敬的陛下,”奧斯托克用謙卑但是堅定的語氣回答道,“蓋亞近年來的行動已經侵犯了您無上的權威,原本臣服於神的國家們紛紛向它獻媚。我們決不能容忍這樣一個暴發戶來動搖托利斯坦的宗主國地位。所以……”
  “所以就一定要動用武力嗎?”
  “是的,陛下。神的權威,要用虔誠和騎槍,雙方面來衛護!”
  梅爾魯森低下頭去,重新仔細閱讀計畫書。許久,他抬起頭來,冷冷地望著奧斯托克的眼睛,揮了一下手:“好吧,既然你這麼認為,就去辦吧……”
  “遵命,我的陛下。”
  “不過,奧斯托克,”教皇的語氣冰冷得令人膽寒,“決不允許失敗!如果失敗或是沒能達到計畫中所預期的勝利,那你就仔細想一想,用什麼辦法才可以挽回從你手裏失去的、偉大聖國托利斯坦的尊嚴吧!”
  主教急忙彎下身去親吻教皇的衣襟,梅爾魯森冷著臉注視著他微微發抖的身軀……

  “七玫瑰之戰”,就是這場“大陸戰爭”中,最後一次大規模的戰役。

  在通往聯軍本營的大路上,並排走著兩匹戰馬。前面馬上的是一位年約三旬的男子,清瘦高挑的身材,一雙濃眉配著漆黑深邃的眼睛,隔很遠就能使人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他就是魯安尼亞魔法師公會的會長拉爾,他巡視了後方支援部隊後,正在返回本營。
  “拉爾閣下,”他身邊的騎手,是一個十幾歲大的孩子,用崇敬的眼神望著整個大陸上最強大的魔法師,小心翼翼地問道,“聽說,戰爭結束後,您準備結婚了,是嗎?”
  “嗯。”拉爾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多虧了您和魯安尼亞軍隊,我們才可以擊退這些侵略軍。只要有您在,也許我們還會徹底戰勝並佔領托利斯坦呢……”
  對於這種小孩子的論調,拉爾不置可否地一笑。此刻,他心裏正想著未婚妻愛琳娜·阿恩。愛琳娜是魯安尼亞女王的衛隊長,受女王之命率領魯安尼亞軍支援蓋亞。根據蓋亞和魯安尼亞兩國的協議,只要聯軍長驅直入托利斯坦境內,就可以借著勝利與教皇簽訂停戰協約。現在先鋒部隊已經渡過尼倫河,深入了敵國腹地,而斯沃拉渡口附近作為主力的第二陣也將在三天后渡河,照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勝利歸國了。
  “拉爾,回國後我們就結婚,陛下已經答應為我們主婚了呢。”那甜蜜的笑容又浮現在拉爾眼前。愛琳娜在戰場上是英勇的武士,但是在戰場以外,她是一個善良而溫柔的少女,是無數青年男子夢寐以求的愛人。
  拉爾正在回憶著未婚妻的音容笑貌,唇邊微微露出一絲喜色——突然,坐下的戰馬開始顯得不安起來,打斷了他的沉思。大魔法師謹慎地環顧四周,他嗅到了空氣中飄來的濃厚血腥味,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了心頭。
  “快,跟上我,喀尼亞斯拉。”他叫著少年侍衛的名字,策馬向前方趕去。那孩子也急忙催動坐騎緊隨其後。

  太陽高高地掛在天頂,刺眼的陽光照射著大地,在那原本應該是營地的平原上,到處都是倒伏的破碎的屍體,乾涸的血跡沾在已經枯黃的野草上,刺鼻的腥味彌散在空氣中,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咽下了一塊凝固的血漿。被這地獄般景象驚呆了的兩個人,臉上充滿了只有在噩夢中才會出現的戰慄表情。拉爾從馬上騰空躍起,焦急地搜索著整個戰場,那深邃的目光變得渙散而瘋狂。他在尋找著他的愛人,那曾經跟他相依相偎的愛侶,那甜美的笑容,那溫暖的懷抱……
  他找到了,終於找到了!
  在寒風中,在刺眼的陽光下,他找到了他的愛人,毫無生氣的,僵硬的愛人……他從空中跌落下來,跌在他深愛的人的屍體旁邊,他用雙臂輕輕托起那曾經與他在鮮花中追逐的軀體,輕輕摘去粘滿醜陋的深紅色凝血的頭盔,仿佛怕把愛人從睡夢中驚醒似的。烏黑的失去光澤的長髮垂散在地上,無力地隨風飄蕩……
  拉爾沒有哭,因為眼淚也無法帶去心中的悲痛,他只是默默地輕輕地抱著他的愛人。太陽落下去了,他燃起了一堆熊熊的火焰,不是為了自己,他怕他的愛人感到寒冷。喀尼亞斯拉也坐在火邊,少年的臉上全是淚痕,整個平原上只有寒冷的風在呼嘯,火焰在燃燒著,拉爾的身心卻和他的愛人一樣冰冷……
  “我們怎麼辦,閣下,該怎麼辦……”少年用嘶啞的聲音問道。
  “你回去,回去告訴其他人,”拉爾的聲音毫無生氣,“告訴他們這裏發生的一切。”
  “那您呢?”
  “我?……我們走吧,愛琳娜。”拉爾輕輕地對懷中的愛人說道,“我們到別處去,到遙遠的地方去。”說完,他抱著愛琳娜的屍體站起身來,消失在一片紅色的光芒中。旁邊的少年目送著大魔法師的離去,不知怎地,少年從那一片光芒中感到了無邊的哀痛。
  此後五十一年的人生歷程中,哪怕是最為險惡,同時也最為輝煌的最後一年,卡休·喀尼亞斯拉也無法片刻忘記拉爾當時的眼神,那種哀愁但堅定的眼神。也許就是這種眼神,使他真正成長起來,並終於在歷史上留下了血紅色的痕跡……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1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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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紫月草



(斯庫裏·亞古的心路歷程之一)



[left]  ……明亮的光……溫柔的光……包圍著我……[/left]
  周圍的景色慢慢清晰起來,這是一間不大的房間,我躺在一張鋪著稻草的床上,頭下枕著一摞魔法書,身上蓋著父親傳下來的精靈披風。不要誤會,家父並不是什麼大魔法師,他只是一個本份的制陶藝人,在我一歲時,他在挖陶土的時候,偶然得到了古魔法使莫洛的魔法箱,裏面有一件披風和莫洛的精靈水晶。所以我一出生,就和西兒這個混蛋拴在一起了。
  “快起來!你這個懶蟲!今天該去完成你的晉級任務了。”西兒從水晶裏露出腦袋尖叫著。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耐煩地嘟囔著,“閉上嘴,吵死了。”
  西兒是一個小精靈,它(不,應該是他)住在莫洛的精靈水晶裏,教我學會了一些初級元素魔法的使用決竅,從此便以老師自居,總是尖叫著發號施令。不過他倒是一個滿不錯的夥伴。我慢吞吞爬起來——一個月的強化訓練使我疲憊極了。突然,一股冰涼的水柱夾雜著細碎冰粒撲面而來,澆了我一頭一臉。“現在清醒了吧。”那個水晶裏的混蛋得意洋洋地笑道。
  這個混蛋總愛幹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對於他的怪癖我早已習慣了。今天的行為還算好的,上次他竟然使用真空魔法,差點兒把我憋死在夢裏!
  我叫斯庫裏·亞古,住在魔法王國魯安尼亞的首都荷裏尼斯,現在的職位是見習魔法師,在拉爾夫大陸森嚴的職業等級中只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三個月前為了成為元素魔法師,我在魔法師公會登了記。按規定,只要拿到紫月草就可以晉級,但這種草只有在滿月時才生長。第一次到紫森林去的時候,被森林中的人狼咬成重傷,多虧那個混蛋帶了一塊“故鄉之石”,我才倖免於難。回家後,經過一個月的強化訓練,今夜再去應該就沒有什麼大問題了吧?
  起床後整理一下行裝,才發現可以恢復魔法力的人魚之淚只剩下兩瓶,但我已經沒有多少錢再去購買了。正在發呆的我,後腦上挨了重重一擊——“別磨蹭,月亮就要升起來了!”西兒喊著,“好了,咱們走。”我剛要邁步,後腦上又挨了重重一擊——“笨蛋,”西兒罵道,“你忘了帶上我。”

  拉爾夫,在古代語中是生命的意思。在這片廣闊的大陸上,生活著人類、龍族、魔族、精靈族、矮人族、獸人族六大種族。人類社會中,存在各種不同的職業,魔法師只是其中一種,等級由低到高分別是:魔法學徒、見習魔法師、元素魔法師和大魔法師(還有一種頂級職業是古魔法使,但那不是簡單地通過努力就能達到的),總共九千四百多人。其中大魔法師十人,掌管著各國的魔法師公會。元素魔法師一百三十二人(我相信,馬上就會是一百三十三人了),見習魔法師兩千多人,剩下的就是魔法學徒了。這一職業,晉級相對比較困難,要不是有西兒幫忙,我想達到現在的水準至少需要再多花十年吧,有些人終其一生也不過是魔法學徒而已。所以別看我們兩個總是拌嘴,其實我還是挺感激他的。
  父親從小就把我送到魔法師公會所創辦的學校學習,他老人家堅信:“得到魔法箱絕不是偶然的,這是命運的安排,是偉大的莫洛的安排。”畢業後我獲得了見習魔法師的稱號,而父親也不知所蹤——母親死後他總是如此。上學的時候,他因為要給我繳學費,所以還時常保持聯繫,這下他可算是徹底解放了。
  不知不覺間,我們來到了荷裏尼斯城外的魔法陣。在每一座城市建築完成之後,都會請一位元或幾位大魔法師,在城市旁邊尋找一處“地力之源”,以他們本身的魔法力將其引導出來,設置成一個傳送魔法陣,其他人就可以從這裏到達任何一處自己已經設立過魔法道標的地方。比如說,一個月前,我在紫森林所設下的魔法道標。我站到魔法陣的中央:“在大地之間流動的力量之源,帶我到那早已定下契約之處。”一道白光閃過,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片紫色的樹林……

  在皎潔的月光下,常年彌漫的霧氣,令紫森林充滿了神秘氣息。說實在的,上次來的時候,就覺得這片森林隱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西兒也有相同感覺。如果我能從北方森林找來一位高級精靈做夥伴,也許可以得出結論,但是他們那冷傲的個性實在是令人難以接受……不過,幾世紀來,那麼多的修行者在這兒研修,也從沒有過什麼新鮮發現,以我目前的水準,也犯不著為這不著邊際的事兒去費腦子了。
  “喂……!”
  西兒一聲尖叫打斷了我的思路,隨後我便很快發現了原因:樹木的間隙中出現了幾團黑影,正向我們包圍過來,從一陣陣飄來的惡臭就可以判斷出,那是幾隻柯布林。它們是一種介於精靈和野獸之間的生物,醜陋、骯髒,自命不凡地不與野獸為伍,但又被真正的精靈所唾棄。傳說,他們本是聯邦紀元時候,獸族與精靈的混血後代。雖說這些傢伙不是很有力量,智力也不是很高,但群體性很強(這些被遺棄的可憐蟲只好自己照顧自己),這一點實在是令人頭疼。若是早幾個月我定然會採取避之則吉的策略,不過現在就另當別論了。
  一面想,一面火牆已經飛快地向外擴散出去,魔法火焰只會對你意念中的敵人產生傷害,所以在森林中也可以使用。西兒的反應也絕不比我慢,發出尖叫的同時,已經為我施加了強化防禦魔法。
  柯布林怕火的野獸本能令它們產生了畏懼,躲到了草叢中或樹後,但它們發亮的閃著凶光的眼睛並沒有離開我和西兒。一輪攻擊過後,它們又沖了過來。我對準他們的攻勢,發出一股火柱,燒得它們滿地打滾。其餘的幾隻看到這一幕後,暫時放棄了沖過來的念頭,它們開始投擲大石塊來還擊我們。轉入持久戰的事實令我和西兒都十分煩躁,雖然勝利的天平不會向敵人傾斜,可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寶貴的時間就不夠了——我可沒耐心再等到下一個滿月。
  不過,這種情況馬上就結束了。一枚魔法爆彈彈從我頭上飛過,落到柯布林的藏身處,把十幾個傢伙炸得四分五裂,剩餘的也立刻逃得無影無蹤。這是誰幹的?我回過頭,看到身後不遠處站著三個人:為首是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年輕人,他身後是兩位劍士打扮的少女。為首的那人正向我和西兒微笑,借著明亮的月光,我通過他那身華貴但不合此地氣氛的服裝,拿腔拿調站著的身形,馬上辨認出了他的身份。雖然已有兩年未曾見面,但如此裝腔作勢的派頭,除了我的同窗好友,自稱“優雅的貴公子”(人稱“遲到的貴公子”)、蓋亞王國的第一王子金·斯沃·蓋亞以外,不再會有第二人做得出來。

  我和斯沃並肩走在林中小道上,聽他洋洋得意地發表為自己辯解的謬論——
  “人類在原始時代發現熟肉比生肉好吃,所以學會了用火,”(“莫名其妙的開始……”西兒嘟囔著)斯沃繼續興高采烈地不知所云著,“也因此人類最早覺悟元素魔法時,首先研究出的便是火焰魔法(“謬論!”)。但能使用魔法的人終究有限,因此便有一些道具被發明出來。比如說,冰晶、爆彈、雷球,等等。用它們以求得和魔法同樣的效果……”他頓了一頓,語氣變得沾沾自喜:“我一直認為具備全方面的能力,比在單方面苦苦追求登峰造極更為重要。”
  我帶著苦笑暗暗搖頭:“可是……”
  “沒錯,我承認,我這個魔法劍士在魔法上比不過你們魔法師,劍術上也沒達到騎士的水準……但是,反過來說,我的魔法能力比那些純粹的騎士強,而格鬥水準又在魔法師之上嘛!”
  “可是,你剛才並沒有用魔法,只不過扔了個爆彈而已。”西兒指責道(說得好!我在心裏為西兒喝彩,可是斯沃這傢伙竟然裝沒有聽見)。
  這人的性格絲毫沒有改變。我敢用我所有值錢的東西打賭,他這時出現在紫森林中,絕對是想找樂子!他一聽說我在修行,便無論如何要一同前往,還命令跟隨的那兩名侍女先到林外等候,原因竟然是:“如果隊伍成員很多,弱小的怪物甚至連靠近都不敢,那樣的話冒險就太無趣了。”老天爺讓我在完成晉級任務時碰到他,真是不吉利!我不期待他的幫助,只是全心全意地希望,斯沃老兄別弱到拖我後腿的地步。不知兩年的時間他修煉到什麼程度?但如果認為身上揣著一些爆彈就能保證在這片紫森林中順利前進的話,那就是我和西兒的最大不幸了。
  出乎意料的,我們一直走到我上次被狼人打退的地方,仍然非常平靜,不要說是狼人,就連柯布林也沒有再出現過。
  “太安靜了,真是一點意思也沒有!”斯沃抱怨道。
  西兒尖叫起來:“閉嘴吧,你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笨蛋!”
  “你要是再出言不遜,我就砸掉你的水晶,讓你睡到大街上去!”
  “你倒試試看?笨蛋!紈絝子弟!”
  “你以為我不敢嗎?”
  “你就是不敢!
  “☆★△!!
  “♀♂!!!!
  “ΣΩΔΛ!!!
  “♀♀♂♂!!!!!!
  這兩個傢伙一見面就拌嘴,恐怕是前世的宿命吧,我不禁連連搖頭苦笑。這時候,從前面吹來的一陣微風中,我隱約嗅到了一絲血腥味。
  “你們別吵了!”我大喝一聲。
  大概是正好輪到西兒“發言”的時候,兩人一起住嘴,斯沃臉上洋洋得意(真不知道跟一個小精靈吵架,贏了有什麼可得意的,這個傢伙!),這時西兒也聞到了血腥味,小臉上浮現出緊張的神色。
  “這不是普通的血腥,這是龍族的血!”斯沃也很快換了一臉嚴肅的神情。
  “你怎麼知道?”
  “我身為蓋亞王國的第一王子,當然有機會接觸到龍血,這微微的酸味正是龍血的特徵。”
  “怎……怎麼會,”西兒戰戰兢兢地說道,“紫森林裏應該不會有可以和龍族一較長短的生物呀?”
  “不管怎麼樣,先過去看看再說。”斯沃的勁頭又上來了。
  好奇心也驅使著我慢慢向前走去,浮現在眼前的景象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地上橫七豎八地散落著幾具龍族戰士的屍體。我說散落,是因為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龍族堅韌的身體和包在外面的盔甲象紙做的一樣被撕開,連用拉爾夫大陸上最堅硬的藍金礦石所打造的武器都被折斷了,藍色的龍血撒落在紫色的草上,在冰冷的月光照耀下,令人毛骨悚然。
  斯沃蹲在一具屍體旁,雙眉緊皺:“從他們盔甲上的徽章來看,這是龍王金薩拉的第一行動小隊。”
  西兒倒吸了一口涼氣,小臉慘白:“這……這真是讓人難以置信,擁有這種令人髮指的殘忍而巨大力量的,會是什麼人呢?”
  “至少不可能是在這附近的住民,”斯沃仍在仔細檢視那些龍戰士的殘骸,“龍族的祭司長巴渥拉仇視龍族以外的所有生物,可龍王金薩拉卻對其他種族抱持溫和的態度,這一點是眾所周知的。雖然龍族和魔族勢不兩立,但是魔族是從不離開自己領地的。很難想像有其他人會冒著激怒金薩拉的危險去襲擊他的手下。”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最重要的是,就算是教皇國托利斯坦的教皇騎士團,或者獸人王剛哈克的親衛隊,頂多也只能把這些龍族戰士擊敗,而絕對做不到象這種樣子的屠殺。”
  這的確是屠殺,因為這些屍體的死狀表明,他們是在絕對劣勢下被打倒的。屍體周圍的樹木花草絲毫未遭破壞,這說明敵人出手不僅淩厲,而且有著驚人的準確性。想到這裏我覺得好象忽略了一些什麼,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喂,這些龍族到這裏來幹什麼?”西兒問道。
  斯沃搖搖頭:“我只知道這場戰鬥剛結束不久……看來咱們遇到比想像中更有趣的事情了。”我發誓這傢伙所說的後半句話只是多年的習慣使然,從語氣便知道,這小子也認識到這決非一場尋常的爭鬥,也許會引發一場比五十年前“大陸戰爭”更大規模的衝突。
  斯沃站起身,向我們回過頭來:“我有種感覺,咱們最好儘快離開此地。”
  “我想你是對的,”西兒說,“難得咱們意見一致。”
  我也表示同意,今天晚上在這片森林中難保還會發生什麼樣的事,以我們現在的戰鬥力而言,真要捲進了糾紛,大概只有成為陪葬品的命了。於是我們開始順著原路返回,一路上誰也沒有開口,龍族戰士的慘狀不停在我眼前浮現。此時,我的晉級任務和斯沃與生俱來的好奇心,都沒法阻擋心中的恐懼感。現在只希望不要遇見那些擁有神秘威力的屠殺者,趕快返回魔法道標去,否則可能會象踩死幾隻螞蟻一樣被他們“順便”解決掉。

  事與願違,這時身後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回頭一望,淡淡的霧中有兩個人騎馬飛奔而至——他們竟然縱馬在森林裏穿行自如!我們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對方已經來到了面前。
  打頭的騎士勒住韁繩,用冰冷的目光端詳著我們。這是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年紀大約在三十歲左右,身上穿的甲胄並不華麗,但是給人一種尊貴的威嚴感。與他一比,錦衣華服的斯沃看起來就少了一份英武之氣。在他身後象扈衛一樣的,是位看不出年紀的巨漢,全身肌肉隆起,似乎比花崗岩還要堅硬。令人驚奇的是,他手中握著一柄雕著龍紋的巨大戰斧——據我所知,在所有人類中被允許使用這種長柄龍紋斧的,只有狂戰士朗尼亞一人。這是為了獎勵他出色地解決了在山地國莫古裏亞肆虐的黑龍,所以由戰士公會頒給了他狂戰士的稱號,並獎勵給他長柄龍紋斧以表彰其功績。如果真是他的話,那麼將他收為扈從的這位騎士又該是什麼人呢?
  “閣下何人?”
  問話的是斯沃,語音難以置信的平靜,但只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我才會瞭解,他只有在最不安的時候才會如此冷靜。
  那位被問到的男子一躍下馬,竟然拔出了佩劍,身上散發出一股淩厲殺氣,完全不象其外表所顯示出的高貴穩重。他冰冷的目光掃視著我們:“雖然過去未曾謀面,但是很遺憾,因為剛才的事,我不會讓你們活著離開紫森林的。那位魔法劍士,拔劍吧!”
  這是什麼話?剛才的什麼事?指的是那些屍體嗎?難道是這兩個人幹的?!
  斯沃猶豫了一下,拔出了佩劍。那男子不慌不忙一步步地靠近,斯沃突然縱身向前沖了過去。只見他一個縱躍來到那男子面前,上身持劍的姿勢絲毫不亂,一氣呵成地向對方斜劈而下,動作之敏捷矯健大出我的意料,沒想到這小子的劍術還真不賴。然而,那騎士將手中劍在面前輕描淡寫地一揮,化出一道閃光的弧線,就輕而易舉化解了攻勢。斯沃本身也被震得後退兩步,把劍杵在地上急速地喘氣。在斯沃發動攻勢之際,我也沒有閑著,尋找有利位置將一個火焰球丟了過去,奇怪的是那騎士反象如臨大敵一般,全神貫注對付我的魔法,當他一劍把我的火球擊飛後,仿佛松了一口氣。
  這時,斯沃重又端起了劍,深吸一口氣,雙手劍上立刻爆起一股鮮紅色的火焰(聽說他的等級已經達到第三級“戰鬥法師”了)。我也不會服輸,從右手食指上凝聚起一股淡綠色的火焰,這種高於四十五格雷(注2)的火焰魔法我也不是能夠經常使用的。這時,那男子微微一笑,後撤一步,將劍收好,笑道:“非常抱歉,看來不是你們幹的……”
  “你說什麼?”斯沃問道。
  “對不起,我以為那些龍戰士的死是你們造成的,所以就……”
  “所以就來試一試,對嗎?前教皇騎士團副團長,托利斯坦三騎將之一——卡姆巴爾·契彭閣下。”斯沃已經恢復了平靜,冷笑著說道。
  我不禁愕然了,契彭!托利斯坦教皇國最年輕的三騎將之一,教皇騎士團的副團長,因為和騎士團團長奧斯卡意見不合而辭官不做,四處流浪,在拉爾夫大陸上人稱“武力第一”,是少有的聖殿騎士。他的力量應該早就可以做龍騎士了,那還是為了怕引起與龍族的糾紛才沒有頒給他這一稱號。
  契彭微笑道:“是的,你們年紀輕輕就擁有如此實力,實在令人驚訝。不過,看起來這件事並不是你們做的,幹掉龍人的內爆魔法,至少要有八十格雷以上的魔法強度。”
  內爆魔法?八十格雷!我呆住了,且不提那我連聽說也沒有聽說過的什麼內爆魔法,八十格雷,這是只有大魔法師才可能擁有的魔法強度呀。
  “閣下到這裏來,也是因為前幾天發生的事情嗎?”
  “對,你也感到了?”契彭詫異地向斯沃轉過頭去。
  “您太過獎了,”斯沃微微地鞠了一躬,“是拉夫尼爾閣下發現的。”
  我在一邊越聽越奇怪,好象他們兩人在說天書一樣,我竟然一句也不懂。我向斯沃瞪了一眼,這時斯沃望來的目光中也略帶歉意。
  “那麼你呢?”契彭對我說道。
  一個近乎於傳說中的人的詢問,使我多少有點不知所措了。
  “我是來取紫月草,準備晉升元素魔法師的,閣下。”
  “被這麼一攪,也沒有取成,對嗎?——好,這個給你,”契彭拿出一支發著紫色光芒的小草,“權且作為對你們冒昧進攻的賠禮。我想你們也不會介意吧。”
  “是的,多謝了,閣下。”斯沃躬身回答。
  我覺得自尊心仿佛受到了傷害:“對不起,閣下,恐怕我不能接受(這時西兒在後面猛揪我的頭髮),如果不是自己憑藉力量拿到的,我會覺得是在作弊!”
  契彭和旁邊的巨漢交換了一個贊許的目光,轉過頭來對我說:“很好,不過有兩點原因使得你必須接受:第一、你現在所具有的力量已經足以配得上元素魔法師的稱號了,一般來說見習魔法師最高只能使用四十格雷的魔法對吧,可你剛才的火焰決不只是這個級別。第二、這裏會變得非常危險,所以我請你短時間內不要再到紫森林來。”
  我望著契彭嚴肅的目光,終於決定接受他的好意:“那麼就謝謝您了,閣下。”
  “好了,後會有期。”兩個人跨上馬,很快消失在彌漫無際的紫色迷霧中。
  “現在,該你解釋一下了,王子殿下。”我很不高興,斯沃這傢伙竟然有事瞞著我。我們在學校裏可是最要好的朋友!
  “別生氣。大約是在一個月前,首席魔法師拉夫尼爾閣下感覺到在紫森林方向有魔法力的悸動,沒過幾天,就有了關於‘紫森林裏奇怪的光’、‘紫森林裏有寶藏’等等奇怪的傳聞。我便離開王宮,跑出來看看,就是這樣。”
  “那你為什麼一開始不告訴我呢?”
  “我以為你知道的。”
  “我一直在閉門修煉,怎麼會知道?”
  “要是肚子裏有什麼就說什麼,那我還怎麼繼續扮酷呀。”斯沃轉過頭去嘟囔。
  真是沒辦法,這傢伙!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不管怎麼說,我要辦的事情總算辦完了,拿到了紫月草,剩下的就是回到公會去晉級,而這個裝模做樣的小子還要趕回蓋亞王國,所以就不能同行了。我們約定,我晉級完畢後就到蓋亞去找他。
  和斯沃道別後,我就和西兒一起前往魔法陣,準備回祖國魯安尼亞去……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17:27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三章 心之光

(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的心路歷程之一)



  我立馬高崖之上,看無數士兵在下麵浴血廝殺。到處是火、是煙,是縱橫的霹靂雷電,到處是痛苦和死亡——心靈之光究竟何在?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的故鄉何在,從有記憶開始,就在這廣袤的大地上流浪。十歲的時候,遇見了那個老人——至今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教會我使用火的魔法,他更教會我尋找心靈之光。
  “遠古時代,在地、水、火、風四大元素魔法以外,還有一種光之魔法。這光不是自然之光,而是心靈之光,是萬事萬物心底的夢想、希望和熱愛之光……”他說自從生物開始有了廝殺、人類開始有了戰爭、大地開始有了災害以後,這種心靈之光就黯淡了,渺茫了……
  “但是它仍然存在,他將引導世界進入一個新的黃金時代。去,希格,去尋找它,掌握它,跟從它!”
  大約在我十三歲的時候,老人去世了,然後我繼續流浪。但是這以後流浪的歷程,不再象以前那樣漫無目的了。我在尋找,尋找這種傳說中的力量。
  “頭兒,咱們該上了吧。”斯威特在身邊提醒我,把我從回憶中拉回現實世界。
  “再等等——咱們不是戰士,戰士盼望的是勝利,而咱們只需要大將的首級,”我站在高崖上遙望,平原上的戰鬥盡收眼底,“那個人,那個魔法師,我要取下他的首級!”
  弗萊和侯沃兄弟兩個,撲騰著翅膀,順著我所指的方向望去。他們都是獸族和人類的混血,是屬於被稱為龍人而實際上與龍族毫無關係的種族,天生強健的肌肉和飛行能力,在雇傭兵中名聲炫赫。“那傢伙好厲害,”侯沃吸了一口涼氣,“他的雷擊魔法,威力足可以達到六十格雷!”
  “沒有關係,就是他。”我握緊了手中的釘錘——這是第二個老師傳授給我的技巧。記得他曾經對我說:“希格,不要以為你天生瘦小但魔法力強,就只能修習魔法技能。其實格鬥靠的也是技巧而並非力量。”他還說:“很多人都看不起釘錘,認為那是魔法師防身的武器。不,希格,重裝的長劍騎士將逐漸被淘汰,而使用短兵器的輕騎兵才是以後戰鬥的主角。”就是他把我帶進雇傭兵的世界,他經常詭異地笑著,反復說:“速度,可以轉變成力量!”
  我轉過頭去,看了斯威特一眼,他點點頭,表示一切準備就緒。我回過頭,緊盯著目標,慢慢調整自己的呼吸。斯威特開始念動咒語了,一個淺藍色透明的水晶球體,逐漸包圍住我和我的戰馬。我們騰空而起,我聽到身後斯威特略顯粗濁的呼吸聲。終於,球體開始裹著我,向平原上飛去。
  弗萊兄弟也張開他們的翅膀,在我身旁飛行,不斷用巨石魔法襲擊下面的敵人,把目標周圍的敵軍驅散。目標終於發現我了,他張開雙手,一個霹靂向我打來。霹靂在水晶球壁上炸得粉碎。
  近了,越來越近了,目標發出的霹靂也越來越是強勁,終於,水晶球體再也無法承受這樣強力的攻擊,“嘭”的一聲裂成無數細小的碎片,然後溶化成清澈的水珠,漫天撒下。我已經到了敵人的頭頂,我揮起釘錘,毫不費力地敲碎了他的頭顱。

  “你就是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軍官把一袋金幣放在我的面前,“你們戰鬥很英勇,更會用腦……為什麼不肯加入我們的軍隊呢?”
  “閣下,你是為了什麼而戰的呢?”
  “為了保衛祖國……”
  “可是現在你們在別國的領土上作戰啊,這是保衛祖國嗎?”
  “那是因為……”軍官憤怒地拍著桌子站了起來,“你是說我們的戰爭是非正義的嗎?!”
  真是一個沉不住氣的傢伙,我微笑著回答他:“我流浪各國,大小參加過十八次戰鬥,還沒有發現正義的戰爭——現在世界上的戰爭沒有正義可言,所以我不會追求戰爭的勝利,我寧可當一個被雇傭者。”
  軍官望著我,我從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殺意。當然,他殺不了我,可我還是取了錢,就趕緊帶著同伴,離開了他的勢力範圍,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我們四個在野外分了手。弗萊和侯沃兄弟早就嚷嚷著要回故鄉卡蘇拉山去看看,而正好此處距離卡蘇拉山也只有三四天的路程;斯威特則必須前往他的祖國——“聖國”托利斯坦,參加晉級考試。“很快我就是元素魔法師了,”他拍著我的肩膀,“唉,頭兒,你也趕緊確定自己的職業吧,否則無法進一步修煉呢。”
  職業?我該去考取什麼職業資格才好呢?就魔法來說,我大概剛剛達到見習魔法師的水準吧,但我對元素魔法並沒有多大興趣,我的心中,一直憧憬著心靈之光的強大力量——“可以改變整個世界的力量”,老師曾經這樣對我說過。論起格鬥技來,相信一般的騎士或者戰士都不會是我的對手,然而騎士要會使用槍劍,而戰士測驗的是刀斧技,對此,我全都是外行。“再說吧,”我回答斯威特,“別忘了明年一月十日,在艾爾帕西亞集合。”
  送走了同伴們,我開始考慮自己的去向。不如去蓋亞王國尋找第一王子金·斯沃吧,已經一年沒有見過那個傢伙了,不知道他的武藝有無長進——大概身邊美女的數量是又有大幅度增長了吧。
  一路向西,二十三天后的黎明,我進入了魔法王國魯安尼亞的首都荷裏尼斯。這是座並不很大的城市,但是毗鄰經濟力強盛的蓋亞王國,給它帶來了非常繁榮的市場。我在魔法師公會前停頓了片刻,然後又來到戰士公會——一座比魔法師公會要小得多的建築物。我下馬走了進去——並沒有期望什麼,只是突然想到了斯威特的話:“你也趕緊確定自己的職業吧,否則無法進一步修煉呢。”
  “歡迎,歡迎,”一個肌肉堅實的彪形大漢迎了上來,“請報出您的姓名和職業。”“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我還沒有職業。”“是嗎?”大漢上下打量著我,眼神中分明有一絲輕蔑,“就您的資質,也許當魔法師更合適——不過沒有關係。你想做戰士還是騎士呢?或者弓箭手?”
  我取出了自己的武器:“你看哪一種比較適合我?”大漢笑了起來:“喂,小朋友,你走錯地方了吧,你應該去考魔法師呀。”“是嗎?”我突然有種忍不住想要動手的衝動,高高舉起了我的釘錘。大漢冷笑一聲,從背後抄起一面鐵制的盾牌來。沒有等他擺好姿勢,我的釘錘已經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敲了下去,“當”的一聲巨響,大漢連退三步,鐵制盾牌上面整齊地排列著六個凹痕,呈美麗的五瓣花狀。大漢額頭,開始有冷汗冒出。
  我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就走出了戰士公會。才要上馬,突然一個披著黑色斗篷,遮住了大半個面孔的傢伙湊了上來:“您很厲害呢,閣下。還沒有確定自己的職業嗎?也許我可以幫你。”那傢伙的聲音尖銳得讓人牙齒發酸。“你是誰?”“您有沒有聽說過‘地下公會’?有興趣的話,請跟我來。”
  我確實聽說過有地下公會這種組織存在,它是專為一些無法在魔法師和戰士間界定的特殊職業之招生和晉級而設定的。“比如殺手、召喚術師,等等,”那傢伙一邊帶路一邊解釋,“其實只要找對了老師,成就不會在各國政府設置的合法公會成員之下。”
  轉過兩個街角,我們走進一條狹窄的街巷,而在街巷的盡頭,有一扇黑色的小門。黑衣人打開了門,我牽著馬走了進去。裏面和外表截然不同,雖然不算華麗,卻是相當大的一個庭院,和四五幢頗為氣派的建築物。“醜話說在先,我們收費頗高,可是絕對值得。”黑衣人要我把馬拴在廊柱上,然後招呼我走進了中央的建築物。
  建築物裏面,坐著一個相貌醜陋的殘疾人——他雙腿齊膝以下,只有空蕩蕩的褲管。“歡迎,歡迎,”他用和戰士公會招待員完全不同的冷靜的語氣問我,“您有希望中的職業嗎?”我搖頭,他又問:“那麼您有什麼要求呢?——凡是這個世界上有的,或曾經有過的,甚至是傳說中的職業,沒有我不瞭解的——當然,我不一定能夠給您找到指導教師。但我做不到的,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第二人能夠做到。”
  “我希望的是速度。”“速度?”“是的,我不需要老師,我曾經有過老師,他告訴我速度可以轉變為力量。”“馬克涅斯!”邊上的黑衣人叫了起來,“最強的雇傭軍團長馬克涅斯!你是他的弟子?你是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
  我吃了一驚,因為即使在雇傭兵行業內也基本上無人知曉我的師承和來歷。“你找對地方了,孩子,”那個醜陋的殘疾人笑了起來,“你以為我怎麼會殘廢的?我們以前都曾經做過馬克涅斯的同伴。”“那是什麼職業?”“疾風行者。”
  看到我迷惑的表情,醜陋的殘疾人解釋說:“這是只傳了三代的特殊職業。讓我詳細告訴你吧……”

  四十四年前,教皇國托利斯坦最偉大的四位騎士領主失蹤了,這是歷史上的一個不解之謎。他們的名字,分別是“獅子”阿普勒、“豹王”麥克特尼、“黃金騎士”塞伊斯坦和“死神”法提米亞。
  然而其實,正是他們,在著名的“七玫瑰之戰”後,開創了四個不為人知的奇特職業。這四個職業的來源,是一份古文書上記載的上古寶藏。四位騎士領主,同時也是生死與共的好友,摒退了所有部下和隨從,根據古文書的指引,經過長時間探索,終於找到了這批寶藏。按他們的原意,是要利用寶藏幫助托利斯坦教皇完成全人類的統一。
  然而,所謂的寶藏,並不是他們所期盼的黃金、珠寶,或者上古的強力武器和神秘魔法書;所謂的寶藏,不過是一箱箱用他們所不懂得的文字所書寫的檔。他們拿著一本檔,前去請教當時唯一的古魔法使安德魯斯,安德魯斯告訴他們——
  “這是上一個神的世代所遺留下來的文字,當今沒有人能夠讀懂。”
  失望之餘,四個人又燃起了最後的希望,他們挾持安德魯斯來到寶庫,要他運用自己超人的智慧來破譯這上一世代的文字。安德魯斯用了整整三年時間,耗盡了自己所有的精力,也沒有能夠成功。在臨終前,他對四位騎士領主說:“看起來,上一世代果然正如它的名稱‘墮落代’一樣,是一個混亂和分裂的世代,因為這些文字並非出自同一個體系。我唯一能做的,僅僅是將其區分開來,並通過殘留在文字上的微弱資訊,去感受它的來源……”
  “您感受到了什麼?”四人追問。
  安德魯斯搖頭:“我只能夠感應到——這一箱書,說的是歷史;這一箱,全部是軍事;這一箱,是物理技術……”“這一點用也沒有!”“是的,三年的心血,沒有用,不過,”安德魯斯吃力地拿起一本研究軍事的書,“在這本書上,我感應到一些特別的東西……”
  於是,他用最後的力氣,把一句特別的話寫在了地上:“迅疾如風,緩慢如森林,毀滅一切仿佛烈火,安然不動好象大山。”
  就這樣一句話,使四位騎士領主重新審視他們的武藝和所經歷過的戰爭,並依此開創了四個嶄新的格鬥技職業。“豹王”麥克特尼創造了“疾風行者”,用速度來提升自己的攻擊力;“黃金騎士”塞伊斯坦創造了“森林行者”,講究巧妙瓦解敵方的攻勢;“獅子”阿普勒創造了“火焰行者”,瞬間的爆發力足以毀滅一切;“死神”法提米亞則創造了“山嶽行者”,以靜制動……

  “這是格鬥技的道理,也是戰爭的道理,”醜陋的殘疾人對我說,“隨後,他們各收了一個弟子,把這新的職業延續下去。他們沒有再在人世間出現,他們尋找把四個人的技術結合為一的方法,直到死亡。其他三個職業,現在連我也不知道他們的傳承,而‘疾風行者’,卻由馬克涅斯傳給了你。”
  “那麼就是說,現在世界上已經沒有一個‘疾風行者’了是嗎?”
  “不,還有你——我聽說過你的名聲和武藝,也曾經聽馬克涅斯誇獎過你的天賦,你應該已經達到了疾風行者的中級水準……”“那又有什麼用?”我苦笑,“沒有人能夠指導我了,我無法確定自己的等級,更無法繼續晉級。”
  “你錯了,布隆姆菲爾德先生,”一直站在旁邊,很久沒有說話的黑衣人開口了,“所謂的晉級,不過是通過某一種手段,大幅度提高個人的修為而已。而我們,確實掌握有可以大幅度提高你能力的辦法。”
  “什麼辦法?”
  “嘿嘿嘿嘿,”黑衣人笑了起來,“雖然我們和馬克涅斯交情不錯,可是交情歸交情,利益歸利益……”我從懷裏掏出了一袋金幣,可是並不忙著遞出去:“什麼辦法?”
  “是這樣的,”黑衣人一邊伸手來接金幣,一邊故作神秘地回答:“關鍵,在於古魔法使安德魯斯的遺物……”

  半個月以後,我帶著滿腹疑團,進入了蓋亞的都城赫爾墨。這是一座比荷裏尼斯要大上三到四倍,並且非常繁榮昌盛的城市。進城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我找了家不起眼的小旅館,準備投宿一晚後,明天天亮再去尋找金·斯沃。
  這是又一個不眠之夜,雖然在得到有關疾風行者的情報以前,我還從來沒有失眠過。我在想那件安德魯斯傳說中的遺物——“他的魔法杖……不,具體來說,應該是魔法杖上面的一塊寶石。魔法杖上面有大約七或者八塊寶石,而只有一塊對你的晉級有用……”
  可是怎樣區分這與眾不同的一塊寶石呢?又怎樣使用呢?難道象童話故事裏那樣,只要用手指摩擦寶石,就會有一個精靈,甚至是安德魯斯永恆不滅的靈魂在虛空中出現,然後對我說:“孩子,你現在的等級是多少多少,你要想晉級就必須通過如此這般的測試……”
  想著想著,我突然覺得很好笑,我竟然會相信這種虛無縹緲的傳說。安德魯斯的魔法杖是什麼樣子的?沒有人知道。它現在何處?也沒有人知道。“馬克涅斯肯定知道!”是啊,可是老師馬克涅斯已經去世整整七年了!
  已經七年了……我突然想要到老師的墳前去祭拜一番。雖然我並不是一個尊師重道的人,雖然在我心目中,只有那個帶我離開少年流浪生涯的老人才是真正值得我尊敬的人,可是——也許我真的應該回馬克涅斯長眠之處去看一看。
  既然睡不著,我乾脆從床上坐起來,打開了酒瓶。我的酒量並不好,可是非常喜歡那種遍身暖暖的,同時心底充滿激情的醉後的感覺。“我相信,心靈之光一定仍然存在著!”老人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是啊,我也相信它一定存在,可是,它究竟存在于何方呢?是在我的心中,還是在誰的心中,是在清醒的世界,還是在醉後的世界呢?
  想著想著,終於,酒精把我帶進了夢鄉。

  第二天醒得很晚,但我還是先逛了一趟街市,吃過午飯才前往王宮——因為按照金·斯沃的習慣,沒有急事的話,中午以前他是不可能起床的。可是——
  “王子殿下昨天晚上就外出了,還沒有回來。”衛兵攔住了我。我正要轉身離去,突然被一個女人叫住了:“呀,這不是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先生嗎?”那是一位年青美麗的女士。我知道金·斯沃身邊總是圍繞著一群各式各樣的女子,有時候還真是讓人半妒半恨。也許這位也曾經陪伴著他,見過我吧。可是我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知道王子什麼時候會回來嗎?”我問那位女士。
  “啊,王子……”她突然指著我的身後叫了起來。我轉過頭,遠遠的三騎走近。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分辯出那正是金·斯沃和兩名美麗的女劍士——那女人眼力真是相當不錯。
  “咦,”這時候金·斯沃也已經看到了我,一開口竟然是,“你怎麼追到這裏來了?”
  “說什麼?我又不是討債的……”他催馬走近,我上下打量著他,快一年沒見,那傢伙還是這樣華麗得沒有品味,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為什麼笑聲不再那樣爽朗(或者說肆無忌憚吧)了呢?
  “發生什麼事了?”“咦,你看出來了?厲害!”那傢伙走到我的面前,下了馬,“心裏有點不痛快——雖然對方實在太強大了,輸給他應該不會感到羞恥,可總是不痛快……”
  “輸了?格鬥?是誰?”“卡姆巴爾·契彭。”

  認識金·斯沃,是在四年以前。當時,我正在參加兩個城邦國家——藍格和格勞瑞斯——之間的戰爭,格勞瑞斯最終贏得了微小的勝利。那一天我回到格勞瑞斯城,用掙來的獎金,準備好好喝一頓酒。在酒館裏,碰到了金·斯沃——當然有兩位嬌俏的女劍士相伴。
  因為喝酒,我們逐漸聊了起來。他對我自報家門。“那麼,王子殿下是前來考察這場戰爭的吧。”我很自然地問道,可是他卻笑著回答:“不,我是聽說格勞瑞斯盛產美女才來的呀。”
  然後他就開始高談闊論,說自己是為了追求世界上最美麗的女性和短暫但象流星般耀眼的愛情才遊歷世界的。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終於把話題重新拉回到我感興趣的戰爭上來。“這也叫戰爭嗎?”他卻撇著嘴,“械鬥罷了。真正的戰爭,必須具備明確而且偉大的目的!”
  “什麼偉大的目的?”“統一整個人類社會呀。神造成的人類,在各種族中最具有發展性和潛在的力量,然而人類社會內部的紛爭制約了這一發展。因此,人類要追求美好的明天,就必須有一個英雄站出來,完成統一的偉業!”看他的表情,似乎這一重擔已經由神交賜到他的肩上了。
  聽著他漫無邊際的胡說八道,我突然覺得這個人很有趣。雖然曾經遇到過不少這樣年青而充滿幻想的貴族,但只有他在高度讚揚了我的武藝以後,沒有說:“來跟我幹吧。”他只是在分手的時候這樣說:“有空來找我喝酒吧。”
  所以,我們就成了朋友。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17:31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四章 晉級



(斯庫裏·亞古的心路歷程之二



  從紫森林回到家裏,已經是清晨了,隨著恐懼驟然遠離,我們的雙眼也逐漸睜不開了。一覺醒來,太陽高高的掛在天上,胡亂抹了一把臉,在街上匆匆吃了一點東西,我和西兒就向著魔法師公會走去。走在荷裏尼斯的大街上,昨夜所發生的事情仿佛是一場夢,只有口袋裏的紫月草告訴我那全都是真的。

[left]  路過戰士公會的時候,聽到從公會的大門裏傳出一聲巨大的金屬撞擊聲,一個瘦小的人從裏面快步走了出來,臉上帶著一絲輕蔑的微笑,向拴在一邊的坐騎走去。站在我身邊的一個披著黑色鬥蓬的傢伙自言自語道:“看來又有生意上門了。”[/left]
[left]
  “看來那個小子又要倒楣了。”西兒幸災樂禍的說著。[/left]
[left]
  “不要小瞧地下公會,”我反駁,“有時候在那裏才可以找到真正的力量。”[/left]
[left]
  看著“黑鬥蓬”向那人走過去,兩人低聲交談了幾句,那人就牽著馬隨“黑鬥蓬”前往地下公會去。這時,西兒在下麵揪我的衣襟,我轉過頭,看見戰士公會的瓦拉爾垂頭喪氣地扛著面鐵盾走了出來,鐵盾上整齊地排列著六個凹痕,呈美麗的五瓣花狀。[/left]
[left]
  西兒小聲對我說:“這是剛才那人幹的嗎?釘錘竟然能夠敲爛鐵盾!”[/left]
[left]
  “使用者本身的力量很大吧……”好強的小子!希望他在地下公會裏能找到合適的職業。[/left]
[left]
  不一會兒,來到了魔法師公會前,說實在的,對於紫月草是由契彭所贈一事,我心裏總是有點彆扭。萬一要是被人發現的話,不僅會被罰款,還會對作弊者作出十年內禁止升級的懲罰。[/left]
[left]
  我走進公會大門,幸好一切都很順利,沒經過什麼阻礙,大概就像是契彭所說的,我的能力已經達到了元素魔法師的境地了吧。當我將紫月草放到接待員納林的桌上時,他用一種詫異的目光望著我。[/left]
[left]
  “你昨天去了紫森林?”[/left]
[left]
  “是啊,怎麼了?”[/left]
[left]
  “你在那裏見到什麼沒有?”[/left]
[left]
  “沒有啊,怎麼?應該見到什麼嗎?”我並不想提起那些令我不快的龍族屍體。[/left]
[left]
  “當然是光,你不知道嗎?從上個月就盛傳一時的‘紫森林神秘的光’。”納林看著我,好象是在看一個怪物一樣。[/left]
[left]
  “對不起,我這個月來一直在專心修煉……”[/left]
[left]
  “喂,這個給你,”納林遞給我一小袋金幣,“取得紫月草的賞金是七千第納爾(注3),合二十八枚金幣。然後你先在這裏等一會兒,我來為你填寫升級申請表,之後你就可以晉級了。到目前為止,好象這一年內都沒有人晉升元素魔法師呢!”說完他低下頭去為我填寫申請表。[/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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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反正也沒有事做,我就饒有興味地看掛在旁邊牆上的大魔法師的肖像。[/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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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在第一的畫上是一位看起來十分嚴厲的白髮老人,在畫框下寫著:庫比歐,魔法師公會會長,魯安尼亞首席宮廷魔法師。[/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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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往下的一張是陰沉著臉的中年人,下麵寫著:歐薩姆,魔法公會副會長,魯安尼亞次席宮廷魔法師。[/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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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分別是——[/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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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亞:魯安尼亞宮廷魔法師。[/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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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科歐:魯安尼亞宮廷魔法師。[/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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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爾貝克:托利斯坦首席宮廷魔法師。[/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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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張畫像旁邊竟然有一位看起來非常慈祥的老年女性:科麗婭,托利斯坦魔法公會會長。[/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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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她大概是大陸上唯一的一位女性魔法師。按照慣例,女性是不能進入公會所開設的各種學校學習的,即使能力再強,也不能獲得職業考試的資格。也就是說,幾乎所有的女性都是沒有職業的。但是這位大魔法師科麗婭閣下卻是例外。因為天賦異秉,她四十歲的時候,僅靠自學就領悟了各種魔法的精髓,魔法威力達到七十格雷以上。七年前,她更因為偶然的機會救助了魯安尼亞的上代女王,被女王破例承認為大魔法師。[/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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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科麗婭的畫像下面,還有——[/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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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夫尼爾:蓋亞首席宮廷魔法師。[/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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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利夫蘭:艾爾帕西亞五人議會會員。[/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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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爾斯:探險家。[/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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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爾:隱士。[/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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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這十個人就是拉爾夫大陸上全部的大魔法師。我暗下決心,一定也要成為他們中的一員。正在這麼想著的時候,納林在一旁說道:“好了,見習魔法師斯庫裏·亞古,馬上就要由大魔法師歐薩姆閣下為你舉行晉級儀式了,在這之前請將身上的物品放在這裏。”說著,他拿出一個口袋。等我將水晶和其他物品都放進去以後,才說:“請跟我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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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納林在前面帶路,我隨著他來到一間裝飾華麗的大門前。打開門之後,納林向裏面行了一個禮:“歐薩姆閣下,見習魔法師斯庫裏·亞古到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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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帶他進來。”一個陰沉的聲音說道。[/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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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納林向我做了一個祝你成功的手勢,我慢慢地走進屋子,裏面是一個裝飾華麗的祭壇。一個略顯削瘦的背影佇立在祭壇的另一端。[/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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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來,斯庫裏·亞古,站在這個祭壇上。”[/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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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閣下。”[/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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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拉爾夫歷屆大魔法師的名義,引發斯庫裏·亞古所隱藏的力量,接受他成為元素魔法師……。天地萬物中所蘊藏的元素……快來參見你們的新主人……”例行公事似的念完這些,歐薩姆轉過頭來對我說:“現在報出你的名字。”[/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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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庫裏·亞古。”我剛剛報完自己的名字,就發現從祭壇的四周浮現出許多七彩光球,向我的胸口聚攏過來,並慢慢地滲入我的身體。當光球完全進入後,我馬上感到擁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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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你回去吧。”歐薩姆冷冷的對我說。[/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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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閣下,多謝您了。”我深深行了一禮後,就退了出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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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廳裏見到納林,他一邊將我的東西還給我,一邊對我說:“對了,亞古先生,您有沒有興趣為其他魔法學徒作升級見習魔法師的儀式呢?”[/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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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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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您現在已經有這個許可權了,如果您進行一次儀式,報酬是五千第納爾。”[/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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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我會考慮的,如果需要的話而我又在荷裏尼斯,我會來做的。”[/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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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斯庫裏·亞古先生,您走好。”[/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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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ft]  走出了公會,我高興得腳步也輕盈了起來。西兒也為我的成功而興奮不已。我們決定去慶祝一下,就來到了離家不遠處的名叫“好鄰居”的小酒館。[/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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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闆布特一看見我就叫道:“喂,斯庫裏,怎麼樣了,升級了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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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呢?大叔!”[/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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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就說過了,你小子一定行的,可惜你爸爸不在這裏,唉,自從……已經……從那時……以後……後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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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大叔,快請我喝一杯吧!”[/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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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問題,所有人都聽著,為了祝賀斯庫裏·亞古成為第一百三十二個元素魔法師,這一杯我請客!乾杯!”[/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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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好哇!”[/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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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賀你,小夥子!”[/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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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樣的,斯庫裏!”[/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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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一百三十二這個數字乾杯!”[/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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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間,酒館裏像是歡樂的海洋,我雖然知道他們大多數是為了免費的酒而歡呼的,還是禁不住非常得意。不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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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大叔。”[/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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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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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像記得,我應該是第一百三十三個元素魔法師才對吧!”[/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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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一個月前的那場瑪多伊娜之戰中,‘雷神’克利根·薩多瓦已經被雇傭兵團幹掉了,所以你還是第一百三十二個沒錯。”[/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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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克利根·薩多瓦嗎?這麼說來,那個雇傭兵團還真是強啊!”[/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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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斯庫裏!”[/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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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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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不要叫人給幹掉!”[/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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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叔,說點吉利的話好不好!”[/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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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聊著,一瓶蘇尼亞甘露很快就解決掉了——我是從來不喝酒的,西兒倒在旁邊抱著勒度酒喝個不停,也不知道身為精靈的他,什麼時候染上了這種惡習。[/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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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叔短著舌頭開始講述當年他和我老爹的所謂“英雄事蹟”,西兒醉醺醺的趴在水晶上哼著小調……等大家都散去了,我才邁著依然興奮的腳步回到了家。[/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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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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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問斯庫裏·亞古先生在家嗎?”一個陌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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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我還沒有完全睡醒,一時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兒。[/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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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素魔法師斯庫裏·亞古先生在家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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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我現在是元素魔法師了,所以別人稱我為先生,剛開始還真不習慣。我撓撓頭對門外說:“在、在家,您是哪位?我穿好衣服就來,請您在外面稍等一會兒。”[/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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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用著急。我是魔法師公會的,會長庫比歐閣下要見您,請您兩小時後到王宮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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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我馬上就去。”庫比歐閣下要見我。為什麼?是不是紫月草的事被發現了!我在胡思亂想中收拾好物品,洗漱了一番,就直奔王宮而去。[/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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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安尼亞的王宮,由碧藍色屋頂、白色牆壁、方圓大約十裏的一片宮殿組成。是整個拉爾夫大陸上存在時間最長的建築之一。它的歷史足以追溯到大約兩萬年前。這裏原本就是人類歷史上最早出現魔法師的聖地。我站在宮門外,望著那爬滿藤蘿的雄偉宮殿讚歎不已。[/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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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人!閒雜人等不得在此久留!”守門的衛兵大聲對我喝道。[/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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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兒聽了當然不高興:“這是元素魔法師斯庫裏·亞古先生,你小子說話的口氣應該禮貌些!”[/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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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抱歉,亞古先生,沒事兒的話請您不要在此逗留。”[/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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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西兒就尖著嗓子叫:“別以為……”它還沒有說完,就看見遠遠地跑來一個內廷侍從模樣的人,在衛兵耳邊低聲地說了幾句話,然後向我轉過頭來。“您好,是亞古先生?”我點了點頭。“請跟我來,庫比歐閣下已經在等您了。”說完話,那人在前帶路向王宮走去。我在後面跟著他,路過衛兵身邊時歉意地一笑,低頭對口袋裏的西兒說:“拜託,在王宮裏千萬不要亂講話,給我老老實實待在水晶裏好不好。”西兒嘟嘟囔囔地鑽了回去。[/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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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來到了庫比歐閣下的辦公室,那是一間鋪著鮮紅色地毯的大房間,地毯的盡頭有一張優雅的高背椅。整個拉爾夫大陸魔法師公會的最高領導者,魯安尼亞王國的宮廷首席魔法師庫比歐就坐在上面。他是一位看起來具有相當威嚴感的老人,身披一件用金線編織的法師長袍,袍角上繡著魯安尼亞的王家徽章。他用低沉的語調對我說道:[/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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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斯庫裏·亞古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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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單膝跪倒答道:“是的,閣下。”[/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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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年多大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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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歲。”[/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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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紀輕輕,就有這種成就,非常難得。”[/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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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謝您的誇獎,閣下。”[/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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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是這樣的,今天我找你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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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說到這裏,我聽到開門的聲音。庫比歐站了起來,向側門的方向行了一個禮:“女王陛下,您怎麼又到這裏來了?”接著,一個甜潤的聲音在側門邊響起:“我從這裏路過,聽到你在和人說話,就進來看看。你們繼續吧,”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從面前不遠處響過,低著頭的我只看見那華貴長裙的下擺,“你不用管我,我坐在這裏就行了。”大概是一個侍女搬來了椅子,女王就坐在了庫比歐的下首。我微微抬起頭來,庫比歐就像是嚴厲的父親對待自己調皮的女兒一樣,滿臉無可奈何的表情。在他旁邊是一位年約十七、八歲左右的迷人少女。這就是魯安尼亞的女王?雖然我知道女王瑪麗艾爾的年紀不大,但是,怎麼也想不到竟會如此年輕。[/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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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一個內廷侍從帶著焦急的神態匆匆走了進來,先向女王行了禮,然後俯身在庫比歐耳邊說了幾句話。大魔法師的眉毛頓時擰成一團,低聲說道:“是麼……又是他們幾個……現在?……好的……我就去。”[/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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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陛下,我先去處理一點事情。”庫比歐說完就快步跟著內廷侍從出去了。偌大的房間裏就只剩下我、女王和她的幾名侍女。[/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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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叫什麼名字?”那個甜潤的聲音在問我。[/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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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畢恭畢敬的回答道:“女王陛下,我是剛晉升的元素魔法師,斯庫裏·亞古。”[/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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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大年紀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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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今年二十二歲。”[/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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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以後是一段令人尷尬的沉默。我聽到女王用失望的語氣對侍女們說道:“沒意思,我們走吧。”女王和她的侍女們向正門走去,經過我身邊的時候,那動聽的腳步聲突然停下了,“那是什麼?”[/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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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抬起頭來,看到女王用那如白玉般的纖細手指指著我的衣袋。我低下頭,發現衣袋正一明一暗地閃著光。我也很奇怪,伸手進去,掏出來的是我的魔法水晶,它閃爍著,就像是天上的星星——這種事情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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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把它給我看看嗎?”女王問道。[/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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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可以,陛下。”說著,我將水晶放到女王的手裏。[/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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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瑪麗艾爾雙手捧著那塊水晶,這時水晶的光芒仿佛更加明亮了。閃動的光芒映照著瑪麗艾爾美麗的面龐,我宛如身在夢中一般。西兒也被驚醒了,從水晶中探出頭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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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太可愛了。”瑪麗艾爾驚喜地叫道,用手指輕輕觸摸西兒的小腦袋。[/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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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瞎動,小姑娘,把你的手拿開……”西兒肯定馬上就會罵出來的。[/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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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兒,住嘴,這是魯安尼亞的女王,瑪麗艾爾陛下!”[/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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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的,”瑪麗艾爾好象並不生氣,對西兒問道:“你是叫西兒對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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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西兒總算稍稍收斂了一些。[/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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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斯庫裏,你能不能把這塊水晶送給我,你可以在我的小貓裏面挑一隻作為交換。”[/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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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女王陛下,恐怕不能,西兒不是我的寵物,而是我的朋友。”[/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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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太遺憾了……”瑪麗艾爾附下身子竟然蹲在我的面前,對我說:“我只能在宮殿裏自由活動,不能出去玩,好無聊啊。你要是不能把西兒送給我的話,那麼,你要答應我,在沒事兒的時候,一定要來找我玩兒。我身邊都是一些老頭子和大叔,一點意思也沒有。”[/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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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痛快地答應了她。瑪麗艾爾此時給我的感覺,不像是一位女王,而是一個頑皮的鄰家小妹。看著她高高興興離去的背影,我也不禁微笑起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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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繼續等了好一會兒,庫比歐閣下才回來。當他坐回到椅子上的時候,那低沉的聲音又再度響了起來:“今天找你來,是有這樣的一件事,你知道那個探險家尼爾斯嗎?”“是的,我知道。”[/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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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險家尼爾斯是一個性格古怪的人,他雖然擁有大魔法師的稱號,但並不象其他的大魔法師一樣,在某個公會中任職,或者受聘於某一宮廷,而是在大陸的各處旅行,探索各種古代遺跡。“我這裏有一封信,請你交給他,並把他的回信帶回來給我。”[/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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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任務聽起來很簡單,但是,雲遊天下的尼爾斯行蹤不定,這讓我該怎麼去找呢?可能我的心思在臉上顯現出來了,庫比歐對我說:“你不要擔心,我有確切的消息,尼爾斯這三個月內應該會在聖湖附近的村子裏。所以你只要在三個月內回來就行了。”聽到這個消息,我松了一口氣。只要知道他在哪里,那麼就只不過是一次普通的跑腿活兒罷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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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百枚金幣,給你作為路費。”“路費?為什麼?”“記住,這一次任務,不允許使用魔法傳送,因為尼爾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他的行蹤。”看到我迷惑的神情,庫比歐耐心地解釋道:“關於傳送魔法你在魔法學院也已經都學過了,就傳送魔法本身,本人所設立的魔法標誌,是不會被其他人所發覺的。但是還有一種追蹤魔法,是通過瞭解所要追蹤的人的魔法波動,從任何一個魔法陣都可以到達那人所設立的魔法標誌。這種魔法,不是靠個人的魔法力高低來決定威力,而是通過熟練度來決定的,所以即便是普通的魔法學徒也可能學會使用。所幸的是,只有很少的人懂得這一魔法,並且,不是每一個都有學成的天份。”“庫比歐閣下,我想學習這種魔法,您可以教我嗎?”“很好,年輕人有這種求知欲很好,這裏有一本關於追蹤魔法的小冊子,你可以拿去修習,成不成功就看你的天份了,知道了嗎?”“我明白,閣下,如果沒有別的事,在下就告辭了。”“嗯,祝你好運。”[/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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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庫比歐並不像看起來的那樣嚴厲,給我的感覺很親切,慈祥,你是不是也這樣認為?”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問西兒。[/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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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倒是覺得那個小姑娘挺不錯的。”西兒回答我。[/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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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一點女王的架子都沒有。”[/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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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斯庫裏。”[/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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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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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不想要一隻小貓兒。”[/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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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意思?”[/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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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姑娘說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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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呀,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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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17:33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五章王城赫爾墨

(金·斯沃·蓋亞的心路歷程之一)



  和雖然得到了紫月草,卻並不見得有多興高采烈的斯庫裏·亞古分手的時候,天已經快要亮了。
  “真羡慕你,可以利用魔法道標很快回去荷裏尼斯,我卻要長途跋涉,餐風飲露……”我笑著向他揮手告別。
  “笨蛋,”那個討厭的碎嘴小精靈又嚷嚷開了,“按照你的等級應該也會設置魔法道標吧,還是你的級別根本就是用金錢或者權力買來的呢?”
  這個已經習慣於臭我的小混蛋,雖然同樣從魔法學校畢業,可是根據每個人的天賦和職業發展方向,從來都是因材教授不同的課程呀。他難道以為凡是可以操控二三十格雷以上威力魔法的人,都應該會設置自己的魔法道標嗎?當然,實際理由不足以噎住那個小東西:“我是王子唉,難道也象平民一樣孤身闖蕩?所以除非能夠練成可以攜帶數名隨從同時使用一個魔法道標的史無前例之超級魔法,我是不會輕易使用這種原始交通工具的,哈哈哈哈……”
  說話的時候,我望了一眼斯庫裏。他當然知道我只是隨口胡說,其實從來沒有所謂貴族天生優於平民的無恥想法,所以並不在意地揚了揚眉毛。
  “攜帶數名隨從同時使用一個魔法道標……”小東西大叫,“吹牛大王,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事情!”“夠了吧。”斯庫裏把他的頭按到水晶裏去了。“哈哈哈哈,小傢伙,永遠不可能這種說法可是很落伍哦。”我正想趁著他無法還嘴好好演講一番,卻被斯庫裏制止了:“你也請閉嘴吧。”
  也好,反正演講的內容我還沒有組織好,下回見到那小東西再教訓他吧。這時,等候在紫森林外面的卡塔麗和米拉已經迎了上來……

  從紫森林到荷裏尼斯,再利用荷裏尼斯城外的傳送魔法陣回去赫爾墨,足足費了十四天時間:“這世界上曲裏拐彎的道路還真是煩人哪,就沒人有魄力開山搭橋,造幾條平坦的近路出來嗎?”
  進入王城赫爾墨的時候,正是中午時分。
  “真是煩人的太陽啊!”
  天空一片晴朗,萬里無雲,對於多數人來說這實在是個好天氣,但對於討厭曬太陽的我而言則恰恰相反。尤其在經歷了半個月來的林中冒險和鞍馬勞頓以後,再加上全身無力、昏昏欲睡,更加令我感到陽光的刺眼。
  “斯沃殿下!”“您總算回來了!”
  聽到清脆的女性聲音,我懶洋洋抬起頭,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王宮前面。用敬稱呼喚並跑上來迎接我的,是女性侍從官希爾維拉和奧莉亞絲。
  “喂,關照過你們大中午不要出門曬太陽呀,否則白皙的皮膚會曬黑的呦。”
  “那是健康的膚色呀。”紅發的奧莉亞絲反駁說。
  “是啊,沒錯,可是我不喜歡。”在我心目中的美女,應該是修長、白皙並且擁有絕對性感的身材……
  “這趟去了一個多月,我們實在應該跟隨在殿下身邊的,”黑髮的希爾維拉微笑著扶我下馬,“卡塔麗和米拉照顧您還好嗎?”
  “好啊,很好呢,”我攬住希爾維拉的腰,“當然比起你們兩個還是要差一點……”
  “殿下,求求您別再這樣悠哉遊哉的好嗎?”奧莉亞絲嗔怪地說道,“早上陛下在議事廳召見官員,因為您的無故缺席,又害我們被科德賴爾大人責駡了。”
  “咦?抱歉抱歉,我不應該在荷裏尼斯為了看打架多耽擱一天的……早回來一天就好了,還害得你們……”
  “無所謂啦,”希爾維拉微笑著回答,“跟著您這麼些年,早習慣替您受責罰了。不過,殿下也實在應該收斂一些才是,朝野上下對您的風評原本就不是很高,再這樣遊蕩無度,將來繼位時很難服眾啊。”
  “拜託別說教啦,希爾維拉,”我帶著她們兩人穿過花園,向宮中走去,“對了,父王近來一直身體欠安,今天為什麼要一早議事呢?”
  “是決定新任王都行政官的人選,薩拉維爾大人因為前些日子手下幕僚受賄被揭露的事引咎辭職了。”
  “這倒是個好消息,他早該辭職了!那老頭在任期間當嚴的地方不嚴、當寬的地方不寬,用人不當、處事不明,才會搞到商人們為一些原本順理成章的事還要去行賄啊!(“這是什麼理論啊。”奧莉亞絲在旁邊嘟囔)——那新行政官的人選是誰?”
  “是殿下的輔佐官科德賴爾子爵大人。”
  “嘿!”我做了一個喝下大口忘記兌水的檸檬汁似的表情,科德賴爾刻板的面孔再次浮現在眼前,“走了個老糊塗,換上個小頑固!不用問,是柯裏亞斯公爵的意思嘍?”
  “提名的正是宰相傑伊根·柯裏亞斯公爵大人。”
  “果然!我就知道,賞識小頑固的人也只能是那個老古板。真是夠嗆!”
  “科德賴爾大人做行政官的話,並不是什麼壞事吧?”希爾維拉問,“他一向克己奉公、嚴謹方正,堪稱蓋亞王國官員的楷模……”
  “我就是看不慣他這一點!”我有點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行政官太過嚴謹方正而不懂變通,有時候對國家和百姓並不是好事呢!”
  希爾維拉與奧莉亞絲似乎偷偷交換了一個帶著苦笑的眼神。其實我自己也很清楚,這番指責是沒什麼道理的,我對輔佐官的貶低,很大程度上來源於雙方個性激烈衝突而在相互間產生的不滿和反感吧。兩人一時不知怎麼介面,我趕緊改變了話題。
  “布拉德呢?他說在王宮等我,怎麼不見人影?”
  “布拉德先生這會兒不在城裏,”奧莉亞絲回答,“我們倆回來時正碰上他出城,說要去考查一個叫什麼……什麼來著?”
  “古城比哈提遺址,”希爾維拉介面說,“據說那裏又有一處新發現的遺跡。”
  “這傢伙!說什麼調查紫森林的事很重要,把我哄出去奔波整整一個月,自己卻跑去悠閒地研究那幾百上千年的古老遺跡。我還要找他幫我解答問題呐!”
  “不是殿下聽說了紫森林的異象,自己搶著要去的嗎?“
  “我哪里想到路程這樣遙遠難走——算了,”我向起居室走去,“累死了,先睡一覺,有人找我的話一律給我推到傍晚以後。”
  “不需要用點餐就休息嗎?”希爾維拉問。
  “啊,對了,被你這麼一提醒還真覺得挺餓,隨便給我準備些點心和酒好了,直接送到起居室來。”

  “後世的歷史家或小說家們寫到金·斯沃王子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會提到這麼一點吧:斯沃王子雖然喜歡華麗、講排揚,但對於自己的飲食起居這些方面其實是非常隨便的,無論吃、住,只要是中等以上的標準他均能甘之如飴。因此這點既成了‘他實際上並沒有腐朽的大貴族意識’之類好評的證明,也成了‘其人絲毫沒有王族應有的品味’等批評的根據。”
  “殿下您在說什麼啊?”
  “啊?”我從食物中抬起頭來,“按慣例在構思自己的傳記哪。”
  奧莉亞絲撇了撇嘴,模仿我剛才的語氣說:“而另外常被提到的一點是,王子斯沃除了對於飲食的要求不高、隨隨便便外,日常作息與交際活動也是毫無規律可言的。在這種散漫而混亂的生活方式下,他仍然能夠過得舒適、稱心,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希爾維亞與奧莉亞絲這兩位集護衛、秘書和執事多職于一身的女性侍從官辛苦而周到的安排吧。”
  “哈哈哈哈,放心好了,你們對我……不,對歷史所起的推動作用是不會被遺忘的。”
  “從來沒聽說過侍女的名字也可以上史書的呀。”希爾維拉說。
  “我會命令史官記上的……”
  奧莉亞絲打斷我的話:“殿下再這樣下去的話,未必有權力給史官下指令呢。”
  “那我就拜託未來的克拉文國王好了。”
  “殿下!”似乎這次連希爾維拉也聽不下去了。
  吃飽喝足,正要上床蒙頭大睡,突然有侍衛進來稟報:“殿下,陛下召見。”
  “什麼?父親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呢,”我被迫懶懶地遠離那張舒適可愛的床鋪,“本來想晚上再去請安的。”

  我的父親,蓋亞王國第九任國王奧古斯特·蓋亞,此時正坐著輪椅,在花園裏賞花。
  “父親,我回來了,”我跪下行禮,“您今天的氣色很好啊,可喜可賀。”
  “表面現象吧,”父親微笑著彎腰做了個攙扶的動作,“你如果改掉一些不太好的舊習慣,我的心情就會好起來,心情好才能長壽吧——今天早上沒來開會,你不知道宰相他們的面孔有多難看……”
  我站起來,代替侍從推著輪椅,陪伴父親在花叢中散步:“並不是無故缺席,您也知道我去了紫森林……”
  “如果你不是那麼散漫的話,一來一去,五天前就應該回到王都吧。”原來才遲到了五天啊,這可是我生命中少有的記錄呢:“其實晚到紫森林也有好處呢,正好碰到了一個在魔法學校一起學習過的朋友。”
  “哦,誰啊?”“斯庫裏·亞古,我跟您說過吧——他拿到了紫月草,應該很快可以晉級元素魔法師了。”“是嗎?你的同學嗎?真是年輕有為呢——孩子,你要是也這樣有出息,宰相他們也不會……也不會整天只在我面前說你弟弟的好話了。我多希望聽到他們稱讚你是世界上最棒的王位繼承人啊。”
  父親在幽幽的歎氣,而我,突然覺得鼻子有點發酸。

  一覺睡到黃昏。所有求見,很簡單就被我從傍晚又推到了明天。因為布拉德回來了,我必須去找他一趟。
  巴比特·布拉德雖然是蓋亞的宮廷魔法師,卻並不住在王宮裏面,繼承了他的老師——大魔法師沃恩·拉夫尼爾的風格,住所佈置得十分簡單、樸素,除了龐大的書籍收藏室以外,看不出有什麼區別于普通民宅的特徵。不過我卻是這所平凡宅子的座上常客,除了因為和布拉德十分談得來並敬重其淵博的學識以外,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布拉德雖不十分嗜飲,卻很喜好酒類並且懂酒,收藏著許多名貴的珍釀。
  因此,我走進他家裏的第一件事,就是倒上一杯最高級的陳年勒度酒,然後邊喝邊向他講述在紫森林裏發生的事情。
  “聖殿騎士契彭,還有龍族戰士的屍體……”似乎天生一種與實際年齡不符的沉穩個性的布拉德,邊聽邊微微皺起了雙眉,“紫森林的異象居然驚動了這麼多有來頭的人物嗎?”
  “是啊,”我隨便翻閱著他的藏書,“說實話,原本我也以為你在小題大作呢。”
  “對了,你剛才一進門就說心情不好,又是因為什麼事?”好象蓋亞國中,只有父親和布拉德兩個人會不用敬稱來招呼我,這大概也是我寧可出國去玩,最好能找到斯庫裏他們聊天,就是回國也總泡在布拉德書房裏的原因之一吧。
  “耶?噢,那是為了騙酒喝找的藉口呀,哈哈哈哈,沒有識破吧,”我笑著回答,再次拿起酒瓶向已經空了的杯中倒酒,完全不理會布拉德責難的眼神,“不過,紫森林之行確實搞得人心裏有點彆扭。”
  “我心裏才有點彆扭呢,你這種喝法實在可惜了我的好酒,”布拉德搖頭歎息,又問道,“為什麼彆扭?”
  我突然想起了朋友希格蒙德,他好象也說過類似的話,不過要不客氣得多:“不會品酒的話就請去喝便宜貨吧,不要以為有錢有權,就可以隨便糟蹋好東西!”
  我搖搖頭,也歎口氣:“是契彭——在和他交手前,我從沒感覺自己是那麼軟弱無力……他所以提出挑戰,只為試探我們的實力,但我可是以為碰上了生死危機,因而使出全力戰鬥的。結果在他面前,我的劍技簡直就像是七八歲小孩的把戲般不堪一擊。”
  “不必為此耿耿於懷吧,”布拉德安慰我,“那個人畢竟是遠遠超出一般水準的對手,整個大陸有這種實力的也沒幾個呀。”
  “話雖如此……”
  “對了,今天魔法公會傳來通報,你那個朋友亞古因為通過紫森林的考試,已經成為元素魔法師了。”
  “這算是個好消息,”我一邊欣賞著牆上掛的無名作者的繪畫,一邊問他,“對了,說起來再有三五年你也該由元素魔法師晉級為大魔法師了吧?”
  “談何容易?”布拉德微笑著交換了一下雙腿擺放的位置,“照我老師前些日子的評價,我要一刻不停地修習魔法,才有望在二十年內晉級啊!”
  “三五一十五,我猜的也不遠嘛……咦,二十年?有那麼困難嗎?”
  布拉德終於也忍不住取出酒杯,為自己斟上半杯酒:“我現在明白為什麼當年師傅說我旁騖太多,耽誤了魔法學習的主業。我對歷史、政治和文學都太感興趣,結果搞得魔法基礎沒有打好,因此現在想進一步增強魔法力,反而比一般魔法師更加費勁了。”
  我察覺到他的情緒有點低落,連忙轉換了話題,開始談我的弟弟。
  “聽說克拉文已經開始跟你學習魔法了?”
  “第二王子殿下很有魔法的天賦,並且很用功,進步非常快。雖然才十一歲,已經快達到見習魔法師的水準了。”布拉德又改變了坐姿,平靜地說道。
  “是嗎?克拉文是個認真的好孩子,不象我……”我一抬手將杯中的酒飲盡,心下多少有點黯然。為什麼呢?雖然傑伊根·柯裏亞斯那幫傢伙整天攛掇父親廢黜我的繼承權,改立克拉文為儲君,可是天真可愛的克拉文一直對我都很尊敬呀。我也很喜歡他,有時候還真會冒出“讓他繼承王位也不錯嘛”的念頭——當然,要他再長大一些,免得被討厭的傑伊根·柯裏亞斯之流所操縱。
  “再幫我倒點,”我把杯子遞給布拉德,“有段日子沒找你喝酒了。”
  “抱歉之至,殿下,”布拉德一邊幫我倒酒,一邊回答,“後半夜我還要出城,明天再找你暢飲吧。”
  “又要出城?”我接過杯子來在掌心裏玩弄。
  “在古城比哈提的遺址出土了一塊巨大的石板,上面有奇怪的魔法殘留和圖形文字,很可能與我國王室有密切關聯。”
  “就是你昨天去的地方吧?”
  “對,當時有一些古文字始終搞不大懂,而那圖形上也殘留著不明確的魔法能量,所以我才回來查閱資料,今天也要帶上一些工具書過去。”
  “比哈提古城好象不遠,反正閑來無事,我和你一起去吧——會不會影響你?”望著杯中變幻不定,而且透明仿如精靈石般的勒度酒,我突然有一種寂寞的感覺,實在不想這麼快就離開布拉德。
  “影響倒是不會有,”布拉德回答,“只是殿下不需要休息嗎?”
  “沒問題,來會你前剛睡了一覺,出去走走總比在這氣悶的城裏呆著強。讓你的傭人去王宮通知希爾維拉和奧莉亞絲,在城門口等著咱們,”我望向布拉德,發現他又一次改變坐姿,實在忍不住了,“喂,你是急著上廁所?還是感覺跟我談話太無趣啊?”
  “殿下真想知道原因嗎?”
  “看起來果然是因為和我談話太無趣了……”
  布拉德歎了一口氣:“你還是先反省一下自己的行為吧。談話就談話,喝酒就喝酒,你一會兒翻我的書,一會兒看牆上的畫,一會兒又玩弄酒杯——連我這種已經習慣你漫不經心脾氣的人都多少有點不耐煩了。咱們從小就在一起,我知道你其實是在聽我所說的話呢,換了別人,他會怎麼想?”
  我愣住了,可還是忍不住繼續玩弄手裏的酒杯。
  “唉——”布拉德搖頭,“聽說有次會議,因為殿下一邊開會一邊擦拭自己的劍柄,惹得老達克男爵拂袖而去……”
  “啊哈,天幸那個老傢伙已經死掉了……”
  “他只是行為激烈一點而已,可是大家心裏的想法是一樣的呀——王子殿下是個沒有威嚴的人;王子殿下是個驕傲的人,根本不重視我的發言;王子殿下是個毫無禮儀、行為乖張的人;王國的未來怎麼可以託付給這種人呢?!”
  我實在裝不出笑容來了,只好放下杯子:“其實……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節,就決定一個人的價值,不是太過輕率了嗎?”
  “輕率嗎?”布拉德望著我,“你自己仔細想想吧——雖然我相信你的價值並不在於此。”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17:36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六章深夜的歌者


(金·斯沃·蓋亞的心路歷程之二)


  當夜明月當空,身在清冷幽暗的比哈提古城遺址,與一般人完全相反,我卻感覺頭腦清醒,精神好了許多。
  “就是這個嗎?”
  在我面前的地面上,平躺著一塊巨大的石板,如果直立起來,大概會比蓋亞王宮的宮門還要高吧。
  “能感受到這上面的魔法力嗎?”布拉德俯下身,把右手按在石板上面,“很奇怪,十分微弱但並不坍縮和消減。這種狀態能夠保持數百年真是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嗎?不可思議的事情再多一點,人生起碼不會象現在這樣無趣吧——能譯出那些文字的含意嗎?”
  “有些字我也不認得,似乎是一篇預言,根據上面的說法,大陸的戰亂與安定、分裂與統一,全都是人類及各種族為了走向某個結果而必經的過程,而且……還有一些我根本無法明白的章節。”
  “什麼各種族走向某個結果的必經過程?結果,那是什麼?”
  “不清楚……所以要進一步破譯這些魔法圖案和文字。”布拉德直起了腰,從背包裏掏出厚厚一本硬皮古書,在隨從的幫助下開始翻找些什麼。
  我湊過去看,書上全都是曲裏拐彎的古文字,十個詞裏我還認不到三個。望望布拉德聚精會神的面孔,我只好無聊地走開了。希爾維拉和奧莉亞絲在草地上鋪開了一塊華麗的地毯,讓我盤腿坐下。
  布拉德站了一會兒,也坐了下來,把古書放在大腿上,不知疲倦地翻閱。逐漸的,黑夜的寂靜和神秘,被沉悶與無聊所擊敗了,我開始神智模糊,打起瞌睡來。
  月亮向西方滑了下去,東邊的天空開始顯露出一線曙光。我幾次醒來,走過去詢問,可是布拉德的研究似乎一直沒有更多的突破。我開始沉不住氣了——這麼長時間才開始心煩,好象也是很罕見的現象耶。嗯,也許我的個性真的在進步呢。
  “喂,最後問你一次啊,有什麼新進展嗎?”
  “似乎吧……令人吃驚的進展……”布拉德沒有從石板及書籍中移開視線,“希望是我理解錯誤,但若不是,在近數十年內,這塊大陸上各種族間又將發生一場大規模的戰亂。”
  “有這種事?”我的興致突然又高了起來,“說得詳細一點?”
  “詳細的狀況我也不明白,剩下那些文字對我來說,要憑一己之力理解它們太勉強了——老師如果在這裏的話就好了。我來試試看,能不能從那些魔法圖案中找出答案。”
  就這樣,又是漫長的無聊時間過去了。眼看已近中午時分,我正在和希爾維拉、奧莉亞絲玩新流行的紙牌遊戲,布拉德突然站起身來。
  “真是麻煩的事情……”
  “怎樣?”我放下牌,急忙問道。
  “恐怕真的要去請教老師,才有可能解決這裏的問題——不知道老師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布拉德解釋,“不過石板上的古文字中有些互相矛盾的地方,我就沒有什麼可拜託的人了,那不屬於魔法的領域。”
  他歎口氣——這傢伙最近怎麼老是歎氣——向我一躬身:“我也許要在這地方呆上好幾天工夫,殿下你請……”
  “好吧,好吧,我不給你添亂了,”我笑著重新拾起牌,“反正我也幫不上忙,打完這一局,我就回王宮去。這樣吧,既然你還要逗留幾天,我回去的時候多叫幾個傭人來服侍你。”

  回到王宮,意外地遇到了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咦,你怎麼追到這裏來了?”
  “說什麼呀,我又不是討債的……”
  原來這個雇傭兵,最近幹了一票大買賣,手下都告假去衣錦還鄉了,他反正沒有家鄉可回,又暫時不想去雇傭兵的大本營艾爾帕西亞,就到蓋亞來找我喝酒。
  “可惜,你晚了半天,否則我就領你去布拉德家裏喝好酒。”我拉著他的手,走進王宮。
  “好酒嗎?為了讓我喝到好酒,而被你糟蹋掉一半,酒的主人會傷心得哭泣吧。”這傢伙,平時不大講話,為什麼偏偏見到我卻妙語如珠,以臭我為最大的快樂?
  隨便他怎麼說,我還是搬出了王宮裏最好的酒來招待他。兩個人整整喝了一個下午,我向他訴說了在紫森林中碰到契彭的事情。
  “契彭也是人吧,不到三十歲就擁有了晉級龍騎士的實力——你如果努力一點,也不至於直到現在還僅僅停留在魔法劍士的等級上吧。”“喂,不要為了臭我就不顧事實和公理呀,你想想三十歲以下就達到任何職業第三級的,全世界才有幾個人?”
  “那你是承認自己的天賦太低嘍?”他斜著眼睛望我,“何況公理也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我的天賦啊,只是中間偏上吧,”我突然想到了對方的弱點,故意一本正經地反擊,“可是總比年紀比我大,卻連職業也沒有的某些人要高一點點吧。”
  希格蒙德這種久經戰場的雇傭兵,其心智肯定要比本身相貌堅強許多倍,這種揭人痛腳的話說出來,換了一個人怕會當場翻臉吧,可他只是嘻嘻笑著,象在看一個明知不是對手卻口頭充英雄的敵人一樣望著我:“是啊,是啊,我年紀一大把,卻毫無能力——就請王子殿下指點一下我的武藝如何?”
  開玩笑,和這傢伙對打,別說本身實力的差距,光比戰鬥經驗,一場賭一枚銀幣,就有一萬枚金幣也不夠輸的!“好,好,你和我的侍衛較量吧,我在邊上指點你就好了。”
  “嘿,”希格蒙德搖頭,轉變了話題,“其實說到職業嘛,我已經有了呀。疾風行者你聽說過嗎?”
  “咦?真是個奇怪一如你本人的名字呢。”

  當天晚上,我們兩人喝到半醉,希格蒙德突然提出要出城去看看夜景:“你不是喜歡夜晚嗎?——說起來,赫爾墨的氣候真是不錯,每年晴多雨少。我還是喜歡晴天,無論萬里無雲的白晝,還是星光滿天的夜晚……”
  “稍微乾燥了一點,”我回答他,“種地人可不會有你這種閒適的志趣,他們經常盼望和乞求多降點雨水呢。”
  “這與你們貴族無關吧,不管乾旱洪澇,不是照收同樣高的地稅嗎?”
  這話多少有點讓我生氣。我不否認事實確實如此,可是——“拜託,不要在我面前提‘你們貴族’這種字眼!”
  希格蒙德笑一笑:“好吧,不提。不過恐怕,你這輩子也難逃這種歸類了……”
  說著話,我們已經並騎走出了王城南門。本來這樣的深夜,是不會放人出城的,好在我的夜遊行徑,守門官兵早已經習以為常了。
  “小臣不敢攔擋殿下,不過請殿下儘快回城,以免招致不好的風評。”
  想不到這種地方也有所謂的“忠臣”,我多少有點哭笑不得。
  “風評嗎?”走出一段距離,希格蒙德突然說道,“不好的風評對於你來說,不是已經累積到成千上萬了嗎?”
  我不說話,只望著他——難道連這傢伙,也想裝模作樣地搞什麼“勸諫”嗎?
  “我知道你討厭那些貴族,更討厭那些形式化的所謂禮儀。但是,既然身為王子和王位繼承人,總該多少裝裝樣子吧。我來的時候,到處都有準備廢黜你而改立第二王子克拉文的謠傳呢。”
  又是這種煩心的話題。這話題最煩心的地方,其實是我到現在也還沒有完全理清自己的思路,沒能作出最後的抉擇:“你以為我那麼想得到國王的位置嗎?”
  希格蒙德冷冷一笑:“你在自己欺騙自己。對,你並不在乎國王的稱號和權力,可是你會甘心一輩子隻做個平庸的貴族嗎?你在內心深處構造自己華麗的未來,不會僅僅是指待在親王府裏倚紅偎翠吧。”
  我無言。想不到這個傢伙竟然會對我有這樣的看法。他所說的,究竟是對的呢?還是錯的呢?為什麼連我自己,也無法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案呢?

  遠遠的,我們望見一點明亮的篝火。向著那篝火走去,原來是一群鄉下人,正圍著一位吟游詩人,在聽他歌唱。那詩人彈著琴,嫺熟的技巧換來是悠揚的樂聲,還有他略顯沙啞的歌聲——
  ……你玉蘭花瓣般美麗芬芳的面龐,閃爍著黎明晶瑩的露珠,
  那是我的熱淚,親愛的,怎忍心看你長眠於泥土。
  回憶中,你纖細的腰肢在月光下迴旋,
  就是北方森林中最輕盈的精靈,也不象你這般使我心醉,
  你的笑靨斟滿生命之美酒,你的眼波流溢快樂的清泉,
  回憶中一切都這樣美好,難道一切都將永遠成為回憶……

  那是八百年前大詩人海維賽德描繪世界創造的史詩《生命之光》,這一段正說明一切美麗都將按神的旨意最終走向滅亡。但是,我並沒有在意詩句中的深意,我只是反復品味這一句歌:“回憶中,你纖細的腰肢在月光下迴旋,就是北方森林中最輕盈的精靈,也不象你這般使我心醉,你的笑靨斟滿生命之美酒,你的眼波流溢快樂的清泉……”
  我突然想到了她,我美麗聰明的露西婭。
  “在想你的情人嗎?”希格蒙德這傢伙還真是敏感——或者,因為我的心情不由自主地表面化了呢?
  “對了,希格,”我趕緊岔開話題,“你沒有所愛的人嗎?……我是指,女人。”
  “還沒有。我當然不象你,見一個愛一個。”
  “其實呢,沒有心愛女性在懷的男人,心理上是不完整的。”我決定打破這雖然幽雅靜謐,卻略嫌沉悶和傷感的氛圍。
  “也許吧,”那傢伙這次竟然沒發現我是在說笑,“可是不完整又怎樣?完整了又有什麼用?”
  我突然想起他一直在追尋的那個傳說了:“有線索嗎?你的‘心之光’?”
  “就那些,都告訴過你了。安德魯斯的魔法杖……傳說本來就是虛無縹緲的,也許追尋虛無縹緲註定是我的命運吧。”
  “有個建議。”
  “什麼?”
  “去找一個美女,把她抱在懷裏的一刹那,說不定你會領悟到‘心之光’呢。”
  希格蒙德終於發現我是在說笑了,於是他也“嘿嘿”地笑:“有好的人選嗎?介紹我一個?”
  “對了,有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塔比奧拉侯爵千金。她不但是人間絕色,而且武藝也非常棒,應該已經達到騎士以上的水準了吧。”
  “對,我聽說過,”希格蒙德回答,“對於她的武藝,想必不會是訛傳,至於她的美貌嘛……”
  “我見過的,我敢保證,真的是難得一見的美女。”
  “就因為你見過啊,”才明白那傢伙是又想臭我了,“我實在難以高看你的審美能力。哈哈。”
  “混蛋……我身邊那些,難道你認為都不是美女嗎?”
  “啊哈,真正具有高度審美眼光的人,不會像你這樣穿著如此沒有品味吧。”

  悠揚的歌聲就在耳邊,關於美女愛琳娜的死亡那一段第三次被重複。“回憶中一切都這樣美好,難道一切都將永遠成為回憶……”突然,希格蒙德跟隨歌者,輕輕哼了起來。
  “不會是對死亡感觸良多,所以不肯尋找心愛的女性吧?”我嘲笑他。
  他淡淡一笑:“好了,你就送到這裏吧。”
  “送?什麼意思?”
  “我正好就此離開,趁著這美麗的夜色,去東方山脈附近辦一點事情。”
  “喂,咱們見面還只有半天啊,”我有點捨不得讓他離開,“你不是說要大醉三天的嗎?”
  “我現在的心境呢,”他望著我,“非常的恬靜。這種心境恐怕以後很難再找到吧……不,刻意地去尋找,本身已經落了下乘了。趁著這種心境,我想正好一個人上路。”
  “總得回旅館取行李吧。”
  “我四海為家,沒有行李。”說完話,他催動坐騎,漫步向南方走去。
  我望著他的背影,知道無法挽留。不,他說的對,這種氛圍不是可以經常遇到的,我倒也正想一個人靜一靜呢。
  聽著吟游詩人的歌聲,我早就分辨出,那是著名的阿尼·帕沙,是老達克男爵公子潘的好朋友。本來應該上去打個招呼的,可是現在的心境,只想就這樣立馬於曠野中,靜靜地傾聽——
  唯一的主體就是“我”,於是“我”從光明中誕生,
  這個世界唯一的主宰,唯一創造萬物的真神。
  拉爾夫啊,你是生命的源泉,你是生命的本身,
  從龍之沙漠到魔族的領地,從北方的日出到南方的黃昏……

  不知道什麼時候,歌聲結束了,而我依舊駐立在原地,讓深夜的寒風緩緩掠過面龐。神創造了這個偉大的世界,偉大世界中的萬事萬物何其渺小,作為渺小的一員,也許縱情高歌,聲色犬馬,虛度一生,反倒是最划算的吧。
  宮廷裏的人們,都把我看作傻瓜,也許真要是一個傻瓜,反而來得愜意一些。那樣父王也不會喜愛我,大臣們可以明正言順地廢黜我,克拉文即位以後,將一如既往地親近我,而不會把我當成一個潛在的威脅。
  潛在的威脅?!我突然心頭一凜,是啊,即使拱手讓出王位,我仍然會是下任國王和他屬下那些“忠臣”們的潛在威脅。唉,我竟陷在一種怎樣的處境中啊,有時候甚至會想,不如和阿尼·帕沙他們一樣,放棄一切去做一名吟游詩人,會自由和開心得多呢。
  “喂,傻王子,一個人站在這裏幹嘛?”
  低下頭,那正是阿尼·帕沙,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我的馬前。
  我現在的心情,實在不適合開玩笑:“對你未來的國王尊敬一點好嗎?”
  “哈,未來的國王,”阿尼笑了,“半個蓋亞國都贊成廢黜你而改立第二王子為儲君,你有沒有機會當上未來的國王還很危險呢。”
  “那請對未來的親王尊敬一點。”
  “先不管你是不是有命當親王。我們吟游詩人無拘無束,遊歷天下,把貴族所不具備的知識和美德傳播到人民中間。我們是真正這塊大陸上的無冕之王,為什麼要尊敬不勞而食的無恥貴族呢?”
  “算了,對你的朋友尊敬一點吧。”我歎口氣,跨下了坐騎。
  “這話還象個樣子,”阿尼問我,“傻王子竟然會歎氣,倒真是奇事一樁。我聽說傻子是最無憂無慮的。”
  “唉,這正證明我的大腦充滿智慧呀——所以煩惱也多,要能和你一樣成為吟游詩人,才會快樂吧。”
  “你在開玩笑吧?就你那蹩腳的文采和烏鴉嗓子,還想當吟游詩人?”
  “喂,給我保留一點自尊好不好?”我的心情開始好了起來。
  “說什麼?自尊這個精靈,是不會因為別人的批評而自己跑開的呀,只有當你本身喪失了自信的時候,他才會消失呢。”阿尼拉我就地坐下,輕輕撥動他的琴弦。
  “果然,吟游詩人多是哲學家——對了,阿尼,從哪里來?下個月我可能要去沙思路亞,參加潘的繼任儀式,要不要一起去?”
  “不用了,”他停止彈琴,伸手捋了捋美麗的鬍鬚,“潘那小子,上次交給他的詩章不是那麼容易完成的,在沒有完成前,就算我去了,他也不敢見我。”
  “他就要繼任為領主了,以後恐怕沒有時間完成你交代的作業吧。”
  “不。如果是你,傻王子,也許會的,但潘不會。精靈鳥習慣於自得其樂,即使把它關進籠子裏,它照樣放聲歌唱;獅鷲就不一樣,沒有戰鬥它會自己去尋找戰鬥,永遠也沒有空閒。”
  “把我比作獅鷲嗎?哈哈哈哈,你終於也不得不承認我當世無雙的價值了嗎?”我發現自己倒是很慣於用自我吹噓來驅趕心中的煩惱呢。
  阿尼微微一笑:“傻瓜。我再唱一段,你仔細聽吧。”他再次撥動琴弦,輕輕唱道——

  時間就象洶湧的尼倫河一般永遠流淌,
  它的源頭在無法探尋的聖山之南方。
  無數生命溯流而上,追求傳說中的聖境,
  結果都被時間消滅,為他們本身的欲望做殉葬。
  朋友,還是順流而下吧,延著時間所指引的方向,
  也許聖境正在彼方,而非相反的天上。
  也許世界的終結是黑暗,而非我們期望的光亮……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17:39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七章 幽會


(金·斯沃·蓋亞的心路歷程之三)





[left]  “第一王子金·斯沃殿下駕到!”[/left]
[left]  隨著典禮官喊出我的名字,大廳內傳出一陣驚奇的竊竊私語聲。這幫傢伙真是大驚小怪。不過,也許還真是我竟然沒有遲到的出場有點反常吧,可以看出連站在門口的侍從們都掩飾不住露出詫異的目光。[/left]
[left]
  這是蓋亞曆三二六年的最後一晚,王宮裏按慣例舉辦新年舞會。這舞會本身就是一個悖論,一方面,它祈求明年和舊年一樣充滿活力,另方面,作為年年不變的慣例活動,它本身就早已經毫無活力可言了。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柯裏亞斯真的擁戴克拉文成功,從而完全執掌國政,國家將會變得更加死氣沉沉吧,而新年舞會卻因為是先代遺留的慣例而被保留下去。於是,悖論會越來越荒謬,直到國家和舞會一起滅亡……[/left]
[left]
  一邊走進新年舞會的會場,一邊微笑著向目光所及的王公大臣們逐一點頭致意。我突然發現,自己一年比一年更能習慣性地做出這種大違本心的姿態了,莫非虛偽的宮廷生活,也終於逐漸把我腐蝕圓滑了嗎?說實在的,原本情緒還算不錯,但看到這些面孔後,實在一點也高興不起來。[/left]
[left]
  “王子殿下竟然沒有遲到,真是少見的狀況啊!”[/left]
[left]
  打招呼的是王國軍政大臣裏森·修內斯侯爵,比起宰相傑伊根·柯裏亞斯公爵和其他長輩,他對我的態度一直要親切一些,但是我對他卻總也沒辦法形成什麼好印象。從好幾年前就有這種感覺了,在那左右逢源、善於交際的笑容背面,總是隱藏著一些東西,一些比他嫺熟的劍技和老練的用兵更加令人畏懼的東西。[/left]
[left]
  “哈哈哈哈,”我自己都覺得笑聲非常虛假,“畢竟還是沒有修內斯大人來得早啊!”[/left]
[left]
  “殿下以後若能一直如此,柯裏亞斯大人對您,再也不會有什麼微詞了,”修內斯說道,“殿下也應該知道,柯裏亞斯大人並不象為臣這樣會無條件地擁戴您啊。”[/left]
[left]
  “你這傢伙會無條件地擁戴我?”我幾乎脫口而出對他說,“這話也太假了吧!”不過終於還是忍住了。我並非不知道修內斯與看好克拉文的柯裏亞斯公爵一系若即若離,以及他收攏王國軍官加入自己派系之類的事。而此刻他卻又裝做無比真誠地向我賣好,不禁讓我有點反胃。再過幾年,如果真為繼承王位一事發生糾紛,此人無疑將會在我和克拉文派的柯裏亞斯兩者之間做出決擇吧。他之所以把我作為一個可能扶持的物件來考慮,並因此經常向我示好,完全因為與柯裏亞斯聯手扶克拉文繼位的話,他就沒有太大便宜可占了,相反,如果能擁護我擠垮柯裏亞斯一系,那傢伙或者就可以大權獨攬。[/left]
[left]
  正因為明白這一點,對於修內斯勸我勵精圖治的話便一點不覺得感激,反而從心底升起一陣反感。在我心中,他圖謀權勢的想法並沒有什麼過錯,我氣惱的是他簡直把我看成一個天真幼稚的傻瓜。不過,現在讓他看輕我也並非什麼壞事。我想像著,如果幾年後真的發生繼承糾紛,而我宣佈放棄繼承權時,修內斯將會露出如何驚詫和大失所望的表情,臉上的笑容一下子變得自然多了。[/left]
[left]
  當然,我不一定選擇放棄繼承權,但絕不能讓修內斯之流稱心……心裏這樣想著,同時裝做認真地感謝了修內斯的忠告,表示將會儘量努力之後,我趕緊從他身旁溜掉。正想去找哪位夫人或小姐聊聊天——儘管多數都是些愛慕虛榮的女人,總比那些心機深沉、不苟言笑,要麼就是滿臉假笑的男士讓人舒服多了---可惱的是,又一名貴族湊了過來。[/left]
[left]
  二十五六歲,斯文有禮,與那些滿臉跋扈的貴公子大不相同,好象是叫做貝納威爾子爵吧。但我對此人也沒太多好感,因為印象中,這個人從來都把盛會當成拉關係套近乎的場所。他也確實很有一套,懂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憑著他的長袖善舞,不論刻板頑固的中年人還是淺薄無知的公子哥兒,竟然都對他印象不錯。[/left]
[left]
  照我的脾氣,本應和這種人處得來的,但有一點實在令我生厭,那便是他從來只肯接近豪門顯貴。“雖然博學風趣而又知書達禮,但卻是個勢利的人。”希爾維拉曾這樣評價過他——雖然那位善良溫柔的美人兒,一向很少說別人的壞話。我正想不出怎樣敷衍幾句然後脫身,典禮官的聲音倒幫了我的忙。[/left]
[left]
  “蓋亞王國國王奧古斯特陛下及第二王子克拉文殿下駕到!”[/left]
[left]
  隨著音樂聲響起,父王的身形出現在門口,弟弟克拉文跟隨在他的身邊。我這才想起,克拉文也已經到了准許正式出席典禮的年齡了。[/left]
[left]
  貴族和大臣們跟著我向父王躬身致敬後,父王開始了例行的致辭。內容無非是希望新的一年中,蓋亞仍如往昔般繁榮並且安定等等。啊哈,如果去年那種種虛而不實的浮華,以及平靜表面下的暗潮湧動,還要繼續到下一年的話,我可實在看不出蓋亞還有什麼前途。[/left]
[left]
  我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聆聽致辭上面,而是端詳著弟弟的樣子。他站在那兒態度莊重而自然,小臉上透著一股尊貴但不失溫和的氣度。雖然比我小著十來歲,雖然是庶出,但絕對更有君主的風範。他來做下任國王的確是比我要適合多了。大概,不,多半會成為比父王更出色的君主吧——雖然父王也就那種程度而已。[/left]
[left]
  我一直想著自己的心事,直到父王結束致辭,接受我和貴族們的祝賀時也是如此,反正那些套話不用過腦子也可以順口成章,而我雖然想陪父王說說話,在這種場合也沒有什麼好機會。很快,這一儀式結束了,我一邊出神,一邊目送父王在侍從簇擁下,帶著克拉文向門外走去。父王真是衰老了,我心中感慨著。近兩年來,經常會有這種感覺,雖然克拉文很有出息,但在父王的心目中,一直對我寄予厚望,但我……[/left]
[left]
  我努力把不快從心中趕開,舉目四望,看到了一個四十多歲、相貌剛毅的男子,那是列文·瑪特勳爵,王國近衛騎士團的團長。他是年長一輩貴族中,我唯一尊敬並願意與之交往的人。但一看到正與他交談的人,我立刻打消了走過去攀談的念頭。那是新上任的王都行政官德拉斯坦·科德賴爾子爵。在擔任我的輔佐官期間,他苛酷的要求幾乎達到了令我無法忍受的地步。嚴格並沒有錯,但他的不懂變通,卻實在讓人萬分惱火。[/left]
[left]
  “真是無聊啊。”聽著舞曲的前奏響了起來,我不禁喃喃自語。我對跳舞並非特別感興趣,尤其在這種情緒低落的時候。從侍應的託盤中拿起一杯酒,我漫步向露臺走去。[/left]
[left]
  這種時候要是有人在身邊聊聊天就好了,可惜我最親近的布拉德和希爾維拉她們因為身份低微,不能到場,而貴族中唯一的好友潘·達克,又為了準備領主繼任儀式而無法離開他那座港口城市。[/left]
[left]
  正在露臺上發呆,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有心事嗎,殿下?”[/left]
[left]
  “羅尼妲······”[/left]
[left]
  一位年近三十的貴婦人,以非常優美的姿態拿著酒杯出現在露臺門口,看到這位已故菲爾斯伯爵的寡婦柔媚的微笑,我感到自己的心情逐漸開朗起來。[/left]
[left]
  “原本是有一點陰雲,但你的出現,就象陽光一樣把陰雲驅散了。”[/left]
[left]
  “別哄我了,你情緒低落的時候,說出甜言蜜語都不夠精彩。”[/left]
[left]
  “耶?真的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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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討厭曬太陽,卻用陽光做比喻,一聽就知道是隨口從詩歌裏找的俗套。”[/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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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喲,真的。我真是太拙劣了。”[/left]
[left]
  “好啦好啦,我又沒生你的氣,相反你心情不好還來哄著我,我已經很知足了,”羅尼妲挽住我的胳膊,“為什麼心情不好?因為你最想見到的人沒有出現?”[/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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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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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柯裏亞斯公爵家那個小姑娘的所謂秘密戀情,其實宮廷內外早就傳遍了呀。”[/left]
[left]
  “這個嘛……”我一時不知如何應答。羅尼妲說中了我的心事,經她這麼一提醒,我才明白剛剛情緒低落時最希望在身邊的那個人,正是柯裏亞斯家的千金露西婭。然而,柯裏亞斯那個老頭為了儘量阻止我們見面,根本沒允許她出席今天的舞會。[/left]
[left]
  “抱歉,說了讓你心煩的話,”羅尼妲的藍色眼瞳中閃動著溫柔的光,“先別想那些了,未來的事情,就連大魔法師也沒法準確預測呀。”[/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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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羅尼妲。”[/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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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向我道歉啊,如果真覺得不應該在我身邊時還想著別的女人的話,與其道歉不如陪我去跳一段舞。”[/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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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羅尼妲一起向大廳走去,富有旋律感的舞曲在耳邊越來越清晰。但是,我心中想道,出席舞會的那些貴族當中,有多少人真的在享受節日的歡樂氣氛呢?[/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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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舞畢,再次挽著羅尼妲走上露臺。不知道為什麼,想見露西婭的心越來越是強烈:“羅尼妲……”[/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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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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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在新年舞會上突然失蹤,會不會引起騷動啊?”[/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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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那不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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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你,”我在她粉紅色的面頰上深深一吻,然後一個翻身,從露臺上跳了下去。[/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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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羅尼妲在露臺上輕聲叫我,“可是你一失蹤,柯裏亞斯公爵會立刻趕回府裏去的呢。”[/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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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我給她一個飛吻,“我跑得比他快。”[/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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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ft]  照慣例翻過府牆,敲窗戶叫出了露西婭——我當然知道柯裏亞斯加大了防衛的力度,可是有哪個侍衛膽敢阻攔我?總得等他們稟報了柯裏亞斯本人,那老頭才會親自前來拆散我們。這一年多來,我已經數次靠著打時間差和露西婭幽會了。能和心愛的人多呆一分鐘,不但本身就是無限的幸福,還能籍此嘲笑老頭子腿腳又慢了,真是讓人快樂無比。[/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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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柔的琴聲隨著晚風而來(難道阿尼·帕沙還沒有離開赫爾墨?),加上公爵府花園裏遍植長年盛開的花朵,心愛的美人兒就在身邊,這番景色實在讓人心曠神怡。[/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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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一直不說話?什麼事不開心嗎?”我問露西婭。從小到大,每當她有心事的時候,都會是這個樣子。[/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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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父親的關係,”她輕聲回答,“今天晚飯後,父親在準備舞會著裝的那一點點時間裏,就又說了你無數壞話。他說你一天到晚只知道東遊西逛,從來不關心國事,而且總是去和一些傭兵啊、詩人啊,等等沒有身份地位的人結交。他說如果你沒有大的改變,是不配繼承王位,也不配……不配他把女兒終身託付的。”[/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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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歎了口氣。那個老頭一生都在陳舊的觀念和環境中成長,以他的眼光看來,我非但不學無術,而且在禮儀、交遊等方面,比那些整日花天酒地的蠢才貴族子弟好不了多少。因此,對於我和露西婭的交往,他一直抱持著非常頑固的反對態度。[/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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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仔細想想,老頭也有可愛之處。如果露西婭的父親不是他,而是裏森·修內斯侯爵的話,大概早諂笑著把女兒雙手奉上了吧。[/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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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在你看來呢?”我問露西婭,“你認為我是那麼不堪的人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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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微微一笑,就象冬日裏盛開的美麗薩伯絲花:“是啊,說你壞話的人很多呢,但是我卻相信你……嗯,你並不是一個無能的人呀,只是並不喜歡自己目前的位置罷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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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點了點頭,之所以對露西婭經常會產生與對其他情人不同的更深愛意,原因之一,便是她不僅善良,而且擁有絕大多數貴族都不具備的明澈的眼光。譬如,象布拉德那種平民出身的宮廷魔法師,雖然在魔法和其他許多學術領域都是權威,但大部分貴族卻並不對他存在真正的敬意——他們看重的,只有從沒人說得清的所謂高貴血統,以及薄薄一本貴族譜系。露西婭則不同,兩三年前她就竟然說過這樣的話:“蓋亞建國時的那些貴族,也是從平民商人中間產生的呀。因為血緣關係和暫時的社會地位而忽視一個人的本身才能,那不是從根本上否定了自己的祖先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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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番話,從一個當時只有十六歲的千金小姐嘴裏說出來,當時確實嚇了我一大跳。也許,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深深地愛上了她,並且不遺餘力地追求她的吧。[/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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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露西婭說,“只有潘和布拉德這寥寥數人認同你,對你並沒有什麼幫助啊。你不幸生在王者之家,那麼即便僅僅為了咱們兩人以後的幸福,你也必須得到更多人的支援,成為國王才好。”[/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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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確實是很現實的問題。設想起來,即使我最終繼承了蓋亞的王位,不使用一點強力的話,老頭子也不肯把露西婭嫁給我,更何況萬一下一個坐在禦椅上的是弟弟克拉文呢?那老頭殺了我都完全可能,根本不會允許我們的婚事。[/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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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輕輕攬住露西婭纖細的腰肢:“證明一個人的價值,並不在於他是否能夠當上國王啊。如果支持克拉文的人確實比較多的話,我不願意引起親兄弟之間的爭奪……”[/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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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裏雖然這樣說,但是如果排除一切偶然因素的話,把國王和露西婭放在左邊,把親王或者平民或者死亡放在右邊,我會選擇那一個呢?傻瓜也會毫不猶豫地作出抉擇吧。[/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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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怎樣說服你父親,我也考慮過了。他雖然固執了一點,但並非不講道理的人啊。你還記得我晉級魔法劍士那時的事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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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啊,”露西婭微笑著,“當時,所有人都認為你是不可能通過考核的。但結果,根本沒有需要額外加分,你就非常順利地通過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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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本質上還是個非常有能力的人呀,哈哈哈……”我突然意識到這時候胡說八道,未免破壞了這溫馨的氣氛,於是很快止住了笑聲,“我能夠做到第一次,就一定能夠做到第二次、第三次。那時候,公爵也不得不承認我的能力了吧。”[/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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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如此……可是,你要怎樣證明自己呢?三十歲以前晉級為戰鬥法師的,歷史上從來就沒有過啊。”[/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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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啊,這時候才開始後悔選擇了魔法劍士這個職業。古魔法使、龍騎士之類的最終等級,雖然能夠達到者鳳毛麟角,翻翻史書,數千年間也能找出十來個吧;只有魔法劍士,最終級聖劍法師只有唯一的一個,那就是開創這個職業的帕里斯·蘭伯特。[/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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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我還是安慰露西婭:“我並不笨啊,只要肯努力的話,未必前人做不到的事情,後人一定做不到吧……”[/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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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露西婭忍住笑望著我,“只要肯努力的話……你雖然不是一個無能的人,可實在是一個懶惰的人呀。”[/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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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嗎?”啊啊,真是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我的弱點,“也許吧。可是也許,因為以前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鼓舞我的幹勁。現在不同了,為了咱們兩人的幸福未來,我一定會努力的!”[/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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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西婭依偎在我身邊:“嗯,我相信。”這時候,月光輕柔地灑了下來,周圍一切都是那樣的美麗和靜謐。如果能夠永遠這樣,該有多好啊。[/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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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該結束的還是會結束,該出現的還是要出現——“大人,小姐在花園裏……”不遠處傳來侍女的警告聲,看來柯裏亞斯終於趕回來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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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慢了半個小時,我真是賺到了。”我輕輕捧著露西婭素潔的面龐,作臨別之吻。大概多虧了羅尼妲長時間隱瞞我離開的消息吧,那個女人對此有足夠的智慧和手段。[/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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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地翻牆離開,耳邊隱約聽到露西婭的聲音:“我只是一個人在花園裏走走啊。”當然,老頭是不會相信的,可是他也沒有證據,終究我的手腳要比他俐落多了。不過現在基本上還是鬥力,年青人鬥贏一個老人,沒有什麼可誇耀的。什麼時候開始鬥智呢,讓你看看我究竟是不是一個無能之輩![/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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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17:40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八章 內爆魔法



(斯庫裏·亞古的心路歷程之三)




  我和西兒接受了大魔法師庫比歐所交代的任務後,絲毫不敢耽擱,很快收拾好行裝,離開荷裏尼斯,順著通往諾拉德的大路向聖湖走去。正好是十月份,氣候溫暖,一路上也沒遇見陰雨天氣。因為三個月的時間很充裕,所以我們也不著急,一路上遊山玩水,走了十多天才遠遠望到了諾拉德的城門。
  諾拉德是離荷裏尼斯最近的一座大城市,它是整個魯安尼亞王國中最大的商品集散地,來自蓋亞或艾爾帕西亞的商人們都在此落腳,諾拉德也因此成為王國裏最繁華的都市。
  我和西兒住在一家不大但是很乾淨的小旅店裏。安頓好了行李,我就躺在浴室中,讓溫暖的水洗去多日來的疲憊。我有一個習慣,那就是酷愛洗澡,嚴格的說應該是“泡澡”才對。只要時間充裕,沒有四個小時是絕不會離開浴缸的。西兒對這個毛病極其反感,曾經大肆嘲笑過:“就象一隻待宰的豬一樣,在開水裏燙個沒完沒了!”真不知道該如何對付這個口沒遮攔的傢伙。
  洗完了澡,我帶著西兒在街上閒逛,準備找個地方款待一下自己的肚子。諾拉德不愧是整個王國中最為繁華的都市,街面上熱鬧非常。信步走來,我們在一家名為“媽媽的手藝”的小飯店前停下了腳步。
  “不要再走啦,隨便找一家算了。”西兒不耐煩地叫道。
  “就聽你的。”剛剛坐到飯桌前,就有一位元態度親切的服務小姐過來招呼我們:“您好,客人想吃點什麼?”
  “有什麼拿手菜?”
  “什麼都有。您隨便點吧。”
  “那就來一葷一素加個湯,主食就不用了。”
  “好的,一葷一素加個湯,您請稍等。”
  環顧四周,這裏的生意還挺興旺,客人不少,每張桌子都坐得滿滿的。我等著食物,滿腦子想的都是關於任務和紫森林裏的事。突然聽到有人問:“對不起,介意一起坐嗎?”
  我抬頭望去,見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保養得很好,臉上掛了一副泰然自若或者說是遲鈍的表情吧。服飾雖然不太整齊,質地倒也考究。“不,哪兒的話,請坐吧。”說實話,我倒是喜歡有個人來做伴兒,而且這個人看起來挺隨和的。
  那男人在我們對面坐下,微微一笑:“你到魯安尼亞來幹什麼?年輕人。”西兒尖聲叫起來:“什麼年輕人,這位元是元素魔法師斯庫裏·亞古先生!”“哦,真是失敬了,”那男人還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指著西兒,“咦,這是什麼東西?”西兒漲紅了臉又要叫起來的時候,被我按了回去。
  我微一欠身回答道:“我是受公會委派去送信的,您是商人嗎?”這時服務小姐又過來問那個男人:“您好,客人想吃點什麼?”“一條鮮魚,要兩面煎透,加一點兒重口味的帕薩尼汁;一碗濃的玉米湯,千萬不要熬過了;再開一瓶三一九年的隆尼酒。”看起來,這是一個挑剔的人,不過並不讓人討厭。我一直認為,在飲食方面講究的人,在事業上也會認真負責的。
  “你剛才說什麼?年輕人,”那男人說,“對了,還沒有自我介紹,朋友們都叫我安尼。”
  “我剛才問,您到諾拉德來是做生意嗎?”
  “大致上是這樣吧,我是和朋友一起到這裏來的。”
  “最近生意好做嗎?”
  “湊和吧。不久後要是打起大仗來,那麼生意應該就好做一些——不過也許是更不好做了也說不定。”
  “打仗?誰和誰打?為什麼?”我有些奇怪,畢竟這片大陸上大規模的戰爭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發生過了。
  我們的飯菜都端上來了,雖然是一家小店,但是手藝確實不錯——我對烹飪也略有研究,嘗得出來,廚師很嫺熟純正的魯安尼亞西部技藝。安尼吃著他的魚,好象興致突然高了起來,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
  “你沒有發覺嗎?現在的蓋亞王國,貴族與商人間的矛盾越來越尖銳,已經到了難以調和的地步,但是奧古斯特王並沒有採取相應的對策來緩解,這就具備了——小姐,帕薩尼汁調得太稠了——這就具備了動亂的條件,”安尼一邊吃一邊說,“在王族內部,理應繼承王位的第一王子金·斯沃因為放蕩的性格受到貴族們排擠,第二王子克拉文的能力和人望都遠遠超過他的兄長,這在蓋亞幾乎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小姐,酒裏為什麼沒有加檸檬片?”安尼轉過頭來繼續說,“剛才說到哪兒了?哦,蓋亞——老王的身體又不是很好,一旦駕崩,第二王子的貴族支持者們可能會設法剝奪斯沃王子的繼承權,而將第二王子克拉文扶上王位,從而進一步強化自己的地位。但是貴族們促成這一事實的結果,將會造成其對立面——商人尤其是平民商人階層轉而支持金·斯沃的局面。如果商人們支持斯沃的話,那麼與支持克拉文的貴族們之間必然會發生一場戰爭……”聽到他提起金·斯沃,我開始對這些事感興趣了。安尼喝了一口酒繼續說:“不過,斯沃王子是不是有魄力來爭奪王位就不好說了,按他平日的性格,也許把王位拱手讓人也說不定。”
  我想著斯沃平日的表現,小聲說道:“不,我想他不會的。”
  “你說什麼?”安尼饒有興趣地望著我。
  “不,沒什麼,請您繼續講下去。”
  “我是說,如果到那時,戰爭開始以後,對商人們來說,就是個發財的好機會了。”安尼吃完了最後一塊魚,喝掉杯中的殘酒,用一塊手帕擦了擦嘴,站起身來,意猶未盡地望著一片狼藉的杯盤:“多謝你聽完,很少有人會耐心聽完這些話,雖然都是事實,或者即將成為事實吧……那麼,年輕人,有機會再見吧。”
  “再見,安尼。”我還在思索他剛才的話。斯沃看起來很需要幫助,辦完事後一定要去赫爾墨找他一趟。
  不一會兒吃完了飯,我叫小姐來結賬。“謝謝,客人,一共是二百五十第納爾。”
  “怎麼這麼多,”西兒不幹了,“只不過一葷一素加個湯罷了,決不會超過四十第納爾。”“是啊,客人,”小姐臉上帶著明顯職業性的笑容,“您的是三十五第納爾,加上您朋友的二百一十五個第納爾……”
  “那不是我們的朋友,我們根本不認識他!”
  “算了,西兒,不過二百多個第納爾,”我掏出一枚金幣放到桌上。“別那麼小氣。”
  “你這傢伙總是這樣,又為個騙子花冤枉錢。你沒看見剛才飯一端上來,那騙子的眼睛都在放光!”西兒不依不饒地嘮叨。我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反正庫比歐給的一百枚金幣作為路費還綽綽有餘。
  回到旅店躺在床上,我回想著那個叫安尼的人所說的話:“斯沃這傢伙,平時看不出來他有心事的樣子,可是,如果事實真是那樣的話,他在家裏可就舒服不到哪兒去。等我這邊的事一忙完,就到蓋亞去找他,誰叫我們是好朋友呢。不過,不知道大魔法師尼爾斯是不是真的在聖湖邊上,聖湖也很大,到底要到哪里去找呢?”我拿出庫比歐給我的魔法書——書上所寫的,我看倒是能看懂,但距離熟練使用還差很多,如果有機會一定要請尼爾斯幫忙講解一下。對了,關於紫森林裏的龍人屍體,不知道尼爾斯能有什麼精闢的解釋,他在大陸上四處遊歷,應該會瞭解一些吧……慢慢地,我進入了夢鄉。

  重新上路,再也沒遇到什麼更有趣的事了。路過幾個村子,都是那種寧靜的鄉下,村人們過著平平淡淡的生活。在離開荷裏尼斯約一個月以後,我來到了聖湖邊上。
  聖湖,它是由大陸中央聖山上的雪水彙聚而形成的,人們都說這裏某處的水具有魔力。傳說也許不可信,不過,住在聖湖邊上的人都長壽倒是個事實。聖湖很大,圍著它轉了大約三天,才找到我要找的村子。
  “大魔法師尼爾斯閣下嗎?我不認識。倒是有個老頭每年的這三個月都住在村外樹林的小屋裏,也許是你要找的人吧?”謝過了熱心的村民,我來到村外的樹林裏。那兒果然有一棟爬滿藤蔓的小屋。我輕輕敲了敲門:“請問,尼爾斯閣下是住在這裏嗎?”“是誰?”一個蒼老但是洪亮的聲音回答道。“我是庫比歐閣下派來送信的,我是元素魔法師斯庫裏·亞古。”
  “那個老傢伙倒還記得我。”門開了,開門的是一位矍鑠的老者,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高大健壯的身軀,乍一看,我還以為是位退隱的戰士。他詫異地望著我:“你是元素魔法師?”“是的,一個月前剛剛晉升。”“很年輕嘛。”“我今年二十二歲。”“來,先進來。”我邁進小屋,屋子裏面滿滿的都是書,靠著牆邊有一張小床,床邊是一張寫字臺,淩亂地堆滿手稿。尼爾斯搬開凳子上的書,隨手丟在床上,自己坐在寫字臺前的椅子上。
  “來,別客氣,坐吧。對了,孩子,你的老師是誰?”
  “我沒有老師……”
  “真的?那你這麼年輕就成為元素魔法師,全是自學嗎?”
  “不,閣下。我有一個夥伴,是他幫助我的。”我從衣袋裏掏出水晶遞了過去。
  “呀,我沒看錯的話,這是古魔法使莫洛的精靈水晶!那麼說是西兒教你魔法的?”
  我吃了一驚,這麼多年來,還沒有人能一眼認出西兒的來歷。不愧是尼爾斯閣下——“您是怎麼知道的?”
  尼爾斯捧著水晶仔細端詳:“先告訴我,你是怎麼得到這塊水晶的?”
  “是我父親在挖陶土的時候……”我詳細敍述了父親告訴我的當時情景。
  那是在我大約一歲的時候。某天,老爹在河邊挖陶土,一鏟下去,鏟頭碰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他老人家以為是石頭,可是挖出來一看,竟然是一隻漂亮的箱子,裏面放著一件披風和裏面裹著的這塊水晶……
  “原來是這樣啊,西兒應該是一個不錯的老師,”尼爾斯將水晶還給我(看來西兒在那裏面還睡得挺香的,竟然沒出來接我們的話碴兒),“庫比歐那老傢伙的信呢?”
  我拿出信,用雙手恭恭敬敬地遞到尼爾斯面前。他用讚賞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分明是在說:很懂禮貌的年輕人嘛。看完了信,尼爾斯的手上爆起了一股火苗,將信燒掉,對我說:“好了,孩子,你可以回去了,回去後就對庫比歐說,他的判斷完全正確,很不錯。”“就這些嗎?閣下。”“對,就這些。”
  我想起了紫森林裏發生的事:“閣下,我想請教您一件事。”
  “什麼事,孩子。”
  我將去紫森林的經過詳詳細細告訴了尼爾斯。他聽著聽著,眉頭就皺在了一起,沉思了起來,直到我說完後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說道:“那是內爆魔法,當時契彭也已經告訴過你了,這種魔法是將敵人身體內部的魔法力引發出來,從而對本體造成傷害。你知道,魔法力本身是天然隱含在每個人的肉體中的,但必須通過艱苦的修行才能引發出來,在這個過程中,還要舉行許多儀式,才能達到目的。而內爆魔法粗暴地將魔法力迅速引發,所造成的傷害是很驚人的。據我所知,在所有魔法師中,算上我只有不超過五個人會這種魔法。我、托利斯坦的霍爾貝克、隱士拉爾。還有艾爾帕西亞的科利夫蘭。就連庫比歐也不會。那麼會是哪一個做的呢……”
  “閣下,您知道為什麼會有龍王金薩拉的部隊在那裏出現嗎?”
  “根據某些書上的記載,紫森林以前並不存在,是由一位古魔法使死後幻化而成。如果這是真的,那奇怪的光就應該是你的水晶和那裏的魔力共鳴所引起的——也許還有別的原因,我沒有確切的證據,不敢肯定。關於龍人出現的原因,我也不清楚。”說著,尼爾斯又陷入了沉思。
  我不敢打攪他,安靜地坐在一旁。只見尼爾斯的雙眉越皺越緊。突然,好像恍然大悟的樣子。
  “算了,不去鑽牛角尖了。孩子,你想不想學習內爆魔法?”
  “我?”我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我能學得會嗎?”
  “哈哈哈,孩子,我可以教你,不過,在你當上大魔法師之前,是無法使用的。就算你當上了大魔法師,也要看你那時修煉的程度而定,也許你一生都不能使用。你還想學嗎?”
  “想,當然想。太謝謝您了,尼爾斯閣下。”
  “好,從明天起,每天中午到我這裏來。我教你內爆魔法。記住,不要再叫我什麼閣下,直接叫我尼爾斯就行了,如果不習慣的話,就叫我師傅好了。”
  “遵命,閣下,不,尼爾斯師傅。”
  我回到村裏,這個小村子沒有旅店,我就在一戶農家寄宿,講好每天支付給他一枚銀幣。為了學習魔法,我每天中午都會到尼爾斯的小屋,有時上午就去,除了向他學習內爆魔法以外,還把許多年來關於魔法學習中的疑點一一請教,尼爾斯也不厭其煩地為我逐一解答。休息的時候,尼爾斯師傅就和西兒下棋,不過,他們下棋有一個奇怪的慣例,那就是無論哪方贏棋,另一方必然會耍賴,永遠決不出結果,可還是樂此不疲。有時候兩個人拌嘴,尼爾斯就會拉著我來下,沒幾盤又嫌我的棋太臭,最後還是和西兒對局。時間飛快地過去了,我在村子裏一住就是一個多月。新年那天,我和師傅到村中和村民一起狂歡,我們兩人還聯手表演了火焰魔法,一個一個的火球升上天空,碰撞之後四散開來,就像是矮人工匠製造的焰火一樣。總之,除了西兒喝醉後唱歌的歌聲,使村裏的孩子們以為是狼群襲擊,造成一點小騷動以外,實在是一個很美妙的新年之夜。
  新年過後幾天,當我再去尼爾斯的小屋時,已是人去屋空。門上貼著一張紙條——
  孩子:
  你有很高的魔法天份,當你得到足夠的魔法力時,應該可以使用內爆魔法了,希望你能把這種力量用在正確的地方。假以時日,你應該會成為我所見過的最棒的魔法師。努力吧,孩子,我等著為你驕傲。如果有機會,我們還會見面的。每年的秋天我都會在這裏,有事的話就來找我。
  尼爾斯
  又及:告訴西兒那傢伙,有機會我還會和他下棋的。

  告別了依依不捨的村民們,我和西兒往故鄉走去,在路上繼續修煉新學成的各種魔法。過了大約一個月,我們回到了荷裏尼斯。到家的第二天,我就被庫比歐叫到王宮。
  “你回來了,斯庫裏·亞古。”還是那個威嚴的聲音。
  “我帶來了尼爾斯閣下的口信,他說:‘您的判斷完全正確,很不錯。’”
  “就這些嗎?”
  “是的。就這些。”
  “很好,你可以退下了。”
  “再見,閣下。”
  “再見,祝你好運。”庫比歐好象是有什麼心事,匆匆將我打發出來。
  我邁出接見廳的大門,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總算完成了一件工作,心裏頓時鬆快了許多。“斯庫裏,不如我們去找女王陛下玩兒吧。”“算了,我想趕緊去一趟蓋亞,我總是不放心斯沃。”“看來,你還真把那個騙飯吃的傢伙的話當真了,晚去幾天又不會死人。”西兒叨叨咕咕不肯甘休,我也不去管他。通過城外的傳送魔法陣。直接就來到了蓋亞的王都赫爾墨。
  我徑直來到王宮前面,問守門的衛兵:“對不起,你們的王子在嗎?”那衛兵上下打量我幾眼,不耐煩地問道:“你找哪一位王子?”“第一王子金·斯沃。”“你有什麼事嗎?”“我是他的朋友。”“那麼,您是……”“我是斯庫裏·亞古。”
  “原來是亞古先生,”衛兵的態度馬上變得友好起來:“王子不在宮裏,他去潘·達克男爵的領地了。老男爵前幾個月去世了,王子作為王室代表去參加新男爵的繼任儀式。臨走前吩咐過我們,要是您來了,讓您去沙思路亞找他。”
  “多謝。”我離開了王宮門前,利用赫爾墨的傳送站來到港口城市沙思路亞。時間是蓋亞曆三二七年的二月四日。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17:42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九章 遺跡



(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的心路歷程之二)




  和金·斯沃分手以後,十二月十九日,我來到了東方山脈南端的拉瑞斯山谷中——馬克涅斯就長眠在這裏。為什麼他要選擇這個地方作為安息之地呢?我隱隱約約想到了,但是連自己也不敢相信。
  拉瑞斯山谷,其實只是一個半包圍的谷地,在它北側,翻上一座兩人高的小山坡,拉瑞斯·尼古平原就盡收眼底。馬克涅斯就葬在這個小山坡上,我站在他的墳墓邊,目光只注視著一個地方——拉瑞斯·尼古平原上那塊完全改變我人生的地方。
  十五年前,就在這塊遼闊的平原上,蓋亞的盟友、商業國蘇納底,和東方山脈附近的最後一個僭主政權、強大的弗拉斯沃爾,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決戰。
  那老人,我永遠的師父,正好帶著年幼的我經過這裏,悲劇性地捲進了這場廝殺。他的背上中了兩支羽箭,一邊吐血一邊緩慢地向冰冷的地面倒了下去。在臨終前,老人斷斷續續地對我說:“六十年……我追尋了整整六十年,心之光究竟在哪里啊……如果,如果我沒有尋找它,如果我一心鑽研魔法,今天一定可以保護你的,希格……也許,我錯了,它、它……”
  突然間,他用最後殘餘的一點氣力叫了起來:“它、它一定存在!雖然……我還是相信它一定存在……它……存在……希格,你要去尋找它,掌握它,跟從它!”
  我伏在老人的屍體上哭泣,悲哀和驚懼使我的意識逐漸模糊。那次,我能夠在如此兇險的戰場上保住性命,可以說完全是奇跡吧。隱約的,我感覺一隻粗糙而有力的大手撫上了頭頂,一個聲音突然在喧囂嘈雜的戰場上清晰地響了起來:“怎麼有個孩子……可憐。”
  而這只手,這只親切的手,現在就躺在我的身邊,在漆黑地下緩慢地腐爛著!雖然在戰場上,在決鬥場上,我殺死過許許多多的人,但是面對馬克涅斯的墳墓,我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恐怖。我在顫抖,從心底產生的涼意,彌漫到四肢百骸。我的喉間發出一聲野獸般嘶啞的哀號。如果有旁觀者,他一定以為這是哀悼親人的悲痛吧。然而我自己清楚地知道,那是恐懼,對漆黑死亡的恐懼……

  滄海桑田,大地如陶輪般瘋狂地旋轉。昔日的光輝榮耀,如今都變成了腐土和陳跡。蘇納底在十五年前那場戰爭中被徹底擊垮,被迫臣服於昔日的盟友蓋亞;而煊赫一時的弗拉斯沃爾,竟在不久以後的一場大瘟疫中死亡了三分之二的領民,衰敗成三五個小小的村落。那位老人,就安葬在昔日弗拉斯沃爾王都郊外的公共墓地裏——今天,那是卡基拉村外一片亂草叢生的荒地。
  我找到了老人的墳墓,在墳頭插著連姓名和生年都沒有的木牌前跪了下來——突然,我驚詫地發現,墳前竟然擺放著一朵淡紫色的薩伯絲花。
  薩伯絲,它的含意是恬靜和安息,它是冬日裏盛開的最美麗的花朵。我站起身,尋找獻花的人,這才發現,幾乎每座荒墳的墳頭,都擺放著一朵盛開的薩伯絲花。遠遠的,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哼著歌謠,抱著滿滿一籃子的淡紫色小花,在逐一地進獻。
  我走過去,小女孩怯生生地望著我。“你認識這些人嗎?”她搖頭。“那你……”“媽媽說,只要每天獻上一朵薩伯絲花,湊夠一千朵,那些人就會高興地變成神呢。”我輕撫著她的頭:“你媽媽叫你來的?你送過多少朵花了?”“不,我自己來的呀,”小女孩自豪地仰起頭,“已經三百二十四天了呢。”
  一霎那,我的心中突然有火花迸現。我的思維隱約抓住了一些什麼,可是轉瞬即逝,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何物,究竟從何而來……

  進入卡基拉村中唯一的飯店兼旅館,我點了一盤澆帕薩尼汁的燴肉。幾乎所有食客都轉過頭來看我——而我,雖然不是一個奢侈的人,卻一直很看重美味的飲食。作為一個雇傭兵,這大概是非常要不得的缺點吧。
  人們的好奇心,很快就被我整齊的服裝、擦得鋥亮的軟甲,以及懸在腰間的釘錘所擊敗。雖然現在看來只是一個鄉下村落,可它的前身乃是輝煌的弗拉斯沃爾之王都,這裏的人們,比較起其他許多地方的住民來,要更敏銳,能夠更清楚地判斷出,什麼樣子的人還是不惹為妙。
  燴肉端了上來,我切下一小塊嘗了嘗,皺皺眉頭:“沒有產自紫森林、上品的精靈之吻嗎?”
  “啊啊,您真是行家,”服務生略顯尷尬地笑笑,“當然啦,我們這裏曾經是弗拉斯沃爾的王都啊,不可能沒有上品精靈之吻來調配帕薩尼汁的,可是因為點這種汁的客人太少,距產地路程又太遠,所以……”
  老闆走了過來,打斷服務生的話:“貨賣識家。我親自調配帕薩尼汁已經三十年了,我用普通精靈之吻和一般廚師用上品調配出來的,滋味相差微忽其微,想不到您竟然能夠嘗得出來。我們這裏的價錢本來就便宜,既然這樣,再算您半價好了。如何?”
  我搖搖頭:“不用。”“不,既然您能嘗出來……就這樣說定了,多一個第納爾我也不收。”久聞此處民風淳樸,看來確實不假。
  可是,當我吃完燴肉站起身準備付帳時,卻有一個小個子年輕人走了過來:“您是遠道而來的吧。我們村子後面的山路上,有一處古魔法使留下的遺跡,只要一枚銀幣,我就帶您去看。怎麼樣?”
  這傢伙,一定看到釘錘,誤以為我是魔法師了。“沒興趣。”說著話,我自顧自向櫃檯走去。可是那傢伙竟然跟了過來:“真的,非常神奇呀。是古魔法使安德魯斯閣下的遺跡,絕對值得您跑一趟去看看。而且不遠,才兩裏多地……”
  安德魯斯?這個名字終於使我停下了腳步。我不正在尋找安德魯斯的魔法杖嗎?也許這個所謂遺跡,能夠提供一些線索吧:“真的?那……好,我就走一趟。”

  雖然確實不算遠,但也根本不止兩裏路。一路上,小個子的嘴就沒有停過,從村子的歷史,直到村中最好的廚師並不是飯店老闆,等等等等,說個沒完沒了。終於走到了,我看見,那是山路邊一塊比較平整的石板,寬窄大約都是一臂,而厚度是一指。在石板旁邊,立著一塊刨光的木牌,寫著:“偉大的古魔法使安德魯斯之遺跡”。
  我走近去仔細觀察,還用手輕撫這塊石板,我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強,到最後,竟然笑了起來:“喂,這就是牌子上寫的——不,是你所說的‘安德魯斯的遺跡?’”“對啊,”小個子的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騙局被揭穿的恐慌,有的只是失望和不安,“這是我祖父告訴我的……”
  “怎麼證明呢?”“證明?牌子上寫著。而且祖父親口對我說過……”“喂,起碼也要有安德魯斯的簽名或者印章為證吧。”雖然我並沒有見過安德魯斯的字跡,更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印章。“這個……您難道讓他刻上‘安德魯斯到此一遊’嗎?”小個子似乎很委屈的樣子。
  “是啊,是啊,安德魯斯走過許多地方,也許他曾經坐在這塊石板上小憩過——可是那又有什麼意義?從這塊石板上,我連一點魔法力也感受不到。你帶我來就是看這無中生有的東西嗎?”
  “您聽我說,去年大魔法師尼爾斯閣下也曾經來看過……”“哦?他說這確實是安德魯斯的遺跡?他有沒有寫下證明書然後蓋章?”我打趣對方。小個子急忙說:“不,他沒有……可是,他在這塊石板上站了整整一個下午,還對著天空做了許多手勢……我也看不懂。然後一句話不說,付給我兩枚銀幣就走了……”
  “哈哈,你竟然賺到兩枚銀幣,”我重新低下頭來審視這塊不起眼的石板,並且彎腰想要把它翻過來。“沒有用的,”小個子阻止我,神色有點尷尬,“早就有人幹過了,甚至連下面的泥土也翻開了很深,可是沒有……”
  “我先問你,”我盯著他,“除了你剛才說過的大魔法師尼爾斯外,有人相信過你所說的話嗎?”“村裏很多人都相信……”“外來的呢?”小個子聳了下肩膀,一副“他們全都是傻瓜”的神情。
  我拔腿就走。小個子追上來:“這個……您雖然不相信,但它確實存在……這個,錢……”我哼了一聲:“我要是不給呢?”“你、你……你不要以為我只是個普通的村民呦,我也會魔法……”“是嗎?”我伸手去摸腰間的釘錘,“比試一下?”
  小個子“嘿嘿”地笑:“不過一枚銀幣嘛。您如果是個普通的魔法學徒,未必能打得過我;您如果是上級的魔法師,不會為了這點小錢就和人動手的吧。”我又好氣又好笑,從錢袋裏掏出一枚銀幣來扔給他:“你又成功了一次。我倒想看看,你這一輩子裏,會有幾個人相信你的話。”

  回到卡基拉村的時候,天色已經昏黃了。我在旅館訂下一間屋子後,就又去老人的墳上祈禱了一番,直到天完全黑下來。吃過晚飯,躺在床上,我又一次失眠——乾脆什麼線索都沒有也算了,竟然會有這樣無稽的事情發生,而我竟然有一刻是如此的興奮。“並不確定的希望,不要當它是希望。”馬克涅斯的話又在耳邊響起。我苦苦一笑,出門到櫃檯上要了一瓶酒。
  “今天晚上夜色很美,村北的那片樹林在夜色下會更美。反正睡覺還早,您可以去走走。”老闆這樣對我說。於是我一邊飲酒,一邊向村北走去。
  夜色下的樹林,果然靜謐而且美麗,那種安祥的態度,使我又想起了那位老人。旅館裏自釀的酒很可口,可是後勁實在大了一點,我才剛喝完半瓶,就已經有點頭暈了。
  我在樹林邊上小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向旅館走去。走著走著,夜色越來越黑,頭也越來越是昏沉。朦朧中,我突然發現這並不是回旅館的路——這是上山的路呀,再走一裏多地,就能到達那所謂“安德魯斯的遺跡”了。也好,我在心中默默想著,那是多平整的一塊石板,不如就躺在上面睡一覺吧,也省得天黑酒醉,一旦迷路就糟了。一邊想著,一邊沿著山路繼續前進。終於,夜色下那似乎泛著淡淡青色光芒的石板出現在眼前。
  啊,在這樣的夜色下,輪廓還能夠如此明顯的,一定是蘇基斯岩了。這種岩石,據說是上次“千年戰爭”的時候,被魔法師用強力的火炎和水波兩種魔法都擊中過,從而變異了的一種花崗岩。也許就因為這樣,村人才會以為它是具有魔力的,從而往安德魯斯身上強拉吧。
  不對,我突然又想到,這東方山脈不正是蘇基斯岩的原產地嗎?村人不可能沒有見過其他的這種岩石吧。我無奈地一笑,明知是無稽之談,為什麼心中總存在著一線希望呢?
  那石板還在前面,我已經走了很久,它一直在我的視線中,不遠離,卻也無法接近。這就是酒精的功勞了,我扔掉已經喝空了的酒瓶,定一定神,看准方向繼續走去。
  然而,我並沒有在原地打轉,可我就是無法接近那快石板——莫非,在它上面,真的蘊含有什麼神奇然而我無法感應到的力量嗎?才一用腦,酒意上湧,更加的昏沉。我就這樣向著一個方向,迷迷糊糊地走著,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那塊石板早已經從視線中消失了,在我的身邊,只有密密層層各種各樣高大的落葉喬木。天邊已經露出了一線曙光。天哪,我竟然在酒精的驅使下胡亂走了一夜。我在一棵樹下坐了一會兒,然後通過陽光和樹幹上的年輪,看准了南方,一直走下去。
  大約當黎明剛剛過去,陽光照滿了大地的時候,我已經走到了森林的邊緣。這時候,很幸運地碰到了一個旅行者:“請問,往卡基拉村怎麼走?”
  “一直往西。”旅行者的態度非常友好。我謝過他,才走了幾步,他突然又在後面叫了起來:“建議你的方向稍微往北偏一點,這樣黃昏的時候就可以在圖伊薩爾村過夜,明天一早還可以搭驛站的馬車……”
  我愣住了:“卡基拉村……距離這裏還有多遠?”“不太遠,”旅行者笑著說,“明天一早在圖伊薩爾搭上馬車,走兩天就能夠到了。”
  我完完全全愣住了……

  三天后的黃昏,我回到了卡基拉村。當夜,再次喝得醉醺醺地去找那塊神秘的石板。我在石板上面睡了整整一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第二晚、第三晚,仍然如此,這使我不由懷疑那一晚的奇遇,是另有其他神奇的原因所致。連續三天的大醉,使我的面色變得鐵青。走在村中,村人都用疑惑和警惕的眼神望著我,似乎我立刻就會因酒精的積聚而瘋狂,放火燒他們房子似的。
  我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我必須趕往艾爾帕西亞,去會我的同伴們。付清房錢以後,我上了路,村人們也都似乎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在途中度過了新年,一月十日,我準時進入艾爾帕西亞——被稱為“無法者的天堂”的城市。這座城市在魯安尼亞東方,據說沒有窮盡的龍之沙漠之入口。進入沙漠後不久,就可以看到一片廣大的綠洲,然後就是這座奇特的城市。
  這是一個沒有秩序而又天然秩序井然的地方。各國,甚至各種族的亡命者彙聚於此,他們選舉出五人議會來管理城市。議會的管理條文非常簡單,即不保障外來者的生命和權力,而禁止一切內部私鬥。一個外來者,當你憑籍自己的力量,或者議會及其它高地位住民的認同而成為城市一份子,你所有在大陸其他地方造過的罪孽,都將在此地被遺忘。這是一個唯力為視的城市,但與外界的猜想不同,它非常和平和安樂。
  進入城市西門,我立刻感受到無數親切的目光。艾爾帕西亞因為其住民的屬性,歷來就是雇傭兵的主要聚集地,而馬克涅斯,曾經就擔任過五人議會之一的人類議員——雖然知道我是他徒弟的人並不多,但在這裏,半數以上的住民都認識我。
  走進約定的地點、城北名為“我們勝利”的酒吧,我一眼就看到了被人們簇擁著的斯威特。幾乎同時,斯威特也看到了我。他滿面紅光地扒開人群,向我沖了過來。
  我們擁抱,然後再次被人群淹沒。“希格,斯威特他……”有人在叫,但被斯威特打斷了他的話:“閉嘴,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頭兒說!”
  “什麼?”“頭兒,你太偉大了,”比我高半個頭的斯威特,好象想要把我抱起來,“你知不知道在瑪多伊娜平原上,咱們一起幹掉的那個魔法師是什麼人?”“那個擅長雷電魔法的?他是……”“他就是元素魔法師克利根·薩多瓦呀!早知道咱們應該要求更多的酬勞!”“就是那個據說最有希望成為新的大魔法師的克利根·薩多瓦,被稱為‘雷神’的那個人?”
  邊上喜歡起哄的人們開始高呼:“沒有職業的希格幹掉了元素魔法師克利根·薩多瓦!他是個天才!萬歲!萬歲!”我揮揮手,制止他們胡言亂語。“我們在祝賀你呀。”“想祝賀我就取最上等的勒度酒來,空口嚷嚷能讓我高興嗎?”
  酒很快送上來了,斯威特拉我坐下,我們幹了一杯。“這一杯是祝賀你的,頭兒,”斯威特幫我把杯子斟滿,“第二杯要你敬我,祝賀我……”“哈哈,”我猜到了他要說些什麼,舉起杯子來,“遵命,元素魔法師斯威特·哈克先生。”
  斯威特把酒一飲而盡,整張臉都泛著紅光:“我通過了,那麼艱難的測試,我一次就通過了!去年一年,一共只有兩個人晉級為元素魔法師,一個是我,一個是魯安尼亞的斯庫裏·亞古——你猜他的任務是什麼?是進到紫森林去取紫月草!魯安尼亞還在安排這種簡單到好象兒童遊戲一樣的測試,我看很快魔法王國的頭銜就要讓給我的祖國托利斯坦了。”
  “是嗎?”我本人並不贊同斯威特的觀點,不過對於一個半醉的傢伙口出狂妄之言,也並沒有什麼反感,“給我談談你的測試?”
  人們再度圍了上來:“斯威特——啊不,現在是哈克先生,他一直不肯說呢,要等你來再講……”斯威特站起來,擺擺手示意人群安靜,然後清清嗓子:“這項測試任務,從兩年前公佈以來,一共有十四個見習魔法師去嘗試完成,結果死了十二個,另外兩個重傷。你們也許不知道,兩年前托利斯坦的北方出現了一個野蠻的獸人部落——大概是從獸人領地或者別的地方遷來的吧。他們的首領叫做彼特,傳說是獸人王剛哈克麾下的大將……”
  “怎麼?他們向托利斯坦進攻嗎?”我問道。“那倒沒有。據說彼特得罪了剛哈克,帶領族人來投奔托利斯坦。可是,人類的世界怎麼能夠收留獸人部落?好在教皇大發慈悲,對他們的首領承諾,只要交出人質,就可以住到斯莫里谷地去……”“那個連草也不長的荒涼谷地?”“對啊,對待獸人已經算很優待了,可是彼特竟然不同意。要是出動大魔法師或者聖騎士團剿滅他們吧,又怕大材小用被別國嘲笑,反正他們也並沒有向城市或者鄉村進行侵犯,所以就作為晉級元素魔法師的測試啦。”
  我的心底掠過一絲不快,並且發現人群中為數不多的幾個獸人悄悄走開了。斯威特卻根本沒有察覺,依舊興高采烈地講下去:“那個彼特真是厲害,低於四十格雷的魔法攻擊對他根本無效——這時候,我想起了頭兒的策略,我雇傭了兩名弓箭手……”
  我正想用什麼辦法打斷斯威特的話,突然城南皮具匠彭卡的小夥計分開人群走了進來:“布隆姆菲爾德先生,弗萊先生和侯沃先生要我帶信給您,他們說在南門外等著您,請您馬上去……”
  “那兩個傢伙要幹什麼?”被打斷話頭的斯威特,臉上刹那間閃過一絲不快,“約好了在城裏見面的呀,叫他們進來呀。”“他們說,他們不會進城,要布隆姆菲爾德先生……”“不會是把錢全花光了,沒臉見人吧?”斯威特“哈哈”笑了起來,“看在是同伴的份上,就出去接他們進來吧——各位先別離開,等我回來繼續講。今晚的所有酒錢,我和我頭兒全包了!”
  人群歡呼,而我正巴不得趕緊離開,於是立刻站了起來。

  弗萊和侯沃是來向我告別的。弗萊呆坐在城牆邊,一聲不吭;侯沃嚴肅地輕聲對我說:“頭兒,我們要走了,我們要去山地國莫古裏亞,以後再不會進入有人類居住的城市或者鄉村。”
  “怎麼回事?”從他們兩個的表情上面,我發現事態比想像中要嚴重得多。
  “我們的家鄉……我們的村莊被毀滅了……兇手是卡茲魯的部隊。人類殺光了我們的族人,我們的母親……”
  “我很難過,可是你……”我按住侯沃的肩膀,“你們不會因為這樣就憎恨人類吧……這只是一個偶然事件……”
  “不,不是偶然的!”弗萊在邊上叫了起來,“我們不是憎恨人類,而是憎恨我們自己!”我茫然地望著他。侯沃喘口氣,繼續輕聲說:“你還記得那場戰鬥吧,在瑪多伊娜平原上,卡茲魯和尼裏安的戰鬥。多少年來,這兩個國家保持勢力均衡,夾在它們領土中間的我們的故鄉才能夠平安無事。這次,卡茲魯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他們進入尼裏安,一路燒殺搶掠,我們的村子也……”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我突然明白他們要離開的原因了。“那場戰鬥,”弗萊在邊上又叫了起來,“本來還是會以和局終了的啊,如果不是頭兒你……不,如果不是咱們殺死了元素魔法師克利根·薩多瓦的話……”
  侯沃彎腰,把一袋金幣放在我腳邊的地上:“頭兒,和你在一起,我們都很快樂。這件事,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整個人類的錯。錯的,是我們兄弟,獸人本來不應該和人類接觸太密切的……”
  “喂,你們……”斯威特在一邊生氣地叫著,但被我打斷了他的話:“你們……你們想去莫古裏亞?進入莫古裏亞山地的道路很難通過……”“沒有關係,我們會飛……”“褒曼尼爾是一個暴君……”“但,終究和我們一樣都是獸人……獸人,就應該和獸人在一起。如果我們知道去獸人領地的路,我們甚至會去投奔剛哈克。”
  侯沃勉強地對我一笑,轉過身去。弗萊也站了起來,似乎是急於離開我們似的,振起了翅膀。斯威特的臉漲得通紅,但不再是先前的興奮,而是非常生氣:“這幫獸人不可理喻!”我推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再胡說八道。
  目送弗萊兄弟的離去,我的心,突然間感覺象冰塊一樣寒冷。雖然他們說不是我的錯……可我真的不該對此擔負責任嗎?!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17:44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十章 亦幻亦真

(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的心路歷程之三)


  弗莱、侯沃兄弟的离开,给我的心情蒙上了一道浓重的阴影。但是,在战场上,分离、死亡、憎恨、背叛……诸如此类,都已经见得太多了,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而长时间沉沦下去的。
  正如他们所说,这不是我的错——虽然我并非是完全没有责任。明知道是不义的战争,是驱赶人类——现在还包括别的种族——进入死亡的战争,我不但无力阻止,还要在其中起哪怕很微小的推波助澜的作用。“我们置身在邪恶的战争中,但这并不表明我们本身是邪恶的,”我想起了马克涅斯的话,“在战争中,你可以看到人性最丑恶的一面,但同时也可以看到最高尚的一面。忠诚、勇敢、智慧,等等,这一切都在战争中升华到辉煌的顶点!”
  回到“我们胜利”,我要了一个房间,倒头便睡。看到我铁青的面孔,斯威特也不敢再说什么。第二天直到中午,我才缓缓醒来,躺在床上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忠诚、勇敢、智慧”,也许我所以继承马克涅斯的事业,是希望能够从这些美德中找到那传说中的心之光吧。
  大概是听到我起床的声音,斯威特敲门进来:“头儿,好一点没有?”我点点头:“总之,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吧,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了。”
  斯威特“嘿嘿”地笑——这家伙全无心肝吗?终究弗莱、侯沃兄弟和我们搭伙已经一年多了,就算为了他们族人的死亡,也不该这样无动于衷吧。
  “头儿,你有什么打算?”“打算?”我披上软甲,“你又听到什么战争的消息了吧?”“那倒不是。不过最近平安无事,头儿你要是没有什么计划的话,咱们去紫森林探宝吧。”
  “探宝?哈哈哈哈,”我不禁也笑了起来,“这种虚无缥缈的消息我从来不感兴趣。有这种精力的话,你还不如回托利斯坦主持见习魔法师的晋级仪式,收入还稳定一点。”
  “喂,头儿,你在开玩笑吧。咱们当佣兵的,说什么‘稳定的收入’?”斯威特很知趣地递上来一杯酒,“你先听我把情况详细说明一下。”
  据斯威特说来,紫森林在去年九月和十月,两次满月的时候,突然发出奇异的光芒。这种光芒,只有元素魔法师以上才能够察觉得到。在托利斯坦的魔法师公会中,有一种猜测:在紫森林的深处,必然隐藏有强力的魔法物体,感应满月再加上其它某种因素,才会产生出如此奇异光芒的。
  “是吗?那么也就是说,去年最后两个月的月圆,没有这种奇光出现喽。也许早被人挖走了也说不定。”
  “不会的,”斯威特回答我的疑问,“托利斯坦魔法师公会的情报力是大陆上最强的,如果已经有人得到了宝物,他们不会不知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宝物要感应满月和其它什么人所不知的因素才会发光,也许那种人所不知的因素上个月并未出现。”
  “如果容易得到的话,早就被人取走了不是吗?”我轻轻嘬吸着杯中美酒。“头儿,不要轻视咱们两个人的实力嘛,”斯威特拍拍胸脯,“以你的速度,加上我的魔法,连‘雷神’克利根·萨多瓦都不是对手哪……”“那个时候,有弗莱和侯沃……”
  “头儿,在咱们这个组合中,你是不可代替的,我马马虎虎也是,他们两个却并不发挥太大作用。这次我杀死彼特时所雇佣的两个弓箭手,就完全可以替代弗莱兄弟,完成远程攻击的任务——就算找不到宝物,拿几棵紫月草回来也足以发一笔小财呢!”
  “是吗?他们在哪里?”
  “在卡兹鲁——他们很崇拜杀死克利根·萨多瓦的头儿你呢……”


  我讨厌卡兹鲁,讨厌它和尼里安两个城邦小国,竟然为了所谓的世仇而征战不休——但这也许,只是因为弗莱、侯沃兄弟两个离开的原因,对我情绪的影响吧。
  斯威特所说的“两个弓箭手”,只剩下了一个,他名叫贝德瑞赫·米勒,等级是“见习弓箭手”。还有一个,据说不久前在测试晋升第三级弓箭手的过程中,被狼群给撕裂了……
  米勒又介绍了一个人加入,是个实力已经接近见习骑士的侍从,名叫库罗·卡米诺。米勒并不象斯威特所说的,“很崇拜你呢”。我想,他一定以为能够杀死克利根·萨多瓦的,应该是个身高八尺、力大无穷的大汉吧,等级怎么也要是骑士或者战士。
  其实,仅仅依靠力量,对魔法师能起什么作用呢?
  我想米勒在见到我以后,一定非常失望,再加上,我因为进入卡鲁兹的领地而心情不好,也懒得和他搭话。米勒只是整天围在斯威特身边,象偶像一样地尊敬和崇拜他——确实,三十出头就成为元素魔法师,的确值得尊敬和崇拜。
  走在路上,前面是斯威特和形影不离的米勒,后面是我,还有默默跟在我身边的库罗·卡米诺。据卡米诺自己说,他家里很穷,所以不得不暂时放弃晋级的机会,先出来挣一点钱供养年老的父亲。而斯威特给他们的许诺是:“一路上包吃包住,进入紫森林后,每天五枚银币。如果找到的是财宝,每人可以分得十分之一,如果是魔法宝物,每人可得二十到四十枚金币的报酬。”诱惑力确实相当的大。
  卡米诺比我小一两岁,是个老实和寡言的人,穿一身据说是祖传的旧甲胄,骑匹老马,佩着四枚银币一柄、随处可以买到的长剑。“别看他这个样子,对他的实力您绝对可以放心,”米勒曾经对斯威特说,“我因为和他是同乡,所以最清楚不过了。
  翌月十二日,我们进入了紫森林。


  高大的落叶乔木中间,长着许多名为“精灵之吻”的浅紫色灌木——也许这就是“紫森林”名称的来源吧。作为精灵森林在人类世界的延续,如果不是内藏有特异的魔法宝物,也许不会这样神秘吧——据说没有人能够进入它的深处。
  “柯布林不难对付,要当心的是狼人,”斯威特在前面边走边说,“传说中,狼人只在月圆之夜变身并拥有无穷的力量,而实际上,接近月圆的从十三日到十七日,他们都很强大。”
  米勒很崇拜地望着斯威特。斯威特顿一顿,继续说道:“根据三百年前的大魔法师内格兰罗特阁下所著《魔法之来源》一书,他推测月亮是具有相当魔法力的神的宫殿。神在每月的十三日到十七日,会离开月亮到太阳上去巡视,这样月亮宫殿本身的魔力没有制约,就会发散出来,影响地面上的生物。狼人只是一种特例而已,大家都知道,狗在月圆时会整夜嚎叫,许多疯子在月圆时发病……诸如此类,都是月亮魔力的影响所致。”
  “哈克先生,您真是博学呢。”米勒听得很认真。
  “哈哈哈,这都是《魔法之来源》书上写的呀——当然,这本三百年前的古书,不是很多人能看得懂的。”
  “喂,斯威特,”我怕他太过得意,会放松了警惕性,“你猜想敌人会从哪个方向出现?”
  “什么,头儿?”听到斯威特称我为“头儿”,米勒有点敌视地瞪了我一眼。“我是说,如果敌人从你面前突然出现怎么办?作为一个整体,互相靠拢一点,我和卡米诺分走在你们前后比较好吧。”
  “果然不愧是头儿。”斯威特非常赞同。卡米诺低声说:“我在前面吧。”催马走到了两人的身前。
  “出来了!”米勒不愧是弓箭手,感觉非常敏锐。他的话音才落,卡米诺已经一剑砍翻了一个柯布林。“哈哈哈哈,”米勒笑起来了,“我没说错吧,这小子很厉害呢。”
  已经深入森林小半天了,夜色逐渐降临,隐约的一对对暗红色小眼睛出现在前方。米勒搭弓放箭,立刻一对暗红色熄灭了:“来吧,我带了足够多的箭支呢!”


  当夜,又杀死了十来只柯布林和一个狼人。我们在林间找了一小块空地,生起篝火,然后轮流值夜,好好地休息了一晚。
  黎明时再度启程。斯威特不时停下来,向天空做几个奇怪的手势,然后修正前进方向。“我感觉到了,”中午的时候,他突然异常激动地大叫了起来,“紫森林的魔力,就在前面,大约只有半天的路程!”
  米勒的精神也开始亢奋:“那咱们加快脚步!”他大步流星向前走去。“喂,”我突然觉得这个家伙真是很烦,于是在后面叫他,“不要以为白天就不会遭遇敌人,还是谨慎一点,保持队形的好。”
  “害怕吗?你害怕就慢慢在后面走好了。”米勒才刚反驳我,就被斯威特喝住了:“贝德瑞赫,你用什么口气和头儿说话?!”
  米勒转过身,面孔涨得发青:“我不明白,哈克先生,您为什么要害怕这个家伙,这个连职业也没有的家伙!杀死克利根·萨多瓦的,是您的力量,而不是这个胆小鬼?您不明白吗?您被他欺骗了!”
  “贝德瑞赫,”卡米诺纵马上前拉住他,“咱们只是受雇的,别多事。”“我是因为哈克先生才肯到紫森林来的,我只听哈克先生的话,而不是这个家伙!”
  “够了!”斯威特大喝一声——虽然在我的印象里,他还从没有这样对别人怒吼过,“你听我的话?我的命令就是所有人都得遵从头儿的命令!你们这些没有见过大场面的家伙,你们会懂得战场上怎样的能力才可以使人心悦诚服地跟从吗?!”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这家伙所擅长的骗术吧……”他们只顾争吵,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接近。我追寻着耳中出现的微弱声响,突然一松马缰,向米勒冲了过去。
  一钉锤,敲碎了突然暴起在米勒身后的一个狼人。嘿,这家伙,天还没有黑就敢出来活动,他的力量只有全盛时期的四分之一。我正得意地想着,突然后背一阵灼痛。
  应用在战场上得来的经验,我立刻明白了这灼痛的原因和来源。我从马上摔了下来,缓缓转过头去,心中充满了愤怒,望着斯威特。“头儿,这、这不是我……”斯威特满脸的惊慌。
  “是吗?你是说咱们附近还有一个能够使用四十格雷火焰魔法的魔法师喽?”我对斯威特长时间的不满突然一起涌上心头,“你为什么不加到五十五格雷?你能办到的不是吗?那样就可以一下子把我干掉了。”
  卡米诺面色苍白:“误会,这是误会吧。”斯威特在我的逼视下后退了一步,摆好一个防御的姿势:“头儿,你了解我的,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卡米诺没有看到,贝德瑞赫应该知道的——贝德瑞赫,你告诉头儿,不是我干的!”
  米勒站在我的身边,一步步向后退去,同时慢慢从箭壶里抽出箭来:“是的,我看到的。虽然刚才一霎那,我也以为你要袭击我,但……不是哈克先生,真的不是……”
  我强撑着站起身来:“真的不是吗?那你为什么要后退,你为什么要抽出你的箭?”我感觉后背仍有火在燃烧,但我的心中更有火在燃烧:“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我吗?你不是认为我只是一个骗子吗?好啊,我再给你一点时间,你仔细计算自己的射程和风向吧,看看能不能射得中我!”我用自己都感到奇怪的阴冷语调讽刺他。
  “别这样,头儿,”斯威特在一旁哀求,“大家都放下手里的武器,好好澄清一下误会不好吗?”“笨蛋,”我冷笑,“你看你找了些什么人啊,如果他刚才好好配合的话,我早被你们杀死了。果然无能的人也只能找到无能的人呢——如果弗莱和侯沃在,你们根本不可能得手的!”
  “不要,不要提他们!”斯威特歇斯底里地大叫,“他们离开难道是我的错吗?!”就在这时候,只听见米勒大叫一声:“不要啊!”“嗖——”的一响,我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卡米诺捧着中箭的胸口,缓缓倒了下去……
  “啊——”我怒吼一声,挥动钉锤向米勒扑了过去。
  战场上残忍的厮杀,反而养成我冷静到近于冷酷的性格。六年前的“白夜”那一仗,马克涅斯被托里斯坦皇家骑士团团长奥斯卡击倒的时候,我立刻毫不犹豫地强迫部属们随我突围而逃,直到战争结束才去寻找马克涅斯的尸体。为此,部属们骂我“忘恩负义”、“冷血动物”,纷纷舍我而去。但是我并不后悔,因为我确信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并且我知道,马克涅斯一定会在地下微笑,称赞我:“干得对,孩子!”
  战场上,我看到过许多人在身边倒下,有敌人,有同伴,有朋友,也有我的老师。但我从来没有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冷静,否则,就不可能从无数次的枪林箭雨中生存下来,并获得最终的胜利。
  然而,现在为了一个相识不久的库罗·卡米诺,我竟然失去了自己的冷静。我感觉热血冲上脑门,惊诧、烦躁、愤怒和痛苦,完全迷失了自我的个性。
  “头儿,不要……”身后电光大作。我在扑击过程中,及时避过了两道闪电:“好啊,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虽然在丛林中风一般疾奔,左右穿插,接连躲过数支羽箭和十来道电光,然而,背上的伤口妨碍了我的速度,更重要的是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后,必然无法再正确发挥自己本身的能力。突然眉心一阵巨痛,我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刹那间,等我神智清醒,强撑着睁大眼睛的时候,米勒那惊骇扭曲的面孔正好出现在眼前。我用力挥下钉锤,鲜血和脑浆立刻溅了满脸。
  “不!”身后是斯威特的惨叫。我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是本能地顺势把右臂挥了半个圆圈,钉锤脱手向后飞出。
  顷刻间,森林中沉寂了下来,惨叫声、箭支破风声、雷电击中树木的声音,全都消失了。我无声地跌倒在地上,伸手去摸眉心——那里,竟然牢牢钉着一支两尺多长的羽箭!
  我用力想把箭拔出来——虽然知道拔出来必死无疑——但是只换来难以忍受的剧痛,和神智的逐渐模糊。“混蛋,再用点力气,把我一箭射死不好吗?”我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只好缓缓地、无目的地向前爬去。爬一阵,再拔额上的箭;拔不动,再爬一阵……黑暗慢慢降临,我感觉到刺骨的疼痛中,夹杂着无尽的恐惧和寒冷。
  爬着爬着,我的眼睛已经几乎看不见什么了,但是突然间,我看到了一双脚。是的,那是人类的脚!我强自挣扎着抬起沉重的头颈,我看到一个白须及腹的慈祥的老人,慢慢弯下腰来。
  那老人伸出右手,轻轻抚上了我的额头——我感觉一阵清凉涌上眉间,剧痛突然消失了。但是同时,沉重的睡意突然袭来。我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我摸摸眉心,再摸摸腰间,突然意识到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眉心不但没有羽箭,没有疼痛,连丝毫的伤口或者伤疤也没有——如此神奇的治疗魔法,在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更重要的是,钉锤仍然挂在腰间,虽然记忆中,是已经脱手扔出,打倒了斯威特的。
  就象平常从噩梦中醒来,惊悸还在心头,但很快就能分辨出这不过是个梦而已。然而,这次却并不是梦——
  我从指间燃着一点小小的火焰,打量自己和四周。是的,我的身上没有丝毫血迹,但是却到处污迹斑驳,沾满了尘土和落叶,而且在我身后,分明的有一道杂乱的痕迹,一直延伸到远方。
  我,确实是爬到这里来的!
  这一切不是梦,这一切都是幻觉。不,不仅仅是幻觉而已。回想仍然清晰的每一个细节,我突然发现自己当时的心情,不,应该是每一个人的心情,处在一种绝对不正常的状态。我失去了自己的冷静。平常即使喝醉以后难以控制自己的行动,也仍然能够控制自己的心智,但是那时候,我的心智紊乱了,我心中充满了从来没有过的愤怒和仇恨,还有杀戮的渴望。
  我又一次感到了恐惧。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不可知的事物,包括死亡后的世界,还有这次幻觉。这次幻觉,比死亡更为可怕,因为我突然发现当时的我,似乎并不是我!我是谁?我自认为代表了自己的心智竟然背叛了自己!
  一个人,只有当他具有灵魂心智,意识到自己存在的时候,他才真的存在——我一直这么认为,但是,当所谓的灵魂心智已经不属于自己的时候,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他还保有自我吗?他不是我,他是谁?!
  还有那个老人。任何梦境或者幻觉应该都是有所本原的,应该都是平日所见所思的一种扭曲。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老人……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老人,他是从何处进入到我的思维中来的呢?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我也不敢再去寻找斯威特他们的尸体或是仍然存活的踪迹。只是奋力向外狂奔,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紫森林,然后无目的地向南走,向远离紫森林的方向走去……


  半个多月后,我离开鲁安尼亚,进入盖亚的领地。我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但是仍然不想或者是不敢回头。这一天,进入坎德培城堡,那是盖亚的一个伯爵领地。
  城堡主楼前的广场上,围着许多人,有一个吟游诗人正在歌唱。他所唱的,正是五十年前的“七玫瑰之战”。
  那是盖亚和托利斯坦之间的一场著名战役,托利斯坦最后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在盖亚国内竟然吟唱歌颂托利斯坦胜利的歌曲,似乎是件很可笑的事情。但是想到作为宗教圣国的托利斯坦长时间拥有人类世界中唯一最高君主的名号,而盖亚和鲁安尼亚的统治者只敢称王而已,也就不奇怪了。
  何况,坎德培向来是盖亚国内离心力最强的数块贵族领地之一。
  我侧耳听那歌声——


  ……托利斯坦最伟大的骑士,教皇法袍上最鲜艳的绣花,
  麦克特尼大人啊,他的速度好象猎豹一样。
  趁着黑夜他进入平原,在这连精灵都熟睡的夜晚,
  天幕上没有星辰也没有月亮,只有“豹王”才看得清敌人的营帐!
  举起了神圣的长剑,顷刻间黑夜变成了白昼,
  因为无数火箭射向敌方……


  听他唱到“弓箭”,我的眉心似乎又有点隐隐作痛。当然自己也明白,这完全是因为那段经历对心理的影响。我分开人群,匆匆向外走去,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问道:“希格蒙德·布隆姆菲尔德先生?”
  我抬起头,认出那是城主坎德培伯爵的一名执事。
  “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你的同伴呢?加入我们作战吧,报酬优厚呦。”
  “战争?”盖亚又要和谁作战呢?我突然想到了金·斯沃。
  这是盖亚历三二七年的三月十五日。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17:47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十一章 叛國者



(尤曼斯·卡貝爾的心路歷程之一)




  “先生,醒一醒,就快到目的地了……”車夫敲打著馬車的護欄大聲說道。
  “哦……謝謝……”我揉揉惺忪的睡眼,緊了緊身上的長袍,靠在乾草堆上迷迷糊糊地看著四周。初冬的托利斯坦還是老樣子,清冷而平靜,微暖的陽光均勻地灑在道路兩旁收割後的麥田裏,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熟悉而親切的故鄉的味道。
  我是托利斯坦西部人,無采邑爵士蘭登·卡貝爾的唯一繼承人,從小就夢想著成為一名偉大的魔法師,因此幼年時進入首都哈威爾魔法師公會所開辦的學校學習,畢業後又去魯安尼亞深造。魯安尼亞是魔法師這一職業的肇始之地,也是目前大陸上魔法水準最高的國家,其首都荷裏尼斯是魔法師公會總會所在地,大陸上半數以上的大魔法師都在其中擔任職務或參與教學工作。因此我才會在年幼的時候,就千里跋涉前往東方。經過十年的刻苦學習和其後的遊歷修煉,終於,我感覺自己的能力已經可以晉級成為元素魔法師了,於是離開異國,踏上了歸國的道路。
  我的祖國托利斯坦,並不以魔法見強於整個人類世界,可是,魔法學徒晉級為見習魔法師、見習魔法師晉級為元素魔法師的儀式,規定必須在進入魔法學校起就註冊登錄的公會舉行。所以,我只有回到托利斯坦的首都哈威爾來。
  托利斯坦是教皇國,宗教氣氛非常濃烈,這是在東方各國完全感受不到的。雖然真神是唯一的,沒有人敢於提出疑問,但是在魯安尼亞,人民普遍崇拜其世俗女王,而在商業國蓋亞,甚至很多人認為金錢比神靈還要萬能。這也是無論政治力、經濟力還是軍事力,都高高淩駕于魯安尼亞之上的教皇國托利斯坦,卻無法在魔法技術上超越對方的原因之一吧。聽說不久前哈威爾教區的主教,就提出某些擬態魔法不僅僅是對人類,也是對神的欺騙,要求禁止研究和使用。
  十一月十六日,我終於回到了久別的哈威爾城,報名參加元素魔法師的晉級儀式。

  在東方世界,幾乎所有城市的魔法師公會都緊鄰著神廟,因為他們認為靠神的加護才能達到魔法研究的極點。但在西方的托利斯坦,魔法師公會則都遠離神廟而存在。“魔法在很多領域,都侵犯了神的特權,因此魔法師公會必須要以謙恭的姿態遠離神廟,以表示對神的虔誠的歉意。”——托利斯坦第五王朝的開國之君、教皇安尼·聖·卡爾卡斯曾經這樣說過。在首都哈威爾城中,宏偉的雷霆聖殿位於城市中心,而魔法師公會則偏處東南一隅。
  進入魔法師公會——這裏的結構佈局,一如我十六年前來參加魔法學徒向見習魔法師的晉級時一樣,絲毫沒有改變。來到公會西部的晉級辦事處,我首先詳細填寫了履歷表,並驗明瞭魔法波動,然後等了大約一個小時,身份核查無誤,才被領進最裏面的一間小屋子。
  接待我的,是托利斯坦一位元著名的元素魔法師,也是我在魔法學校學習時候的導師——瓦爾·哈勒姆先生。
  “你好,尤曼斯,”哈勒姆先生親切地叫著我的名字,“我聽說過你在東方學習和遊歷的事蹟,剛才也查看過有關你的魔法波動的資料,你應該有資格晉級元素魔法師了。努力吧。”
  “如果任務不是很難的話……”我坐在導師對面,少年時候的敬畏之情突然再度產生,自己想想也有些感覺好笑。
  哈勒姆先生微笑著點點頭:“你很走運,尤曼斯。前次的任務,從兩年前頒發以來,一共有十五位見習魔法師嘗試完成,結果死了十二個,另外兩個重傷,到最後一個才取得勝利,當然,勝利者也同時取得了元素魔法師的資格——就在你來之前半個月。”
  “那是什麼樣的任務呢?”
  “很困難的任務啊,”導師捋捋長須,回答我的詢問,“兩年前托利斯坦的北方出現了一個野蠻的獸人部落——大概是從獸人領地或者別的地方遷來的吧。他們的首領叫做彼特,傳說是獸人王剛哈克麾下的大將……”
  我坐得筆直,靜靜聽著。
  “據說彼特得罪了剛哈克,帶領族人來投奔我國。教皇陛下大發慈悲,對他們的首領承諾,只要交出人質,就可以住到斯莫里谷地去——不能否認,那個谷地很荒涼,可是站在人類的立場上,能夠收留他們就已經很不錯了。然而彼特竟然不領情,擅自帶領部屬進入洛維蘭多平原開荒耕種。這一舉動惹怒了教廷,紅衣主教以對教皇不敬的罪名,命令彼特和他的族人們自盡。平心而論,處罰嚴厲了一點,獸人們不接受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他們竟然侮辱了派去傳令的官員,這種粗蠻舉動當然無法使事態向好的方向發展。教廷這邊也很為難,本想出動大魔法師或者教皇騎士團剿滅他們吧,又怕大材小用被別國嘲笑。好在他們也並沒有向城市或者鄉村進行侵犯,只是癬疥之禍,所以就作為晉級元素魔法師的測試啦……”
  我點頭,但同時心中卻難免產生了一絲不快。我承認人類是神最完美的造物,可是難道因此就可以如此輕視甚至敵視其他種族嗎?那些所謂的神職人員,所秉承的,真正是神的旨意嗎?
  “那麼,最終是誰完成了這項任務呢?”我問導師。
  “是長年居住在艾爾帕西亞的一名雇傭兵,名字叫做斯威特·哈克,三十二歲,比你還年青三歲,很有潛質,如果肯為祖國托利斯坦服務就好了。他確實是個人才,據我所知,一開始的時候,他是扮做教廷所派遣的和談使者,用此方法取得了彼特的信任。然後,在他和彼特談判的時候,他帶去的手下開始屠殺毫無防備的獸人,而他自己則趁彼特被這突如其來的事件搞得分神的時候,從背後偷襲。結果一下子就得手了。真是個人才啊!”
  哈勒姆先生用讚賞的語氣敍述著這件事的時候,在旁邊聽著的我卻從心底泛上一陣陣的反感,我打斷了他:“老師,我……我想瞭解一下將要分配給我的任務。”
  “啊,對啊,你果然還沒有變呢,尤曼斯,”導師哈哈笑了起來,“我知道你是做不出這種事情來的,可是不這樣利用策略,是根本無法戰勝彼特的……”說著話,他從身旁的抽屜裏拿出一個厚厚的本子,翻到中間一頁:“因此,你很幸運,幸運地接受新的晉級任務。這次的任務是,剿滅以華史·繆綸為首那一夥叛國者,並將繆倫的信物——一隻銀護臂帶來作為憑證。”說完這些話,導師合上本子,抬起頭來看著我:“就是這樣,對於執行任務的輔助成員沒有限制,如果你需要的話。自己去招募,或者提出申請,由公會指定,都可以。”
  “叛國者嗎?那麼,請問,您這裏有沒有相關的情報?”
  “情報嗎?“導師微微一笑,”你去公會的圖書館尋找吧——這也是考驗的一部分。”

  我恭敬地行過禮以後,就退了出來。呼吸著屋外的空氣,突然感覺心情分外輕鬆。來到公會附設的圖書館,這裏共有數十間高頂大屋,每間屋子裏都有二十多具巨大的書架,滿滿地堆著用古今中外各種文字寫作的書籍。
  我不禁搖頭苦笑,雖然這裏比起荷裏尼斯總會的圖書館要略小一點,但想從如此浩如煙海的書籍中找到有關晉級任務的資料和線索,恐怕比任務本身更加來得困難啊!
  還好,晉級任務是沒有時間限制的,只要任務不被其他人搶先完成就可以了。我漫無目的地到處瞎翻,真神保佑,不到半個小時,竟然就被我找到了所需要的資料。因為,近幾年來,反對教廷統治、宣揚異端邪說的,在托利斯坦國內只有一個人,他的名字就叫做——華史·繆綸。
  然而,這就是我所獲得的全部資料。至於這個華史·繆綸多大年紀、相貌如何、高矮胖瘦、宣揚的是什麼異端、一向在何處出沒……卻一概都找不到。
  天色逐漸昏暗了下來,我必須要端著書緊靠窗戶,才能勉強看清上面的字跡。“先生,要幫您點盞燈過來嗎?”一位管理員湊過來問我。我向他微笑表示謝意,但搖了搖頭——看起來,今晚再呆在這裏,是不會有什麼進展的……
  就這樣,我離開了圖書館,找到城東的一家客店住宿。
  客店不大,但也不是那種亂七八糟的小地方,前廳佈置得很有品位。三五張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桌子旁邊零散地坐著幾個客人,一個像是商人模樣的坐在靠窗的桌子邊,另外兩個戰士模樣的正坐在靠門邊的桌子上安靜地豪飲,還有一個陰沉的傢伙獨自坐在角落裏。我和那個看起來滿嚴肅的老闆要了一間客房後,就回到前廳並且坐了下來……
  要了一杯自釀的勒度酒,我開始仔細地考慮自己剛接領的任務,腦子裏亂糟糟的,怎麼也理不清頭緒。不過,總這麼耗著也不是辦法,還是打聽一下,也許會在這個小地方得到意想不到的情報呢。
  我看了看四周,那兩個戰士還在濫飲,一杯又一杯地喝個沒完,然而奇怪的是兩個人分明相識,卻從始至終沒有交談過一句話。那個坐在角落裏的傢伙,看起來不是可以隨便打交道的親切的人。那個商人,或許是可以和他談談……
  我端著酒杯來到靠窗的桌子邊,那人抬起頭來笑了一下:“有事嗎,小夥子?”
  萍水相逢,就直接詢問似乎不大好,還是通過閒談逐漸切入正題吧:“沒什麼事,一個人喝酒有點無聊,一起坐介意嗎?”
  “當然不會,請坐吧。我叫斐迪南。”看來倒是個很好說話的人。
  “卡貝爾”我報上了自己的姓氏,“看樣子您不是本地人,到這裏來有事嗎?”
  “啊,我到這裏來做點小生意。”他似乎很愜意地喝著酒,還把一碟下酒的小菜向我面前推了推。
  “您是商人嗎?那您經常來往於各個國家吧。我可以向您打聽一個人嗎?”
  “啊,如果我知道——是什麼人?”
  “華史·繆綸。”
  “華史·繆綸……”
  “是啊,”我的原則是,如果想讓別人對你說實話,本身就要先以誠相待,“實不相瞞,這是我的晉級任務。我的任務是要找到並消滅這個叛國者。您知道有關他的消息嗎?”
  斐迪南的臉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華史·繆綸……叛國者華史·繆倫?我知道他,但是很抱歉,僅僅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存在而已……啊,我還有些事情要辦,先告辭了。”
  我注意到了對方臉上細微驚惶表情的流露,真是很奇怪,這個傢伙肯定和我的目標有關係。我站起身,剛要追問,斐迪南已經跑到櫃檯那邊結帳去了。這時候,一直坐在角落裏的那個陰沉著臉的人突然湊了過來,攔在我的面前。他長著一張無表情的醜臉,一雙眼睛閃著殘忍而狡詐的光。
  “先生,您是想找華史·繆綸嗎?”
  “你是誰?”
  “這個您沒必要知道,您只要知道我是您的朋友就可以了。我也是受人所托在查找那個叛國者的下落,並且已經有了線索……”
  “你要說什麼?”我看到斐迪南飛快地走了出去,不過現在面前此人卻使我產生了更大的興趣。我急忙暗中向斐迪南身上發射了一道無形的魔法,然後全副精神對付這個傢伙。
  “華史·繆綸,目前就正在哈威爾城外不遠的地方。”
  “在什麼地方?”
  那人盯著我的眼睛:“地址嗎?您難道不認為這是需要條件的嗎?”
  “什麼條件?”
  “是這樣的,我受人所托,要找到那個叛國者。不過我的能力不夠強,所以我想……”
  “你想要我幫你抓住他?”我故意冷笑著,“那麼,不如你連元素魔法師的晉級也一起幫我完成如何?”
  “您放心,不會讓您吃虧的,我的委託人是個大人物。可以向您保證,這件事絕對會對您有利的。”
  那傢伙的目光似乎很誠摯,但似乎又有一點游離,我看不透他,只是本能地感覺似乎有點不可靠。差不多了,我感應到自己剛才放射的魔法的波動已經越來越弱,再不追上去,就很難找到斐迪南了。於是,我往桌上扔了兩枚銀幣,輕輕推開了擋在身前的人,快步向屋外走去。
  那個陰沉的傢伙並沒有追上來,我確定他只是在拖延時間,以掩護斐迪南逃走。這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街道上一片沉寂,少有行人,這使我的追蹤非常方便。我感應到,斐迪南的腳步越來越快,或者他本身就是在小跑前進。我加快了腳步,生怕跟丟了他。
  一路向南,逐漸接近了城牆邊的舊城區——這裏居住著賤民和下等奴隸,一個商人沒理由到這種地方來的。看起來,確實只要跟著這個傢伙,就一定能找到我所盼望的東西。這時候,我發覺斐迪南向一條狹窄的小巷閃了進去,根據自己的魔法波動之反射,這條小巷應該並不深。
  我想還是等一等的好,於是就在旁邊一個廢棄的門洞裏隱藏了起來,並且還使用了一個擬態魔法,使自己和旁邊的環境顏色相吻合。這和那種高級的隱身魔法當然無法相比,不過在這種燈光黯淡的地方,應該已經滿夠用了。
  大概等了一個小時左右——我的魔法波動逐漸消弱,但我仍然可以確定斐迪南並未離開更遠。我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拐進小巷,終於,看到巷中開了一道小門,斐迪南從那裏面走了出來。他警惕的望瞭望四周,反手關上了門,沒有絲毫察覺地從我面前走了過去。
  我靠著牆角慢慢往前蹭,來到了斐迪南走出來的地方。這裏和四周的圍牆沒有區別,我把耳朵輕輕湊上去,牆那邊隱隱的傳來微弱的人聲。這應該是一道暗門,如果不是剛才斐迪南從這裏走出來,要發現這道暗門還真是不容易。
  朋友們都知道我尤曼斯·卡貝爾是個謹慎的人,永遠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在這種環境下,當然要先盡一切可能來探查敵人的情報,所以我收斂心神,專心捕捉著牆內傳出的聲音。
  “繆倫先生,這裏很危險,你還是趕緊走吧,斐迪南不是來警告過了嗎?已經有人在詢問你的下落了!”一陣喜悅襲上心頭,想不到這麼快就可以有機會完成我的晉級任務。
  “不,在哈威爾城中,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辦完呢。”那就是華史·繆倫嗎?很年輕的聲音呢。
  “這種事交給我們做就可以了,您不用這麼涉險啊。”
  “不行,法布林是為我而死的,我一定要見到他的家人,向他們當面致歉。”
  “可是首領……”
  “我已經決定了,不用再勸。要知道,我不是你們的首領,我是你們的朋友。我們是因為理想才走到一起的,只要理想不滅,即使我死了又有什麼關係。”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是個善於收買人心的惡徒?一個蠢貨?還是……
 不管怎樣,既然確定了繆倫是在這裏,那麼出其不意將其擊斃,才是我現在應該做的事情!我雙手張開,輕輕放到牆上,一個爆裂魔法炸爛了暗門,沖了進去。
  裏面的人被強烈的爆碎聲和我的突然出現驚呆了,一時間竟然沒有人想到拿起武器。我嘴裏喃喃地念道:“無所不在的精靈啊,奪取我敵人的力量,剝奪他們肢體移動的權利吧。”
  “這是麻痹魔法,快、快布結界……”裏面幾個穿著長袍,魔法師模樣的人驚慌失措地叫道。
  可惜已經晚了,麻痹魔法可是我最下功夫精研的一種魔法!
  所有人都被魔法定住了,這時的我可以從容地端詳自己的俘虜——因為,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並不想立刻就殺死那個叛國者。
  “你們誰是華史·繆綸。”我冷冷地問道。
  那些人面面相覷,臉上都表現出悲憤的神色。一個中年人憤怒地瞪著我說說:“我就是華史·繆綸。”
  “不,我才是!你這個教廷的走狗,取了我的性命向你主人邀功去吧!”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的戰士。
  “我,我才是……”突然響起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我轉頭看過去,竟然是那個在旅店中遇到過的想賣給我情報的男人。這時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那種令人厭惡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使人由衷敬佩的凜然之色。
  我的目光被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手上的銀護臂吸引住了。我知道那才是華史·繆綸的標誌。
  那年輕人發覺到我的目光,他微微一笑,平靜地說道:“是的,我是真正的華史·繆綸,我把我的性命給你。我知道你不是教廷的人,那些膽小鬼是不敢一個人到我們這裏來的。你是一個要晉級的魔法師吧。好的,你可以拿走我的性命,但是請你放過我的朋友們。”
  望著他真誠的眼神,我的心中突然感受到了一絲憐憫或是悲哀。這就是被我的祖國認為是叛逆,被當作元素魔法師晉級獵物的人嗎?
  或者,以我軟弱的性格,將真的無法在學業上有太大的成就吧——那是小時候在公會學校學習的時候,哈勒姆導師對我的評價。我深吸一口氣,搖搖頭:“算了,我的良心不允許自己這樣做,我走了,魔法會在我離開後自動解除。我走以後,你也走吧,我想,以後的追殺者不會象我這樣放過你的。”
  沒有理會華史·繆綸摻雜著迷惑和感激的眼神,我轉身走出了暗門。
  並沒有能夠完成晉級的任務,不知怎的,我的心裏反倒有一種解脫的感覺。也許是這些年在東方世界的遊歷,聽到了太多對教廷專制統治的批評,使我在潛意識中,一開始就沒有對“叛國者”這一名詞感到太強烈的惡感吧。公會大概會把我除名,不一定……照慣例應該算我自動放棄這次的任務。三年後再來試試看吧,希望到那時應該不會再有什麼殺人或者是追捕罪犯的任務了吧。
  就這樣,我放棄了自己的任務,並且很快離開了自己的國家,我的目的地在哪里呢?也許再回去魯安尼亞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17:49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十二章 祭典



(尤曼斯·卡貝爾的心路歷程之二)




  放棄公會所給的任務後,我離開了祖國托利斯坦,渡過波濤洶湧的尼倫河,向東方走去。雖然可以利用魔法陣作大城市間的快速移動,但我想再多看看祖國的美麗山河。山河是美麗的,但其中卻隱約彌漫著一股陳腐的氣息。為了這股氣息,我可能很久都不會再回到托利斯坦來了。
  經過幾個月的旅行,我來到了魔法王國魯安尼亞的首都荷裏尼斯,按照慣例到這裏的魔法公會來註冊。“尤曼斯,”曾經指點過我風系魔法訣竅的元素魔法師尼可爾正逢值班,拍著我的肩膀問我,“沒有得到你晉級的消息啊——失敗了?”
  我苦笑,把那個讓我無法完成的任務告訴了他。尼可爾沉吟了一會兒,對我說:“宇宙間只有一位真神,但那是遙遠而不可企及的。然而在魯安尼亞人心目中,我們女王,佔有比神更大的權威。”
  “就象托利斯坦的教皇?”
  “不,”尼可爾微笑,“女王有權威,但沒有權力,更不會仇視異端,所有魯安尼亞的人民都像愛自己的母親一樣敬愛自己的女王——現在正好有一個機會,你想不想見見女王?”
  “見女王?”我有點奇怪,“聽說你們的女王一般是不露面的啊。”
  “你知道,”尼可爾笑著說,“魯安尼亞女王不僅僅是國家的領袖和象徵,也是魔法師之王,她具有激發元素魔法師體內潛能,從而將其提升為大魔法師的能力。女王不是世襲的,而是靠尋找和測試來確定其人選。每一代女王都出自魯安尼亞境內,其他國家和地域,從沒有發現一個具備如此奇異能力的人。這種能力究竟何來?至今還是一個謎。最普遍的說法是……”
  “是聖湖的力量。”我插口說。
  “是啊,聖湖恰在魯安尼亞境內。因此每三年的二月初五,在聖湖附近都會舉辦盛大的祭祀儀式。還有七天,你應該能在那裏見到我們的瑪麗艾爾女王陛下。”
  “聽說,她還只是個孩子。”
  “我說過了,女王有權威但沒有權力。身為女王,只需要一顆仁慈的心。怎麼樣,如果你想去的話,我給你安排一個位置。”
  我點點頭——這幾天剛好想散散心,所以就接受了他的好意。

  尼可爾幫我搞到了一張通行證。七天后,我通過魔法陣傳送和短途的步行,來到了聖湖旁邊。
  聖湖,是以發源于聖山東麓的亞倫河為主的許多內陸河流彙聚而成。亞倫河,將聖山上融化的積雪帶往東方,它的河水終年清澈凜冽,是分割魯安尼亞與蓋亞兩國的天然邊界。
  聖山,是父親之山,亞倫河的姐妹河——聖河尼倫——是母親之水,而聖湖,則被稱為是魯安尼亞的母親,魔法之源。
  此時,正好是春季,樹木綻放著一層新綠,濕潤的道路散發著好聞的泥土的芳香——這大概是水系魔法的作用吧,我聽尼可爾說起過,在這裏有個習俗,最早來參加祭典的魔法師們會用水系魔法來清潔自己所走過的道路。
  聖湖附近,許多道路都已經封鎖了,我靠著通行證,一路暢行無阻。這裏來來往往的,除了少數當地居民外,都是身披莊嚴法袍的魔法師——從他們隱約流露於外的魔法波動,就可以清晰地察覺到。
  我正走著,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叫我:“年青人,請停一下。”我停下腳步,回過頭去,身後是一位鬚髮蒼白的老人,穿一身紫色的法袍——我知道,那是魯安尼亞上位元素魔法師的標誌。
  “你是外國人嗎?”老人走近來,問我。
  “是的,我是托利斯坦人,不過在魯安尼亞已經居住了十多年了——我是來魯安尼亞研習魔法的。”
  老人點頭:“我的名字是喬加·維裏安。是誰介紹你前來的——你知道,基本上這個祭典,只有本國的部分魔法師參加。當然我們不是不歡迎外國人。你有通行證嗎?”
  “是的,”我掏出通行證來給他看,“是尼可爾先生介紹我來的。”
  維裏安微笑:“原來是他給你的通行證。對不起,因為女王年幼,還沒有能力保護自己,所以我們擔心會有奸細潛入,對女王不利……”
  “對女王不利?”我驚訝地問,“哪里來的奸細?蓋亞?托利斯坦?”
  維裏安搖頭苦笑,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怎麼樣?我來當你的導遊和解說吧——說起來,這個祭典,我已經參加過十二次了。”
  在枯燥的步行中,當然很願意有個可以談話的朋友,加之老人的態度和藹,沒有因為年齡和身份而產生絲毫傲慢的態度,所以我和樂意和他同行。他一路為我解說魯安尼亞、尤其是聖湖附近的風土人情。雖然我在魯安尼亞居住了十多年,但還是第一次參加這個祭典,而且不常到聖湖附近來,他所述說的許多事情,都是我從來沒有聽到過的。
  等我們趕到會場的時候,已經接近正午,祭典就快要開始了。“在我參加過的這十二次祭典中,還曾經有一次,親眼看到上代女王為祖亞閣下晉級大魔法師施行儀式,”維裏安遺憾地搖著頭說,“可惜人過中年,我就覺悟了,我的資質太差,永遠沒有希望成為大魔法師了。”
  呵呵,這就是魯安尼亞人啊,一般來說很少有人會奢望自己能當上大魔法師,不算一般人,就連平常的元素魔法師也很少敢去想的。
  太陽慢慢爬上頭頂,祭典開始了。在贊禮官的引導下,女王瑪麗埃爾由大魔法師魯科歐和祖亞陪同登上臨時搭成的高臺。女王真的很年青,頂多十七八歲,非常美麗迷人,體現在她白皙面龐上的高貴和神秘的表情,尤其使人敬愛。有這樣神情的人,是沒有人會輕視的,我開始瞭解到魯安尼亞人的虔誠之心的由來了。
  女王張開雙手,開始誦念讚美聖湖的祈禱文。她使用的,大概是魯安尼亞古代語言,我不是很懂,但仍然靜靜地肅立,傾聽著每一個音節。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一股強勁的魔法波動從我身側掠過。我急忙轉過頭,看見有團火球打在一個人的身上。那人一個趔趄,撒腿就跑。
  參加祭典的,大約有上百名見習魔法師、三十多位元元素魔法師,還有魯科歐和祖亞兩位大魔法師,怎麼會讓這個人逃走呢?眨眼間,數十道禁錮魔法從四面八方向那人射了過去。那人掙脫了兩三道以後,就被結結實實地捆住了。
  幾名衛兵跑上去,按住了那人。
  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情,我想起來維裏安所說的刺客的事情——這個傢伙真的是刺客嗎?他真的想刺殺女王嗎?是誰派他來的呢?
  我們都被命令前往臨時搭建、以避風雨的草棚中坐下,等候審查——他們大概認為這刺客還有同謀在場吧。
  在等待審查的時候,我向身旁的人詢問事情的究竟,但是沒有幾個人可以說得明白。“那是見習魔法師吉米·夏蘇,”有人回答我,“他在被禁錮住的同時,就服毒自殺了。據說有人看到他正對女王陛下做了一些手勢——但那是連大魔法師也無法理解的手勢。因此有人懷疑,他是受到魔族的控制了呢。”
  “魔族!”我吃了一驚,“竟然會有魔族出現嗎?”
  “嘿嘿,”維裏安苦笑,“人類慣於把自己所不能瞭解的事情,推到魔族的身上去啊——我想,現在最關鍵的,是夏蘇真的受到控制,還是……僅僅是有人指使。”“不管怎麼說,”有人語氣凝重地說道,“這不是一個好兆頭,國家,將有變亂發生。”
  大家被一個個地叫出去,最後輪到了我。負責查問我的,是一名元素魔法師:“對不起,與你同來的維裏安先生已經把你的情況都介紹過了。很遺憾,讓你一個外國人,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希望你回去以後,不要將此事過多的宣揚出去。”
  我點頭答應:“那位維裏安先生,他的身份很尊貴嗎?”“那倒不是,”那位元元素魔法師笑笑,“他是目前魯安尼亞年齡最大的元素魔法師,現在大多數元素魔法師幼年時都在公會學校受過他的教導。老人家已經——一百一十歲了。”我嚇了一跳,看維裏安老人的相貌,也不過六十出頭的樣子……

  就這樣,祭典匆匆收場,我又百無聊賴地回到了荷裏尼斯,在靠近魔法師公會的一家旅館裏暫時安頓了下來。
  今天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我很累了,倒頭就睡,差不多到半夜的時候,我被一陣嘈雜聲驚醒了,披上一件衣服從視窗向下張望,只見有幾個人慌慌張張地跑來跑去,我喊來侍者,問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啊,讓您看到這些真是不好意思,”侍者一臉歉意地說道:“本來荷裏尼斯城內是非常平靜的,可沒想到最近出了這種事情,打擾您休息了。”
  “到底是怎麼了?”
  “其實是這樣的,最近發生了幾起奇怪的盜竊案,在半夜的時候,廚房裏食物總是被偷。現場找不到絲毫的痕跡,我們也曾派人去看守,可是每次看守都睡得象死人一樣,還有一個足足睡了三天才醒……”
  “那你們就沒有向公會報告嗎?”
  “有啊,魔法師公會也曾派了幾位見習魔法師來看過,可是什麼也沒有發現。”
  魯安尼亞就是這樣,這個魔法王國沒有一個所謂的政府,所有的事務都是由各級魔法師公會來承擔的。
  那侍者接著說下去:“……要是來一位元元素魔法師就好了,可是象這樣的小事,怎麼可能勞動到那樣級別的人呢?今天又發生了這樣的事,那個賊把明天客人們的早飯都偷走了,所以老板正讓廚子們重新準備。對不起,打擾您了。”
  “那麼,也許明早我可以幫助你們做些什麼。”
  “那太感謝了,您好好休息吧。”侍者並沒有做什麼特別的表情,非常有禮貌地退了下去。他這種態度讓我有點不能接受,虧我這麼熱心地想要幫他的忙。
  冷靜下來仔細一想,我現在的身份不過只是一個見習魔法師,他這樣對待我,也是身為魔法大都會荷裏尼斯的居民所必然會有的態度吧。算了,算了,還是一切等到明天早上再說。
  外面的嘈雜聲明顯地低下來了,這些人還真是體貼啊,不愧是以溫和、好客而聞名大陸的魯安尼亞人。我躺回床上,一陣睡意湧上心頭……

  一覺醒來已經是早上了。
  我在前廳隨便吃了一點東西後,按照侍者的指點找到了旅館老闆。老闆是一個矮矮的黑胖子,一雙小眼睛露出那種並不貪婪的普通生意人的微笑,非常和氣地請我坐下。
  “您好,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
  “昨天晚上的事……”
  “那件事嗎?真是不好意思,打擾您休息了吧。”老闆臉上露出明顯的歉意。
  “那倒不是,聽說您這裏有盜賊,我想要幫您抓住他。”
  “是這樣……您看,讓您費心了……怎麼說呢?您要是一時手頭不便的話……雖然我們是小本經營……不過……”
  看到老闆煞費苦心地斟酌詞句,我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這傢伙,一定是以為我沒錢付賬,想要打工還帳了。
  我打斷他的話:“請不要誤會,我沒想拖欠您的房錢,我只是對那個小偷有興趣,是出於好奇才想這麼做的。”
  老闆尷尬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我還以為您……真是謝謝,這一個月來不知怎麼的,每隔幾天晚上,廚房裏的食物都會莫名其妙的丟失很多,誰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您要是肯幫忙,那就拜託晚上替我們看一下廚房吧。”
  我一口答應了下來,這老闆還真夠意思,晚上請我大吃了一頓。吃完飯,我就在侍者的指領下來到了廚房。我詳細詢問了前此守夜的人的措施,然後要了一盞油燈和一本消閒讀物,就坐了下來。
  一連三晚,沒有見到半個人影。老闆倒是十分的抱歉,好象小偷不來是他的責任似的。我本來已經興致索然,想要結束等待了,可是偏對著他那種態度,說不出停止的話。又過了兩天,還是沒有任何的動靜,直到第六天的晚上……
  我剛合上不知道第幾本消閒讀物,正在默默復習背誦咒文的時候,突然感覺非常的困倦,上下眼皮直打架。沒道理啊?以我現在的修為,不應該出現這種難以控制自己心神的狀況啊。直覺告訴我,已經有情況發生了!果然,當我暗暗地在自己身上設置了一個魔法防禦結界後,一切的不適感就全部消失了。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自己藏到一個櫃子後面,偷偷從縫隙中往外看——
  一個小小的黑影從牆角閃了出來,鬼鬼祟祟地四處張望了一下,跳到了灶台旁邊,抓起食物就往嘴裏塞……我忍住了想沖出去的衝動,耐心等那黑影吃飽喝足。
  過了不大一會兒,那黑影跳下了灶台,向外跑去,我順勢悄悄地在它身上施加了一點魔法力。等它走遠了,我才走出了藏身的地方,感應著輕微的魔法波動追了出去。
  還好這是在晚上,如果大家都不是在睡覺的話,我可不敢在荷裏尼斯城中施展這種追蹤他人行蹤的魔法,因為這種魔法是用感知魔法波動來追尋對方的,在野外還好,如果是在人多的地方,紛雜的魔法波動一定會將我的魔法掩蓋起來(尤其是這個城市,裏面有那麼多的見習魔法師和元素魔法師,甚至還有大魔法師!)。
  追尋著那小東西的痕跡,我來到了城外不遠的一個小山谷裏,那痕跡延伸到一道岩石縫隙裏就消失了。我的好奇心是絕對旺盛的,沒有弄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前,絕不會善罷甘休。在周圍找了一根比較堅硬的木頭後,我在上面施加了一個擬態魔法,暫時把它變得鋼鐵一般堅硬,在縫隙上又敲又撬,足足花了半天的時間,弄出了一身臭汗,才勉強挖開了一個可容一人擠進去的洞。
  在開這個洞的時候,我就奇怪為什麼這裏的岩石質料和別處的不同,直到進了裏面才恍然大悟——
  這不是天然的縫隙,這原來是一個掩飾得很好的山洞。山洞裏面很寬敞,洞頂的側面還有一個用來通風的透氣孔。我借著手中照明魔法的亮光,看見洞穴中央擺著石桌石椅,在靠著洞壁的地方還有一張石床,上面躺著一具骷髏,穿著粗布衣服。石床旁邊還放置著許多食物,有的已經發黴了。我仔細地觀察四周,在屍骨旁邊發現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小布袋,我撿起布袋,裏面是一方小盒子,上面的封條已經朽爛不堪。打開盒子,裏面擺著一枚戒指和一張字條,字條上面寫著幾行咒語。
  我默念字條上的咒語,突然間,戒指中射出一道微弱的光芒,竟然鑽出來一個小精靈,樣子和我在廚房裏見到的那個一模一樣!
  “你是新的主人嗎?”小傢伙細聲細氣地問道。
  “你是誰?躺在那裏的人又是誰呢?”我仔細打量眼前這個小傢伙,它的樣子就象一隻未成年的小猴子,表情很幼稚,似乎沒有什麼危險性。
  小傢伙鼻子一皺,好象要哭出來了:“我叫努布,他是帕斯,努布只是睡了一覺醒來,帕斯就變得那麼瘦了,我叫他吃東西他也不吃,好象病得很重。你快幫幫他吧,只要你能治好他,你讓我幹什麼都可以,帕斯是我的好朋友啊。”說到這裏,小傢伙的眼淚一滴滴地掉了下來。
  我費了半天的勁,才大致給努布解釋清楚現在的狀況,使我奇怪的是,努布似乎根本不瞭解死亡是怎麼一回事。最後,我帶著戒指鑽出了洞穴,用泥土和石頭將洞門重新封了起來,再應努布的要求在旁邊的岩石上刻下了“召喚術師帕斯·拉姆斯登之墓”幾個字後,就回到了荷裏尼斯。
  我先去找了尼可爾,我們兩人一起從努布斷斷續續的敍述中,花了不少時間才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努布是一個具有催眠異能的小召喚獸,那具骷髏是一個不得志的召喚術師,他用畢生的時間才找到這麼一隻召喚獸,到了老年就在那山洞裏隱居,最後鬱鬱而終。他臨死前,將這個小召喚獸封印在那盒子裏(據尼可爾說,如果召喚獸不能得到召喚術師的魔法力補充,是會衰弱而死的,所以當召喚術師臨死的時候,不是將這召喚獸送給別人,就一定要封印起來留待別人來發現)。
  隨著時光的流逝,終於,那封印的力量漸漸衰弱,因此努布這小傢伙就逃出來了……
  “關於召喚術師這種職業……”尼可爾似乎認為我對這種非正統的職業所知甚少,要好好解釋一番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職業與探險者很相似。在古時候,召喚術也曾經是大陸上非常興盛的正統職業之一,召喚術師通過某種魔法役使另一次元的生物來協助作戰,這一種魔法需要魔力以及需要知道該種生物的次元座標。但是大約近千年前,這一職業沒落了,生物座標幾乎已經全部遺失了,雖然召喚魔法還在,卻已不能再用以召喚生物。現存的召喚術師是這樣一批人,他們在大陸各處流浪,到處尋找那些上古遺留下來的宿有魔法生物的魔法物品,利用已知的魔法將物品中的生物召喚出來作為自己的奴僕。因為找到的物品中生物的品質難以確定和這些物品很難找到,所以召喚術師這個職業在拉爾夫大陸上是一個稀有的職業。”
  說著,他笑了笑:“尤曼斯,說不定你可以轉職做召喚術師哦……哈哈哈哈。”
  我微微一笑,他對於召喚術師這種職業的認識,似乎也並不比我多多少。這是並不受兩大公會體系認同的職業,屬於下等人,所以他會這樣取笑我。可是其實,我並不在乎社會地位的高低,做一名召喚術師,似乎也未必是個不好的選擇。
  我回到旅館,給老闆解釋了事情的經過,也讓小傢伙出來道了歉,老闆倒是個好人,回絕了我想替小傢伙償還的飯錢,並且還招待了我們一頓豐盛的大餐。努布也漸漸從悲痛中恢復了過來,我們又在荷裏尼斯玩兒了幾天以後,就一起踏上了新的旅程。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17:51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十三章 在卡基拉村

(金·斯沃的心路歷程之四)




  新年酒會結束以後,我毫不停留,立刻離開赫爾墨那使人窒息的沉悶空氣,帶著希爾維拉和奧莉亞絲,向南方進發。
  “聽說新的潘男爵和殿下關係很好是嗎?”奧莉亞絲還從沒有見過潘呢。
  “是啊,你不知道他的外號叫作‘斯沃的影子’嗎?”希爾維拉回答,然後轉過頭來問我,“三月一日才舉行繼承儀式,殿下為什麼這麼早就要出發?”
  “早嗎?旅遊的時間還是打充裕一點好吧。”
  “旅、旅遊?!”
  看著兩個美人驚詫的目光,我不由有點好笑。她們早應該料到我會是這種打算的呀——“首先呢,第一站是卡基拉村。”
  “卡基拉村?那只是一個小村莊而已,也沒聽說附近有什麼旅遊勝地呀——而且又偏離主路,去的話要繞很大一個圈子。”希爾維拉奇怪地問。
  “啊啊,我知道了,”奧莉亞絲故意撅著嘴,“一定是聽說那裏有什麼絕世美女吧……”
  “絕世美女就在眼前啊,”我微笑著輕撫奧莉亞絲美麗的面龐,“這次你可猜錯了。”

  半個多月以後,我們終於來到了位於東方山脈南端的卡基拉村。
  “這樣的地方過去竟然會是一國之王都,真令人難以想像啊。不管從什麼角度看過去,都不過一個平凡的小村莊而已。”
  “也不儘然呀,奧莉亞絲。你看那裏,普通的鄉村旅店,牆上是不會掛著那樣有品味的繪畫的。”
  “就算是這樣,如今這地方也只是個小山村罷了,到底它有什麼地方吸引咱們王子殿下的大駕光臨呢?”
  “既然過去是王都,一定會有些珍貴的寶物留下來,我想殿下是聽說了某些傳聞,想來探險尋寶的吧。”
  “我還是認為,會引起殿下興趣的,絕對不是寶藏而應該是美女的傳聞才對。”
  我聽著她們兩人的對話,不由啞然失笑。這次她們還真的猜錯了。我來到卡基拉村的目的既非寶物也不是美女,而只是單純地想看一看當年位於蓋亞邊境的小國,如今變成了什麼樣子。說實話,當我剛進入這個村子的時候,還真產生了一點滄海桑田的感觸呢。不過,多少有些意外,好歹也曾是一國之都的所在,如今竟沒落到如此殘破和狹小。但至少還是有一點值得欣慰:村子裏起碼還有一處像樣的酒吧就是我們現在所住的旅店的一樓。
  “喂,”我從躺椅上直起身來,“我要下去喝兩杯,你們就在這兒呆著吧。”
  “又要去喝酒?”奧莉亞絲問道,“晚餐時喝得還不夠多啊?”
  “否則有什麼事可做?”我反問,“總不能象農民一樣日落而息吧。”
  我看到希爾維拉和奧莉亞絲按例交換一個“真拿他沒辦法”的表情。
  “是不是酒吧裏有漂亮的女孩啊?”奧莉亞絲質問,“不然幹嗎不帶我們一起去?”
  “可不要亂惹事啊。”希爾維拉微笑著提醒。
  我笑著擺了擺手走出客房,之所以不帶她們去,倒不是因為要找女人,只是想喝上兩杯後出村去散散心。她倆若在身邊,一定又會勸阻說“您是王子殿下呀,要遠離危險之地,不要四處亂跑”之類的話吧。
  下到一樓,酒吧裏還真是熱鬧,看起來像是旅人的酒客很少,多數都是本地人,想必這是此地作為王都時留下來的習慣吧。我要了一瓶勒度酒,在張靠牆的桌旁落座。還沒有喝完一杯,一個矮小的青年男子端著酒杯湊了過來。
  “您好,可敬的先生,可有榮幸與您共飲兩杯?”
  看上去是個油滑的傢伙,但並不招人反感,我請他在桌旁坐下,這個人喜形於色地表示感謝。
  “您真是個友善的人呢,我是本村首屈一指的魔法學徒,而且經常為外來的貴客充當嚮導——看您那高貴的氣質,一定是位貴族吧?”
  “好眼力,我是來自王都的佩齊歐斯·安布洛法爾特克豪森子爵。”我隨口謅了一個拗口的假名,這對被迫熟讀貴族譜系的我來說,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原來是安……法……豪森子爵閣下,真是幸會呀,您一定是知道卡基拉村當年的盛名而前來觀光的吧?”
  看著他被我編造的假名噎住的樣子,我忍著笑回答道:“是啊,說起來,嚮導先生,這裏都有些什麼名勝古跡呢?”
  “您算問對人了,卡基拉村實際上有著許多偉大的遺跡呢,只不過多數不為世人所知而已。”
  “說來聽聽?”
  “您這樣的貴人,一定聽過那首著名的敍事詩《瓦蘭納爾》吧,那詩裏唱的幾千年前魔貴族拉斯帕爾·方塔里亞為人類造起的橋,其中一座的舊址就在這村外呢,只不過……現在橋已經沒有了。”
  “沒有了?……那麼還有什麼?”
  “您知道莎蒂婭吧?”
  “傳說中的魔女莎蒂婭……我父親年輕時曾見過她,而且還曾經得到過她的饋賜呢。”我信口開河。
  “是嗎!那麼您的家族可真幸運啊,那位永葆青春、不老不死的魔女行蹤飄忽,即便是王公貴族,也很難有人能一睹芳容呢。”
  “哈哈哈哈,是吧。”我一邊喝酒一邊笑。
  “那位莎蒂婭也曾在我們村裏住啊,不過……也已經是快一百三十年前的事了,可惜她的故居沒能保存下來。”
  “喂,到底有沒有現在尚存的景點啊?”
  “當然有啊!在村外兩裏左右的地方,有古魔法使安德魯斯的神秘遺跡呢,只要您惠賜一枚銀幣的嚮導費,我就帶您去一趟如何?”
  “安德魯斯的遺跡……”我重複了一遍,忽然想起,布拉德曾經告訴過我,他前幾年為了晉級元素魔法師而周遊各地進行修業時,曾在某地見到過所謂“安德魯斯的遺跡”。但他認為那不過是一處平平無奇的地方,只因為有著特殊的地質風貌,而被一些貪財的村民用來騙錢而已。
  “就是這個小子嗎……”我暗忖著,這傢伙八成是看我象個不學無術而又喜歡獵奇的富家少爺,而打算從我身上刮點油水吧。哈哈,真要那樣的話,正好借此機會為前此的上當受騙者出出氣——這也馬馬虎虎算是俠義行為吧。
  “好,我去看看。”我一邊想著,一邊向那小個子點點頭,只見他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狡猾的笑意。這個利慾薰心的滑頭,一定以為又能騙到一筆好處費了吧!我跟著他,離開了村莊。

  說是兩裏地,可走著去還真不近,一路上小個子口若懸河地向我不停吹噓,內容從他家族的光榮歷史到這個村子附近長眠著多少偉大人物應有盡有。雖然聽起來都是些漫無邊際的胡扯,但他的口才還真不錯,況且聽這些荒誕不經的故事,總比在赫爾墨聽科德賴爾之流說教要有趣多了。終於,小個子停下了腳步,我看到一塊光滑的石板出現在眼前。
  “就是這裏了,閣下。”
  必須承認,這是一塊很特殊的石板,其光潔平整實在不像是純天然的東西。不過,要說這玩意兒就是古魔法使安德魯斯的遺跡,可實在有點太過莫名其妙了。
  “就是這塊石板嗎?”我一邊問,一邊學著布拉德的樣子把手放在石板上面,但是,一絲一毫的魔力反應也感受不到。
  “沒錯,這就是安德魯斯閣下留下的遺跡啊。”
  “真的嗎?真的很壯觀呀!”我故意裝出歡呼雀躍的樣子,“那麼,嚮導先生,現在就請你開始解說吧。”
  “解說?解說什麼?”
  “這塊石板……啊不,大魔法師安德魯斯的遺跡,它的詳細來歷呀。譬如說,安德魯斯閣下是何年何月留下這處遺跡的?蓋亞曆或者魔獸曆都可以,我會換算。”
  “這個……”小個子撓了撓頭,表情有點尷尬,“具體的時間我可不清楚,應該是在大約五十年前的事情吧。”
  “這樣啊,”我假裝出一副失望的表情,“也不要緊,真正的古跡,年代久遠不可考察也是常事——雖然五十年就不可考了有點奇怪。那麼,你就講解一下,這是一處怎樣的遺跡呢?”
  “怎樣的遺跡?”小個子不明白,“遺跡就是遺跡呀,邊上有木牌寫著呢。”
  “我的意思是說:這裏是不是安德魯斯佈設魔法陣的地方?”突然發現,捉弄這個騙子,不但是正義之舉,本身也很有樂趣呢。
  “這個嘛……好象……不是吧……”
  “那麼一定是他打坐修煉的地方吧。難道他就是在這裏突然感悟到了古魔法使的能力?”
  “好象沒有這樣的傳說……”
  “啊,明白了,”我恍然大悟似地右拳一擂左掌,“一定是安德魯斯在這塊石板上睡過覺,或者打過盹,起碼是走累了歇過腳……”
  小個子哪怕是個純粹的傻瓜,這時候也明白我其實是在捉弄他了:“先生,您其實根本不相信是吧?”
  “你總得說清楚它的來歷,才能讓我完全相信呀。”
  “是這樣,”想不到這小子還挺有耐心,“我祖父告訴我說,安德魯斯閣下曾在我們村中出現,並且留下這塊石板……這就算不是個魔法陣,也應該是什麼魔法道具吧。”
  “你是魔法學徒?”
  “是的,先生。”
  “那麼你有沒有試過感受上面的魔法力呢?”我笑著拍拍小個子的肩膀,作出非常友好的姿態,“什麼也感受不到是吧。這樣的遺跡很難讓人相信呢。不過沒有關係,我有一個好辦法。”
  “請您賜教,先生。”
  “你隔三岔五,自己往裏注一點魔法力進去,不就行了嗎?反正誰都不清楚安德魯斯的魔法波動究竟是怎樣的。”
  “可是……先生,那是騙人呀。”小個子皺著眉頭回答。
  “哈哈哈哈,”這樣諷刺他,小子竟然不翻臉,真是好涵養,“你不願意就算了——謝謝你的指引,我該回去了。”
  “我陪您回去,先生。不過,請您惠賜那一枚銀幣。”
  “銀幣?”我裝傻,“什麼銀幣?”
  “導遊費呀,咱們說好的,先生您忘了嗎?”
  “說好過嗎?”我在心中狂笑,“我怎麼不記得——不會啊,你不過帶我來這裏看遺跡,什麼解說也沒有,就要一枚銀幣?如果事先說好,我就不用你領路了。”
  “可是您……”小個子有點著急,“是您要來看的不是嗎?我幫您領路,總有跑腿費吧。”
  “這個遺跡村裏人都知道是吧。我隨處可以打聽,為什麼要花錢找你帶路?你可不要以為我老實可欺,就妄圖訛詐!”哈哈,老實可欺這種字眼竟然用來形容自己,我可真是個超級華麗的喜劇天才呢。
  小個子的面孔漲得通紅:“你、你……我從來不騙人的,怎麼會訛詐您……”
  “咦?你真的不會騙人嗎?毫不可信的遺跡不是騙人嗎?”我繼續非常平靜地刺激他。
  “請不要侮辱我,”小個子顯然有些惱羞成怒了,“我知道您不大相信……很多外來的人都不相信。但卡基拉村的人是絕不會誑騙別人的,我也絕不會靠騙人來掙錢!”
  “哦,是這樣,那麼為了避免你變成訛錢的騙子,我只好不給你那枚銀幣了——本來看你可憐,我有點心動想給呢……”
  “您想不支付我應得的酬勞,還要誣衊我是騙子嗎!”小個子喊道,“真要和我動手的話,只怕被教訓的反而是您哪!”
  “動手,好啊——雖然我一貫性格溫和,可是還真不怕無理取鬧的傢伙呢。”我決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
  “別、別小看我啊,”小個子並沒有退縮,“您這種貴族的公子哥真要動手,可未必能打倒我喲。”
  真是讓人又好氣又好笑,這傢伙看到我衣飾華貴,便把我跟那些無能的貴族子弟當成同一類人了。不過,也怪那些傢伙太不給貴族爭氣,才會令百姓有這種印象吧。我懶得再跟這個傢伙多廢唇舌,抬臂拔劍在手,雙手握住劍柄。
  “您真要動手嗎?”小個子邊喊邊向後一躍,同時右手舉起,一團鮮亮的火焰向我迎面撲來。不過這種程度而已,我揮劍一擋,火焰立刻被彈開老遠。隨即我前跨一大步,用劍脊狠狠拍在小個子的肩膀上。
  小個子呻吟一聲,倒在了地上。
  “謔哈哈哈哈,認識到自己的軟弱了吧!想和我作戰,你的實力還差著一大截哪!”

  我帶著輕鬆快樂的心情回到旅館,因為實在,覺得這件事很有趣也很痛快,索性又要了一瓶酒慢慢喝著。剛才打敗小個子那一招是列文·瑪特勳爵所授,要是他看見,一定會稱讚我贏得漂亮吧。不過,當然不能讓他知道我去和平民百姓動手,否則可要挨上好一頓數落了。
  對了,如此說來,也不能讓希爾維拉和奧莉亞絲知道這件事啊……這麼想著,似乎這件所謂“義舉”也並不很光采。正在這時候,酒吧門“砰”地一聲被踢開,一群人闖了進來,為首的正是剛才被我打倒的那個小個子。他竟能在這麼短時間就恢復活動能力,倒是比我想像中強悍多了。
  “就是這個傢伙,不給錢還打人!”小個子指著我叫道。立刻,那群握著鐵鏟、木棍、鎬頭、釘耙等諸如此類器械的村民們,就一擁而上,把我圍在了中間。
  想不到事情會鬧大。我怕是不怕,可多少有點煩心。正想拔劍,突然人影一閃,希爾維拉和奧莉亞絲出現在酒吧中,攔擋在我的身前。所有人還都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她們就一齊出劍,當當兩聲,打掉了兩個村民手中的器械。
  “無禮的傢伙們,”奧莉亞絲喝道,“竟然膽敢冒犯王子殿下!”我看到希爾維拉和她一樣都沒有完全穿好衣甲,想必是被騷動吵醒,匆忙跑下來的。
  “什麼?你說他是什麼人?”小個子詫異地問道。
  “站在你們面前這一位,正是蓋亞王國的第一王子,金·斯沃·蓋亞殿下!”儘管聰明的希爾維拉連打眼色,奧莉亞絲還是沖口報出了我的名字。
  “王,王子殿下……”
  “爾等持械威脅王室成員罪過非輕,還不快快把手中的兇器放下!”
  村民們一時嚇昏了頭,全都愣在那裏。突然不知道誰先動的,嘩啦一聲,全酒吧裏的人——包括無辜的酒客和服務生——竟然都跑了個乾淨。
  “啊呀,真是丟臉啊,”我趕緊招呼希爾維拉她們,“快收拾東西,咱們趕緊逃吧。”
  “逃?”

  “終於到了!”
  當沙思路亞的城郭映入眼中時,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路的鞍馬勞頓,比想像中要累得多。尤其是在卡基拉村那場胡鬧以後,禁不起她們一再追問,被迫說出了緣由,把二女氣得夠嗆。
  “唉唉,本來想留下一個神秘武勇的貴族傳說的,結果被你們搞成金·斯沃王子無恥行徑之例證了……”
  “您還好意思說?!”記憶中,奧莉亞絲還很少這樣對我吼叫過,“不給錢還耍賴打人——您即使不在乎王室的臉面,也該關注一下自己的臉面呀!”
  從那以後,奧莉亞絲接連生了好幾天的氣,我還得跟她陪著笑臉,搞到身心俱疲。現在我最大的希望,就是在潘府邸的舒適客房中好好睡上一覺。
  也許是錯覺,這裏的官員和侍從好象比王都那些人做事更周到更有效率。在我報出自己的身份後,執事官一面令人通報潘,一面親自引我前往男爵府。我注意到無論是城門的士兵還是接待的隨員都十分隨和而不失禮儀。與我同時入城的一名普通旅人雖然身份低微,士兵們也十分客氣地對其進行詢問。這種情景在王都赫爾墨是絕對看不到的。在我暗自尋思之際,已行至男爵府,年輕的男爵正在那裏跪地迎候。
  “大駕光臨,真是榮幸之至,殿下。”
  “咱們就別打官腔啦,老弟。”我和潘並肩向府中走去,“這一路實在好累,早知道就用魔法陣傳送過來了。”
  “殿下在路上東遊西逛,一個多月的路程用了將近兩個月, 可純粹是自找苦吃啊。”
  “咦,你怎麼知道?”
  “您的朋友、元素魔法師亞古先生在王都聽說您到這兒來,便算著時間跑來找您,結果等了好些天啊。”
  “斯庫裏,”我高興了起來,“他也來了嗎?”
  “亞古先生就住在我府邸旁邊的館驛,派人去請他來吧?”
  “不用,我親自去。”

  “你這個白癡王子怎麼會這麼慢!”西兒一見面就叫了起來,“讓我們等了大半個月!”
  “閉嘴!”我幾乎忘記了這個傢伙的存在,可真是失策,“你這只飛蟲真該去補習一下禮儀!”
  “我只對值得尊敬的人使用禮儀啊!”
  “虧你還是魔法水晶的精靈,簡直玷污了那優雅高貴的水晶啊!”
  “你說什麼?!”
  “拜託你們,怎麼一見面就吵啊!”斯庫裏好不容易才插進來說了一句話。其實在我心裏,倒不討厭和西兒進行這種毫無意義的爭吵,相反還有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也可能任何事情成了習慣後都會帶來這種感覺吧。
  就這樣,我和斯庫裏一起在潘的府邸住了下來,接連數天的閒適生活,令我感到這裏實在比赫爾墨好得太多了。在這裏不僅看不到科德賴爾子爵之類討厭的面孔,而且還可以每天去和潘暢飲美酒——如果斯庫裏也喜歡喝酒,那就更完美了。
  沙思路亞這座城市,給人的整體氣氛真是十分舒服。除了溫暖宜人的氣候,還有著淳樸的民風及安定的秩序。奧莉亞絲不顧我的反對,跑去海邊曬太陽搞到膚色發黑,而斯庫裏則因為能在男爵府的藏書室翻閱到許多珍貴的典籍而興奮不已——終於,到了潘·達克領主繼任儀式的日子了。
  對於這種按慣例舉行的儀式,我自小就參加過太多了,已經到了膩味的程度,但參加這次儀式則使我產生完全不同的心情。首先,因為這是我至交好友正式得到他應有財產領地的日子;另一原因便是:雖然年青的潘和喜好華麗排場的我不同,將儀式簡化到了無法再簡化的地步。但是沙思路亞的過半數領民們,自動加入了對潘的慶祝行列——這簡直是蓋亞立國以來從來不曾出現過的熱鬧場面。對此,直到次日我和斯庫裏一起用餐時,仍交口稱讚不已。我相信,潘將成為蓋亞王國當代領主中,最出色的一位。
  “好啊,我們要好好歡慶三天!”看上去,斯庫裏的情緒也很高漲。
  “三天怎麼夠,我要在這裏多留三個月!”我跳上桌子大叫。
  然而,奢望很快就被打破了,我的人生歷程突然間有了巨大的轉變。那麼快就必須作出如此重大的抉擇,實在讓人始料不及……

(序卷完)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17:51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序卷主要登場角色


●金·斯沃·蓋亞 年齡:二十二歲;職業:魔法劍士
  商業王國蓋亞第九代國王奧古斯特的長子,喜歡一切新奇華麗的花樣,討厭繁瑣的宮廷禮儀,被普遍認為是絕無出息的花花公子。奧古斯特王倒是對他寵愛有加,還適應他的個性,復興了古老的魔法劍士職業。

●斯庫裏·亞古 年齡:二十二歲;職業:魔法師
  出身于魔法王國魯安尼亞的平民,性格溫和,在魔法學方面有很高的天賦,年紀輕輕就晉升為元素魔法師。他是斯沃的同學兼好友,但對斯沃的某些行為也經常徒喚奈何。

●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 年齡:約二十七歲;職業:無
  國籍不詳,是個孤兒,後被雇傭兵團“疾風”的團長馬克涅斯收養,“疾風”崩潰後,經常組織一些小雇傭兵團在各國作戰,戰法機動靈活,贏得不小的聲譽。他使用一柄釘錘,沒有職業,是斯沃的朋友。

●尤曼斯·卡貝爾 年齡:三十五歲;職業:魔法師
  聖國托利斯坦下級貴族出身的魔法師,長年在魯安尼亞修業,喜歡探索和追求不可知的事物,這使他逐漸對魔法的修煉和自己的未來產生了疑惑。

●西兒 年齡:不詳
  來歷不明的小精靈,在魔法方面有極高的造詣,因為寄宿在上代古魔法使莫洛所遺留下來的精靈水晶中,而被斯庫裏的父親得到,傳給兒子。他是斯庫裏在魔法學習方面的啟蒙導師,喜歡和斯沃拌嘴。

●巴比特·布拉德 年齡:二十九歲;職業:魔法師
  蓋亞的元素魔法師,大魔法師拉夫尼爾之徒,本身也供職蓋亞宮廷。他對許多學科都有所涉獵,但也因此阻礙了在魔法方面的進一步深造。是斯沃在宮廷中少有的朋友之一。

●斯威特·哈克 年齡:三十二歲;職業:魔法師
  托利斯坦出身的魔法師,本身是雇傭兵,跟隨希格蒙德在各處作戰,為人自私而高傲,但對希格蒙德的戰術運用倒是心服口服。

●露西婭·柯裏亞斯 年齡:十九歲
  蓋亞王國宰相傑伊根·柯裏亞斯的獨生女兒,相當認同斯沃的才能,因此不顧其父的反對,與斯沃雙雙墜入愛河。

●華史·繆倫 年齡:二十四歲;職業:魔法劍士
  其父本是托利斯坦的貴族,因為質疑教廷的所作所為,而被宣佈為“叛國者”。華史繼承其父的衣缽,聯絡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同伴,向教廷的權威發起挑戰,遭到追殺。

●庫比歐 年齡:超過七十歲;職業:魔法師
  魯安尼亞首屈一指的大魔法師,也是魔法師公會的總會長,為人嚴肅但不失和藹,相當賞識斯庫裏的才華。

●尼爾斯 年齡:超過六十歲;職業:魔法師
  魯安尼亞的大魔法師,沒有在公會中任職,卻在大陸各地旅行,探索各種古代遺跡,地下公會曾要授予他“博物學者”這個探險者職業的最高等級稱號。他指點斯庫裏的成長,花費了不少心血。

●希爾維拉和奧莉亞絲 年齡:二十歲左右
  斯沃最重要的女性侍從,可以說集護衛、秘書和執事于一身,全面照顧斯沃的飲食起居。她們雖然對斯沃的部分行為看不慣,卻依然忠心耿耿。此外,在格鬥技方面也有不俗的表現。

●弗萊和侯沃 年齡:不詳
  有翼亞種的獸人,被稱為“龍人”,但實際上和龍族毫無關係。是希格蒙德的同伴,但因為家鄉被人類軍隊所毀,而離開雇傭兵界,想要進入獸人國莫古裏亞,再也不與人類來往。

  注:角色年齡基本按魔獸紀元五零四三年(蓋亞曆三二六年)計算。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1:29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一卷    蓋亞帝國的誕生



我看見他立於聖山之巔,那神罰的使者
右手是王者之劍,左手是驕傲的火焰
他夷平山脈,劈開陸地,燃燒河流
他煮沸海洋,蒸汽上升使世界變成黑暗

請您恢復仁慈的心吧,無上的神明
請您放棄對人類的懲罰和毀滅
人類並非有意冒犯您的權威
人類只想保有基本的生存的尊嚴

那神罰的使者的笑聲使天壤震動:
神希望人得到的是智慧,而不是尊嚴
長年的驕橫觸怒的不是神而是人類的本心
應得的懲罰是失去虔誠面對的信念


[right]——摘自預言詩《紀元的疑惑》,作者不詳[/right]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1:31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一章 薨




  奧古斯特王的駕崩,標誌著一個時代的結束。當然,在港口城市沙思路亞相聚的三個人,當時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潘·達克男爵完成領主繼任儀式後的某日清晨,熟睡中的元素魔法師斯庫裏·亞古被吵醒了:“斯庫裏,起來吃早點。”“唔,讓我再睡一會兒……”“好,讓你再睡一會兒。但是只有十分鐘哦——”蓋亞第一王子金·斯沃·蓋亞坐在斯庫裏的床邊,隨手拿起精靈水晶,伸出食指彈了幾下,“仔細看看,還真是塊漂亮的水晶啊!”
  “白癡,住手!”被斯沃這無聊舉動吵醒的精靈西兒探出頭來尖叫道。
  斯沃用手指把西兒按了回去:“別大吵大鬧,會把你那貪睡的主人吵醒的。”
  “把你的臭手拿開!蓋亞王國之恥!”
  “噓,小聲點,”斯沃大聲說,“還有九分半鐘。”
  “什麼九分半鐘?!”
  “好了,我不睡了,”斯庫裏無奈地坐起身來,“你這傢伙今天怎麼起這麼早,難道世界末日到了嗎?”
  “從今天起,我要做一個勤勉的王子。”
  “少胡說,是不是又一夜沒睡!”
  “哈哈哈,又被識破了……你別睡了,”斯沃一把拉住又準備躺回床上去的斯庫裏,“我們一起去吃那豐盛的早餐吧。”
  “我真是服了你了,”斯庫裏披上衣服,“等我先去洗個澡……”
  “喂喂,等你洗完澡,都該吃午飯了!”斯沃順勢把斯庫裏往床下拖。
  “你、你……起碼讓我先穿好衣服吧。”“那我在外面等你啊——只有五分鐘。”

  五分鐘後,兩人在樓下共進早餐。“你什麼時候回赫爾墨去?”斯庫裏問。斯沃故作優雅地咀嚼著肉排:“我還要在沙思路亞仔細體察半年民情啊。”“是體察本地美女的狀況吧?”“哈哈哈哈,是啊,我會給她們帶來幸福的!”
  “無羞恥心的大傻瓜,”西兒實在忍不住了,“就你這樣的傢伙……”
  斯沃用餐巾抹把嘴站了起來,得意地瞥了西兒一眼,打斷了他的話:“好了,吃完早飯,可以睡覺了。”
  “晝夜顛倒的傢伙……”“我是夜以繼夜地為國事操勞呀。”斯沃大笑著離開了。
  下面是斯沃的睡覺時間,也是斯庫裏的洗澡時間。等斯庫裏泡完澡步出達克男爵宅邸的時候,已經快要中午了。他信步向市場走去,突然間前面傳來一陣慌亂的喧嘩聲,看到人們紛紛向左右躲閃,從路中間猛地躥出一匹快馬來。斯庫裏的第一反應就是,雙手張開,在自己面前展開了一面真空障壁。
  馬上騎士在撞到障壁之前,已經勒住了座騎。他詫異地望了斯庫裏一眼,問道:“你知道達克男爵宅邸在什麼方向嗎?”“順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就是,”斯庫裏收起了障壁,回答說,“你別騎那麼快,會撞到人的。這麼急有什麼事嗎?”
  騎士問道:“你是男爵府裏的魔法師嗎?”
  “我在那裏借住。”
  “你知道金·斯沃王子現在在府裏嗎?”
  “他大概還在睡覺,我領你去找他吧。”

  其實這時候金·斯沃已經驚醒了。
  在他睡下以後沒有多久,潘·達克男爵就急急忙忙地闖入了王子的寢室:“殿下,出大事了!”“什麼大事也等我睡醒後再說……”“陛下駕崩了!”
  “這倒是個新鮮的叫醒方法……”
  “快醒醒吧,您以為我會拿陛下的生死開玩笑嗎?!”潘第一次對斯沃吼了起來。
  斯沃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真的?什麼時候?”
  “本月三日駕崩的,但是剛剛得到消息……另外還有……”
  “還會有什麼?!”
  “……第二王子克拉文殿下已經在赫爾墨正式即位……”
  斯沃一下子僵住了,目光呆滯地半天不說話。
  “殿下,殿下,現在必須拿出對策來!”
  過了很久,當斯沃終於從極度的悲痛和驚愕中清醒過來,他用從未有過的疲倦語氣對潘說:“也好,我就準備著過王兄平靜、悠閒的生活吧……”
  這時在門口響起了一個聲音:“你沒有這個機會了。”
  “什麼人,衛兵!”
  斯沃止住了潘:“沒事,是我的朋友——我本來就不會有機會的。”
  說話的人這時已經走到了他的床前:“我是說,你連活下去的機會都沒有了!”

  被斯庫裏領進來的人正是雇傭兵希格蒙德·布魯姆菲爾德,他得到了赫爾墨發兵的消息後,就晝夜兼程趕到了沙思路亞。
  “笨蛋,奧古斯特王駕崩和克拉文即位的消息,隔過你而直接傳達給達克男爵,你還不明白其中的奧妙嗎?如果我是潘,就直接取下你的人頭向赫爾墨邀功!”
  斯沃還心存最後一線希望:“克拉文沒有理由殺我……”
  “殿下,”潘歎道,“克拉文殿下還只有十一歲,他根本無法憑自己的意志來主持國事。現在真正坐在王座上的,是宰相傑伊根·柯裏亞斯公爵,您認為他有沒有殺害您的理由呢?”
  “哼,那老頑固沒有膽子殺我,”斯沃咬著牙,“可是再加上科德賴爾、坎德培他們就難說了……”
  希格蒙德望著他:“雖然我不瞭解赫爾墨宮廷內部的狀況,可是僅憑常識也能夠想像得到。你在父親病重的時候離開王都,對於克拉文的擁戴者來說,可真是相當值得歡慶的舉措呀——現在擺在你面前只有兩條路,戰鬥,或者死亡,你自己挑吧。”
  斯沃愣了一會兒,突然冷冷地一笑:“這種選擇真是無聊啊。他們不知道我是個追求華麗的人嗎?我會為自己選擇最輝煌的死亡方式的。何況,可以把首級交給克拉文啊,如果交給柯裏亞斯那老頑固也未免太讓人沮喪了……”
  “殿下的意思是?”
  “我說潘,”斯沃拍著潘的肩膀,“我也不說什麼‘把我的首級獻出去吧’之類的話,我不會侮辱你的……可是,我也不想朋友為自己而死,讓我出城吧。”
  “殿下,”潘苦笑道,“在下在宮廷裏有‘斯沃的影子’這樣的綽號呀,就算我不怕讓起這個綽號的人跌破眼鏡,宰相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的啊。您以為,即便獻上您的首級,我自己的頭就可以安全地保留在脖子上嗎?”
  “好吧,既然沒有了生存的機會,我就給你一個輝煌殉死的機會吧。”
  “不必一口一個‘死’字吧,”一直沒有開口的斯庫裏說話了,“有我在這裏,雖然不能幫忙守住城池,也可以保護你們兩人逃走吧。只要還有一線生機,總會有東山再起的一天的。”
  西兒這時候從水晶裏探出頭來:“你何必把憐憫浪費在這個白癡身上……”“閉嘴!滾回去!”遭到斯庫裏呵斥的西兒,尷尬地縮了縮小腦袋:“我、我其實沒有惡意的,只是習慣了……”
  斯沃感激地望了一眼斯庫裏,又把目光轉向希格蒙德。希格蒙德平靜地說:“想要逃走的話,最好趕快。等城池被包圍就來不及了。”“小看我?不戰而逃不符合我華麗的性格!”“是嗎?好吧,傻瓜終於開竅了,”年青的雇傭兵轉向潘,“城中究竟有沒有足夠出戰的兵力?”
  “城中只有守兵兩千……”
  “那只有艱苦的守城戰了。請立刻往大小道路上設置關卡和探哨,把城外所有居民和物資轉移到城中,伐盡三十裏內的所有樹木,再從百姓中臨時招募一支軍隊……”希格蒙德想了一下,“這只是憑經驗想出的對策,實際操作我無力擔當。城中有可用的將才嗎?”
  “老騎士喀尼亞斯拉,”潘回答,“他也許可以擔當……”

  卡休·喀尼亞斯拉就個人格鬥技來說,並不具備任何的天賦,因此直到六十歲以後,才終於結束見習騎士的生涯而晉位騎士。但他的耿直和忠誠則先後得到過派翠克·蓋亞和奧古斯特·蓋亞兩代國王的嘉勉。
  六十歲以後,他從王家衛隊中退休,回到故鄉沙思路亞。因為並無子女家人,也沒有合理安排個人財務的能力,很快生活水準就直線下降。年青的潘在作為男爵世子的時候,就對老騎士的品德和學識非常敬佩,時常給以物質上的接濟,唯此,他才能保持基本衣食無缺。
  斯沃和潘親自前往請求老騎士出山相助,立刻得到滿意的承諾。
  “閣下,因為報恩,我會為您去決鬥,但不會為您去作戰,”老騎士對潘說,“我所以答應您的請求,是因為陛下在世時並沒有明確的詔令廢除金·斯沃王子殿下的繼承權,宰相大人這樣做,分明有篡竊的嫌疑!”
  他頓了一頓,並不在意斯沃就站在身邊:“有關金·斯沃王子殿下的個人性情,在下也略有耳聞,但是即便要違背陛下的遺願而擁立克拉文王子殿下,也需要召開貴族會議,並將會議過程和結論公開宣佈。現在宰相閣下如此詭秘的行事方法,無法使在下相信他抱持著正義之心。作為深受兩代國王陛下宏恩的在下,對這種破壞國家體制的不義舉動,絕不能袖手旁觀!”
  他轉向斯沃:“不過據臣的估計,赫爾墨三萬王家衛隊,起碼會動用半數,再加上坎德培伯爵等宰相死黨的私兵,對方總兵力應該在兩萬以上。兵力對比如此懸殊,咱們唯一的希望,就是祈禱陛下在天之靈的保佑,和激發城內高昂的士氣——殿下,您有勇氣站到城頭去鼓舞士氣嗎?”
  “當然,”斯沃笑道,“躲在後面發抖,不符合我華麗的風格。”

  在當時那種政治和軍事態勢下,喀尼亞斯拉所以仍有信心一戰,一來是因為其一貫堅信“正義必將戰勝邪惡”的傳統信念,二來,沙思路亞的民風、民心對他的鼓舞更大。
  當時對人類階級最籠統的劃分,是按照所謂“有職業者”和“無職業者”,將一個政治存在內的全體男性公民區分為兩個大類。女性則除魯安尼亞非世襲的女王外,絕大多數是出嫁前以父親而嫁後以丈夫的身份來確定自己的地位。這裏所提到的職業,與一般所說的工作職業不同,而僅指騎士、戰士、弓箭手、魔法師、魔法劍士這五種經兩大公會體系(戰士公會和魔法師公會)認同的戰鬥職業。
  所謂“有職業者”,就是上等人,而“無職業者”,就是下等平民。
  這種等級的區分,在教皇國托利斯坦最為鮮明,甚至還頒佈了無職業者不能與有職業者通婚的法令。新興的商業聯邦蓋亞王國則相對要寬鬆一些,因為許多無職業的商人也進入議會,對國家大事起碼可以發表一些無關痛癢的意見。
  包括貴族,作為世襲的條件,必須要具備某種職業,哪怕是最低等級的。以魔法師職業為例,要成為最低等級的魔法學徒,就必須從公會開辦的魔法學校取得畢業資格。僅僅在魔法學校學習的六年中,其學費總額就大約在三萬第納爾左右,是全社會三分以二以上的普通民眾所根本無力負擔的。當然更不用說三天兩頭對各種魔法物品和道具的購買了。
  而如果是大貴族或者大商人,就有足夠的財力向魔法公會捐贈一筆鉅款(起碼在十萬第納爾以上),而使得自己的子弟在最後畢業考試時得到加分。當然,即便是貴族,實際上也並不保有比其他人聰明的血統,總有一些傻瓜在反復加分後仍然無法取得畢業資格,也就無法成為魔法學徒,成為“有職業者”。
  所以,如果一個貴族家的男孩,在十八歲成人禮的時候仍然無法獲得職業,他就會被塞給一筆生活費,然後掃地出門,同時,他的名字也會在家族譜系上被永遠刪除。
  三百年前的蓋亞初代國王赫爾墨·蓋亞利用家族商會的財力,將大陸東部的數十個僭主政權逐一消滅而成立蓋亞王國的時候,政治體制基本上全部模仿托利斯坦。這在歷史上也許是個退步吧,雖然並未引起大的動亂。但到了三百年後的奧古斯特王時代,舊貴族階層的逐漸沒落——雖然他們的祖先大部分也是商人出身——和商人階層的重新抬頭,卻使得這一退步必須得到修正了。
  連領地也抵押出去的貴族比比皆是,王國幾乎每年都有因為找不到具有職業的直系繼承人而斷絕的貴族家系。而在另一方面,象有名的艾德里安·羅茲之類毫無根底的暴發戶商人,不到十年就能夠積聚起超過兩千萬第納爾的巨額財產。這些商人本人是已經沒有機會了,可是他們的繼承人只要智力中上,從魔法或者戰士學校畢業,變成有職業者,混入上層社會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如果他們再向王室做出大的貢獻,其繼承人被封為新的貴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這種事情,以前也時有發生,現在只是逐漸有擴大化的趨勢而已。
  這種趨勢在王國內最新興的大城市沙思路亞最為明顯,在老達克男爵在位期間,就一直以自己的名門貴族身份,在王國議會中直接鼓勵這種趨勢的發展。而年青的達克男爵更是個根本沒有等級觀念的人,他習慣整天和平民混在一起,並且從來也沒有居高臨下的優越感。
  這也許,也是他和金·斯沃走得非常之近的原因之一吧。
  潘本身的職業是戰士,等級只是最低的步兵——就這樣還是捐款加分的結果。他並不蠢笨,而是天生只對被稱為“下等人的藝術”的詩歌感興趣。他甚至苦心修飾了史詩《生命之光》的部分章節,並親自歌唱給平民們聽。他的吟游詩人朋友遍及天下。
  下層平民唯一精神層面的娛樂,只有詩歌,他們往往對吟游詩人的尊敬要超過對自己的領主甚至國王,他們認為詩歌是真正“我們的知識”。因此他們對潘的崇敬和熱愛,是大陸上任何一個領主都不曾得到過的。
  因為喜歡潘,所以對於潘的朋友斯沃也絲毫沒有惡感。如果說奧古斯特王駕崩的時候斯沃不在王城赫爾墨是個悲劇的話,那他恰好身處沙思路亞,就是奇跡般的不幸中之大幸。
  作為本城居民的喀尼亞斯拉因此會想:“也許民心向背將是決定此戰勝負的最重要因素吧。”

  沙思路亞是新興的商業城市,並且首次在大陸上大規模發展了內河航運。因為不測的風浪和有關魔族的傳說,因此遠洋航運雖未被被明文禁止,但是一直也得不到人們的認同——唯一和海洋有關的,就只是在沿海的某些城市和村莊有著以個人行為為主的魚類捕撈而已——在大陸的其他地方,甚至連內河航運也受此影響,也長久得不到發展。沙思路亞的成功,正說明它的居民具有冒險家的活力,對此,老達克男爵的推動功勞也不可抹殺。
  發源于聖山南方穀底的尼倫河,波濤洶湧,難以橫渡,但它的支流沙思路亞河卻水流平緩,非常適合航運。沙思路亞城正以構築在沙思路亞河東岸而得名。城內的商人會利用這一有利的地形,將城內出產的手工業品和從近海所捕撈的海產品販運到蓋亞國內的其他地方,從而獲得財富。
  因應城市周圍的地形,喀尼亞斯拉首先將河上和海岸邊的所有船隻搜索一空,然後把領地內所有物資和百姓也遷入城內,把方圓三十裏內的樹木伐光,堅壁清野,做好長期防守的準備。
  同時鞏固城防,加高城堞;深挖壕溝,直接引沙思路亞之水環繞城池;在城牆上增開暗門數個,內以巨木做柵防護;加固城門,外側密佈鐵釘……
  招募有勇氣和力量的平民,組建了一支約五千人的臨時部隊,加上正規軍,共七千人,主要安排在城市的北方和東方。因為蓋亞國內很少能有一座城市具有沙思路亞一半的水面航行能力,因此對於西方的河流和南方的海岸,可以相對降低防衛強度。
  軍隊的訓練,就全權委託給希格蒙德和潘的親信戰士喬·邦德諾;鼓舞士氣的任務斯沃和潘當仁不讓;由斯庫裏在沙思路亞城的傳送點上設置魔法結界。具有豐富戰鬥經驗的喀尼亞斯拉主要負責規劃和監督防禦工事的修建。這一切全部完成,估計需要半個多月的時間,但是僅僅第十天,就收到了從王城赫爾墨發來的討伐令。
  “啊呀,真是毫無新意的文字啊,”斯沃回復了往日陰陽怪氣的語調,對潘說,“你寫篇高明的,把它頂回去。”
  兩天以後,探哨來報:“敵軍兩萬一千,距城不到三十裏了!”
  潘吸了一口冷氣,問喀尼亞斯拉:“有戰勝的可能嗎?”
  老騎士沉思著回答說:“那要看敵軍的主將是誰了……”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1:33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二章 討伐令



  蓋亞曆三二七年三月三日深夜,在王城赫爾墨,一輪明月高高地掛在天上,全城的人都沉浸在夢鄉中。一騎快馬飛奔在空曠的街道上,急促的馬蹄聲如鼓點般敲打著地面。
  “陛下病危,請您馬上進宮!”王國宰相傑伊根·柯裏亞斯公爵在他的府邸中,接到了由內廷信使傳來的這個消息後,匆匆向王宮趕去。
  一走進王宮的大門,迎上來的是新任王都行政官德拉斯坦·科德賴爾子爵。
  “陛下怎麼樣了。”柯裏亞斯問道。
  “時間不多了,”科德賴爾一邊走一邊回答,“昨天下午突然昏迷,現在精神好了一點,……恐怕是回光反照。”
  一名內廷侍從匆匆跑了過來:“請您快一點,拉夫尼爾閣下已經到了。”
  柯裏亞斯皺了皺眉:“那個人也來了嗎?”
  沃恩·拉夫尼爾是蓋亞王國首席宮廷魔法師,從奧古斯特幼年時就隨侍左右,那時他還是元素魔法師,被奧古斯特戲稱為“除父母外我最親近的人”。奧古斯特即位後,他遊歷天下,在五十二歲時成為大魔法師,精通地系魔法,是整個拉爾夫大陸擬態魔法的權威。平時行蹤不定,只偶爾回國教導自己的弟子——同為宮廷魔法師的巴比特·布拉德。他在這個時候出現,表明奧古斯特王確實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
  冷冷的風吹過,王宮的窗簾有如幽靈般飄蕩,從窗外的樹上傳來一聲夜鳥的悲號。柯裏亞斯緊緊衣襟,加快了步伐。

  明亮的燈光,奢華的裝飾,厚厚的綢緞被子裹著一具殘留著少許生命的軀體,這具軀體的主人二十三歲登基,在他三十二年的執政生涯中,完全依照上代國王的政治體制,既沒有改革,也不曾絲毫違反。“怪不得有些膽大的百姓叫他‘上代國王的複製品’。”柯裏亞斯近乎放肆地想到。大魔法師拉夫尼爾站在國王的床邊,用手輕撫長長的白須,滿是皺紋的臉上毫無表情。四周的內廷侍從個個作出無比哀傷的表情,部分人還不時低頭擦拭一下眼角的淚水。
  “朕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國王奧古斯特·蓋亞半靠在枕頭上用微弱的聲音對柯裏亞斯說,“叫斯沃來……”
  柯裏亞斯緊趕幾步來到床前,“陛下,第一王子殿下還在沙思路亞。”
  “那麼,傳旨,由斯沃繼任蓋亞國王。”
  “陛下,王子殿下他……”科德賴爾剛要說些什麼,被柯裏亞斯用眼神制止住了。
  奧古斯特用迷離的目光憂鬱地看了一眼他的兩個重臣,微微的側過頭對大魔法師說:“沃恩……來……”
  站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大魔法師俯下身,把耳朵湊到國王的嘴邊。國王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這短短的幾分鐘,對於站在旁邊的兩位重臣來說,是如此的漫長。終於,拉夫尼爾直起身來,用一種絲毫不帶感情色彩的語調宣佈:“陛下去世了。”說完,就轉身緩步離開了寢室。
  直到拉夫尼爾走遠,依然留在屋中的兩位重臣才猛然醒悟過來,對視一眼。科德賴爾吩咐旁邊已經淚流滿面的內廷侍從:“以後的事情,你們應該知道怎樣處理。現在,我以王都行政官的身份發佈命令,暫時……向一切人封鎖陛下去世的消息。”說完,和柯裏亞斯一起向外走去。

  在走廊上,看了看四周無人,科德賴爾以手撫面,歎了口氣,壓低聲音問道:“宰相大人,您真的準備執行陛下遺命嗎?”
  “不,如果真的讓斯沃那種人繼承王位的話……蓋亞的前途就堪憂了。”得到的回答是明確的,明確得使科德賴爾感到一絲莫名的恐懼。
  “那麼,您的打算……”
  “儘管是陛下的遺言,也只好違旨了,”柯裏亞斯的語氣逐漸變得更加堅決,“首先,將聽到遺言的那幾個內廷侍從軟禁,有必要的話,就將其處死。”
  “遵命。那,拉夫尼爾該怎麼辦。”
  “沒辦法,只好先監視起來。”
  科德賴爾苦笑一聲:“又有誰能夠監視得住他?”
  “他應該不會直接和咱們作對吧。只要將全國的傳送魔法陣都暫時封鎖起來,防止他去沙思路亞報信就可以了。一旦克拉文殿下繼位已經成為事實,就不用再顧忌他了。”
  “可是,就算封鎖魔法陣,也不一定能夠阻止拉夫尼爾啊!”
  柯裏亞斯面色鐵青,不耐煩地揮了揮袖子:“那你讓我怎麼辦?只好拖得一天是一天。”
  “先王在拉夫尼爾耳邊到底講了些什麼呢?”科德賴爾自言自語地道。
  “我也不知道。”柯裏亞斯望著走廊旁邊的大玻璃窗,窗外明亮的月光現在看起來竟然有些刺眼。他的語氣逐漸沉重起來,聽在科德賴爾的耳中甚至有一絲無奈和淒涼:“不管說了些什麼,我決不能將蓋亞王國交給一個隻知道吃喝玩樂的公子哥兒——即便因此而遭後世唾駡,也在所不惜!”
  兩人又就如何對沙思路亞方面封鎖消息一事,簡單磋商了一會兒,才離開走廊,進入最高議事廳。將是一個漫長而緊張的夜晚啊——科德賴爾想著,同時發現天邊飄來一朵黑雲,很快就完全遮敝了月亮,似乎正預示著這場動亂的開始……

  拉夫尼爾離開王宮後,腳步突然變得矯健起來。他直接來到了弟子布拉德的住所。布拉德正在燈下翻閱魔法書,看見老師進來,連忙站起身——
  “老師,這麼晚了,您有什麼事?”
  “馬上隨我到沙思路亞去。”
  “為什麼?難道說陛下……”
  “陛下剛剛去世。”
  “那麼我們是去迎接王子殿下回來嗎?”
  “不。”
  “是嗎?”布拉德歎了一口氣,“事情還是發生了。”
  布拉德匆匆收拾了一下行裝,跟隨師父離開了住所,向城外的魔法陣走去。寂靜的夜空中隱隱傳來嘈雜的人聲。兩人剛走到城門下,就發現那裏被衛兵嚴密地看守著。
  “他們的動作真快啊。”拉夫尼爾喃喃道。說完對布拉德使了一個眼色,師徒兩人如風中的塵灰般消失在空氣中。
  很快,兩人的身影又在城外出現。拉夫尼爾皺一下眉頭,對布拉德說:“教了這麼久,這種隱身結界,你使用起來還是如此生硬!”
  布拉德苦笑著:“在平常情況下,這可是只有大魔法師才會使用的高級魔法吧。”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多少舒緩了一些心頭沉重的感覺,不一會兒,就接近了城外的魔法陣。遠遠的,可以看到魔法陣周圍,密密麻麻地站滿了衛兵。拉夫尼爾用譏諷的口氣說道:“果然行事謹慎,不愧是柯裏亞斯公爵!”
  “師父,咱們到其他城市的魔法陣去看看吧。”
  “沒有用的,別處也應該被封鎖了。咱們到前面買匹馬,騎馬去吧。”

  “宰相大人,我剛才跟蹤拉夫尼爾和布拉德到城門邊,結果那師徒倆一眨眼就不見了。沒完成您吩咐的任務,卑職前來領罪。”就在拉夫尼爾決定騎馬前往沙思路亞的同時,一名親信跪在柯裏亞斯公爵面前稟報。
  柯裏亞斯長歎一聲:“算了,在整個蓋亞國內,沒人能盯得住那老怪物,你退下吧。”
  親信退了出去。柯裏亞斯站起身來,在辦公室中徘徊著,思索著。突然,不經意的,他的目光落到了掛在衣鉤上的淡紫色斗篷上面——那是為了慶祝自己五十五歲的生日,女兒露西婭親手縫製的。
  啊,露西婭,我親愛的女兒,父親該怎麼辦?而你,你人生的旅途會因此產生巨大的改變嗎?神啊,請你保佑她,為了國家的未來和露西婭的幸福,我願意奉獻一切!
  一夜未曾休息的柯裏亞斯眼眶發黑,雙睛佈滿了血絲,蒼老和可怕得驚人……

  第二天早晨,在王宮最高會議廳,召開了由幾乎所有重臣參加的會議,科德賴爾宣佈了奧古斯特國王去世的消息。
  “那麼,應該趕緊把斯沃殿下從沙思路亞召回來繼承王位……”首先發言的是軍政大臣裏森·修內斯侯爵。
  “可是,陛下的遺言是由克拉文殿下繼承王位!”科德賴爾打斷了修內斯的話。此言一出,所有的大臣都面面相覷,大廳內頓時一片寂靜。很久,大家才從這驚人的消息中回過神來,開始竊竊私語。
  “克拉文殿下?可是儲君一直是斯沃殿下啊。”
  “也難怪,斯沃殿下一直不大爭氣,有這種遺命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等稍微平靜了點以後,柯裏亞斯公爵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來:“我遵從先王的遺命,現在以王國宰相的名義,誓死效忠克拉文·蓋亞陛下。”柯裏亞斯坐下後,用冰冷的目光逐一掃過群臣,最後落在裏森·修內斯侯爵臉上。
  侯爵微微一笑:“既然宰相大人已經做出這樣的決定,在下也自然沒有異議。”看到王國內兩大派系首領都是同樣的態度,其他大臣和貴族們也就紛紛表態,發誓效忠于新王克拉文。
  柯裏亞斯為自己如此輕易地就獲得了勝利,感到有點意外,也多少有些不安。他望著修內斯,後者也正望著他,目光中充滿了虛偽的誠摯。
  “看來諸君都沒有意見,那麼馬上向在沙思路亞的斯沃殿下發出詔書,請他即刻回城奔喪,並於四日後舉行新王登基典禮,下官還有點事,就先告辭了。”說完,科德賴爾向柯裏亞斯公爵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大廳。
  “那麼,今天就議到這裏吧。”公爵再度環顧四周,把“為何如此倉促”之類的疑問用目光完全壓制了下去。就這樣,原本以為要爭吵一整天的會議,短短半個小時,竟然就結束了。

  回到府邸的裏森·修內斯侯爵,獨自坐在書房內,斟了滿滿一杯酒,思索著,緩緩啜飲著。
  “侯爵大人,薩頓·巴蘭格將軍求見。”
  “請他進來。”修內斯坐直了身子,吩咐道。
  一名身材魁梧的軍人跟隨僕人來到書房,他是王國軍的重要將領、王家衛隊副司令官、擁有子爵封號的薩頓·巴蘭格,在蓋亞國內,與王國近衛騎士團團長列文·瑪特勳爵,一同被譽為王國軍的兩大柱石。因其卓越智謀與統禦能力,而深受修內斯的信任。
  “閣下。”薩頓·巴蘭格行了簡單的軍禮,“今晨的會議有結果嗎?”
  “先坐下,”修內斯抬了抬手,“結果嘛,似乎是個不太有利的局面,柯裏亞斯那老傢伙已經決定冒天下之大不韙,擁立克拉文即位了。群臣之中無人敢於反對,登基典禮也已定於四日後舉行,到那時,柯裏亞斯就可以大權獨攬啦……。”
  “是嗎?”薩頓·巴蘭格的臉上並沒有流露出絲毫驚異的神色,“如此急切地安排新王繼位典禮,可見遺命有假——那麼,金·斯沃殿下將成為眾矢之的了。”
  “也許還會有我。斯沃這個浪蕩子,竟然在這個時候離開王都,枉費我下的那麼多功夫。”修內斯搖晃著手裏的酒杯,不禁有些懊惱。
  “其實,我覺得這對閣下來說未嘗不是個好機會……”巴蘭格向前湊近了一些,輕聲說道。
  修內斯微笑不語。
  “如果要討伐斯沃殿下的話,不會不通過您這位軍政大臣,整合軍隊吧?”
  “嗯,”修內斯輕啜著美酒,“我所以和那個老傢伙虛與委蛇,等待的就是那樣一個時機——到那時,就要拜託你了,薩頓。”
  “閣下,第一陣應該由別人領軍,”薩頓·巴蘭格做了一個曖昧的手勢,“我認為亨利克·羅貝爾男爵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修內斯點點頭,給巴蘭格倒了一杯酒遞過去:“很好,你不愧是我最得力的部下。”“您過獎了,閣下。”兩個人舉起酒杯,響亮地碰在一起,同時放聲大笑。
  亨利克·羅貝爾男爵,三十八歲,是軍中少有的柯裏亞斯派,修內斯一直將其視為眼中釘,遇到了這樣一個機會,當然不肯放過。如果一陣即勝,修內斯樂得送一個順水人情給柯裏亞斯,以此向自己的政敵示好。如果敗陣,就可以借機將羅貝爾處死,去掉自己的一塊心病。

  四天以後,即蓋亞曆三二七年的三月八日,盛大的國王繼位儀式在赫爾墨王宮內舉行。但是城內的居民並沒有感受到絲毫歡慶氣氛,因為全城的戒嚴仍在進行中。而宮內的繼位儀式也並非一帆風順,掌璽官休斯·凱恩因為堅持必須由長子繼承王位這一傳統,當面指斥柯裏亞斯為奸臣,拒不交出國王印璽,被柯裏亞斯監禁,鬧出了不小的騷動。當然,這件事情,普通百姓與大部分的朝臣並不知道,那盛大的典禮,也終於在一種奇怪的氣氛中圓滿結束了。
  新王即位後的第二天,還是在王宮最高會議廳內,柯裏亞斯以宰相、攝政大臣的名義召開了國事會議。
  “早在四天前,我給在沙思路亞的斯沃殿下送去了通知,但是直到今天仍然沒有回音。該如何處置,我想聽聽諸君的意見。”
  “雖然,斯沃殿下沒有聽召回城,但他畢竟是先王的長子,陛下的王兄。下官認為,應該派一位大臣到沙思路亞去,以陛下的名義當面申斥,並將他帶回王都。這樣既不會損害陛下的威信,又可以避免無謂的爭鬥。”說話的是繼科德賴爾後成為斯沃王子輔佐官的米德·梅爾瓦男爵。
  “我不這麼認為,”科德賴爾站了起來,“先王去世而不來奔喪,新王登基而不來道賀,斯沃殿下的叛逆之心已經十分明顯,為了國家日後的安定,我們必須做出出兵的決定。”
  “出兵?!”梅爾瓦大驚,“你瘋了?!”
  修內斯侯爵微微一笑:“我也贊成出兵——現在王都已經有些奇怪的流言,說是宰相大人假傳聖旨,蓄意廢黜斯沃殿下的繼承權。所以應該出兵,堂堂正正地一決高下,堵住那些愚民的嘴。宰相大人,您的意見呢?”
  “既然諸君都已同意出兵,”柯裏亞斯並未因修內斯皮裏陽秋的話而動怒,面無表情地回答,“那麼諸位,應由那一位將軍領兵呢?”
  修內斯搶先說道:“在下以為,應由亨利克·羅貝爾將軍領兵。羅貝爾將軍年少有為,在平定馬爾梅拉斯伯爵領的暴動時,先王也曾經對他的才能讚不絕口,由他統領討伐部隊是再適合不過的——我看,早晚有一天,這個軍政大臣的位子也是要讓給他的。”
  柯裏亞斯略顯詫異地望了他一眼:“好吧,修內斯侯爵既然推薦亨利克·羅貝爾男爵,那麼就這樣決定吧。有關出兵的細節,就都拜託修內斯侯爵您了。”
  修內斯心中暗笑:“不懂用兵的老官僚啊,你放棄了自己最後的機會呢。”他站起身來,微微鞠了一躬:“好的,請宰相大人放心。”

  會後,修內斯侯爵立即前往自己主持的軍政會議廳,召集所有王家衛隊將領,開始策劃對沙思路亞的攻略方案。他首先任命亨利克·羅貝爾男爵為討伐軍司令,薩頓·巴蘭格子爵作為後援部隊指揮官,並負責軍隊的軍需運輸。還對其他領主發出了協助正規軍一起討伐的命令。羅貝爾對此命令持反對意見,他認為只需以王都正規軍的第一、第三和第六三個軍團——共一萬六千人——就可以將弱小的沙思路亞軍擊潰。但修內斯駁回了他的意見,理由是這樣既可以體現王家的氣勢,又可以讓各位領主表示他們對新王的忠心。
  對於這一決策,後世認為,如果照羅貝爾所言,完全可以在極短時間內擊潰沙思路亞軍。而正是修內斯的這一陰謀,導致了討伐軍的政令不能統一,斯沃才能夠利用此弱點擋住討伐軍的第一波攻擊,逐漸把局勢往對沙思路亞有利的方向引導。
  最後的結果是,由羅貝爾率領一萬三千王家衛隊軍為主力,武爾佩侯爵、維爾泰斯伯爵、坎德培伯爵、奧爾德卡斯爾男爵、艾爾哈特子爵等共一萬五千人的貴族私人衛隊為策應,共兩萬八千人組成了一支浩浩蕩蕩的討伐軍。巴蘭格子爵率領剩餘的一萬四千王家衛隊作為後備,暫時會同由團長列文·瑪特勳爵統帥的五千王國近衛騎士團留守王都。主力三月十五日出發,於四月五日前抵達沙思路亞,其餘各軍整備後於四月十五日左右抵達戰場。
  當一切都佈置完畢後,在蓋亞曆三二七年三月十四日,頒佈了正式的討伐令:

  蓋亞王國第十世國王克拉文·蓋亞陛下詔示全國臣民:
  廢儲金·斯沃·蓋亞素日荒淫無度,悖逆倫常,欺辱大臣,殘虐百姓。先王病篤之際,非但不隨侍榻前,反終日悠遊,更趨放蕩。雖先王屢加申斥,而仍不改其劣行,竟致先王氣怒薨逝!是以遺命克拉文陛下即位,以保國祚之永續。
  廢儲金·斯沃·蓋亞,居喪不檢,攜伎高會于沙思路亞,狂妄無忌。值新王登基之時,不入京朝賀,反招募流亡,囤積糧秣,顯有不臣之心。
  如此逆子叛臣,人人得而誅之。雖陛下欲全骨肉,奈天倫法理難容此惡賊遺禍世間。今盡起天兵討此不倫之類,王師所向,逆賊冰銷。倘其有恐畏之心,當自縛請罪於軍前,或可使其蟻命得以苟全。若祜惡不悛,膽敢螳臂擋車,則雖死亦何面目見先王於地下!
  此令所布,無分軍民人等,盡皆凜遵,協力王師,討此叛賊。
  獲此賊者,有爵者晉其爵,無爵者以金賜之。此布。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1:35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三章 暴風雨前


  首先是一道虛影,接著整個人體的輪廓逐漸顯現出來。這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矮個子,但是肌肉強勁,圓臉,一道長長的傷疤從額頭直延伸到嘴角,顯得整張面孔更為猙獰可怖。
  “司令官閣下。”守護傳送魔法陣的數十名士兵立刻將長柄斧立於胸前,恭敬地行禮。
  來人微微點頭,走出魔法陣,將手一揮。
  幾名士兵立刻牽過來一匹白色戰馬,來人翻身而上,雙腿一夾馬腹,箭一般向哈威爾城門沖去——
  這是教皇國托利斯坦東方防衛軍司令官卡贊·蘭普德維爾,被譽為“神罰的執行者”,職業等級為第四級的“戰將”,是大陸上僅次於“狂戰士”朗尼亞的偉大戰士。
  蘭普德維爾只是對守門的士兵揮揮手,就沒有停留地徑直沖入帝都,到了參事總部門前才勒住戰馬。
  托利斯坦帝國的直屬軍隊,包括東、西、南、北、中五方防衛軍、帝都禁衛軍、雷霆神殿騎士團和教皇騎士團。雖然名義上除雷霆神殿騎士團歸紅衣主教統屬外,都由教皇直轄,但五方防衛軍作為地方軍隊,從來由參事總部秉承教皇的旨意調動。因此,蘭普德維爾在得到了蓋亞內戰的消息以後,首先前來稟報總參事莫里斯·麥克維爾。
  這是魔獸紀元五零四四年、蓋亞曆三二七年的三月十六日,對金·斯沃·蓋亞的討伐令正式頒佈的第三日。
  麥克維爾靜靜地認真傾聽了蘭普德維爾的稟報,然後站起身來:“蓋亞的使節也已經到了,速度如此之快,確實證明了所謂命第二王子繼位的遺詔,一定是偽造的——你跟我來,咱一起前往謁見紅衣主教閣下。”

  約五十年前的“大陸戰爭”中,蘭普德維爾的祖父是在衝鋒時被蓋亞弓兵射中額頭而殉國的,為此,蘭普德維爾一直想向蓋亞的軍隊和王室報仇。“這是一個大好時機,”他對麥克維爾說道,“趁機渡過尼倫河,奇襲赫爾墨,洗雪‘大陸戰爭’小勝而和的恥辱,將敢於藐視神威的小小蓋亞,一舉殄滅!”
  麥克維爾並不象蘭普德維爾那樣激進和渴望戰爭,但也同樣希望籍此機會打擊那個低賤的東方國家的囂張氣焰。因此,紅衣主教霍爾貝克竟然用如此冷漠的態度來回應他們的熱情,才會使他如此的失望。
  “蓋亞的國書已經到了,一方面告知克拉文的繼位,一方面希望在其討伐叛逆金·斯沃的過程中,仍舊保持兩國之和平友好。教皇陛下已經禦允了。”霍爾貝克端坐在靠背椅上,十指交叉扶著下頜,面無表情地說道。
  “和平友好?哈!”蘭普德維爾憤憤地笑了起來,“只有教皇陛下才是神的代表、全人類的領袖,只有托利斯坦才是人類世界中唯一的最高政權!東方那些僭越的小國,怎麼配用平等的語氣,和教皇陛下談論什麼和平,什麼友好?!”
  “僭越的小國?”旁邊一個人也笑了起來,那是教皇騎士團的團長德·姆雷·奧斯卡,“你是在說那個在五十年前的‘大陸戰爭’中,能夠深入聖國境內達三百多裏的小國嗎?”
  教皇騎士團直接統屬于教皇,是帝國內最強的軍事實體,其歷屆團長都有“與紅衣主教共為教皇之矛與盾”的巨大權力。奧斯卡曾經與副團長卡姆巴爾·契彭不睦,從而導致契彭的出走,一向欽佩契彭的武藝和人格的蘭普德維爾,一直就在暗中憎恨著奧斯卡。然而,每次當他看到奧斯卡的時候,都會由衷從骨髓裏升起一股涼意——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比在戰場上面對具有壓倒性力量的對手時,更加恐懼的感覺。
  “東、東方防衛軍已經全體準備就序,可以隨時渡過尼倫河,攻向赫爾墨……”他低下頭,不敢看奧斯卡的眼睛,聲音漸輕,語氣也逐漸溫和了下來。
  “準備就序嗎?很好,”霍爾貝克點點頭,“和平時期,也要隨時做好戰爭的準備。當然,我們並不出兵。”
  麥克維爾抬起頭來:“可是,閣下,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時機……”
  “時機?那是由教皇陛下來判斷的,而不是你們,”奧斯卡叉手站在霍爾貝克身邊,微笑著望著單膝跪在地上的兩人,“好了,退下吧,我和主教大人還有事情要商議。”
  “是,是的……屬下告退。”麥克維爾拉了一把似乎仍想說話的蘭普德維爾,轉身向外走去。其實蘭普德維爾早想奪門而逃了,從一進來看到奧斯卡竟然也在,他就感覺渾身不自在,好象孤身行進在敵人的千軍萬馬之中一樣。
  兩人退出門外,蘭普德維爾長出了一口氣,恨恨地說道:“多好的機會啊,那幾個傢伙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算了,”麥克維爾拍拍他的肩膀,“上面自有上面的考慮——何況,蓋亞內戰的前景,目前還並不明顯……”

  逃出王城的拉夫尼爾師徒兩人,在赫爾墨附近的小村莊買了兩匹馬後,便匆匆向著沙思路亞方向行去。
  在路上,二人聽到了克拉文繼位元的消息。布拉德提議加快前進的速度,儘量不要在村中過夜,拉夫尼爾卻不以為然:“沒有幾天,王都就會發兵討伐斯沃,我們只要趕在大軍之前到達沙思路亞就可以了。我這麼大的年紀,你忍心讓一個老人受盡沿途風霜的折磨嗎?”
  布拉德對他的這個怪脾氣師父沒有辦法,無奈,只得隨著拉夫尼爾似緊不緊地向南趕路。三月十七日黃昏,他們來到一個名叫坎垂爾的小村子,在旅店中安頓好,師徒兩人準備吃一點東西,偶爾聽到鄰桌兩個人的對話——
  “你知道嗎?王都集結了大批的兵力,準備去討伐金·斯沃王子殿下。”
  “大批?有多少?”
  “大概有兩三萬吧,聽說統帥是亨利克·羅貝爾男爵。”
  “斯沃殿下是先王的長子,為什麼要去討伐他呢?”旁邊桌上一個農夫打扮的人,這時候插口問道。
  正在說話的兩個人做出了一副“沒見識的鄉巴佬”的不屑表情,回答說:“先王是被斯沃王子給氣死的,新王登基時,他又不去朝賀,當然必須討伐了。”
  農夫長歎一口氣:“不管是誰打誰,最後倒楣的總是我們這些老百姓啊。”
  “對啊……”本來興致勃勃的那兩人也不得不點頭同意,意興闌珊地低頭喝起酒來。
  布拉德偷偷望了師父一眼,發現拉夫尼爾的眼中也流露出一絲淒涼之色。當天晚上,二人回到住宿的房間,相對坐在燈前。以往這個時候,拉夫尼爾總是要考查布拉德的魔法學知識和運用技巧,偶爾傳授一點竅門,大約一個多小時以後,會說:“不早了,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於是各自安寢。然而今天,老人卻沉默了很久,就那樣微曲著腰坐著,一直不開口。
  “師父,”布拉德實在忍不住了,輕聲問道,“您在想些什麼?”
  拉夫尼爾悚然一驚,像是正沉浸在憂傷的夢境中,而被人突然吵醒了似的。他用手掌輕撫面龐,緩緩地回答:“就是這個地方,坎垂爾,不是這家旅店……滄桑變幻啊,我記得是在東面那條街上的一家旅店,現在已經不存在了……剛才路過的時候,我看到了,那裏已經全部是民居……就在那裏,我第一次陪先王出來微服巡遊的時候,就是住在那裏……”
  聽著師父混亂的、囈語似的回憶,布拉德感到奇怪。因為他從來也沒有聽說過奧古斯特王曾經離開過王都,甚至離開過王宮。那位桂冠上確實可以加以“平庸”二字的國王,似乎永遠只是安踞寶座上,靜觀一切按照傳統國家體制去平和、穩定地發展。但他沒有開口詢問,只是靜靜地繼續聽師父述說往事。
  “那時候,我才二十多歲,而先王是十七歲,他瞞著派翠克陛下,偷出王都來……微服私訪,體察民情……”派翠克二世,是奧古斯特的父親,蓋亞第八任國王。
  拉夫尼爾閉上眼睛,仰起頭,並不看布拉德:“真是懷念青年時代啊……年青人充滿了朝氣……‘大陸戰爭’,蓋亞戰敗了,但是敗得並不很慘,蓋亞向天下顯示了自己蓬勃發展的力量。派翠克陛下當時正值壯年,他把一切希望都寄託在先王身上,希望到了下一代,可以徹底擊垮托利斯坦,而將至尊之冕,加於赫爾墨大王的子孫們頭上……”
  派翠克·蓋亞,是蓋亞王國的中興之主,雄才大略,在政治、軍事、經濟等各方面都卓有建樹。然而,到處都在流傳著這樣一句話:“派翠克王是英主,而完全繼承其國家體制的奧古斯特王卻是庸才。”桌上燭光搖曳,映照在拉夫尼爾的臉上,幻成一道道奇異的光彩。布拉德繼續默默地傾聽著。
  “先王當時也是那樣想的,他幻想自己有一天,可以統帥大軍渡過尼倫河,殺入託利斯坦境內……就是在這裏,坎垂爾,他對我說:‘咱們一起努力吧,用十年的時間,我完全發揮作為一位君主的高貴素質,你晉級成為大魔法師,咱們一起西征!’……對,他是這樣說的……”
  “那麼,先王為什麼會改變了呢?”布拉德斟酌詞句,這樣輕輕地問道。
  “改變?人都是會變的呀,”拉夫尼爾微微睜開雙目,用略顯疲憊的語氣說道,“就象我,我是在四十二歲的時候,受魯安尼亞上代女王加護,成為的大魔法師。此後整整五年,我離開宮廷,到處尋找升級為古魔法使的方法和機會,直到最終放棄……”
  “為什麼要放棄呢?”
  “因為每個人的人生道路即使不是神已經安排好的,他的素質和能力,也是神已經圈定了範圍的。人貴在自知,不要妄圖去追尋自己所無法達到的目標……我直到四十七歲那年,才想明白這個道理,而先王……他很久以前就瞭解了……我回到赫爾墨,回到他的身邊,告訴他,我已經放棄了。他微笑著對我說:‘你終於明白了啊。可是,夢想是不可以放棄的,我把夢想寄託在自己的兒子身上,就象父親對我的期望一樣。你呢,你是不是希望布拉德有朝一日可以成為古魔法使呢?”
  “先王將夢想寄託在自己的兒子身上……”布拉德突然問道,“他說是哪一位王子了嗎?”
  拉夫尼爾望向布拉德,卻沒有回答弟子的詢問,只是說:“不,我無法將夢想寄託在你的肩上。巴比特,你的資質不足以完成這一夢想,並且你的旁騖太多……旁騖,是的,你或許將成為蓋亞王宮中最著名的宮廷魔法師,你將成為大魔法師,但是……古魔法使……你知道要成為古魔法使的條件嗎?”
  布拉德點點頭:“要獲得三位上代古魔法使之傳承,也即尋找到他們寄宿靈魂的遺物,並獲得其認同。”
  “是啊,三位上代古魔法使……古魔法使是不世出的,而且很多飄然世外,不為人所知。史籍上有詳細記載並且確實可信的,不過六位而已,神聖紀元時代的沃德斯基、聯邦紀元時代的卡揚和弗利傑思特、海精靈紀元初年的莫洛,魔獸紀元已經五千年的歷史了,也只有懷亞特和安德魯斯兩人而已……或許拉爾……或許他已經成為古魔法使了也說不定……”
  “您見過拉爾閣下嗎?”
  “沒有……五十年……不,已經是五十一年前了,‘七玫瑰之戰’結束後,他就不知所蹤……傳說是因為未婚妻愛琳娜——和《生命之光》中,與英雄羅曼洛德卡相戀的美女一樣的名字啊……傳說是因為未婚妻愛琳娜死在戰場上……三十多歲就成為大魔法師,偉大的拉爾啊……可惜我無緣得見,他離開的時候,我還年幼,那年我才……我才十一、二歲……”
  布拉德從來就不奢望自己可以成為古魔法使,那是連一向崇敬的師父也無法企及的最高境界呀。而在現在的人類世界中,要說誰能夠成為古魔法使,大概只有拉爾了吧。他很想聽多一些有關拉爾的事情。
  但是,拉夫尼爾望著閃爍的燭焰,卻不肯再講下去了:“不早了,明天還要趕路,快去睡吧。我……我要再坐一會兒……”

  此後,雖然仍未晝夜兼程,但行進速度卻提高了許多。十多天后,他們終於趕到了沙思路亞城下。遠遠地,就看見城上密佈著盔甲鮮明的士兵。布拉德不安地問他的老師:“難道……咱們來晚了?”“不,看那紅藍兩色配四葉草的家徽,他們是潘·達克男爵的士兵——應該不是來歡迎咱們的,大概是討伐軍快要到了。”兩人來到城門下,布拉德向上喊道:“快開門,讓我們進去。”
  “你們是什麼人?”一個衛兵模樣的人喝問道。
  “我們是金·斯沃殿下的朋友,你叫他來就知道了。”
  “你等一等,我馬上去請王子殿下。”
  幾乎立刻,金·斯沃就出現在城頭,臉上仍然保持著一貫的對任何事情都滿不在乎的神情。見到城下的兩人後,斯沃興奮地叫了起來:“那不是拉夫尼爾閣下和布拉德嗎!快,快開城。”
  進城後,斯沃從城樓上飛奔了過來,先對拉夫尼爾深施一禮,然後拉住布拉德的手,迫不及待敵問道:“你們怎麼來了?路上辛苦了!”
  布拉德先看了拉夫尼爾一眼:“先王一去世,我們就從赫爾墨趕來了。柯裏亞斯(斯沃聽到這個名字時,微微皺了皺眉頭)公爵封鎖了魔法陣,所以我們是騎馬趕過來的。你能不能先給我們找個住處。還有,這麼嚴陣以待是怎麼回事?”
  “沒問題,潘!”斯沃向城上喊道。
  很快,從城上走下來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人。“潘,這是咱們的大魔法師拉夫尼爾閣下和我的好朋友布拉德,你能不能安排一個住處?”
  “好的,”年輕的男爵向兩人微笑著,“就請住在我的家裏吧,我讓人給你們帶路。”
  “你還是親自送他們去吧,這裏有我就行了。”斯沃對潘說。聽到這句話,拉夫尼爾的臉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你不用跟我去了,就留在這裏吧。”拉夫尼爾轉頭,對布拉德說道。
  “是的,老師。”
  待拉夫尼爾走遠,斯沃才問:“你師父怎麼來了,他老人家不是從不管閒事的嗎?”
  “我也不知道,你還沒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討伐軍離這裏不到三十裏了,”斯沃這才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們還不知道是誰領兵呢!”
  “據我所知,是亨利克·羅貝爾男爵。”
  “怎麼?我還以為是薩頓·巴蘭格那傢伙。真不明白修內斯那老狐狸在搞什麼鬼。”正說著話,城上的衛兵跑了過來:“殿下,殿下,已經看到王國軍了!”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1:38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四章 風暴


  討伐軍氣勢洶洶地殺到城下,卻並不急於進攻,駐紮在城外後就安靜了下來。用老騎士的話說:“羅貝爾並不急於進攻,是想用氣勢震懾住我軍。雖然在一般的攻城戰中這種情況並不多見,但是因為雙方兵力實在是非常的懸殊,所以有這種行為也是不奇怪的。”喀尼亞斯拉壓制住了士兵們要出城一戰的衝動,在城內養精蓄銳,等待著殘酷戰鬥的來臨。
  城下,討伐軍司令亨利克·羅貝爾紮下營寨,就開始準備攻城的器具。沙思路亞城東的幾片樹林尚未來得及完全伐盡,於是就變成了討伐軍建造拋石器、沖車、雲梯等的原料。
  戰鬥正式開始,是在三天后的四月七日。
  羅貝爾先派兵將護城壕溝的西段,即與沙思路亞河交匯的地方,用沙包築起攔水堤,然後開始動用強勢兵力填埋壕溝。城上亂箭如雨般傾瀉,短短的時間內,討伐軍就死傷不下百人。但是到了次日中午,壕溝終於被填平了,十數輛沖車推到了城下——
  “被羅貝爾那種頭腦僵化的傻瓜逼著打,”斯沃一邊站在城樓上督戰,一邊大聲感歎,“好象在狹窄的山洞裏,被柯布林圍攻一樣倒楣呀。”
  老騎士喀尼亞斯拉在旁邊,用只有斯沃本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冷冷地說道:“羅貝爾男爵也許是頭腦僵化吧,可是他一板一眼的正攻法卻根本無隙可乘。過於輕視敵人的人最終必然會被擊敗——我不知道被傻瓜打敗的傢伙,能夠稱作什麼。”
  斯沃笑笑,不再說話。他是個豁達的人,從來不會因為別人對自己哪怕再尖銳的批評而生氣,可是按慣例,即使心服也不能口服,一定會反唇相譏的。象今天這樣的情形可以說是絕無僅有,也許是因為對老人的尊敬吧。
  戰事非常激烈。老騎士在城牆上,從東到西,從西到東,往來奔走,指揮若定。斯沃和潘總是緊跟在老人身後,一步不敢遠離。布拉德和斯庫裏在他們周圍佈設了雙重結界,起碼保證普通弓箭不能對指揮中樞造成任何傷害。
  希格蒙德提出了許多建議,諸如讓婦女燒開滾水往城下傾倒,對敵人攀爬最為猛烈的地方讓開通路卻暗設釘板,夜間分班做出偷襲的假像來騷擾敵人,等等等等。雖然都是雕蟲小計,卻讓只習慣傳統戰法的老騎士看得目瞪口呆。
  一連六天,雙方都遭受了不小的損失。最初作為攻城戰主力的,乃是羅貝爾男爵親率的一萬三千王國軍。因為損傷太大,十四日以後,王國軍主力後退修整,而將陸續趕到戰場的各路貴族部隊直接佈置於第一線。大部分貴族私兵的戰鬥力,都要遠遜于王國軍,並且不肯全力進攻,因此對沙思路亞城來說,也算暫時局部擺脫了危機。
  四月十九日以後,第二輪強勢的攻防戰又開始了。在十數門重型拋石器的轟擊下,城堞被擊毀無數,幸虧喀尼亞斯拉用早就準備好的木柱加雙層皮簾臨時修補,才數次度過了危機。
  沙思路亞城的北門也一度被攻破,喬·邦德諾親率百餘名敢死士拼命阻擋,給修護城門爭取了寶貴的時間。而這時候,正是白日西沉之際,攻城部隊鏖戰了一整天也已經筋疲力盡,才終於沒能攻入城內。
  從戰爭開始,一直到四月二十一日,短短十四天中,沙思路亞城內軍民死傷超過千人,而攻城部隊也遭受到三千餘人的傷亡,領兵的佩特爾勳爵戰死。
  接下來,羅貝爾男爵下令暫時停止進攻,開始修築工事,在城的北面築起強大的防線,準備將主力全部安置在城東,做一點突破。這一段休戰期一直延續了七天。四月底,當維爾泰斯伯爵等數家貴族的六千援軍趕到的時候,戰鬥再度白熱化。
  這時候,守方正面臨著更大的危機。雖然先前曾把城外的所有物資都搬運進城,但同時也把城外所有平民勸進城中,原本總人口不到四萬的沙思路亞城,現在要供應近十萬人的口糧,逐漸捉襟見肘。按照潘的估算,立刻把戰鬥人員的消耗壓縮為平時的八成,非戰鬥人員壓縮為六成,這樣嚴格限制口糧的話,還可以支持一個月左右,否則再有十來天就會斷糧了。

  望著盤中黑色的醃菜和一小塊乾癟臘肉,希格蒙德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還是吃了下去。他雖然向來挑剔飲食,可是也明白身為一個戰士,在戰場上是必須要學會吃任何東西的。
  “很難吃嗎?”坐在他對面的斯沃也在吃著同樣的食物。他總是緊嚼兩下,然後立刻一大口白水沖下喉去。
  希格蒙德笑笑:“不細嚼的話會消化不良的,吃壞肚子拉稀那就太浪費了。還能吃到肉,已經很不錯了,再過十天,大概只剩粗麵包和白水了吧。”
  斯沃素來瞭解朋友的習性,歉意地笑笑:“其實,你不一定要留下來的……”“我任何時候都有能力離開,”希格蒙德吃乾淨食物,喝一口水,平靜地回答,“還沒有取得大將的首級就離開戰場,有損我的名譽。”
  “哈哈哈哈,吹牛的傢伙,”斯沃大笑,“好吧,等解了圍,我叫希爾維拉做頓好吃的給你——她的手藝可是一流呦。”
  “謝謝,只要不是你的手藝,什麼都好,”希格蒙德左手托著下巴,“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必須要用一場奇襲來尋找轉機……”
  “年青人不要總把奇襲掛在嘴邊,”老騎士正好端著食物走過來,打斷了希格蒙德的話,“實際的戰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用的正攻法,剩下的百分之一裏面,還有奇襲但失敗的百分之零點九九。沒有強大正兵輔佐的奇襲只能是希望渺茫的賭博,而我現在還不想讓殿下去賭博。”
  “也包括敵大將羅貝爾的佈陣無隙可乘吧,”希格蒙德回答,“在沒有奇跡發生的前提下,照目前的局勢發展下去,如果不能組織一場奇襲戰,尋求轉機的話,最終勝利的希望幾乎等於零。而且我是慣用奇襲的人,沒有奇襲戰的機會,我留在城裏也根本沒有意義。”
  “等吧。也許會有機會,但是一定要等。機會來了不能放過,機會沒有到來的時候,也絕對不能心急。”老騎士點點頭,算是部分認同了希格蒙德的見解。
  希格蒙德站起身起,轉向斯沃:“給我一百名士兵和一百匹馬吧。”
  “你想幹什麼?”老騎士急忙問道。
  “只是訓練和準備罷了。如果有機會的話,這一百人將是奇襲部隊的核心,而一旦城破,也可以幫忙殺開一條血路——反正還沒到吃馬肉的地步,戰馬閑著也是浪費。”
  斯沃望了老騎士一眼:“好吧,隨便你。”

  希格蒙德所挑選的一百人,是原來潘男爵本部正規軍中的精銳。在攻方集中突擊城東的四五天裏面,斯沃幾次想把這支部隊投入防禦戰鬥,都被喀尼亞斯拉制止住了:“一百人頂什麼用?還是留下來,等待……”
  這一百人,正在接受嚴格的騎馬和短兵器近距離格鬥訓練。“騎士嗎?很容易對付。不要和他們正面交鋒,要從斜側面插入,在他們揮動沉重的長劍和騎槍前,先用釘錘或者鐵棒敲爛他的頭盔……其實也不一定要敲爛,頭部遭到突如其來的重擊,誰都會有刹那間的思維停滯,抓住這個機會,生擒敵人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希格蒙德訓練這一百人的新戰術,是他一直在構思完善的、基本來源於馬克涅斯作戰方法的戰術:“騎士在戰場上,只能一對一地戰鬥,而我訓練你們,要你們一百人對付一千名騎士,也能夠頃刻間將他們全部擊倒。速度,最重要的是速度!其次是配合……”
  沙思路亞東面的城牆,數度被打開缺口,攻方士兵的屍體,也幾次堆積到接近城堞的高度。如果不是喀尼亞斯拉指揮出色,還有王子和領主就站在身邊與大家一起浴血奮戰,也許城池早就被攻破了。
  “破城也只是時間問題,”希格蒙德問老騎士,“您依舊堅持,還不到最後賭博的時間嗎?”
  “怎樣賭博?”老騎士沉吟著。
  “敵人的左拳非常厲害,打得我們沒有還手之力。更可怕的是,他的氣力也要比我們豐沛得多,這樣長時間處於防守狀態,總有一天會被打垮的,”希格蒙德回答,“如果是我,就尋找機會攻擊他的右肋。”
  “城北的貴族聯軍戰鬥力是相對要弱很多,”老騎士說,“可是他們的陣列分明是亨利克·羅貝爾親自安排的,聯繫緊密,好象一堵銅牆鐵壁一樣……”
  “是啊,是很嚴密。可是嚴密的陣列還要由人來操控。即便是鐵牆,如果不會動的話,還是可以輕易翻越。”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斯沃露出了會心的一笑,“鐵牆上有兩個薄弱環節——西邊的武爾佩侯爵,那是個連基本行軍佇列都搞不懂的超級白癡;還有中央的維爾泰斯伯爵,非常悍勇的一員將領,可是如果他遭受攻擊的話,大家都會鼓掌喝彩,沒有人肯上前幫忙的。”
  老騎士望向斯沃,目光中微露贊許之色。
  “維爾泰斯?那老傢伙的臭脾氣幾乎得罪了所有人,包括自己的老婆和兒子,”潘笑著問,“以誰為突破口較好?”
  喀尼亞斯拉和希格蒙德異口同聲地回答:“維爾泰斯!”
  正在這個時候,布拉德走進會議廳:“殿下,您剛才問明後天會不會降雨,根據師父對星辰的觀測,他說氣溫將會轉暖,可能不會……”
  “升溫嗎?”希格蒙德沉吟著,“這樣潮濕的天氣突然升溫,也許明晨會有霧也說不定……”

  第二日淩晨,霧氣剛剛彌散開來的時候,奇襲部隊就殺入了維爾泰斯的陣列。這支部隊一共一百零二騎,希格蒙德、他所訓練的一百名軟甲輕騎兵,還有戰士喬·邦德諾。
  “請帶上我吧,我對自己的速度和攻擊強度很有自信,馬術也還不錯。”出征前,邦德諾向希格蒙德懇請道。
  希格蒙德想了一想:“好吧,分你五十騎指揮。不過——必須完全服從我的命令,而且五十騎少了一人一馬,都要你以死來償還!”
  邦德諾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沒問題!”
  臨行前,斯庫裏和布拉德合力利用天然的大霧給這支部隊施加了濃霧魔法,隱蔽其行動。因此,一直到殺入敵陣,他們才終於被發現。
  維爾泰斯,是王國內為數不多的聖殿騎士之一,天性好鬥嗜殺,聽到消息大喜過望,立刻命令:“先圍住他們——快,我的盔甲!”
  可是,等他穿戴上沉重而繁瑣的盔甲,提劍上馬的時候,敵人已經象陣疾風一樣,打倒三十余名士兵,沖過他的陣列了。維爾泰斯氣得大叫:“追!給我追!”
  籍著斯庫裏所施展的魔法,希格蒙德是唯一能夠在大霧中保持著平時視力的人。他發現敵方的陣列雖然銜接緊密,但是縱深卻僅止一裏。按照原來的計畫,是在通過維爾泰斯的陣地以後,立刻轉向西方,再從武爾佩的陣地殺回,爭取在羅貝爾趕來增援前退回城中。但此時,另一個大膽的計畫出現在他腦中。
  這次奇襲,只派出一百名精銳,既是為了減少損失,也說明僅止於嘗敵和探查虛實的作用。希望籍此可以打擊貴族聯軍的士氣,而使得羅貝爾放棄右防左攻的策略,結束對城東的一點突擊。
  然而,希格蒙德卻並沒有向西回轉,他指揮部下依舊前沖,直接劃開了敵軍的陣列。維爾泰斯所部在後緊追,卻根本無法跟上輕騎兵的速度,很快就失去了目標。
  望著他們消失在大霧中,很久都沒有消息,斯沃有點坐立不安。斯庫裏在旁邊安慰他:“我們的魔法力尚有返響,他們沒有死亡。”“他們,”老騎士突然說道,“他們出去了。”
  “你說什麼?他們回不來了嗎?”
  “他們出去了——出去後會發生些什麼,讓咱們慢慢期待吧。”

  希格蒙德出去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比較富庶的鄉村,用自己攜帶的金幣購買了食物,讓大家飽餐一頓。“吃到八分飽就好了,吃太飽騎不動馬。剩下的食物可以都帶在身邊,餓了再吃。”
  五月六日,他們襲擊了討伐軍後方的一個屯糧基地,一把火把上千箱的糧食燒為灰燼。八日淩晨,他們侵入奧列爾勳爵領地。
  奧列爾勳爵在睡夢中被驚醒的時候,敵人已經進入了城堡,把主樓團團圍住了。“你、你們是什麼人?”“我們是金·斯沃國王陛下的巡邏部隊,”希格蒙德讓一個大嗓門的部下喊話,“陛下剛剛擊垮叛軍,正在向王城赫爾墨進發!”
  “金、金·斯沃國王……”
  “你必須立刻表示對國王陛下的忠誠,和弑父弑君、大逆不道的克拉文叛黨斷絕往來。否則的話,陛下的三萬大軍立刻會將此堡夷為平地!”
  “弑父……三萬……這、這是怎麼回事?”
  那部下還想添油加醋,被希格蒙德制止住了:“說多了反而露馬腳,反正謠言總是會越傳越熱鬧的。”他命令部下喊話:“立刻支付一百箱糧食,再派你的士兵跟我們走,加入反擊赫爾墨、消滅叛賊的隊伍,以示忠誠!”
  奧列爾領地不過七八百多戶人家,守衛軍不足百人,看到這樣一支雄糾糾的隊伍,就算有所懷疑,也不敢隨便抵抗。他立刻交出糧草,寫下給“國王金·斯沃陛下”的誓書,然後調撥了四十名士兵和搬運糧食的二十名民夫,交給希格蒙德。
  用同樣的方法,希格蒙德又先後從瓦迪斯拉夫男爵領、格蘭羅斯勳爵領,和戈耶勳爵領,騙到了四百箱糧食和兩百多名步兵。十六日,他們襲擊了素來殘暴的博特伯爵領。當時城堡內的士兵大多跟隨領主前往參加討伐軍了,留守的不足兩百人。希格蒙德一把火把城堡燒為白地,然後把沿路搜刮的糧食全部分發給饑餓的領民。
  “不要害怕,領主回來就拿起武器和他作戰。你們是站在正義的一方,金·斯沃國王陛下的大軍很快會來增援你們的!”
  “這些糧食,”邦德諾問,“帶回沙思路亞不好嗎?”
  “我也想啊,”希格蒙德苦笑,“你忘了城池被重重圍困嗎?咱們回去都要再想想辦法,何況糧食……”

  希格蒙德的舉動,使得羅貝爾被迫降低了攻城強度,並抽調部分兵力到後方去圍剿和闢謠。然而,行動如風的輕騎兵部隊不是這麼容易被追上的,蔓燒如火的謠言,也不是一兩天就可以平息的。
  “到底哪條消息才是真的呀。咱們的新國王,到底是金·斯沃呢?還是克拉文呢?”
  “起碼,說明兩軍打得很激烈吧。一定是正處在勢均力敵的僵持階段,所以才都派人出來要各領主加入己方呀。”
  “確切消息,赫爾墨方面五萬大軍,沙思路亞方面四萬,正在東方山脈西邊的平原上對峙呢,聽說下個月初就要開始總決戰啦!”
  謠言的力量,遠比後方騷擾的力量更要來得強大。然而,恐怕連希格蒙德也沒有料到,謠言會在當時,對某一些人產生那麼巨大的影響吧。
  五月十四日,在封鎖並不很嚴密的沙思路亞河上,守城兵發現了一條小船。小船直向城的西門駛來:“我是艾德里安·羅茲,我要覲見金·斯沃國王陛下。”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1:44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五章 商人登場




  艾德里安·羅茲,是蓋亞商界的傳奇人物。十年前,他還只是一個短途販運日用品的小小行商,而僅僅不到十年的時間,就成為議會中影響力最大的平民商人,總資產不下兩千萬第納爾。
  他的發家史,本身就是一部傳奇文學。近百年來,由於商業的發展,各商會間的匯票使用率開始增多,而用於辨別匯票真偽的精靈石也因此身價百倍。精靈石、尤其是高品質的精靈石,在人類世界非常稀少,每枚經過研磨的精靈石,價格都在十萬第納爾以上,只有少數貴族和商會首腦可以佩帶得起。
  羅茲通過不為人知的方法,開始從精靈森林中取得精靈石,向各地販運。這是他發家的起點。可是,精靈石的用途終究並不普及,而且如果市場擁有量太大,也會導致大幅度貶值。因此,在有了精靈石作為穩定的財源以後,他開始交易當時利潤率最高的藝術品和羊毛了。
  這時候,他的或明或暗的競爭對手,在羊毛生意上合力設計了一個圈套,要給這個暴發戶以致命的一擊。也許是消息洩露了,或者羅茲憑籍天生的敏銳,提前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他及時收手並很快全線反擊,反而把敵人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蓋亞曆三二三年,還不到三十歲的羅茲,被選舉進入下議院。
  當時的下議院,是商人的議政組織,但是一直被貴族出身的豪商所把持。蓋亞王國本身就是由最初的蓋亞商會發展而成的,因此對於商業的政策和態度,一直要優於大陸上其他國家。蓋亞商會的許多商人,在王國成立時都被授予貴族稱號,分封了土地,雖然他們的後裔大都主動離開商界或逐漸被商界所淘汰,但仍舊有許多人繼承了祖業。這些貴族商人有豐富的土地物產和國家對貴族的減稅政策作為後盾,一般都可以很輕易地擠垮平民商人。自從羅茲進入議會以後,他立刻就成為貴族商人們的眾矢之的。
  可是議會中的平民商人,正好把羅茲作為對抗貴族的武器和盾牌,在他們的支持下,加上羅茲本身的策略得當,使他在議會中一直處於受排擠但屹立不倒的地位。為了舒緩壓力,羅茲在議會中只當點頭先生,而不與貴族發生正面衝突——但這並不表明他沒有政治眼光或者野心。

  突破了重重封鎖線的艾德里安·羅茲,剛下船就被衛兵直接帶到了沙思路亞城內,在討伐軍攻城的間歇期,他見到了蓋亞的第一王子金·斯沃。
  “小民艾德里安·羅茲覲見國王陛下。”羅茲非常恭敬地單膝跪在金·斯沃面前。
  斯沃奇怪地笑了起來:“你在說什麼?你們的國王陛下不是克拉文嗎?”
  “國家只能有一位君主,那應該是身為先王長子的金·斯沃陛下您才對,”羅茲狡黠地一笑,“難道陛下您不這麼認為嗎?”
  斯沃看了看站在身邊的斯庫裏和潘:“是個有趣的傢伙。”接著,他轉過頭來對羅茲調侃道:“象你這樣的商人,從來做任何事都是被利益所驅使。現在你冒著危險衝破包圍,來到沙思路亞,究竟想得到些什麼?這城中值錢的,好象只有我的首級了吧。如果這是你的目的,那就請回吧,我並不想出售。”
  羅茲愣了一下,隨即用溫和的語氣頂了回來:“如果僅是您的首級,那並不會讓我出現在這裏。對一個商人來說,他行事的準則是用最少的成本換取最大的收益。”
  斯沃用饒有興味的目光望著這個膽大的商人:“好吧,讓我看看你想下的本錢吧。”
  “我會統合全王國所有平民商人的力量,來讓每一個人都由衷地稱您為‘金·斯沃陛下’,到那時,我想您應該會給我相應的回報吧。”
  “商人的力量嗎?”斯沃淡淡地一笑,“可是我認為,僅有金錢和物資,並不能達到我所期望的目的。”
  “我想您應該不會忘記,憑藉商人的力量取得政權,這在蓋亞是有先例的。”
  斯沃的表情逐漸變得認真了起來:“可現在形勢不同……”
  “形勢雖然不同,實質是一樣的,”羅茲打斷了斯沃的話,“金錢是兵源,金錢是物資、是士氣,金錢還是情報——它甚至可以換取民心,換來敵方的分裂和倒戈。只要運用得當,金錢可以使您得到一切!”
  “而你正是一個善於運用金錢的人吧,哈哈。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有趣的事,如果你的話已經說完,留下你的計畫,退下吧。”
  羅茲抑制住自己興奮的心情,通過和王子短暫的對話,精明的他發現斯沃並不象外人所傳說的那樣,是個愚蠢的只會和女人鬼混的無能之輩。於是從懷中掏出一份文件,鄭重其事地放在自己面前的地上,然後向斯沃深施一禮,轉身退出了議事廳。

  斯沃讀完了羅茲留下的文件,將它遞給身邊的兩個人,笑著說:“果然是一筆大生意啊——你們認為怎麼樣?”
  在當時的蓋亞國內,貴族商人在經濟上和政治上都擁有極大的特權。作為一個出身平民的商人,很少有機會獲得應有的豐厚利潤。首先,貴族商人把持了大部分商會,對其下屬平民商人抽取高比例的貿易傭金;其次,只有貴族商人才能取得部分國家專賣品的交易權。占全國商人總數不足十分之一的貴族商人,竟佔據了下議院五分之四以上的席位,使得國家的商業政策一直向貴族商人一方傾斜。當平民商人與貴族商人發生經濟糾紛時,全是交由後者操控的商務司來裁決的。羅茲當然想改變這些對自己不利的條件,但他是一個很會掌握分寸的人,這份計畫並沒有引起斯沃的反感。
  斯庫裏放下手中的檔: “看起來似乎可以接受,不過我對商業上的事不是很清楚……”
  潘介面道:“羅茲這份計畫完全是站在平民商人的立場上草寫的,他對貴族商人利益的危害實在太大,我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斯沃哈哈大笑,“怕他們會與我為敵?他們不已經是我的敵人了嘛。現在王國內十分之九都是我的敵人,突然跳出來一個傢伙,對我獻上媚笑,說‘陛下,我會說服十分之二的人支持您,條件是要幹掉十分之一您頑固的反對者’,你們說我該怎樣回答?”
  “這麼說來,您是同意這個計畫嘍?”
  “基本上、基本上可以同意吧——哈哈,其實現在就算是要我和魔族簽訂契約,我可能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呢。”
  斯庫裏說:“那我去請羅茲先生來吧。”
  “不用麻煩了,斯庫裏,交易還沒有結束,那傢伙還會自己摸上門來的。”

  第二天一早,斯沃就登上城樓,裝模作樣地指揮防守戰——其實幾乎所有命令都是老騎士喀尼亞斯拉通過他下達的。當然,本身即使作為一面靜止的旗杆也是很辛苦的,快要中午的時候,敵軍攻勢稍緩,斯沃終於可以下城來喝口水,喘喘氣——
  羅茲和一個中年護衛正在城下等著斯沃。“現在才起床嗎?這樣懶惰怎麼能發財呢?”“啊啊,實在抱歉。其實小民天不亮就起身了,因為傳聞陛下習慣于每天睡到午後,所以未能及時前來覲見。”
  “哈哈哈哈,今天天氣不錯……”斯沃接過侍從遞過來的水杯,一口氣喝完,然後抓起羅茲的手,“啊,太忙了,太忙了,咱們到城上去聊天吧。”
  “陛、陛下,”羅茲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斯沃拉上了激戰正酣的城頭。
  羅茲用衣袖遮住面孔。“放心好啦,”斯沃笑著,“生意不成的話,被城下看到也沒有多大關係吧……”“如、如果生意成功呢?”“哇哈哈哈,這個我沒有想到哎——不過連這點難關也度不過的話,怎麼配和我談生意呢?”
  “生意?”羅茲的精神一振,“對於小民的計畫,陛下您的意思是……”
  斯沃還沒來得及回答,突然城下一支羽箭直向兩人站立的方向飛來。斯沃每次上城樓督戰的時候,斯庫裏或布拉德都會在他身周設置一個物理防護結界,因此他談笑自若,毫不畏懼。羅茲可嚇了一大跳,這時站在他身邊的那個護衛,及時跨前一步,抬手隔開了這一箭,動作既矯健又優美。斯沃不禁奇怪,在這個商人身邊,竟然有如此人物。
  “這位是……”斯沃問道。
  “他是我的朋友,戰士路德維格·霍夫施塔特。”
  “就是那個有名的‘為劍和玫瑰而戰的男人’路德維格嗎?果然和我一樣的優雅和瀟灑啊。”
  “陛下,剛才咱們談到那筆生意……”
  斯沃打斷了羅茲的話,從懷中取出那份計畫書遞了回去:“我是不會在這上面簽字的。”
  羅茲正準備進一步解釋,但他突然從斯沃的眼中看到了一些別的東西,便馬上改變了話頭,微笑道:“我也並不需要這些形式上的契約,陛下。”
  斯沃大笑著從站在旁邊的潘手裏取過一疊檔,交給了羅茲:“就交給你去辦吧,朕等著你的好消息。”

  羅茲展開了自己龐大的關係網,很快就和各地可信任的平民商人取得了聯繫,把自己的計畫,以及在沙思路亞所取得的成果,通報給他們。
  “您的計畫我們都是贊同的,可是斯沃王子並未在上面簽字呀?”商人們提出自己的憂慮。
  “那只是一個形式而已。首先,在目前情勢下,他不可能在尚未獲得實際利益前,就做出明確的承諾;而且,即便簽了字,等他登基以後,如果想要毀約,咱們也無法用這一紙文書去約束蓋亞的國王呀……”
  “那豈不是全無保證?!”
  “保證?”羅茲故意在眾人面前放肆地大笑,“在貴族商人對市場的壟斷下艱難起家的各位,什麼時候在生意上得到過保證?各位到目前為止的人生,不一直都是在賭博嗎?這就是一場豪賭,就看各位有沒有膽量下注了。輸了的話,咱們不過損失一點資本,如果贏了,從此就可以揚眉吐氣,再也不必要在貴族們身後,象狗一樣的乞食!”
  “嗯哼,確實是豪賭啊——可是,即便不能得到斯沃王子的保證,我們也希望得到羅茲先生您的保證啊。您究竟在沙思路亞看到和聽到了一些什麼,才會對這一賭局如此充滿信心呢?”
  “首先,和世間的傳聞完全相反,斯沃陛下是一個睿智而果敢的君主,在整個談判過程中,我幾乎一直處於下風,”羅茲苦笑道,“如果不是憑藉豐富的談判經驗,恐怕我現在帶來的計畫,不會這樣有利。其實就算沒有我們的幫助,斯沃陛下最終也一定會取得勝利的。”
  望著商人們疑惑的眼神,他繼續解釋:“以沙思路亞一城的兵力,就可以和蓋亞全國對抗,並且還有餘力派出突擊隊在後方騷擾。這一事實,各位不會看不到吧。”羅茲的語氣一轉,變得十分誠懇:“咱們以前是怎麼擊敗那些貴族的?比財勢差得很遠,咱們所依靠的是智慧、勇氣,和對勝利的信心!如果去沙思路亞看一看,你們就會發現,智慧,斯沃陛下擁有;勇氣,他的戰士們擁有;對勝利的信心,沙思路亞城中每一個人都擁有!”
  “好,就算我們押了這一局豪賭,然後斯沃王子勝利登基奪位——到時候他讓一切都維持原狀怎麼辦,咱們不是白費力氣了嗎?”
  羅茲冷笑了起來:“你們看不到現在那些貴族商人的資本流向嗎?你們以為,斯沃陛下登基以後,會輕饒他們嗎?”
  “也許會出現一些新的貴族……”
  “是啊,會出現新貴族的,比如說潘·達克男爵。這個人在其領地沙思路亞所實行的經濟政策,你們中許多人不是一直讚不絕口嗎?斯沃陛下回到赫爾墨,潘一定會升任國務大臣或財政大臣的,僅此一條,咱們就不算白費力氣啊。”
  看到仍然有些人猶豫不決,羅茲不由有點惱怒:“好吧,我也不勉強大家,有膽量的跟我走,甘心做貴族走狗的,就不必跟來了!”
  “艾德里安,你真是個危險的人哪,”同樣身為下議院議員的豪商伯恩斯坦突然說話了,“這麼重要的事情,如果有人轉而向赫爾墨告發的話,咱們都會以謀反罪被處死的呀。”
  羅茲素來和伯恩斯坦交好,並且也知道那是一個真正的聰明人,所以也不答話,靜等他的下文。“如果我不跟你走呢?你可不要用對付卡梅倫男爵的辦法來對付我哦。”
  卡梅倫男爵也曾經是下議院議員,是專營金屬製品的貴族商人。三年前的一個深夜,他突然被刺死在自己的倉庫中,死狀慘不忍睹。兇手是誰,受誰指使,始終是一個謎。可是從此羅茲在金屬製品交易中減少了一個勁敵,卻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聽了伯恩斯坦的話,商人們都感覺有點毛骨悚然。
  羅茲微笑著:“還真是沒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啊。”
  伯恩斯坦微笑著舉起了手:“不過,放心吧,艾德里安,我同意你的計畫。”

  物資的集合,對於商人們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如何運進被重重圍困的沙思路亞,卻需要仔細謀劃一番。
  “那並不是鐵桶啊,艾德里安你不是進去過嗎?”伯恩斯坦對羅茲說,“你有被困在山洞中的經歷嗎?只要發現有老鼠出入,就一定能夠找到通路的,只需要把通路掘大而已。”
  “喂,一定要用這種比喻嗎?——那麼現在的問題就是,怎樣把通路掘大嘍?”
  “你不是常說嗎,金錢,只要運用得法,就無所不能。”
  事實證明,討伐軍司令亨利克·羅貝爾男爵為了保證不分散正規軍兵力,而把對沙思路亞河的封鎖任務交給貴族私兵,是一個很大的失誤。羅茲很快就買通了防守的軍官,以建造攔河工事,更有效地封鎖河上通路為籍口,整備了數十艘船隻運送物資。這些船中所裝運的,只有一小部分是施工所需的土木砂石,而絕大部分是沙思路亞急需的糧食、藥品和武器。
  伯恩斯坦則開始向王國上層滲透,收買奸細和購買情報。從此,喀尼亞斯拉可以完全掌握討伐軍的動向,因應制定自己完美的防禦策略。
  羅茲更從希格蒙德的遊擊戰中得到啟發,通過在地下公會的關係,招募了大批雇傭兵,搶掠各貴族領地,甚至王國重要都市——
  “雇用你們的是蓋亞王權唯一正統繼承人金·斯沃國王陛下。你們的工作不是強盜,而是戰爭中必須的騷擾配合戰術之運用。這並無損于戰士的榮譽,你們可以放手去幹,一直到斯沃陛下回駕國都赫爾墨為止。”

  對於面前士氣旺盛的堅城,僅僅四五倍以上的兵力,是很難以將其迅速攻克的,亨利克·羅貝爾逐漸沮喪地瞭解到了這一點。雖然來自王都的壓力越來越大,他還是堅持軍事原則和自己的判斷,暫時停止進攻,改為長期圍困。“最多再一個月吧,到六月初,城中必定會斷糧的。那麼,金·斯沃如果不主動投降的話,六月中旬開始進攻,將是最好的時機——我們能夠幾乎沒有傷亡地奪下此城呢。”

  雖然沙思路亞仍處在被圍困的狀態,但總體戰局正逐漸轉向膠著之勢。
  蓋亞曆三二七年五月二十八日,第一批物資通過水路運抵沙思路亞,共包括六百二十箱糧食、十六箱藥品,和四十箱武器……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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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怪物

(尤曼斯·卡貝爾的心路歷程之三)






  潮濕、陰暗、混濁的空氣……我四下張望,這是位於東方山脈中部的一個奇怪的洞穴。
  在魯安尼亞首都荷裏尼斯遇到了召喚精靈努布以後,使我本來漫無目的的修行之旅,插上了一塊標注並不明確的路標。很久以前(我並不知道召喚術師帕斯·拉姆斯登大約生活在什麼年代),努布跟隨他的主人走遍了拉爾夫大陸上幾乎每一個角落,我探究努布的記憶,去尋找前人的足跡。“我們從南方過來,經過一條大河……”我懷疑奴布所說的大河就是亞倫河,而所謂的南方,大概是指商業王國蓋亞吧。於是,我們就沿著東方山脈一直向南進發。
  才進入蓋亞境內,突然聽到了戰爭的消息。蓋亞老國王奧古斯特駕崩,第一王子金·斯沃和第二王子克拉文爭位,據說支持克拉文的宰相柯裏亞斯等人已經發動大軍前往討伐斯沃了。人類世界已經很多年都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戰爭了,但就我所經過的蓋亞城鎮,整備武器糧草,招募士兵,到處鬧得亂哄哄的,似乎這場戰爭的規模不會很小。於是,我臨時改變了主意,依舊延著東方山脈,折返向北。
  眼看即將離開蓋亞境內,突然遭逢一場罕見的大雨,這個季節暴雨整日不停,可真是件奇怪的事情。曾經有一派學者認為,天象直接影響到人事,莫非這正是蓋亞國內戰爭,將流血遍野的預兆嗎?戰爭,討厭的事情,人類劣根性的最大釋放!沒有辦法,我為了避雨而奔跑,在迷路以後,才終於躲進了這個山洞。
  首先是生長在洞壁上的奇異植物吸引了我,我在手指上點燃了大約三格雷的火焰魔法,慢慢向裏面走去。逐漸地,我發現,這個山洞好象可以延伸到地心似的。好奇心讓我一直向裏走去,回頭再看,洞口仿佛是天上的星星一般……
  我停下了腳步,自嘲地笑了。是啊,這種好奇心早晚會要了我的命的。
  在洞中等到雨停,才繼續上路。此行的目的地是艾爾帕西亞,我的一個好朋友、見習魔法師沙姆·古拉文就居住在那裏。我突然想到他三十歲的生日就要到了,不如去探望他並祝賀一番。

  不久,我來到了東方山脈附近的一座城市,利用城邊的傳送魔法陣,很快就到達了艾爾帕西亞。也許因為出生在嚴謹虔誠的托利斯坦的緣故吧,我對艾爾帕西亞人活力和熱情下所掩藏的個人自由與無秩序,在感情上一直無法完全接受。我徑直來到城東的古拉文家,主人高興地擁抱我:“啊,尤曼斯,你還記得我的生日啊,真是太感激了!很高興你能夠來到。我將在明天舉辦宴會慶祝,一共邀請了七個客人,都是好朋友,我會把你介紹給他們。”
  出乎我預料的是,古拉文所邀請的客人中,竟然有一個是矮人。我上下打量著他——他的身高大約是四尺二寸,與外界的傳說不同,身體比例相對還算勻稱,上身略短,並不象發育不良的人類侏儒。
  我知道艾爾帕西亞是多種族聚居的自由都市,由人類、矮人、獸人、精靈和龍族的代表組成五人議會所管理,但是就居民比例來說,矮人占總數不到百分之一,而且大多數按傳統生存在地下,不大和人類往來。
  也許是我一直盯著看的緣故吧,那個矮人突然向我一笑:“你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矮人嗎?也難怪,我們很少和其他種族,尤其是人類接觸的。”
  “為什麼呢?”他親切的微笑給我很大的好感,我走近去和他握手,“難道你們對人類懷有敵意嗎?”
  “當然不是,我的名字是卡拉爾,很高興見到你。”矮人很熱情地和我握手,然後點頭示意我坐下來——我瞭解,要仰著頭和一個人談話是很辛苦的,“……那大概是因為歷史的原因吧,具體我也不太清楚,矮人確實不願意和人類接觸,但並不對人類或任何種族存在敵意。”
  “歷史的因素往往會變成一個種族的習慣,”古拉文走了過來,“不過,我想生活習慣的差異,是雙方不相往來的最大原因。”
  “矮人的生活……”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為什麼不自己去看一看呢?”矮人卡拉爾望著我,“你是沙姆的朋友,我相信你。如果我邀請你到我們的地下世界去參觀,你願意不願意?”
  我正在考慮是不是接受這一邀請時,古拉文插嘴說:“來,來,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咱們一邊吃一邊聊吧。”
  我們入座,在很融洽的氣氛中,宴會開始了。艾爾帕西亞的食物偏於辛辣,這似乎也是產生當地人熱情和直爽性格的原因之一吧。大家一邊用飯,一邊閒聊,話題當然首先是現時大陸上的局勢問題。
  “五十年來,托利斯坦、蓋亞和魯安尼亞鼎足而立,互不侵擾,”一名亞人類種的獸人首先說道,“不過現在蓋亞內部打起來了,這個雪球會不會越滾越大,最後變成國家間的大戰呢?”
  “是啊,尤曼斯,”古拉文轉頭問我,“你的祖國托利斯坦,很有可能看準時機出兵蓋亞,從而更加確定其在大陸上的霸權吧。”
  一位客人問道:“霸權?教皇的權威本來就是人類世界的唯一至高啊。”
  獸人笑了:“自從洛奇·聖·托利斯坦建國以來,四千多年,更換了五個王朝。沒有政治、軍事和經濟作為後盾,純粹的至高精神領袖,是不可能持久的。五十年前,蓋亞向托利斯坦的權威挑戰,雖然最終失敗了,但其實力也並沒有遭受太大損失。你想,托利斯坦怎麼會不趁這個大好時機,把潛在對手徹底消滅掉,把災禍消弭于萌芽狀態中呢?”
  我望了他一眼,這樣學識淵博、見識精到的獸人,我倒還是第一次遇到。作為亞人類種,他的外表和人類相差並不大,只是皮膚是青灰色的,並且暴露在衣衫外面的部位,除了面部,都隱隱地附了一層鱗狀的角質皮膚。
  “或許吧,”我不想繼續討論這個問題,雖然厭惡現在的哈威爾政府,但托利斯坦終究是我的祖國,“但是我想除了那些上層擁有權力者,沒有人希望戰爭——對了,沙姆,對於召喚術師這一職業,你有什麼認識?”
  “我不喜歡召喚術師,”古拉文說,“並不因為那只是一種地下職業,同樣的地下職業探險者,我就很尊敬……作為一名魔法的使用者,就應該像魔法師那樣鍛煉和運用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召喚一些奇怪的生物,依靠那些異世界的奴僕來進行戰鬥,我覺得那種人,就好像是考場作弊的學生一樣。更別說現在的召喚術師,連直接召喚的本領也沒有,成天只是四處尋找魔法物品。這種行為簡直近似於偷盜。”
  我想起了戴在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以及寄宿在戒指裏的催眠小精靈努布,心裏突然感覺有點不安。
  這時候,矮人卡拉爾突然說話了:“我反對你的意見,沙姆,那是偏見。你最崇敬的大魔法師拉爾,本身也研究並擅長使用召喚術啊。”
  我和古拉文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這不可能!”
  “真的不相信嗎?”矮人狡黠地笑著,“我介紹你們去親眼看看吧——就在我的故鄉,它的入口就在東方山脈中。”說著,他用酒水簡略地在桌上畫了一幅地圖。
  天哪,我發現那就是我在避雨的時候,偶爾闖入的那個山洞!

  半個月後,我再度進入那個山洞,大著膽子向深處走去。走了大約比上次更深一倍的路程,山洞蜿蜒向下,但仍舊毫無發現。我開始有點懷疑矮人卡拉爾的話了,又或者,進入矮人世界的門口就曾經在我身邊,但被我忽略過去了。
  才想回頭,突然,前面傳過來一些奇怪的聲音。我大著膽子,向聲音的來源跑過去。轉過一個彎,前面豁然開朗,洞穴較前寬大了一倍還不止,但是眼前的景象讓我大吃了一驚!那是只有在噩夢中才能見到的情景!
  幾個火把散落在地上,利用它們所放射出的昏黃搖曳的光芒,我看到幾個矮人哭喊著遠遠奔來,在他們後面是一個極其醜陋的巨大怪獸——那是在地面上從未見過的恐怖生物:它身體的前端長著一張血盆大口,沒有眼睛,沒有嘴唇,在嘴裏密佈著許多尖利的牙齒,那白亮的尖牙閃動著枯骨般的光澤。在牙縫裏,嵌著幾個矮人的屍體碎塊,我好象還能看見那屍體碎塊在隱隱抽動!怪物圓滾滾的掛滿白色粘液的身體下面生長著無數隻短短的腳,整個樣子就像是一隻被擴大了無數倍的蚯蚓和蜈蚣的雜種!
  天!真的有這種生物存在嗎?真的有這種完全背離生活常識的生物,存在於拉爾夫大陸上嗎?!
  在怪物血口前面奔逃的那幾個矮人,手中都拿著樣式奇怪的短武器,叫嚷著,哭喊著,竭盡全力躲避著怪物的攻擊。
  怎麼能見死不救呢?雖然受害者並非和我同種的人類。我深吸一口氣,沖上前去,心中默念咒語。立刻,幾道冰箭準確地命中了怪物,那傢伙巨大而柔軟的身體成了我最好的靶子。受到攻擊,怪獸立刻轉過身,向著我的方向沖了過來。
  怪物的腳踩過地面,而它寬大的腹部也直接在地上摩擦,發出一種奇怪得令人牙齒發癢的聲音。“火的精靈啊,籍你之威名,消滅與我為敵的惡物吧!”一團火球準確地擊中了怪物張開著的血盆大口,一直打入到它的咽喉深處。
  怪物渾如未覺,依然向我直沖過來。我有點慌了——這傢伙真的刀槍不入嗎?
  要冷靜,我告訴自己,這傢伙一定有弱點!只要找到它的弱點,我就一定能夠戰勝它!
  幾道束縛魔法從我的手裏飛了出去,怪物被捆住了。它竭力掙扎,扭曲的身體更加顯出它是如此醜陋和兇惡。它大張著嘴,卻並不發出任何的聲音——對了,我突然想到,這傢伙沒有眼睛,那它是通過什麼來感知敵人的呢?
  怪物很快掙脫了我的束縛魔法,接著,又硬生生扛住了我的閃電攻擊。地、水、火、風四系的元素魔法對它都無效嗎?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恐懼攫住了我的肢體,那仿佛是一個絲毫不會武藝的人拿把木刀去攻擊龍族戰士——不,龍族戰士雖然強大,卻並非不可傷害,但是眼前的這個怪物,其實際存在和強大程度,幾乎完全超出了我的知識範圍之外!
  無數的古老傳說一刹那間都湧入了我的腦海。“他們來無影,去無蹤;他們施放著殘忍而強大的魔法力,不屬於地、水、火、風四大元素範疇的黑暗的魔法力。沒有人見過他們的真面目,凡見到其真面目的人,都已經化成了灰塵,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消逝了……”人類與魔族的千年戰爭已經爆發過許多次了,但是幾乎沒有一條記錄可以說明魔族究竟是怎樣的存在,甚至連他們的形象也眾說紛紜,根本無法統一,更無法令人相信。難道,那就是以毀滅人類和這個世界為生存目的的魔族嗎?!
  腦中胡思亂想,卻毫無抵抗的辦法,甚至似乎連逃跑的力氣也從我身體中被魔物抽去了。我只知道慢慢地向後退去,慢慢地,而眼前恐怖的怪物卻離我越來越近。偶然間,我的右手拇指擦到了戴在食指上的那枚戒指……
  “呀,那是什麼東西啊?!”小精靈努布突然在虛空中現身出來,他看到了那個怪物,嚇得直哆嗦。
  “努布!”我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大聲喊道,“催眠它,讓他沉睡吧!”
  努布縮到我的肩膀後面,帶著哭腔叫道:“不行啊,那傢伙沒有耳朵,聽不到我的咒語;沒有鼻子,聞不到我的氣味;它連眼睛也沒有,我做的催眠暗示也根本無法對它產生絲毫效果啊!”
  ……沒有眼睛,沒有耳朵,沒有鼻子……那它是通過什麼來感知敵人的呢?
  我的頭腦突然間清醒了起來,憑著豐富的對敵經驗,很快我就注意到了,怪物的肚子上面長滿了一層細細的絨毛,並且緊貼著地面。也許是……好,我來搏一搏吧!
  我停住了腳步,屏住呼吸,同時朝著怪物出來的方向,念動咒語,施展了一個巨石魔法——這種魔法雖然不是我最擅長的,但是也足以造成預期的效果。
  果然,隨著一塊合抱大小的石頭轟隆轟隆地滾動,怪物突然停止追擊我,扭轉頭追了過去……
  望著那醜惡的軀體逐漸遠去,消失,我松了一口氣,只感覺全身酸軟,心臟狂跳。我緩緩坐了下來。我一直以為自己的膽量很大,足以應付任何的棘手的戰鬥和緊急情況,現在才明白,那根本是因為還沒有遇到過真正恐怖的敵人。真正的恐怖,是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出現在你面前時,那種恐怖才是最巨大的,如同巨石般直接壓在你的心上!
  幾個矮人戰戰兢兢地從岩石後面探出頭來,看到那怪物真的走遠了,就慢慢圍了過來。他們操著奇怪的語言,嘰哩咕嚕地,似乎在向我道謝。有兩個還拉我的手,比劃著,似乎執意要帶我到他們的家裏去……
  想不到會在這裏救了矮人們,也許這是發掘他們秘密的一個大好機會。我微笑著答應了他們,被他們牽著手,向洞的深處走去。

  我打量著這些領路的矮人,他們的身高普遍在四尺到四尺三寸之間,也許是生活在地下,罕見陽光的緣故,皮膚都很白皙。與我在艾爾帕西碰到的矮人卡拉爾相比,他們的眼睛更為明亮,笑容也更為誠摯憨厚。他們身披黑亮的、不知道什麼質地的短甲,手持奇形怪狀的短兵器——有一柄,曲折的尖頭好象鳥喙;另一樣,仿佛戰錘,但卻有四五個分岔的錘尾。
  越往裏走,岔路越多。每到一個岔路口,就有矮人伏下身來,把耳朵貼到地上,似乎在傾聽探查那怪物的方位。結果每一個爬起來的人都一副松了口氣的表情,我知道怪物確實被我遠遠地引到歧途中去了。往深走去約兩裏多路,前面出現了一道半人高的石門。幾個矮人推開石門,彎腰走了進去。天哪,看起來我只有四肢著地爬進去了。
  石門裏面,一個稍大的洞窟中央,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垂直洞穴。矮人們示意讓我跳下去。我正在猶豫,幾個矮人已經率先跳了下去,頃刻間就消失了蹤影。
  我定了定神,首先在自己身上加了一個漂浮魔法,一縱身向洞內跳了下去,緩緩下落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同樣躍下的矮人們,下落的速度並不比我快多少。真是很奇怪的事情,是他們本身具有特殊的異能嗎,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這時候,我有時間仔細地查看周圍的環境。這真是一個無比神奇的世界……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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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矮人世界

(尤曼斯·卡貝爾的心路歷程之四)




  在下落的一刹那間,我幾乎懷疑自己身在夢中。
  這就是矮人的世界嗎?就是那個神秘的、據說掌握了魔法爆彈等許多神奇物品的製造方法,基本上與人類隔絕不相往來的矮人族的世界嗎?
  這是一個很大的倒置的漏斗型洞穴,非常大,在天頂的方向有幾道光帶,發散著柔和的光芒,不知道那是什麼礦物。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矮人領地並不象傳說中的那樣漆黑一片。放眼望去,真是絕大的一塊空間,恍惚中,我幾乎懷疑自己是從雲端向地面掉落。想不到我們所生存蕃息的大地的下面,竟然還存在著這樣一個廣袤的世界!
  繼續下落,洞(我實在不好意思再稱呼其為洞穴)底的情景也越來越清楚了。在我的腳下散落著幾十棟小房屋,看來這不是一個很大的村莊。房屋之間種植著奇怪的植物,那大概就是地下世界的樹吧。正想著,我的雙腳落到了地面,地面很奇怪的非常柔軟,以至於我的雙腳直接陷了進去,一直沒到膝蓋處。
  當我抬起頭來,發現那幾個先跳下來的矮人,正簇擁著一個年級很老的矮人來到我的面前。
  如人類的老人一樣,他禿頂,留有長長的灰色鬍鬚,梳理得很整齊。身穿一件質地不明的素色長袍,腰上系著一條鑲嵌了寶石的腰帶——那是他身上唯一的裝飾品,我想也許就是作為長老的權力的象徵也說不定。
  “你好,年輕人,我是這個村莊的長老,謝謝你救了我的孩子們,”長老伸出手來和我握了握,操著並不熟練的人類的語言對我說,“請跟我來,我們為你舉辦了一個小小的宴會。”
  我們向村莊走去,我的步子不敢邁得太大,否則那些矮人們要緊跑才能夠跟上。走了不遠,就看到了一個迷你的村莊——除了具體而微以外,和人類的村莊似乎也並沒有什麼不同。
  村莊口的草地上,聚集了數百名矮人,身穿花樣各異的服裝。看到我和長老走過來,他們似乎是很有禮貌地,又似乎是有些膽怯地左右分開。草地上鋪著幾幅很大的質地不明的織物,中間一幅織物上,擺放著由非常小巧的陶制器皿所盛裝的各種食品。
  長老先請我在一幅織物上坐下,接著他和部分村民也圍坐在我的周圍。同時都坐下以後,我們之間的身材差距似乎縮小了很多。長老舉起酒杯來,以非常恭敬但並不卑下的態度對我說道:“我們矮人是非常好客的種族,所以不和人類往來,是因為一些別的原因。你是我們尊貴的客人,同時還從怪物口中救下了我們的同胞,我們非常感激你。請,請接受我的祝福,喝一杯酒吧。”
  我端起酒杯,和長老幹了杯酒——酒味很淡,但香甜可口。矮人們齊聲歡呼,看起來接受敬酒,對於他們來說,是非常友好的表示。接著,長老又勸我吃一些菜——真是滋味奇特的蔬菜和肉食,我說不上是不是喜歡,但確實很新奇。
  吃了幾口菜,我終於有機會詢問有關怪物的事情了。長老擺了擺手,其他矮人立刻都安靜了下來。
  “是這樣的,先生,有關這個怪物的來歷,要追溯到三十多年前,”長老仰頭對我說,“有一個你們人類的魔法師到過我們這裏,他好象叫做……叫作拉爾……”
  拉爾?!我大吃一驚,那是著名的大魔法師,他自從五十年前的“七玫瑰之戰”以後,就離奇消失了。他或許尚在人世,但多年來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和狀況。他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幾位魔法師之一,據說就連現任的魯安尼亞魔法師公會會長庫比歐也不是他的對手!
  矮人長老繼續說道:“他好象是被人追殺的樣子,身上全都是血,逃到了我們這裏。在進來之前,也到了那裏,”他說到這裏,用手指了指上面——穹頂很高,高如人類世界天空的浮雲,我一點也沒有局促在洞穴中的感覺,“在上面,拉爾召喚出了那個怪物攻擊敵人,而當他擊退了敵人以後,就把那個傢伙封印了起來。最近不知怎麼回事,封印竟然解開了……”
  長老歎了一口氣:“前幾天派去洞口值班巡邏的孩子們沒有回來,我們覺得奇怪,就又派人去找,後來的事情你都看見了。”
  我腦子裏就象一團亂麻,毫無頭緒。拉爾遭到追殺(有什麼人?不,應該說是有什麼樣的團體可以有這麼大的力量)、拉爾所召喚的怪獸、被神秘解開的封印……
  “那個怪獸是拉爾召喚出來的嗎?”召喚術士對於正統魔法師來說,是一種異端的存在,我就曾經一度因為自己擁有小精靈努布而感到苦惱,數次想要封印他。但是那小傢伙一聽說要和我分開,就扁了嘴想哭,實在太可憐了,我一直狠不起心來。現在聽到連拉爾也使用過召喚獸,我的心裏突然踏實了許多。
  長老點頭:“對方真是強大的敵人啊,連拉爾都幾乎遭了毒手。後來我們把他帶到村子裏來,用裏法術治好了他的傷勢。他是個大好人,我們沒有要求,他就主動幫忙治好了當時流行的蘇卡草的枯死病——蘇卡草是家畜的主要食糧,如果大片枯死的話,村裏會鬧饑荒的……”
  一系列奇怪的名詞說出來,聽得我滿頭霧水。我及時打斷了長老的話:“我只是把那個怪獸打跑了,並沒能消滅它……你們以後打算怎麼辦呢?”
  “那就要請你幫忙了,”長老期盼地望著我,“其實拉爾留下了為防萬一,重新封印那怪獸的辦法。但是,這一方法是要配合人類的魔法來使用的,村子裏沒有人懂那些奇怪的什麼元素咒語……雖然很危險,但希望你能夠幫我們的忙。”
  我猶豫著,終於緩緩點了點頭。長老欣慰地拍拍我的肩膀:“請先吃飯,飯後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矮人們頻頻相勸,我只好吃到飽,才跟隨他們向村中走去。
  在路上,我更詳細地詢問了一些有關那怪獸的情況,可是長老也不是很清楚,只說那怪獸剛被拉爾召喚出來的時候,並不是如此狂暴,好像拉爾可以完全控制它似的。
  我們走到村子邊上的一個岩洞附近,長老對我說:“你進去吧,年輕人,拉爾說過,要是有一天那怪獸的封印解開了,只要一個懂元素魔法的人類進到這裏面去,就可以找到解決的辦法。”
  我定了定神,向那個岩洞走去。其實,現在讓我心潮起伏的,不是那可怕的怪獸,而是有機會可以接觸到偉大的拉爾所遺留下來的知識。
  岩洞中漆黑一片,我再次念動咒語,施加夜視魔法。放眼望去,岩洞並不大,而在對面的洞壁上,赫然背對我坐著一個人——雖然他是坐著的,我還是可以清楚地判斷出,那是一個人類,而不是矮人!
  “閣下是……”我實在沒有料到這個地方會有人類,不禁大吃一驚。
  “孩子,不要害怕,”那人沒有回過身來,只是發出了一種微弱而蒼老的聲音,“你所看到的,並不是人,而只是一個影像罷了——我是拉爾。”
  “影、影像?!”我知道有種可以製造出幻像的魔法,但維持時間不超過半個小時,和施法者本人的相隔距離不超過十分之一裏。拉爾是怎麼維持這三十多年的影像,並且還能象有智慧似的,竟然和我對話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那個聲音說道,“我怎麼可能維持三十年的虛幻影像——其實,一個好的魔法師,要學會利用各種天然的資源,創造前人所沒能完成的奇跡……”
  我驚訝地站在那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坐夢。
  “其實很簡單啊,我只不過在這裏的石壁上施加了一個感應結界,”拉爾說,“只要有人類進入這個岩洞,那感應結界就會啟動,從而利用在矮人世界才能找到的一種天然玉石,增幅這石壁和我本人之間的感應……”
  “您、您……這是您自己在講話嗎?”
  “是的,利用這種感應,我很快就可以察覺到,並且來到這個岩洞的附近,用遠距離幻象來指點你——不要找,年青人,我在你頭頂七裏以上的地面上。”
  施放超過七裏以上的遠距離幻象魔法!拉爾難道達到了傳說中古魔法使的境界了嗎?!
  “那是在三十年前,我被人追到這裏。”
  “被人追?那是些什麼人?”
  拉爾並沒有回答我,自顧自地繼續講下去:
  “我的魔法力幾乎用盡了,身邊又沒有召喚道具,不得已,才召喚了古拉出來……(我暗自吃驚,拉爾並沒有借助任何媒介,就直接召喚了那個怪物出來,難道他已經掌握了久已失傳的召喚獸座標嗎?)可是,那時我的魔法力在召喚後就所剩無幾了,所以沒有力量將它送回去(果然,我沒有猜錯!),就勉強將它封印在洞口附近,現在大概是封印失效了。唉、真是的,人老了,要不然,我也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孩子,你想幫我為矮人們除去這個怪物嗎?如果你不方便的話,我也可以自己來完成這個工作。”
  我已經完全沉浸在對拉爾力量的崇敬中,用力地點了點頭。拉爾沒有反應,我突然醒悟,面前只不過一個影像而已,於是大聲說道:“是的,閣下,我願意。”
  拉爾發出了滿意的笑聲:“好孩子,我也會給你獎勵的,你只要按照我所說的去做就可以了……對了,還有一件事,你想不想要古拉做你的召喚獸呢?”
  我當然要!拉爾曾經召喚出來的召喚獸,我當然想要!
  在聽到我的答復以後,拉爾繼續說道:“好,那樣的話,請你從旁邊那個小洞裏拿出那柄短杖,只要按照我說的步驟,就可以將它封印在裏面,封印以後,只要每天在短杖上灌注一定的魔法力,一個月以後,古拉就屬於你了。”
  拉爾告訴了我一段咒語,我默默背誦著,將這段咒語牢牢記了下來。
  “還有,孩子,千萬不要忘記一件事情,那就是在你剛剛學會使用召喚魔法的時候,會有一種衝動,那就是希望把你才收服的召喚獸再重新召喚出來。這是極端危險的!這都是因為你在收服召喚獸時,受到所召喚生物的精神影響所至。所有召喚師,在啟蒙的時候,都要渡過這一難關,而你沒有受過那方面的專業訓練,一定要小心。好了,祝你一切順利。”
  大魔法師的影像消失在一陣明亮的光芒中,四周又重新歸為黑暗,我按耐住無比激動的心情,按拉爾的指示取出了短杖,又在這個傳說中的大魔法師曾經出現過的山洞裏徘徊了很久,才戀戀不捨地走了出去。

  在村落裏休息了半天。因為全靠洞頂上的礦物放光照明,所以似乎矮人世界中沒有白晝黑夜的區別。我練習了幾遍新學會的咒語,然後和矮人們走到了進來時的那個深洞旁邊,我按著他們的示意站在洞口下,剛站穩就覺得有一股奇怪的上升氣流,托著我緩緩向上。直到爬出那個仿佛狗洞般大小的洞口。我膽戰心驚地沿著原路返回——外面依然橫七豎八躺著幾具矮人的屍體,看起來矮人們都被那怪物嚇破膽了,根本不敢再出現幫他們的同伴收屍。
  突然,那種讓人牙齒發癢的聲音又出現了!糟糕,怪獸就在附近!
  我定住神,深吸了一口氣,雙手舉起拉爾給我的短杖,同時緩緩前進,極力搜索著怪物所在的位置。矮人們躲在我的身後,他們因為恐懼而變得粗濁的呼吸聲,幾乎要掩蓋了怪物爬動所發出的聲音。終於,我看到它了,看到了那個恐怖的傢伙。身後的矮人們都停住了腳步,而我,立刻用杖頭的藍水晶對準目標,長吸一口氣,嘴裏喃喃地念誦拉爾教給我的咒文:“異世界的生物啊,順從我的命令,聽從我的召喚,讓我用我的精神,支配你的肉體。”杖頭的藍寶石突然放射出數道柔和的光芒,光芒籠罩在正氣勢洶洶向我沖來的古拉的身上。
  古拉逐漸放慢了腳步。在光芒的籠罩下,諾大的一個怪物,竟然慢慢地縮小,越縮越小,最終,光芒收斂了,而古拉,也似乎融化在空氣中,消失了蹤影。我知道,它已經被我收入了杖端的藍寶石中,不加召喚,將不會再出來作惡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使用召喚魔法。雖然我本身是個魔法師,但仍然被這種奇異的景色弄得目眩神迷。現在,我似乎有點瞭解了,為什麼會有人寧願放棄高貴的魔法師的身份,而去做一名召喚術士了,因為類似的情境,確實可以給人的心中注入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我不禁要想把古拉釋放出來,然後再收服它一次,好讓我再享受一次這種快感。雖然拉爾曾經警告過我,但是,我不是已經收服了古拉嗎?它現在不是屬於我了嗎?我在收服努布的時候,也並沒有什麼危險出現啊。
  我的手指,已經按到了藍寶石上面,召喚古拉的咒語就在嘴邊,這時候,矮人們的一陣歡呼聲,突然把我從這種奇怪的半催眠狀態中硬生生拉了回來。是啊,既然拉爾提醒過我,還是小心一點為好。何況,我當時並沒有收服努布啊,是那小傢伙自己主動跟隨我的。我擦了擦額頭的汗,極力壓制住了內心的衝動,把短杖放回了懷裏。

  制服了古拉,我在矮人們的簇擁下,再次回到他們的村莊。長老高興得幾乎合不攏嘴,可以看出,他當初對我能否收服怪物,並不抱有太大的信心。
  當我向長老辭行的時候,受到了矮人們的竭力挽留,長老執意要帶我到各處去參觀一下。
  我的心中越發的慚愧了——矮人世界原來是這樣的巨大。原本以為,他們只是像蟲子般生活在潮濕、陰暗的地下,佝僂著脊背,在互相穿連的狹窄洞穴裏爬行的野蠻種族而已。我甚至一度猜想,他們的身材所以如此矮小,是不是和生活的環境有直接關係呢?我的偏見,不,整個人類的偏見,在智慧的矮人中,在廣大的矮人世界中,顯得如此的渺小……
  我抬起頭,幾乎看不到山洞的洞頂,只有發光礦物帶發出柔和溫暖的光茫。前後左右,也都看不到遠方的洞壁,只有朦朧的灰暗,像黃昏景象般的奇景,一直延伸到無窮的遠方。
  在長老的引導下,我在村子附近轉了好幾圈,看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植物,和奇奇怪怪的動物。除了形狀有差異外,我看矮人世界與人類世界也並沒有太大不同,甚至還比人類世界更為寧靜和安詳。
  “要不要再到別處去看看呢?終究我們這裏只是很小的一個村莊。”長老問我。
  矮人的遠途交通工具,主要是船隻。在矮人村落和村落之間,有許多天然的或人工的地下河流,就像人類世界的道路一樣。長老特別叮囑村民,改修了一條最大的船,以便於我乘坐。
  地下水流很平緩,但是流速卻並不慢,經過一天一夜的航行——中間部分區域要借助到船槳——終於來到了另外較大一個矮人村落。甚至可以說是矮人的城鎮!
  聽說,類似的矮人城鎮,有大約一千個!矮人世界是多麼驚人的龐大啊。當我站在地面上的時候,怎麼會想到在腳下五到十裏的地方,會有這樣龐大並且隱秘的一個世界存在呢?
  我不禁為這一切的所見所聞深深地感動了。以往所經歷的一切,甚至包括拉爾的出現,在這個對於我來說全新的世界面前,全都變得不值一提。什麼作為人類的驕傲、對於宗教的虔誠、身為魔法師的高貴,種種往日的矜持,現在卻都逐漸在我心底崩潰了。當努布拉著我的衣襟,傻乎乎地問道:“你是說我有一個同伴了嗎?叫做古拉?他是什麼樣子?叫他出來和我認識認識吧。”這時候,我突然想到,就此轉職做一名召喚術士,其實也並沒有什麼不好吧……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1:52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八章 草木皆兵




  自從艾德里安·羅茲遊說平民商人們,將大批軍需物資運到沙思路亞以後,戰局就產生了微妙的轉變。裝備精良的沙思路亞軍可以更好地抵禦討伐軍的攻擊,不再像前段時間那樣捉襟見肘。食物和藥品的補充也大大提高了城內軍民的士氣。不過,斯沃和喀尼亞斯拉等人對未來卻仍然並不抱持樂觀的態度……

  “王子殿下,這樣不行,”老騎士以沉靜的語調開始了他的發言,“雖然現在的狀況有所好轉,但是總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急需一次勝利,否則不能保證商人們是不是會把他們的投資繼續下去。可城中的兵力剛夠用來防禦,要是進攻的話就遠遠不夠了。”
  “那麼,我們讓羅茲招募一些雇傭軍帶進城來好不好?”大概是一物降一物吧,凡是有老騎士在的場合,斯沃就一改他往日玩世不恭的態度,變得比較正經起來。
  “殿下,”領主潘·達克男爵站了起來,“看得出,羅茲將物資運送進來已經花費了很大的力氣,要想再運進那麼多的傭兵,恐怕不大可能。”
  斯庫裏小聲說道:“這個時候,要是希格蒙德在這裏也許會有一些好辦法……”
  斯沃環視了一下他現有的臣下。喀尼亞斯拉麵無表情挺直了身子坐在那裏,潘一臉愁容,布拉德與斯庫裏兩人面面相覷。突然,一個聲音在斯沃的身後響起:“也並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可是,王子殿下,需要您做一個抉擇。”大家往那聲音的來處望去,拉夫尼爾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會議廳中。
  “什麼選擇?請您告訴我。”斯沃站了起來,對於這位父親的摯友,他絲毫不敢缺了禮數。
  “先王彌留之際,對我說,”拉夫尼爾的臉上閃過一絲傷感,“要我保證你的安全,這也是我到這裏來的目的。”
  大家靜靜地等著大魔法師繼續說下去。
  “可現在我要你做出抉擇,是和我一起去隱居,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當然,我會好好地安排你的朋友們——還是取得一場勝利以後,將未來掌握在自己手中呢?”
  “閣下,我不能丟下我的朋友們和沙思路亞的平民百姓。”
  “關於百姓嘛,相信只要我說一句話,赫爾墨的那些人也不敢把他們怎麼樣。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吧——前一條路註定了生存,而後一條路,卻是生死未蔔的賭博。”
  斯沃低頭沉吟了一會兒,抬起頭來,臉上又是那種常見的、玩世不恭的微笑:“閣下,說句不敬的話,如果您是一位漂亮的女士,我會毫不猶豫跟您去隱居的。”
  拉夫尼爾點頭微笑起來:“好吧,那讓我來幫助你暫時擺脫困境。跟我來,布拉德。”說完,兩個人一前一後離開了會議廳。
  “到底他想幹些什麼?”潘喃喃地自言自語。
  “不知道,”斯沃介面,“斯庫裏,你認為呢?”
  “我也不清楚,不過我跟去看一下,一會兒就回來。”說完斯庫裏也匆匆向外走去。
  “既然這樣,老臣也告辭了。”喀尼亞斯拉站起身對斯沃說。
  “好的,在搞清楚拉夫尼爾想要幹什麼之前,沙思路亞的防禦就拜託了。”
  大廳裏只剩下斯沃和潘兩個人,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斯庫裏帶回來的消息。

  過了許久,斯庫裏·亞古的身影出現在大廳門口,一臉疑惑的表情。潘迎了上去問道:“怎麼樣?清楚了嗎?”
  “不知道,”斯庫裏慢慢走回座位前坐了下來,“拉夫尼爾閣下是這大陸上最強的擬態魔法使用者,出門的時候,我就猜想他的舉動也許和擬態魔法有關,但當我看見他和布拉德先生一起在畫一個魔法陣的時候,卻又拿不准了……”
  “你到底想說些什麼?”斯沃有點不耐煩了。
  斯庫裏擺擺手,做出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沉思了一下,繼續說道:“以拉夫尼爾閣下的本事,他施放所有我已知的擬態魔法時,應該不必要用到魔法陣;而用魔法陣驅動的結界中,又沒有一個是能夠在戰爭中起到決定性作用的。我想,他所要做的,應該是一個擬態魔法的變種,這個魔法也許會耗費掉他所有的魔法力,並且在短時間內難以恢復,所以,他才會要你做出那樣的抉擇。”
  聽完這些話,斯沃和潘交換了一下興奮的眼神,同聲說道:“那太好了,有拉夫尼爾閣下作後盾,也許我們真的可以扭轉局勢呢!”
  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斯庫裏憂鬱的眼神,也沒有想到不久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竟然是那樣一種慘烈的終極魔法。

  第二天,斯庫裏在男爵府的走廊裏遇到了一臉疲憊的布拉德:“布拉德先生,您可以告訴我,拉夫尼爾閣下到底要創造一個什麼樣的魔法結界嗎?”
  “我也不是很明白,總之師父是這樣告訴我的,”布拉德順勢坐在走廊邊的長凳上,“那是一個擬態魔法結界,可以令結界內的所有植物受到施法者的控制……”
  斯庫裏大驚失色:“控制!但這是不可能的!”
  布拉德擺了擺手:“是的,我也知道,在一般情況下那是不可能的。不過拉夫尼爾師父既然這樣說,那就一定可以做到。我累得很,先告辭了。”說完布拉德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卻又回過身來對斯庫裏說:“對了,師父說,到時候可能還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聽到這句話,斯庫裏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可以控制結界內的植物……還需要我的力量!那可能是一個前所未有的龐大魔法。”此時,斯庫裏感到一陣興奮,為自己有幸參與這壯舉而非常激動;但同時,為此魔法可能會付出的代價,他心中也感到隱約的憂慮。

  六月三日,天還沒有亮,熟睡中的斯沃就被叫醒了,“王子殿下,王子殿下,拉夫尼爾閣下請您立刻到會議廳去。”“為什麼?你知道現在是幾點嗎?”斯沃有點不高興。“請您快起來,好象是很急的事情,男爵殿下、喀尼亞斯拉大人、斯庫裏先生他們都已經到了。”“好好,告訴他們我馬上就到。”斯沃突然意識到,拉夫尼爾的魔法陣即將驅動了,於是匆匆穿好衣服,奔到樓下。
  “……既然王子殿下到了,那麼我覺得有必要再將這個魔法陣的功效,重新強調一下,”拉夫尼爾望了一眼睡眼惺忪的斯沃說道,“這個魔法陣是為了擴大擬態魔法結界的威力而設置的,這個結界可以令方圓五十裏內的植物為我所用——矮小的例如花草會變得堅硬如鐵,以抵擋敵人的進攻,而高大的植物會變成人型來迷惑對方。最重要的是,這些效果對我方不會造成任何傷害。好了,如何利用這一條件來獲得勝利,就是你們的事了。”
  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一振。喀尼亞斯拉問斯沃:“作戰計畫,昨天已經得到王子殿下的同意了,請問,還有什麼需要改動嗎?”“沒有。一切都交由閣下來指揮。”“既然如此,請各位按計劃執行。攻擊的重點是城東,時間,就定在淩晨五點。王子殿下,戰鬥開始以後,臣就不會再聽從任何、哪怕直接來自于殿下您本人的更改計畫命令。”
  斯沃難得莊重地點了點頭。

  後來的大魔法師弗羅茲·凱塞,當時等級為元素魔法師,作為凱塞家族的第三順位繼承人參加了這場驚人的戰鬥。他在筆記中是這樣描述的:
  “六月三日的淩晨——我習慣早起,洗漱完畢以後,就在帳篷裏點起燈來,閱讀內格蘭羅特閣下所著《魔法之來源》一書。就在這個時候,天邊略微露出一線曙光,我突然聽到外面出操的士兵,發出了陣陣的慘叫聲……”
  當時凱塞子爵的部隊,是位於沙思路亞城北貴族聯軍的中央偏西位置,距離城牆約一點五裏左右。
  “那是非常淒厲的慘叫,而且充滿了無盡的懷疑和恐懼。我急忙披上斗篷,大步走出帳外。突然間,腳下傳來一陣劇痛,我幾乎站立不穩而跌倒在地上。低頭望去,看見地面密佈了無數尖銳的匕首,有一支匕首已經割破了我的右腳內側,匕首上沾染了殷紅的血跡!
  “我急忙寧定心神,在自己周圍布下一個物理防護結界。我發現,凡進入我防護結界以內的匕首,都逐漸恢復了它們的本來面目。它們不過是一些細嫩而孱弱的小草而已……
  “這時候,我心中所產生的恐懼,只怕要遠遠超過那些士兵們。放眼望去,無數士兵倒在地上掙扎呻吟,從沙思路亞城邊開始,直到我身後遙不可見的遠方,滿地的野草全都變成了匕首。這是人力所絕不能夠完成的強大的擬態魔法!那一刹那,我甚至懷疑這是傳說中龍族和魔族慘烈戰爭的再現。
  “幸虧這些野草只是靜止的。我父親很快就聚攏了隊伍,剷除這些野草,開闢了方圓半裏的一片安全地域。這時候,已經是七點左右,太陽高高地掛上天穹。我們聽到了城東激戰的消息。更讓我無法相信的是,敵人竟然在城東展開了攻勢……
  “這是絕不可能的。以我當時的能力,頂多為四、五名士兵施加物理防護結界。據說敵軍出城的部隊超過四千,要為這四千人都施加防護,總共需要近千名元素魔法師,或者近百名大魔法師——當然大家都知道,當時全大陸的大魔法師,也不過區區十人而已。
  “雖然,早有傳聞拉夫尼爾閣下正在沙思路亞城中,可是,當時我並沒有想到他——當時的一切,全都在我知識範圍以外發生和發展……”

  在討伐軍尚未來到,沙思路亞城加緊防禦準備的時候,喀尼亞斯拉曾經下令,將城周圍三十裏以內的樹木一律砍伐乾淨。這一項工作,首先從討伐軍行進方向的城北開始。
  城北三十裏以內的樹木,已經基本被伐光了,可是由於討伐軍來得過於迅速,城東尚有大片樹林依舊矗立。現在,這些樹木在拉夫尼爾的魔法陣驅動下,變成了披堅執銳的士兵,對駐紮城東的王家衛隊主力,構成了更大的威脅。
  喀尼亞斯拉事先考察了這些樹林所在的位置,他出城攻擊的方向,正好和這些樹林呈一條直線。因此,在討伐軍看來,這是意圖明顯的前後夾擊。
  王家衛隊的整體素質,較貴族私兵要高出許多,他們很快就從疑惑和混亂中平靜下來,小心翼翼地清除每個人身邊幻化成匕首的雜草。
  “真是不可思議的擬態魔法,”總帥亨利克·羅貝爾男爵鼓舞部下,“但這並不會對戰局產生太大的影響——敵人也許想趁著混亂順著沒有草木的驛道逃跑,一定要牢牢守住各條道路,不放哪怕一隻飛鳥離開沙思路亞!”
  然而,沙思路亞軍並不想逃跑,他們的目的是進攻!當城的東門打開,約四千名士兵喊叫著衝殺出來的時候,包括羅貝爾在內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在老騎士喀尼亞斯拉的直接指揮下,沙思路亞軍踩著滿地的匕首前進。不敢隨意走動的王家衛隊士兵,一個個仿佛待宰的羔羊一般,暴露在敵人的長矛和刀劍之下。只有部分弓箭兵尚能作戰,但也根本無法組成有效的佇列。在敵人沖到面前以後,這些弓箭兵除了死亡和投降,已經沒有第三條道路可走了。
  位於佇列後方的士兵們,急忙向各條大小道路擁去,許多人被推擠倒地,遭到幻化成匕首的野草的攢刺,隨即被當作同伴的墊腳石,而被活活踩死。
  羅貝爾立刻命令城北的貴族部隊進攻,以抒緩城東的壓力。如果當時駐守城北的是王家衛隊,也許會認真地執行他這一命令的吧。但貴族私兵早被這驚人的擬態魔法嚇破了膽,除了維爾泰斯、凱塞等少數部隊以外,全都驚惶失措地爭奪大小道路向後撤退,其慘狀並不比城東要好多少。
  維爾泰斯等部掃清通路,殺向沙思路亞北門。似乎真的城守軍全部力量都被調往東方了,他們很快就攻破城門,突入城內。但是,喀尼亞斯拉早就在北門內側,築起了堅實的第二道城防,金·斯沃親自指揮數百名弓箭手和近千名百姓在此防禦。進入城中的貴族部隊,被壓縮在兩道城防中間的狹窄通路中無法迴旋,同時遭受密雨一般的箭矢和滾木,很快就丟下四百多具屍體,倉惶撤退。
  時間已近中午,城東的羅貝爾所部,除死傷和被俘以外,已經全部湧上了幾條道路,向東方亡命奔逃。沿途不時出現樹木幻化的士兵,使得這支戰鬥力極強的王家衛隊,從軍官到士兵,精神都幾近崩潰的邊緣。
  戰鬥到下午二時基本結束,總計沙思路亞方損失不足兩百,而殲敵四千九百,俘虜兩千七百餘。雖然並未消滅討伐軍的主力,但敵人已經後退五十裏,躲到結界以外,暫時不敢再前進一步了。

  這是一次空前的勝利,沙思路亞軍漂亮地將討伐軍擊退。但是本應狂歡的沙思路亞指揮層卻高興不起來,斯沃王子和他的臣子們一臉嚴肅地圍在那個製造了驚人結界的魔法陣旁,在魔法陣裏,布拉德抱著奄奄一息的拉夫尼爾……
  “怎麼……怎麼樣了?我們……勝了嗎?”拉夫尼爾勉強睜開眼睛,艱難地說道。
  “勝了,勝了,您老人家別擔心。”斯沃回答完,轉過頭去小聲問站在他身後的斯庫裏:“這是怎麼回事兒?”
  “不知道……”斯庫裏一臉愁容。
  這時抱著拉夫尼爾的布拉德哽咽著說道:“是因為那個擬態魔法……”
  一切的原因是那個擬態魔法結界,那是擬態魔法被人類發明以來,最大的一次施放。最重要的一點是:在元素魔法中魔法結界和平常的魔法施放不同,魔法施放是具有針對性的,也就是說,魔法的傷害只會對敵人產生效用,而不會對自己人造成任何的不便,這是因為釋放魔法的同時,施法者的精神力量在加以控制的原因;結界卻不是這樣,結界的效用除了極少數的例子以外,都是長期的,並且範圍相對較廣,所以結界全部要依靠魔法陣來完成,這就令施法者不便利用自己的精神力加以控制。所以說結界的效用是全域的、全體的,不分敵我的。所以在一開始,斯庫裏所產生的疑問就在於此,他想像不到一個不分敵我的結界所造成的效果,將會如何對戰爭的發展產生影響。拉夫尼爾的雙重魔法陣不僅耗盡了他的魔法力,還傾注了他所有的精神力量,他將自己的精神和生命融入了這一擬態魔法結界中。當時在沙思路亞城外的每一株草、每一棵樹裏面都有拉夫尼爾的精神力量所寄宿著,這樣他才可以使得這些植物分辨出誰是朋友,誰才是敵人。但是,那分散出去的精神力因為長時間的維持游離狀態,已經再也無法回到他的體內了……並且,他為了不再讓後人重蹈他的覆轍,還……
  “亞古……”
  “是的,閣下,我在這裏。”斯庫裏俯下身子,將耳朵湊近拉夫尼爾的唇邊。
  “以後的……事情……就拜託……你和我那不成器的……徒弟了……”拉夫尼爾用憂鬱和期待的目光,注視著布拉德。
  “師父在最後毀去了他畫在自己胸口,可以加注精神力的那個魔法陣,”——布拉德挪開了他掩蓋在拉夫尼爾胸口的手,殷紅的鮮血從老人的胸口滲了出來——“不能加注精神力的話,那些植物只會在表面上看起來象匕首,而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傷害。不過就算這樣,也可以暫時嚇阻王國軍。”布拉德強忍著淚水哽咽著說道。
  “要是你們……把一些真的匕首……插在王國軍進軍的必經之路上,就能起到……更好的效果……”老人的話沒有引起眾人的回應,所有的人都默默地注視著拉夫尼爾。
  “王子……殿下,可惜我不能……看到您登上……王位的那一天了……”拉夫尼爾留下了他一生中的最後一個微笑,一代擬態魔法的高手,在施展過他一生中最華麗的魔法後,就這樣離開了人間,留下了讓後世人永遠回味的傳奇……
  所有人都默默的站在魔法陣的旁邊,聽著布拉德輕輕的抽泣聲。
  這是在金·斯沃·蓋亞絢麗的一生中,第一個偉大的犧牲者,但決不是最後一個……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1:54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九章 




[left]  六月三日的後退,使得王國軍暫時放鬆了對沙思路亞城的包圍,以羅茲為首的平民商人趁機把更多軍用物資偷運進城中。王國軍主帥亨利克·羅貝爾男爵還在斟酌敗戰報告的措詞——當然,隱瞞此次失敗是不可能的更是不智的——六月四日黃昏,一份非常詳細、絲毫也不給男爵預留辯解餘地的秘密報告,卻已經擺在了王國軍政大臣裏森·修內斯侯爵的面前。[/left]
  侯爵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怎麼樣,現在輪到你了,有把握戰勝嗎?”
  站在侯爵身邊,接受詢問的,是親信薩頓·巴蘭格子爵。他聞言點頭:“我有把握,閣下。也許我將採取與羅貝爾男爵完全相同的戰術——他的戰術策略並沒有錯——但將獲得完全相反的效果。”
  “怎麼講?”
  “羅貝爾男爵此次戰敗,只是偶然事件,”巴蘭格走到牆邊懸掛的戰略地圖旁邊,“但他所以未能在短時間內取得勝利,原因有二。一,是後方運補線路遭受敵人騷擾;二,是駐守沙思路亞城北的貴族聯軍沒有盡到全力協同作戰。”
  修內斯侯爵點頭:“任命你作為討伐軍總帥以後,我將完全放手,包括後方的運補線路和運補方法,都可由你獨斷——但是,你有什麼好的辦法嗎?”
  “首先,”巴蘭格在地圖上比劃了一條曲線,“我請求沿歌尼亞、南肯、塔比奧拉一線,拓寬道路、修築工事,抽調王家衛隊第四軍團的兵力,以及此沿線各貴族領的貴族私兵,層層駐防。這樣,就可以保證運補線路的暢通。”
  修內斯微微搖頭。巴蘭格一笑:“這只是消極的辦法,另外我還有積極的一步棋,我爭取在一個月內,把騷擾我後方的敵遊擊部隊全數殲滅。”
  修內斯想了想:“好吧,交給你了——那麼,你將怎樣統合貴族私兵呢?想殺幾個人?”“殺人不是好辦法,我想請求派員到各貴族領地去視察,並立刻接管其部分領地的賦稅徵收,等到戰爭勝利以後,再依據各人的表現來決定是否將專員撤還——這樣,也可以保證籌集更多的軍費。”
  修內斯站起身來,在屋中踱了幾步:“我相信你的戰術運用能力,但是——在戰爭中,很多偶然因素往往會毀了全局。譬如說羅貝爾的此次失敗,如果敵人再使用類似招數,你將如何應付?”
  巴蘭格微微一笑:“如此威力巨大的擬態魔法,我想不會再出現第二次了。在來覲見閣下之前,我剛好通過赫爾墨魔法師公會會長格隆先生的介紹,見到了前來蓋亞講學的魯安尼亞大魔法師祖亞閣下。我向祖亞閣下描述了這個擬態魔法所產生的現象和效果……”
  “他作何判斷?”修內斯饒有興味地問道。
  “他說,蓋亞國內,不,人類世界中除了拉夫尼爾外,沒有第二個人可以釋放如此威力驚人的擬態魔法。但即使是拉夫尼爾本人,保守的估計,這樣的魔法也會消耗他幾乎全部的魔法力,沒有一年半載無法恢復。”
  “這樣啊,”修內斯重新坐了下來,“那我就放心了。明天一早,咱們就一起去求見宰相閣下,哈哈哈哈。”

  離開軍政大臣府,薩頓·巴蘭格子爵沒有回家,卻直接來到駐紮在城北神廟旁邊的王家衛隊第二軍團總部。十年前,這支部隊的軍團長正是巴蘭格,而且直到今天,他依舊保有終身名譽軍團長的稱號。
  現任軍團長凱恩·伊維特男爵把巴蘭格迎入指揮部——作為神廟附屬建築的一座六層高塔的頂層。在這裏,集合了王家衛隊第二、第四和第五三個未出陣的軍團幾乎所有高級軍官。軍官們向巴蘭格鞠躬敬禮,巴蘭格點頭示意,坐了下來。
  “閣下,前方的戰況……”有人出聲詢問。
  “一切進展順利,”巴蘭格微微一笑,“明晨我就隨同侯爵閣下去見那個老傢伙,指揮權很快就會落到我的手上——等斯沃的叛軍被剿滅,我回師就要那個老傢伙好看。”
  不言而喻,他口中的“老傢伙”,指的正是把持蓋亞中樞的王國宰相柯裏亞斯公爵。
  “對了,閣下,”伊維特男爵因為繼承了巴蘭格指揮過的第二軍團,隱然已經是這些高級軍官們的當然首領,他進前一步,把一份文件遞給巴蘭格,“叛軍遊擊部隊的相關資料,已經調查清楚了。”
  巴蘭格打開那份資料,首先,就被有關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的那一頁吸引住了:
  “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男性,無職業,生年、籍貫不詳。從小為孤兒,被一名低位冒險者所收養。三一二年在拉瑞斯·尼古平原之戰中,冒險者去世,他被艾爾帕西亞雇傭兵首領馬克涅斯收為唯一門徒,成為最強雇傭軍團‘疾風’中的一員,人稱‘風之子’。三二一年的‘白夜’之戰,馬克涅斯戰死,他作為繼承人,因為聲望不足,導致‘疾風’雇傭軍團的崩潰。此後組織四五人的小團體,活躍於雇傭兵界……”
  以下,是希格蒙德所參加過的戰役及所立功績、所獲酬勞列表,以及他慣常使用的武器與戰術之分析報告。
  讀完這份資料,巴蘭格滿意地點一點頭:“很不錯……”
  “多數是通過特殊途徑,從地下公會買來的,”伊維特如實報告,“據說去年下半年布隆姆菲爾德曾經與地下公會有所接觸,從那時起,地下公會就開始搜集整理有關他的檔案資料。”
  “地下公會?”巴蘭格皺了皺眉頭,“地下公會再繼續發展下去,一定會成為現存政體的最大破壞者……你們有商討過殲滅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所率領的這支敵遊擊部隊的策略嗎?”
  伊維特搖搖頭:“我們有商討過,但還沒有萬全的良策。這支部隊行動如風,要追剿是不可能的,只有設圈套引它上鉤……”說著,望一眼第四軍團副軍團長,也是在場最年青的軍官班克羅福特·凱勳爵。
  凱繼續伊維特的話題說道:“圈套好設,但是需要一個確實能夠吸引對方的餌。布隆姆菲爾德只是一個並不存在對任何勢力忠誠心的雇傭兵,雖然他的任務是騷擾我國境內,襲擊運補線路,但僅僅一百人,過大的餌食他不敢吞,過小的他又未必看得上眼……”
  巴蘭格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我不需要分析,我相信你們的分析,我只需要結論——有沒有合適的餌食,即使再異想天開?”
  “是的,閣下,”伊維特湊近一步,“但那……可能性很小……”

  第二天一早,彈劾亨利克·羅貝爾男爵的奏章,就擺在了新王克拉文和宰相傑伊根·柯裏亞斯公爵的面前。
  “羅貝爾無罪,”克拉文說道,“如果那樣威力巨大的結界真是拉夫尼爾師父所設立的話。誰又能抗拒拉夫尼爾師父的魔法呢?”
  “陛下,執行軍法是只看結果,而不計算統帥所未能考量到的其他因素的,”裏森·修內斯侯爵跪在御座前,溫和地回答,“作為統帥,他理應考量一切可能會發生的情況,從而拿出因應對策來。”
  柯裏亞斯的目光深不可測:“那麼侯爵閣下的意見是?”
  “陛下既然認為其情可憫,那麼就不加懲處吧。可是看起來以羅貝爾男爵的能力,是無法繼續勝任討伐軍統帥一職了。”修內斯故意不去看柯裏亞斯的眼睛。
  克拉文詢問的目光轉向柯裏亞斯。柯裏亞斯也望一眼年青的國王,回答道:“既然戰敗了,當然要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只是……新的統帥由誰來擔任才好呢?”
  “一切都由宰相閣下和陛下來決定。”修內斯在心中暗笑,因為他知道柯裏亞斯拿不出比巴蘭格更合適的統帥人選了。
  果然,柯裏亞斯微一沉吟:“薩頓·巴蘭格子爵是最好的人選,請陛下裁定。”
  克拉文點頭:“朕也久聞巴蘭格子爵的勇名。宰相閣下的推薦很好,朕這就頒佈詔令——請巴蘭格子爵覲見,朕要親自見見他。”
  早就等候在外的巴蘭格聽到傳喚,很快就來到了御前。巴蘭格是典型的美男子,但是與浮華的斯沃不同,他英偉而樸素,姿態不卑不亢:“臣薩頓·巴蘭格覲見國王陛下。”
  “國王陛下欲任命卿為討伐軍統帥,卿有取勝的把握嗎?”沒等克拉文開口,柯裏亞斯搶先問道。
  “如果陛下給臣以軍隊調動和運用的全權,並且確切保證物資供給的話……”
  “多久?三個月?半年?”柯裏亞斯追問。
  巴蘭格想了一想:“是的,三個月,最多半年。不過,據臣的探查,叛軍士氣高昂,如果我方不能提高到同樣士氣的話,勝機就較難把握……”
  “提高士氣,這是你身為統帥的職責!”
  “是的,因此臣下大膽請求,請求陛下舉行一次盛大的閱兵,以提升我方士氣。”
  “陛下絕不能夠離開王都!”
  “並不很遠,只要到歌尼亞就可以了,”巴蘭格早就與修內斯商量好了,成竹在胸,“這樣,不但可以提高士氣,還能提升陛下本身的聲望。”
  “陛下,”修內斯及時加上一句,“作為蓋亞的國王,理應身先士卒,討伐叛逆。但陛下年齡尚幼,為了陛下的安全著想,只要到歌尼亞進行一次大規模的檢閱就可以了。”
  “朕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克拉文回答,“朕很願意見見我的士兵們,給他們以戰鬥的勇氣。”
  柯裏亞斯陰沉著臉:“好吧。不過,陛下的安全是最重要的,行程由我來擬定!”

  對於以裏森·修內斯和薩頓·巴蘭格為首的軍方上層來說,年幼的克拉文或者是浮華的斯沃,誰當蓋亞國王都沒有關係,只要能夠將被柯裏亞斯等政客和貴族商人所“竊奪”的權力搶奪回軍人手中就可以了。他們認為,蓋亞的強盛,完全是依靠軍方的力量,但自從五十年前的“七玫瑰之戰”戰敗以後,軍方的勢力就被大幅度壓制住了,這完全是一種倒退,是對國家長治久安的最大威脅。
  因此,老王奧古斯特在位的時候,修內斯就對克拉文的斯沃兩面賣好。對於軍方高層來說,兩位王子都不過是棋盤上的卒子而已,柯裏亞斯一黨,才是他們唯一的敵人。
  將新王克拉文作為引誘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上鉤的香餌,對於修內斯等人來說,沒有絲毫道義上的不安。甚至某些人還直接想到,不如就讓敵人殺死克拉文國王,然後修內斯親自南下迎接斯沃繼位,那將是扳倒柯裏亞斯的最簡捷途徑。
  當然,修內斯和巴蘭格並沒有敢這樣想。陰謀之不徹底,大概就是他們最後覆亡的主要原因吧。
  個中內情,只有身在蓋亞中樞的嗅覺靈敏者才能模糊地體會到,希格蒙德是不可能清楚的。作為雇傭兵,他在戰爭中唯一追求的就是大將的首級——雖然此次把斯沃的勝利作為最終目標,與以往的戰鬥目的大相徑庭,但在他認為,只要消滅敵方的首腦,自然勝券在握。因此,能夠誘惑他上鉤的香餌,也只有新王克拉文。雖然,他所面對的真正敵方大將其實應該是宰相傑伊根·柯裏亞斯才對。
  巴蘭格巧妙地通過地下公會把消息散佈了出去。當時,希格蒙德將沿路搜羅得到的三百多名貴族步兵遣去攻擊任意貴族領,騷擾討伐軍後方,自己則和喬·邦德諾依舊統率那一百名輕騎兵,北上來到拉瑞斯·尼古平原附近。
  在平原西面兩天左右路程處,矗立著蓋亞王國的重要都市——坎德維。希格蒙德在一個偏僻的小村落裏隱藏好部隊,自己改裝進入了坎德維。他在魔法師公會和戰士公會前遊蕩半晌,故做躊躇狀,立刻就引起了地下公會的注意。
  在被引領進地下公會以後,希格蒙德掏出了一袋上等寶石——這是領地遭到劫掠的各位貴族領主,對“國王”金·斯沃所進獻的貢品:“我要雇傭一支部隊……”
  對方沉默一下,很快露出了笑臉:“請問,是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先生嗎?”
  “……是,怎麼樣?”
  “您不要誤會,我們有非常具價值的情報……我想您應該用這袋寶石購買的是……”

  六月八日,新王克拉文的盛大儀仗從赫爾墨南下,直向蓋亞中北部的重鎮歌尼亞進發。隨從的有傑伊根·柯裏亞斯、裏森·修內斯、薩頓·巴蘭格等中樞要員,還有王國近衛騎士團的主力約兩千人。柯裏亞斯讓親信德拉斯坦·科德賴爾子爵留守王都,將本來應隨同出征的王家衛隊第二和第四軍團先期遣往目的地,而將與王家衛隊互不統屬的王國近衛騎士團放置在御前,其用心不可謂不深。
  當然,這一切,都在修內斯和巴蘭格的計算之中。
  預定到達歌尼亞的時間是六月十三日,然後十四日舉行盛大的閱兵,參加者除王家衛隊第二和第四軍團近萬人外,還包括第二次徵召的周邊貴族私兵兩千人。這支部隊將在六月底趕到沙思路亞前線,替換已經疲憊不堪的第一和第三軍團,開始新一輪攻城戰。
  大約十日黃昏左右,克拉文的儀仗將經過柏德蘭丘陵地區。此處的地形並不險要,但山坡層疊、草木繁茂,非常適合隱藏。巴蘭格和希格蒙德幾乎同時圈定了這個地點。希格蒙德要狙擊克拉文,巴蘭格要引誘並消滅希格蒙德,這都是新王檢閱途中唯一最佳的戰場。
  柏德蘭丘陵往東,直接東方山脈,往西,是重要的王國驛道。在這兩個重要退路上,巴蘭格都佈置了重兵埋伏,計畫嚴密,水泄不通,就等希格蒙德自投羅網了。
  然而,作為圈套的佈置者,所需考量的僅僅是餌食如何誘人,以及當敵人臨時窺破圈套的時候應該如何補救——如果敵人根本不往圈套裏鑽,那麼一切都是徒勞。
  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本來應該鑽進這個圈套裏來的……

  希格蒙德獨騎在柏蘭德丘陵附近勘查地形的時候,腦中已經有了周詳的狙擊計畫。當時,丘陵東西的通路、也就是圈套的兩端尚未收口,他也根本無法意識到王國軍的圍殲計畫。
  當他離開柏蘭德丘陵,途經一個小村莊借宿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在唱一支歌:

  ……安馬瓦尼婭美麗的面龐,東方平原上最鮮豔的花朵,
  她的心仿佛雲霞啊,變幻莫測,無法看破……

  這首歌的曲調,分明是照抄《七玫瑰之戰》中的片段。打聽之後才知道,數日前,著名的吟游詩人阿尼·帕沙曾經路過這座村莊,為村民吟唱了《七玫瑰之戰》與《白夜之歌》。
  想起“白夜”之戰,那是導致希格蒙德的老師馬克涅斯戰死的戰爭,是雇傭兵界的恥辱,也是他心中永遠的傷痛。“白夜”,那分明是一個圈套,托利斯坦教廷明明已經窺破了安馬爾公爵反叛的企圖,卻並不明令討伐,而是先在周邊佈置重兵,要等安馬爾集結了大量的雇傭兵團以後,才發動突然襲擊。從那仗以後,雇傭兵們很少再敢進入託利斯坦境內。
  如果,此次的克拉文赴歌尼亞閱兵也是一個圈套呢?
  無來由的憂慮擾亂了希格蒙德的心神,但同時也拓寬了他的思路。這促使他再度前往柏蘭德丘陵勘探,從而發現幾乎所有路口的哨所,都沒有因為國王即將從附近經過而加強巡邏力度。這也許是指揮者的疏忽,但希格蒙德心中既已存疑,那麼他所看到的一切,都不由自主地在響起危險的警號。
  巴蘭格的盲點,就在於他的目的只是剿滅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而根本沒有把新王的生死放在心上!

  六月十四日,盛大的閱兵式在歌尼亞圓滿結束。雖然安排了香餌,但魚兒並沒有上鉤,其中緣由,要到半年以後,凱勳爵才會在希格蒙德口中得到答案。
  失望的巴蘭格,只好留下凱率領半個第四軍團鞏固後方補給通路,自己親統大軍前往沙思路亞。凱一板一眼地執行巴蘭格所交待的任務,沿歌尼亞、南肯、塔比奧拉一線,拓寬道路、修築工事,同時徵集沿途各貴族領的貴族私兵,層層協防。從六月底開始,希格蒙德再也無法燒掉哪怕一箱由王都運往前線的糧食。
  六月廿七日,巴蘭格來到沙思路亞城下,亨利克·羅貝爾男爵交出指揮權,被押往王都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在裏森·修內斯的不斷施壓下,他後來被判剝奪領地和爵位,並處兩年監禁。
  巴蘭格重新整頓軍隊以後,於七月一日開始鏟草前進。在斯庫裏·亞古和巴比特·布拉德兩位元元素魔法師的維持下,拉夫尼爾的強力擬態結界依舊保持其表像——雖然,化身成匕首的野草,已經絲毫沒有殺傷力了。在小心翼翼推進了裏許以後,部分將領開始麻痹大意起來,指揮部隊大步行軍,卻被插在地上的匕首刺得再度混亂起來。沙思路亞軍趁勢出城襲擊,頗有斬獲。
  那些匕首,是遵從已故的大魔法師拉夫尼爾的遺言,由沙思路亞軍半夜潛出,暗插在化身匕首的野草叢中的。
  薩頓·巴蘭格懲罰了冒進的將領——那些無能者,泰半是率領私兵前來助陣的貴族領主。然後繼續緩步然而無懈可擊地向城邊推進。
  七月四日,王國軍再度包圍了沙思路亞城,並且——嗅覺靈敏的巴蘭格,再度把沙思路亞河的封鎖權抓在了王家衛隊手裏。羅茲等平民商人的物資運輸,被迫暫時停頓。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1:57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十章 聖山之謎

(尤曼斯·卡貝爾的心路歷程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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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ft]  我是在六月初離開的矮人世界。雖然長老一再挽留,但我瞭解,作為一個人類,甚至是唯一的一個人類,是不可能長久在地下世界生存下去,並和矮人們徹底水乳交融地結合成一個大家庭的。那麼難道,我要作為他們的客人在村中享受報恩一輩子嗎?地下生活是那樣愜意並且難得的安祥,但是作客的感覺,尤其是享受報答的感覺,並不是我所願意長久品味的。[/left]
  “修行有兩條道路,”魯安尼亞的尼可爾老師曾經這樣說過,“一是象我這樣埋首於古代典籍和殘缺的資料中,一輩子躲在昏暗的燈光下,直到兩鬢斑白。而另一條道路,是離開桌案,走出圖書館,走向廣闊的城市、鄉村,從自然中汲取營養、誘發靈感,把日月星辰當成燈,而把風霜雨雪當成需要反復閱讀的典籍——我想,偉大的拉爾就是這樣吧。”
  記得當時我曾這樣笑著問尼可爾老師:“似乎您對第二條道路,也就是您實際上放棄了的道路,評價要更高呢。”他聳聳肩膀,回答說:“年輕的時候,我可不這樣想。現在……人總是無法滿足已經獲得的,而總要覬覦為了獲得某物所必須放棄的那一部分人生。這是常理,只要並不因此而懊惱後悔,也沒什麼關係——就讓我發發牢騷又何妨呢?”
  也許是天性使然,我選擇了第二條修行之路。我還並沒有到達開始覬覦自己所必須放棄的那一部分人生,並因此或感歎或懊惱後悔的年齡。況且,尼可爾老師雖然感歎,也並沒有改變自己的道路和行進方向。長久居留於一地,將會消磨我的意志,阻礙我繼續追尋魔法的真諦,即使,是居留於如此神秘而安祥的矮人世界中享受人生。
  矮人世界之旅,仿佛在我面前打開了一扇奇妙的大門,大門內光芒一片,通向不可知的遠方。地下的王國、拉爾的影像,和召喚獸古拉的收服,許多環節用傳統的自然學和魔法學都根本無法解釋。一個魔法師,一個發願追尋魔法真諦和神之真意的人,怎麼會不被這種種所見所聞誘惑得目炫神迷呢?
  於是,在離開矮人世界以後,我突發壯遊之想,徑直前往攀登大陸中央的聖山——一個存在於人類社會中,但其神秘性和不可知性,絲毫也不亞於矮人世界的偉大的奇跡。
  聖山無名,它是整個大陸的中心,他的主峰朗得納西亞峰也是大陸上最高的山峰,峰頂終年白雪皚皚。流經蓋亞的兩條河流——聖河尼倫和連接聖湖的亞倫河——就都發源於聖山山麓。拉爾夫大陸上,幾乎每個人都對聖山抱持有一種近乎于神的崇敬心情,並且鄉間確實存在“山頂有塔,直通神之居處”等等類似的傳說。
  我在聖山附近,漫無目的地遊蕩了將近半個月,最高甚至攀爬到了海拔近三點一二裏的勃蘭峰頂。雖然並沒有什麼收穫,但遠眺著雪白的聖山的主峰,心境突然變得莊重起來。僅這刹那間的感受,就已經不虛此行了。
  在離開聖山的時候,我的心中突然產生出一種奇妙的預感:我很快還會回來的,回來依偎在父親一般的聖山的腳邊……

  依依不捨地離開聖山以後,我延著聖河尼倫一直南下,向海邊走去。
  蓋亞的內戰在繼續中。討伐軍以五倍的兵力,耗時數月,卻仍然未能攻克第一王子金·斯沃·蓋亞所盤踞的港口城市沙思路亞,這使得國內普遍產生出對長期戰爭的恐懼心理。領主們以戰爭為藉口提高賦稅、搜刮領民財物,商人們趁機哄抬物價、囤積居奇。蓋亞國內,似乎連邊遠的小城邑也無法逃避戰爭的陰影,如洪水流經般,到處都翻騰著壓抑、焦躁和沒有秩序的濁浪。
  越是向南,越是靠近沙思路亞,我的所見所聞就越是使人心情沉重。雖然這並不關一個托利斯坦來的旅行者的事,但我就算可以置身事外,也無法置身這種沉重的氣氛之外,作局外人的悠閒旁觀狀。幾次想要折而向北,卻都臨時打消了念頭。為什麼要向戰爭的中心方向走去?此時此地的我,卻連自己也說不清楚。
  終於來到了海邊,清涼的海風拂過臉龐,稍微消減了天氣其實更是時局所帶來的燥熱感覺。從這裏向東走五六天的路程,就是戰爭的中心、港口城市沙思路亞了,而我所來到的這座小城,名字叫做法倫克。傳說,在海精靈紀元初年,海精靈們就是從此處登陸,並開始控制人類社會的……
  我找了家小旅館住下,準備第二天一早,就到當地魔法師公會的圖書館中去查閱一些資料,當然,主要是有關召喚術的古籍。我最近似乎著魔一般,迷上了召喚術的研究,可能這是突然進入一個以前僅止耳聞的新學術領域後的必然現象吧。我已經有了兩隻召喚獸,雖然努布的力量根本不適合運用於戰鬥,而狂暴的古拉,我根本不敢隨便召喚它。
  法倫克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如果從海精靈紀元開始計算起,應該有超過五千年的歷史了。當然,誰也不能肯定,這座城市就那麼長時間地矗立在南方的海岸邊,從來也沒有被毀滅過,被誰在廢墟上重建過。現在我所能夠在法倫克街道上尋找到的最古老的建築風格,也不過相當於托利斯坦當代王朝第十二任教皇卡馬修裏三世前後的東方式樣,當時,蓋亞尚未建國,距今約四百五十到六百年……
  我本來以為,法倫克的魔法師公會圖書館將會很大,收藏有許多不傳于世的珍貴資料。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那只是一棟很破舊的小屋子而已,裏面也只有五個中型書架,擺放著一些隨處可見的魔法入門書籍。
  “本來是有不少資料的,可惜大多都被運去王都赫爾墨了。”管理員同時也是公會的主要負責人,對於我的詢問聳聳肩膀攤攤手,無可奈何地苦笑一下。
  我隨手翻了幾本書,什麼《水系魔法構成舉隅》、《格雷概念初探》,什麼《魔法史簡明研究》、《傳說中的魔法》、《我們的魔法從何而來》,什麼《龍族魔法的表像及猜測》、《魔法潛能的激發十二法》、《魔法學徒自修教程》……等等,都是些到荷裏尼斯的舊書市場,一簸箕就可以隨便撮走一大堆的貨色。
  五個中型書架幾乎翻遍,也沒找到一份有用的資料。偶爾轉向一個牆角,突然發現地上拜訪擺放著一個破舊的小鐵箱,大概六分之一丈長、十分之一丈寬,鏽跡斑斑的。我蹲下來仔細察看,原來上面還加有一把古舊的銅鎖,牢牢扣著箱蓋。
  我撩起衣襟的下擺,把鐵箱上的灰塵輕輕拭去,然後仔細觀察那把銅鎖——是很舊的款式,起碼也已經有兩三百年了。我不會撬鎖,但是簡單地破壞它的話,應該不會很難。
  我抬起頭四處看看,管理員早就離開了,我也懶得再去找他。說真的,這個箱子象本身就具有魔力似地吸引著我,而看它這樣被隨隨便便地拋在屋角,塵灰滿面,想必也不是被主人看重的東西。
  於是,我想到了剛才在翻看某本書的時候,所發現的夾在書頁中的一枚金屬書簽。很快便找到並取出了那枚書簽,我在上面簡單地施了一個擬態魔法,用它輕易地就撬開了鐵箱。鐵箱裏面淩亂地塞著幾張發黃的羊皮紙,移近窗邊仔細一瞧,我卻不由得大吃了一驚!
  羊皮紙上,用托利斯坦第四王朝初期所流行的褐色墨水書寫著一些潦草的古代文字,某幾張還繪有簡單的圖案。驚人的是,某幅圖上畫著一隻怪獸,看它那肉滾滾、無眼無耳的樣子,分明就是古拉!我仔細閱讀圖畫下面的文字:“偉大的……崇敬……生命之源……心……光……神的旨意……”
  那起碼是近兩千年前的古文字,還摻雜了許多奇怪的方言口語,我所能夠閱讀的,不過十幾個單詞而已。再展開下一張羊皮紙,看墨蹟和文字,那應該是緊接在後面的一頁。這一頁上,畫著一幅聖山的圖形,下面還有一個奇怪的女人,生了六條臂膀……
  這可真是太奇怪了,難道說古拉和聖山之間,還有什麼奇妙的聯繫存在嗎?我取出紙筆,仔細把這幾頁羊皮紙上的文字和圖形都描畫下來,從中午一直描到黃昏才算完工。收好羊皮紙、重新扣好鐵箱以後,就慢慢地踱出了圖書館。
  我心中默想著那些奇怪的文字和圖形,油然生出了一種奇異的期待或憧憬感。於是,並不急於回去旅館,而只是漫無目的地在城中遊逛著。

  “先生,您是一位魔法師嗎?”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把我從冥想中拉回現實中來。我低頭望去,原來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正仰著頭,輕輕拉扯我的衣角。
  “是的,孩子,”我想要拍拍那少年的頭,卻被他敏捷地躲過去了——是個自尊心挺強的孩子呢,“有什麼事嗎?”
  “您不過去看看嗎?”那少年指指我的身後,我回過頭去,原來那裏密密麻麻地圍著一群人,“那裏有人正在研究魔法問題呢。我是一個召喚術的學徒,我很喜歡魔法,希望那個問題能夠得出完美的解答。”
  我愣了一下,雖然這少年穿著衣衫襤褸,滿臉是灰,象一個乞丐,但是態度沉著而且大膽,一雙瞳仁在滿臉灰黑中,竟然閃爍著晶亮的光芒。尤其他用略帶自豪的語氣,說明自己是一名召喚學徒,更加使我對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能夠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孩子?”
  “我叫約克·蘭斯特。”少年仰起頭,微笑著回答,那表情似乎在傳達著這樣一種資訊:“先生,請記住這個名字吧,會有一天,這個名字將譽滿天下,婦孺皆知的。”
  我點點頭,跟著少年向他所指的方向走過去。好不容易分開人群,看到的,是一個黑衣人,正坐在地上,用一枚樹枝在地上描畫著一些奇怪的圖形和條紋。
  那個黑衣人,寬大的斗篷遮住了面孔,看不清相貌和年齡,從露在衣服外面的蒼白枯瘦的手指來看,應該已經不年青了。他在地上畫了一會兒,開始用沙啞的聲音問道:“還是沒有人認識嗎?——我再說一遍,這是古代流傳下來的神秘魔法符號,如果有人能夠幫助我破解它的話,我會給他很優厚的報酬。這種符號,懷疑是海精靈紀元時代所產生的,所以我到法倫克來……沒有人能夠看懂哪怕一點點嗎?”
  我低頭去看地上的那些奇怪符號。我對古代魔法符號並沒有進行過專門的研究,但在魔法學校學習的時候,為了查找某些資料,偶爾也略有涉及;尤其,在得到努布和古拉以後,我在所經過城市的魔法師公會圖書館查閱有關召喚術的典籍的時候,也接觸過一些古代符號。
  “這個……”我仔細辨認著,慢慢繞過去,站在和黑衣人同樣的方向上,再仔細查看。
  黑衣人似乎是略微抬了一下頭:“啊,是位魔法師先生。我很希望得到您寶貴的意見。”
  “我不確定,有幾個符號似曾相識,”我蹲下來,指著一個符號,“這是山的意思……這像是一個簡單的魔法陣……您在哪里看到的這些符號?到那裏去也許可以有所感應,會有助於揭開謎底吧。”
  “就在聖山旁邊的一個山谷裏,”黑衣人突然抬起頭來望著我,我看到他臉上縱橫交錯的皺紋,織成一張無比蒼老的面孔,“我老啦,先生,如果您願意陪伴我同行,也許我願意在有生之年,再次踏足那個寒冷、險惡的環境。”

  我愣住了——聖山,似乎一切神秘的來源都是聖山呢。黑衣老人用期待的目光望著我,好吧,就陪他去聖山走一趟吧,反正為了那幾張羊皮紙上所繪的圖形,我也正想重返聖山。
  回過頭,卻找不到那個領我過來的,名叫約克·蘭斯特的小“召喚術師”了……

  第二天一早,我們就結伴上路北行了。黑衣人自稱名叫黛博拉·祖裏,是一名第二等級的召喚術師,等級名稱為“役使者”。
  雖然我一直為是否要轉職為召喚術師而猶豫,但也並不象身居艾爾法西爾的朋友古拉文那樣,輕視甚至蔑視召喚術師這一地下職業。我很高興和一名召喚術師結識並同行,正好我就召喚術的問題想找人請教呢。於是,我就放出努布,也描述了古拉的形象(我哪敢把那個危險的傢伙放出來!),詢問祖裏的意見。
  “啊,那個傢伙叫做古拉嗎?”祖裏沒有理會努布,但是對古拉卻似乎相當地感興趣,反復詢問了有關古拉的形貌,和我收服它的過程的每一個細節。
  途中休息的時候,祖裏向我講授了召喚術的基礎知識:“所謂召喚術,是利用一定的媒介和咒語,將另一世界的生物召喚到我們的世界來。可是召喚咒語雖有傳承,尋找異世界生物座標的辦法卻早已經失傳了。現在的召喚術,不過是利用已有部分座標烙印的古代遺物,去使用召喚咒語而已……”
  “這個……連很多魔法教材上都有記載,作為一名召喚術師,您沒有更多可以教我的嗎?”
  “不要著急啊,年青人,”祖裏笑著拍拍我的肩膀,“可是古代將召喚座標烙印在物體中的召喚術師們,不可能會尋找和召喚一些智力低下到無法控制的生物啊。如果確實如你所說,古拉是拉爾召喚出來的,那就更加不會發生這種情況。除非……只有兩種可能……”
  “請講。”我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挺腰端坐,就象一個聽老師講課的魔法師公會學校最低幼年級的學生一樣。
  “一種可能是:召喚獸的座標雖然沒有錯誤,但你知道,這個世界上的萬事萬物都是在永恆發展和變化著的,異世界按道理應該也是一樣,或者……比如你看前面那棵樹,樹所在的位置不變,但也許樹已經被伐倒了,而那裏正好站著一個人呢?”
  我點點頭:“是的,這種推測我也曾經想到過。那是最合乎情理的,但恐怕也是完全無法證明的推測了。那麼,請問您剛才說過,還存在著另外一種可能性?”
  “第二種可能,”祖裏突然張開雙手,詭譎地笑了起來,“那個生物是會進化的……”
  “進化!”我驚愕得差點跳了起來。
  “是啊,”和我的表現截然相反,祖裏此時的態度卻出奇地平靜,“人會從小長大,蛇會蛻皮……啊不,打個更恰當的比喻吧,蝌蚪會變成青蛙,而毛蟲會變成蝴蝶。異世界有多少我們所不知道的……不,應該這樣說:對於異世界,我們根本還一無所知。從異世界來的生物,其形態和生態,可能完全超乎我們的想像之外。進化,並不奇怪。”
  我沉吟著,“完全超乎我們的想像之外”這句話,使我在內心深處,不由得產生出一股深深的戰慄來——祖裏似乎看透了我的心理,微微笑了一下:“感到恐懼嗎?是的,人所根本無法理解的事物,是最可恐懼的。但是這種恐懼,本身也蘊含著更為可怕的誘惑力。為了這種可怕的誘惑力,我拋棄了爵位、領地和溫暖的家庭,拋棄了魔法師的高貴職業,而甘心去做一名被許多人看不起的召喚術師……現在想起來,多少還是有一點懊悔吧……”
  老人似乎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想中了,他的表情有一點點哀傷,但更多的是滿足和甜蜜。聽了他的話,我並不感到奇怪,同行這麼多天,他的談吐,他的學識,都使我佩服得五體投地,我想他應該是一位很有來歷的人物。我並無意探聽他的過去,只是突然間,把他的遭遇和自己作了對比:我應該轉職為召喚術師嗎?我應該走上和祖裏相同的人生道路嗎?許多年以後,我是否也會變成這樣一個貧窮得類似于乞丐的老人呢?我會不會對自己的選擇感到些微的後悔,但同時回看坎坷而充實的一生,卻又充滿了溫馨和滿足感呢?
  從沉思中抬起頭來,我看到祖裏在望著我,那目光,似乎已經看透了我所想的一切,並且仿佛在說:“跟我來吧,孩子,我會幫助你找到答案的,會幫助你找到你所需要的人生的。”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2:00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十一章 進化

(尤曼斯·卡貝爾的心路歷程之六)




[left]  經過長途跋涉,我們終於來到了聖山腳下(距離聖山最近的城市,也在七十多裏以外),找到了祖裏所說的山谷,和那些符號,那些符號是刻在一塊巨石背面的。[/left]
  山谷裏終日勁風怒號,我們互相扶持著,彎著腰、低著頭,才跌跌撞撞地勉強走了進去。這大概是那些符號數千年來都不為人所知的原因之一吧。但是非常奇怪的,那塊刻有古代符號的巨石背面,大概是正好有周圍許多石壁交叉阻擋的緣故,竟然一絲風也沒有。若非如此,恐怕再深的刻痕,也早被風沙磨平了,不可能保存超過五千年的漫長歲月。
  我用手輕拂那些符號,尤其是那個簡單的魔法陣。代表地、水、火、風四大元素的符號,排列在魔法陣周圍;魔法陣的週邊,是用我所不能解讀的文字所排列成的一個等邊七角形,似乎代表著夜空中最亮的那七顆星辰(雖然實際上,那七顆星並非排布得如此整齊均勻);而魔法陣的內圈,則是一個聖三角形,在聖三角形的中央部分,也即預示著人類世界的部分,刻著一個複雜的象形文字,筆劃竟然超過四十劃——我從來也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文字。
  我把右手輕輕按在魔法陣上,以我手的大小,剛剛能夠覆蓋魔法陣中央的聖三角形。我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想要從中感應到魔法的波動。
  這種感覺,很難用語言向外人表述。它很類似於美食家對飯菜的品味。很久以前,我曾經在蓋亞王都赫爾墨遇到過一位美食家,他可以很明確地說出任意一道菜中每種配料的大致產地。但是,當別人問他同種類不同產地的調料口味究竟有何不同的時候,他卻只回答說:“我講不出來。你把同種類不同產地的調料交叉吃上一百遍,並且用心去品味,大概就也能學會分辨吧了。”
  不知道經過了多久時間,我緩緩睜開眼睛,對祖裏說:“是一條通路啊,似乎指向聖山上的某個地方……”
  “是嗎?”祖裏露出興奮的表情,“和我的感應完全一樣。好啊,終究過去了五千年,我也不期望更多了,還是需要遵循它的指示,去實地勘測一下。我已經老了,朋友,一個人上不去聖山,現在既然有你幫我,讓咱們一起來解開這個謎題吧!”

  祖裏似乎不僅僅是一名召喚術師,他還深通探險者的很多技能。攀爬宏偉高峻的聖山需要一些什麼裝備、什麼工具,需要帶夠幾天的糧食……這些問題我從來也沒有考慮過,而祖裏卻利用不到兩天的時間,把一切都整備得無懈可擊。我敢打賭,即便沒有我的幫助,他也絕對能夠單獨攀上聖山!
  在前往聖山的路上,我又向祖裏詢問了許多有關於召喚術的問題。他雖然自稱只是下級召喚術師,但對有關召喚術的知識的認識卻實在太豐富了。不知不覺中,我似乎逐漸把他當成自己的老師一樣來尊敬。
  攀登聖山的前三天是很輕鬆的,山崖並不陡峭,四周居民數千年或者更長的時間裏,踏出了許多條狹窄的山路,我們一直向上,根本不需要什麼工具輔助,平均每天就能夠提升一裏到一裏半高。
  從第四天開始,就完全看不到人跡,也找不到道路了,在我們的腳前,經常會橫亙著數十丈深的裂谷,或者絕對高度近半裏的陡崖,往往繞一下就需要花費整整一天的時間。祖裏所準備的各種工具,現在終於派上了用場,部分路段,我們甚至必須在山岩上打上鐵樁,栓上摻有金屬細絲的麻繩,並用這麻繩綁著腰,才敢側身前進。
  應該是第八天,我們大概已經越過了半山腰,海拔高度有五裏多了,早晨起來,穿過一條還算平坦的谷地,前面是一片白雪茫茫。“在山下感應魔法陣,沒有這樣遙遠啊。”我已經感到非常疲憊了,用手撐著腰,停住了腳步。祖里拉起領子來抵擋越來越強的寒風,他的精神狀態要比我好得多,真難以相信他已經六十多歲了:“這是聖山啊,近千年來,傳說只有魔法劍士的開創之祖帕里斯·蘭伯特攀登到超過六裏的高度。”
  我們坐下來歇了一會兒,凝神感應古代魔法陣所指引的位置,然後就踏上了雪原。又走了大半天,雪已經快齊腰深了,而目的地也終於近在咫尺。當晚,在一塊背風的巨岩下休息了一夜。早晨醒來,我發現祖裏仍然蜷縮不動——
  “祖裏先生?”我叫著他的名字,按道理在這樣寒冷的地方,人是無法睡實的,但奇怪的是,他竟絲毫也沒有反應。我吃了一驚,用力推了兩把,祖裏嘴中發出了含糊的聲音:“啊,天亮了……好冷啊……”
  我摸摸他的額頭,竟然熱得怕人。這時候,祖裏終於翻身坐了起來:“糟糕,頭好疼。”“先生,您在發燒……”“啊,是嗎?終究是老了啊。”祖裏歎了一口氣,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來。
  我以為他帶著有藥,但沒想到的是,打開瓶塞以後,竟然冒出來一股輕煙,而煙中有一個奇怪的影子,發出“噝噝”的聲音。祖裏把鼻子湊近,聞一聞那煙,然後突然間變得精神百倍,因為發燒而變得緋紅的面頰也很快恢復了原有的顏色。“謝謝你,尼朗瑪德。”他揣好瓷瓶,飛快地站了起來:“好了,走吧!”
  “那是……你的召喚獸?”我指指他的胸口,大約是收藏瓷瓶的那個地方。“是啊,那是尼朗瑪德,他沒有固定的形體,”祖裏笑笑,“我說過異世界的生物,其形態和生態,往往是我們所無法理解的。啊,多虧了他,我才能老而不死啊。”
  我們繼續前進,終於找到了一個奇怪的山洞,山洞中有淡淡的暖風滲出,洞口周圍數尺的範圍內竟然沒有積雪。“是自然現象還是魔法現象呢?”祖裏向洞裏張望了一下,“終於找到啦,哈哈。”
  我們點燃兩個火把,小心翼翼地向洞裏走去。這又是一個深邃的山洞,曲折地一直通向斜下方,我不禁想起了東方山脈中,那個矮人世界的入口。
  走了大約一裏多遠。突然,我感覺懷中古拉寄宿的那柄短杖在隱隱地顫動。啊,聖山與古拉之間,果然有神秘的關係存在呢。我把短杖取出來,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突然“轟”的一聲,未經我召喚,古拉竟然出現在我們面前!
  天,在這樣狹窄的通道裏,我該怎樣對付這個狂暴的傢伙!
  也許在潛意識裏,自從進入聖山以來,我就在心理上非常依賴祖裏,慌亂中,我首先做的事情,竟然是望向他,似乎要從他的表情上尋找解決危機的辦法。祖裏的表情很鎮靜,而且似乎還流露有些微的喜色,不但一點也不驚慌,還向我作了一個簡單的手勢,似乎讓我稍安勿躁。
  我拿著短杖,做好隨時可以念動咒語,封印古拉的準備。轉頭盯著古拉,它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後突然向我沖過來。我一閃身,貼著洞壁,古拉從我面前很近的地方“呼”地躥了過去。我正防備它再撲回來,可是誰料它卻並不停步,一直向洞穴深處狂奔。
  祖里拉著我的胳膊,兩人一起小心地向洞穴深處走去。再走上十數丈,那個洞穴拐了個彎,豁然開朗——裏面是非常龐大的一個空間,方圓七八丈,高也有三四丈,而古拉,竟然靜靜地臥在其中,一動不動。
  我遠遠地望著古拉,把短杖舉高到胸前,做好準備,同時也把重心落到在後面的左腳上,半擰著腰,做好一看情況不對就趕緊逃跑的準備。
  祖裏的臉上,現在竟然充滿了興奮之色。他拍拍我的肩膀,意思讓我不要動手,仔細觀察古拉的動靜。
  大約過了一頓飯的時間,也許要稍短一些——因為驚駭和期待使我覺得時間過得非常緩慢——突然間,古拉的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從它的頂門部位“撲”地裂開了一條縫隙,一直向後延伸,終於,它的背部象蟬蛻般裂了開來,一個濕漉漉的生物,似乎正在掙扎著要從裏面爬出來。
  “果然是這樣的。”祖裏笑了起來。
  “什麼果然是這樣的?”我輕聲問道。
  “進化啊,孩子,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召喚獸的進化呢,”祖裏從衣領下麵掏出一枚鏈墜,對著我微微一笑:“就這樣吧孩子,我的任務完成了。”說著話,他用手指搓動鏈墜,一隻形狀好象綿羊的動物突然在虛空中出現。
  那應該就是祖裏的另一隻召喚獸了。我看到那動物向祖裏點點頭,在它腳下,突然閃現出一道圓柱形的光芒,好象是小型的傳送魔法陣——怎麼回事?據我所知,在聖山上是無法運用傳送魔法陣或魔法道標的啊。“現在,你去和古拉好好談談吧,我也要回去告訴拉爾那個老傢伙這裏的情況。哈哈,打賭輸了就得為他做事……”在我的驚呼聲中,祖裏踏上魔法陣,和他的召喚獸一起消失了。
  原來,這一切也都是拉爾的安排嗎?從召喚術師學徒約克·蘭斯特,到祖裏……甚至最早在法倫克城魔法師公會圖書館裏發現的那口鐵箱,這一切都是拉爾的安排。是拉爾,在指引我前進的方向嗎?我的心底油然滾過一股暖流……
  激動之餘,我轉頭向古拉望去,這時候,它已經完全露出了全新的形態——果然正如我所猜想的,那是一個容貌美麗的女性形象,唯一和人類不同的,是她肋部,竟然生長有六條手臂。那正是在法倫克城發現的羊皮紙上所描繪的形象。
  我喜歡古拉現在的形象,起碼她有人類一般的面孔,我可以從表情上大致猜測到她的心意。一開始,她的臉上充滿了迷惑,但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望著我,露出了迷人的笑容。起碼應該是沒有敵意吧,我湊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能聽得懂我說的話嗎?”
  “當然了,主人,”她雙手(不,是六隻手)伸展開來,用非常動聽的聲音,配合著嫵媚的腔調回答我,“我可以聽懂你們的語言。”
  “你是誰?”
  “我是古拉啊……就是那個恐怖的大蚯蚓……”莫非她可以看透人類的心理嗎?因為我曾經不止一次地在心裏稱呼以前的古拉為“恐怖的大蚯蚓”。
  “這、這是怎麼回事?”這是進化啊,是和蝌蚪變成青蛙,毛蟲變成蝴蝶一樣的進化,我雖然明白這一點,但還是希望從古拉的嘴中得到更詳細的說明,只是……驚駭的我,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向她詢問。
  “不是您帶我來到這裏,讓我完成生命的進化的嗎?”古拉像銀玲一般的笑聲逐漸四溢,充滿了整個洞穴。

  經過反復詢問,我才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一個大概。古拉說,她是屬於一種名叫“亞撒拉”的生物,他們一族在幼年時代就是那種恐怖的樣子,而當他們成年時——據她說是一百四十到一百七十年,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指我們拉爾夫的時間系統——就要到某個地方去完成成年儀式。那是他們的聖地。大概這所謂聖地的環境正好和聖山的環境相仿佛吧,所以古拉突然間獲得了進化的可能性。
  我想,應該是拉爾在很久以前,就在尋找適合於古拉進化的環境,而在他找到這個洞穴以後,就請黛博拉·祖裏指引並幫助我來到這裏吧。
  相對于古拉的進化,我更感興趣的,是她所來源的異世界:“‘亞撒拉’,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呢?你從你們的世界,來到我們這個世界,究竟是怎樣一種情形呢?”
  我曾經用類似的問題去問過努布,可惜那個小傢伙的智力只相當於六七歲的人類兒童,根本無法從他無條理的回答中整理出頭緒來。古拉看上去,起碼擁有一名人類成年女子的智商吧,也許她可以給我較為清晰的答案。
  “主人啊,您似乎並不是一位召喚術師呢,”古拉繼續在笑,“我聽說,作為一名召喚術師,為了要將最強的精神力運用到和自己的召喚獸相溝通上,是從來不詢問他所無法理解的異世界的情況的。”
  我略顯尷尬地一笑。我確實不是一名召喚術師,但是如果根本不去接觸有關異世界、異生物的知識,我即便轉職做一名召喚術師,又有什麼意義呢?
  “你還並沒有敍述,怎麼知道我不能理解呢?”我笑問古拉。
  “如果您真的想要瞭解的話……好吧,”古拉收斂了笑容,認真想了想,回答道,“我們的世界,名叫法利納姆,亞撒拉是世界上唯一的智慧生物。我們成群而居,每一個群落就是一個大的家族,多的成員上千,少的也有四五百。聽說,在法利納姆共有一萬多個亞撒拉群落……”
  我傾聽著,感覺來到了一個比矮人世界更為奇幻迷離的嶄新的境界。
  “亞撒拉分為三種性別,雄性、雌性和無性。在成年進化以前,所有的——這個世界稱為兒童——所有的兒童都是無性別的,而進化完成,就會變成為雄性或者雌性,具備了生育能力。所謂的雄、雌,只是用你們的語言表述出來而已,比如我,我的外形似乎像是人類的女性,但是,負責生育的並不是我這一性別……”
  “你們是怎樣來到這個世界的呢?你是唯一的一個,還是你們亞撒拉都有成為召喚……”看到古拉現在的形象,我實在不好意思在她面前提“召喚獸”這個詞,“……都會被召喚呢?”
  “都會?不。但某些是生有這樣的宿命的。我想,人類召喚亞撒拉協同戰鬥,應該已經有很長的歷史了。雖然我們的壽命要比你們長許多,但在我們的世界中,亞撒拉被召喚這一事件,也在根本無法察考的古老的過去,就屢有發生了。我的祖父……啊,論外形也許該稱為祖母吧,他就有著這樣的經歷,他告訴我:‘被召喚的命運還沒有結束,也許你將作為我的繼承者進入那個夢中,那是宿命的夢,兩個世界語言相通,總該有我們所不瞭解的內在的聯繫存在’……”
  “你在說什麼?夢?”
  “是的,夢。當我在法利納姆的黑夜進入夢鄉,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已經在這個世界中,從我幼年的軀殼中掙扎出來。我想,當你重新將我收入那根短杖中的時候,我就將在法利納姆醒來。醒來的時候,也許白晝剛剛蒞臨大地,而祖母會來到我的身邊,說:‘你去了,孩子,我看得出來,從你臉上的神情,我可以看得出來。來,給我講講那裏的情況,講講拉爾,他有在你面前出現嗎?’”
  “拉爾!”我吃了一驚,“當你被拉爾所召喚的時候,你並不是不受控制的,你是具有自己清醒的意識的!”
  古拉歪頭望著我,笑了:“我說那不是你所能夠理解的,你的思路無可避免地走進了歧途。首先,曾經受到拉爾召喚的,不是我,而是我的祖母,我是作為他的繼承者出現在你的面前的。其次,清醒和模糊有什麼區別呢?你沒有做過夢嗎?在夢中往往不知道自己是誰,自己在幹什麼,但夢醒以後的回想,卻可以將一切情節捋清。在幫助拉爾打退敵人的時候,我祖母尚在幼年,在傷害那些矮人的時候,我也是。兒童的心智是不健全的,但從夢中醒來以後,靠成年人的引導,他可以逐漸瞭解夢中的一切。然後成年人還會說:‘鍛煉和發揮你的精神力,孩子,如果你能夠在這個召喚之夢中完成進化,那麼你在法利納姆真實世界中,也會進化的。你將能更早地成年,擔負起家族的重任。’”
  我疑惑了:“你在法利納姆的時候,幼年形態和在這個世界——拉爾夫世界——是一樣的嗎?你沒有眼睛,沒有嘴巴,沒有耳朵,靠什麼來與外界交流,並接受長輩的教誨呢?”
  古拉微笑著望著我:“為什麼交流和接觸,要靠眼睛、嘴巴,或者耳朵呢?請不要隨便對你所不瞭解甚至根本無法理解的事物,用這一世界的標準去衡量吧。”
  我徹底混亂了,我無法再詢問下去,甚至無法再想下去。我最後只問了兩句話——
  “所有召喚……召喚物件的情況,都和你,和法利納姆的亞撒拉一樣嗎?”
  “我不知道,主人。這不在我的知識範疇以內。”
  “那麼,你有什麼能力呢?……你將怎樣幫助我?”
  “能力嗎?亞撒拉是大地的精靈,我擁有操縱泥土的力量,嗯……”古拉歪著腦袋,“就象你們所能使用的地系魔法那樣吧。”
  “地系魔法?”我突然想到祖裏所召喚出來的那之綿羊一般的生物,“那麼,你能夠在這裏運用遠端傳送魔法嗎?能夠把我帶離這裏,到山下去嗎?”
  “當然可以啊,主人。現在嗎?”
  “不,”我突然改變了主意,摸摸挎包裏的乾糧,應該還夠三五天食用的。於是我放下挎包,找一個舒服的地方坐了下來,“請再詳細地解說一下法利納姆和亞撒拉。雖然我也許……根本無法理解,但我希望能夠去嘗試理解……”
  “啊,主人,你還真是一個頑固的人啊。”古拉再次“咯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那笑聲真是清脆悅耳得仿佛托利斯坦雷霆神殿中伴奏的金鈴一樣。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2:04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十二章 炎之死神



[left]  七月五日再度開始的攻城戰,其境況空前慘烈,因為戰鬥雙方的武裝度和士氣,都不是先前所可以比擬的。王國討伐軍方面,新參戰的整個第二軍團和半個第四軍團共約八千人,都是剛剛投入戰場的生力軍,雖然歌尼亞的檢閱並未能夠達到預期效果,但其士氣已經要比在羅貝爾男爵麾下的討伐軍高漲了無數倍——薩頓·巴蘭格的威望,在王家衛隊中下層軍官當中,甚至已經超過了軍政大臣裏森·修內斯侯爵和衛隊總司令達昂·南肯伯爵。
  而在沙思路亞方面,通過那個極端驚人和慘烈的擬態魔法,軍隊士氣也超前地高漲,同時也在敵方換將的間隙期,得到了很好的休整。因此,雙方的初遇,從七月五日到十日的六天裏,是整場戰爭中最為殘酷和血腥的日子——據後來統計,雙方的總體死亡比率,要比其他階段高上兩到三倍!
  在沙思路亞城的北方,眾多領地被增派監察人員的貴族領主,對巴蘭格敢怒而不敢言,他們在從王家衛隊中抽調並安插在防線中的近千名正規軍的監督下,終於第一次在戰爭中發揮出了應有的作用,對城北展開完美的牽制。而在城東,王家衛隊的精銳們,象猛虎般撲向城牆,在遭遇到頑強的抵抗,製造了敵我雙方無數殘缺的屍體以後,稍退一步,又再撲上。
  城牆外側,已經灑滿了鮮血,斷頭折足的屍體,在城堞上和城牆下堆得老高。每天戰爭都是從早晨七八點鐘開始,一直延續到下午——這幾天黃昏的時候都會下雨,使得戰場泥濘,視野不清,無法交戰,否則,戰鬥怕會延續整個白晝吧。

  老騎士喀尼亞斯拉的眉頭,越來越是緊鎖,扈從端上夾肉的大餅和蛋湯來,他只勉強吃了幾口,就放下了:“不要倒掉,蓋上蓋子,我臨睡前再吃。”
  “真是太精彩了,”斯沃似乎是想要安慰喀尼亞斯拉,“我本來一直不明白,歷史上被大軍包圍的城池,怎麼能夠僅憑勇氣和指揮抵抗那麼長時間,現在我終於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麼?”老騎士冷冷地望著他,“你距離城堞足有十五尺,就這樣遠遠地望著,能夠看到什麼?你看到了血,看不到肉,看不到在劍和斧下被砍碎的肉屑,比鮮血更加洶湧地四下噴濺……”
  剛端著食物走過來的潘,聽到此話不由打個冷戰。他問老騎士:“閣下怎麼也這樣傷感起來了?哀悼在戰爭中死亡的敵我雙方戰士的靈魂,這種事情我以為只有我這樣半調子詩人才會做……”
  “如果親臨前線,看到了那慘烈的一幕,我想沒有什麼詩人能夠有心情去構想詩句的,”喀尼亞斯拉望向潘,“我,我並非哀悼戰場上的亡靈,我是在為前途而焦慮,不知道下一步棋怎麼走好,因此……隨便說說罷了。”
  潘點點頭,他瞭解老騎士要說些什麼:“如果再不能打破河上封鎖的話,咱們的食物和箭矢,也就夠再支撐一個月……”“那麼……先這樣吧,這兩天的仗打得太慘,大家的體力消耗都過大。半個月以後,如果還不能夠得到新一輪偷運的補給,只好再次作限量供應了……”
  “有時候在想,”王子突然若有所思地說道,“希格蒙德那傢伙,選擇這樣的時機衝殺出去,是不是有他特殊的原因?”“什麼?”潘問道。“他是因為不滿那時的食物限量配給,才逃出去的吧,哈哈。”
  老騎士搖搖頭,站起身來走了。斯沃本來只是想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看到老騎士似乎是當了真,不由大為掃興。於是化悲痛為飯量,把整張餅和整盤湯全部吃光,連一點肉屑和一滴湯汁都不剩下。
  潘看看斯沃那被數任宮廷教師嚴厲責駡過的貪婪的吃相,再低頭看看自己盤子裏的食物——幾塊鮮紅色的燴肉碎屑從餅中露出來——想想老騎士剛才說過的話,突然胃裏一陣翻騰。“把餅給別人吃吧,”他吩咐僕人,“我,我只要湯就好了……”

  金·斯沃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家在看他這個第一王子的時候,眼神產生了很大的變化。他被幾乎所有貴族和官僚罵為“無能兒”、“浮誇的傢伙”,或者“花花公子”,包括他的歷任宮廷教師和許多他所刻意追求的美女。對此,他最多撇一撇嘴,不會放在心上。可是,似乎還沒有人罵過他“懦夫”,也許他對這個辭彙還不能免疫吧……
  對於喀尼亞斯拉所說的話,斯沃象正盡力博取老師好感的學生一樣,非常在意。雖然老騎士並沒有責駡他,但類似“你距離城堞足有十五尺,就這樣遠遠地望著,能夠看到什麼”之類的話,卻被斯沃牢牢地記在心中。第二天一早,慘烈的戰鬥再次展開,按照慣例走上城頭督戰的斯沃,否決了潘和其他侍衛的諫言,執意往城堞方面靠近了八尺多。
  從這樣近的距離觀看戰鬥,感受果然完全不同。己方守城的兵卒,和攀著雲梯爬上來的敵軍,就在自己眼前搏鬥。砍刀、鏈枷,交相飛舞;長矛、大戟,互相攢刺。鮮血從傷口中標出來,距離近得讓他幾次產生自己遭到攻擊並被劈開了肌肉的錯覺;破碎的肢體和肉片四外飛濺,要不是布拉德在斯沃身上施加了物理防護結界,有幾次幾乎要砸到他的臉上來。從沒有殺過一個人,甚至沒有面對面和他人性命相搏的這位王子,不由得感覺雙腿有些打顫。
  “殿下!”身後傳來喀尼亞斯拉的聲音,“你在幹什麼?!快靠到後面來!”
  斯沃緩緩地轉過身,搖搖頭:“我的士兵在流血,在死亡,而我卻裝模作樣地站在他們身後……我,我以前不明白;以後,我再也做不到了……”
  “你在講些什麼?!我不管你有多少柔腸詩情,我只知道必須保證指揮層的絕對安全!”
  “指揮層?那是閣下你啊,不是一無所長的我,”斯沃轉回頭去,“柔腸詩情?哈,我現在只想哭……”
  “哭?你是在害怕吧!”喀你亞斯拉突然把語氣放緩和了,“不過也許,知道戰爭的可怕對你將來會有好處。”他轉過頭,對身後的布拉德說:“拜託你了。”
  也許這次經歷會改變斯沃的性格吧,但是可惜,這種如此清晰的慘絕場面,他以後還將看到更多,一直到麻木為止……

  王家衛隊第二軍團軍團長凱恩·伊維特男爵,是整個上午戰鬥的直接指揮者。中午短暫休戰的時候,他進入指揮大帳,參見薩頓·巴蘭格。
  “怎麼樣?”巴蘭格站在桌後,雙臂張開,撐著桌角,注目於地圖上,頭也沒有抬,“以你的估計……”
  “這樣再有個三五天,敵人就會支援不住的。可是……我方損失也實在太大了。”
  巴蘭格點點頭:“嗯,我正在考慮。”
  “閣下,”伊維特突然湊近巴蘭格,低聲說道:“您真的打算攻陷沙思路亞嗎?”
  “嗯?”巴蘭格抬起了頭,望著部下。
  凱恩·伊維特出身高貴,他的爵位雖然僅是男爵,卻是赫爾墨王開國以來的世代名門,其采邑一千兩百戶,已經超過了幾乎所有的王國子爵。他與王家衛隊中大部分樸素的職業軍人不同,喜歡美食、喜歡華服、喜歡排場,堅決反對王國騎士團軍團長列文·瑪特勳爵那一類人認為軍人就應該象苦行僧的觀點。
  他在軍中可以說是一個異類,因此對於斯沃追求華麗的生活,平常並沒有太大的惡感,從而,對於被軍方公敵柯裏亞斯公爵所一手扶植登基的新王克拉文,要比其他軍官更加的瞧不起。巴蘭格瞭解這一點,所以也知道他將要說些什麼。
  巴蘭格坐了下來,閉上雙眼,揉揉發酸的眼眶,懶洋洋地說道:“攻下沙思路亞,和與斯沃聯合,這兩條路並沒有本質的區別啊。扳倒那個老傢伙,要採取何種策略為好,我想不明白。你也沒有更多的頭緒吧。我在等修內斯大人的命令。”
  “瞭解了,”伊維特深鞠一躬,“如果要攻下沙思路亞,目前倒有一個好機會。”
  “什麼?”巴蘭格睜開了眼睛。
  “斯沃在城頭督戰,越來越接近城堞了。他身上有物理防護結界的保護,我剛才試射了兩箭,都沒有用……”
  “明白了,”巴蘭格精神一振,“馬上請元素魔法師貝內文托·阿爾沃多佛先生到我這裏來。”

  元素魔法師貝內文托·阿爾沃多佛是少有的任職於軍隊中的元素魔法師之一——其他的上位魔法師因為沉迷於魔法的修煉,所以大多數都只是在宮廷中擔任一些政治和文化等較為理性的職務,還有少數人成為了傭兵,例如在不久前被殺掉的“雷神”克利根·薩多瓦。而像貝內文托·阿爾沃多佛這樣在軍隊中正式擔任參謀一職的人,大概除了托利斯坦的主教霍爾貝克之外就再也沒有第二個了。
  “元素魔法師貝內文托·阿爾沃多佛前來參見。”隨著傳令兵的叫喊,一個目光炯炯的中年男人出現在巴蘭格面前。阿爾沃多佛身材修長,微微泛白的鬢角,配上兩道濃眉,精悍的表情猶如一支蓄勢待發的利箭。他在元素魔法中最擅長的就是火系魔法,自從三十五歲成為元素魔法師後,就一直在巴蘭格的麾下擔任參謀。其淩厲的火焰攻擊,在多次剿滅盜賊的戰鬥中發揮了絕大的作用。蓋亞境內的盜賊們在背後為他起了“炎之死神”的外號。
  “請坐,阿爾沃多佛先生,”巴蘭格微一擺手,在椅子上坐直了身體,“又要請您出馬了。”
  “……”阿爾沃多佛沒有答話,只是默默地望著巴蘭格。
  “是這樣的……”巴蘭格簡單地講解了一下戰況和計畫,“所以,給您的任務就是,殲滅敵方的首腦層。”
  “……”阿爾沃多佛微微低了一下頭,轉身就出去了。
  巴蘭格苦笑一下,喃喃自語道:“這個怪人……還是這樣。”

  中午短暫的休息過後,又開始了新的一輪戰事。斯沃和上午一樣,依然站在距離城堞很近的地方,他的目光中流露著悲傷憐憫之色,但是已經不象上午那樣害怕了。
  斯沃穿著一套很華麗的盔甲,頭飾彩色的極樂鳥的尾羽,胸甲上裝飾著神話題材的彩繪,在諸多裝備樸素的戰士中間,非常顯眼。斯沃很講究華麗的穿著,可是相對來說,對於顏色的搭配完全是個門外漢——或者,正如某些人暗中嘲笑的那樣:第一王子除了對女人以外,根本就絲毫沒有審美能力。對於他的這一身裝扮,就連沙思路亞城中也流傳著“殿下就象一隻花花綠綠的陶俑”的說法。
  可是現在戰場上的斯沃,不如說更象被獵人盯上的一頭華麗的牡鹿,無數敵人彎弓搭箭瞄準了他。而目標卻仗著強力的防護結界——下午輪到斯庫裏來保護他了——在圍捕者的包圍圈中昂著頭悠閒地踱步,絲毫也不把那些攻擊放在心上。
  但是,阿爾沃多佛在幾名騎兵的保護下,已經找到了一個有利的地形,瞄準了斯沃——
  一道猛烈的火焰,從阿爾沃多佛的手中爆發出來。對著城上的斯沃射去。這種火焰魔法雖然只能對應一個目標,但是具有極強的延續性,並可以由施術者自由控制其傷害力度,由於這個特點,魔法師們給這種魔法起了一個形象的名稱——“緋紅之蟒”。
  發覺了那股強大魔法波動的斯庫裏,在最快的時間內也同時加強了自己防護結界的威力,當兩種魔法接觸的時候,在斯沃身周迸發出了絢麗的光暈。被結界擋住的火焰四射開去,形成了一道鮮紅的牆壁,被波及到的士兵慘叫著,翻滾著,眨眼間就被燒成了黑炭!阿爾沃多佛繼續加強自己的魔法威力。斯庫裏這邊也繼續加大防護的力度,這中間沒有精彩的魔法比拚,完全是兩個魔法師之間頑強精神力的較量。
  斯沃被驚呆了!自從他參加戰鬥以來,還沒有一次象這樣被直接攻擊過。喀尼亞斯拉迅速指揮弓箭手向城下放箭,潘在一邊默默地祈禱,祈求蓋亞的祖先能夠保佑斯沃的安全。這是一次相當長時間的魔法較量,當一輪攻擊結束後,筋疲力盡的斯庫裏無力地坐在地上,斯沃摸著自己胸前被烤得發燙的繪彩的鐵甲長出了一口氣……
  “王子殿下,您還好嗎?”潘靠近王子的身邊問道。
  “還好,沒什麼事,你怎麼樣,斯庫裏?”斯沃關切地望著臉色發青的魔法師。
  本來在城下休息的布拉德,此時出現在斯庫裏身邊,扶起了他:“看來是急速提高魔法力後的暫時性虛脫。稍緩一下就沒事了。”
  “對,一會兒就好,”斯庫裏喘了幾口氣說道:“布拉德,你知道這個魔法師是誰嗎?好厲害的緋紅之蟒,如果時間再長一些,我看我很難支撐得住。”
  布拉德贊許地望著這個年輕人:“那是元素魔法師貝內文托·阿爾沃多佛,我、我的師兄。”
  “師兄?”斯沃詫異地望向布拉德,“我聽說拉夫尼爾只有你一個徒弟啊。”
  “那確實是我的師兄,不過,這件事沒有多少人知道罷了……就連我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情況下聽師父提起過一次……”
  那是在大約三十年前,當時奧古斯特王剛剛登基不久。蓋亞和托利斯坦的邊境上曾有一個小村莊——雖然那時托利斯坦和蓋亞的戰爭已經停止,但是邊境地區仍然會爆發一些局部的小衝突——這個村莊被一批不知來歷的流寇洗劫,拉夫尼爾奉國王之命,前往調查此事,在廢墟上撿到了一個大概十歲左右的男孩。拉夫尼爾收養了他,教他魔法。這個男孩也許是背負著雙親被害的仇恨吧,終日沉默寡言,對每一個人都抱持著冷漠和懷疑的態度。拉夫尼爾雖然不喜歡他憂鬱的性格,但是由於那男孩天分奇高,還是待他像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直到有一天,那男孩終於做出了令人不可原諒的罪行。
  “難道是那件兇殺案嗎?”斯沃聽布拉德敍述到這裏,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就是那件,那件在當時轟動全國的托利斯坦移民被殺案。”
  斯沃喃喃地說道:“那是一百三十四條人命啊。”
  “是的,師兄原來所在村莊的人口也是同樣的數字,師父當時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而開始懷疑師兄就是兇手,但是一直沒有證據。在那以後不久,師兄也莫名其妙地失蹤了……他改名換姓,進入了軍隊。”
  “那你又怎麼知道這個人就是……”一直在旁邊靜靜聽著的斯庫裏問道。
  “要不是這種緋紅之蟒,我也不能確定……不過我相信,在蓋亞國內,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夠使出如此淩厲的火焰魔法了!”說到這裏,布拉德贊許地向斯庫裏點點頭,“能夠防禦得住這道魔法的人也很了不起啊。”
  斯庫裏謙遜地一笑,但是,他的心中卻在思索著另一個問題——仇恨,真的會使人喪失人性嗎?在這一連串的事情中,誰是受害者呢?也許……也許都是……

  在王國軍那邊,阿爾沃多佛的狀況也並不比斯庫裏強多少,持續的高強度魔法力的釋放令他同樣處於脫力的狀態……
  “不愧是被魯安尼亞魔法師公會另眼相看的人。”巴蘭格得到了消息後這樣感歎著。
  “那個斯庫裏的實力確實不容小看,”踉蹌走回來的阿爾沃多佛用低沉的語調小聲說道,“我覺得,也許這個人,將來會比拉夫尼爾閣下還要令我們頭疼。”
  巴蘭格看著魔法師有些蒼白的臉頰,憂心忡忡地問道:“那麼……您有勝算嗎?”
  “不知道……我一定會擊敗他的!”阿爾沃多佛暫態黯淡下去的目光又重新燃起了自信的火焰——不過,在巴蘭格看來,這股火焰放射著蒼白的光芒……

  次日,戰事再度展開,所有還活著的人,又重新回到了戰場上,稍有不同的就是:斯沃王子身邊的魔法師變成了兩個,而前些日子總是由布拉德和斯庫裏兩人中的一個,輪流守護他的。
  “看起來,那個阿爾沃多佛的實力確實不容小看。”城樓上,曾親眼看到過昨天那一場魔法交鋒的士兵們都這樣想著,並且多多少少的,有些許沮喪。可是,這些人並不知道,之所以己方的兩位元元素魔法師同時出現,並不是因為要補充實力的緣故,真正的原因要追溯到昨天晚上——
  夜裏,在男爵府的客房,布拉德和斯庫裏兩個人默默對坐著,布拉德手中輕握著一隻酒杯,並不明亮的燭光透過那暗紅色的液體,在布拉德臉上投下了一片血色的影子……
  斯庫裏打破了陰鬱的沉默:“你還在想白天的事嗎?”
  “……”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這個細心的魔法師看出了藏在布拉德心中的憂鬱,由於與生俱來的好心腸,晚飯過後,從不喝酒的他帶了一瓶好酒來拜訪這位被師兄的事情煩惱著的朋友。
  “我不知道……師父生前總是對這個消失的師兄念念不忘。在我們來沙思路亞的路上,師父還曾經對我提起過他。”布拉德的耳邊,似乎又響起了拉夫尼爾當時的話:“最好你的師兄不要跟著那些傢伙來攻打沙思路亞,要不然我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相比較那個放蕩的王子,我還是更加喜歡我的這個死神徒弟,呵呵。”
  “師父生前最關心阿爾沃多佛,現在師父不在了,我卻要和他站在敵對的戰場上拚個你死我活……”
  西兒趴在斯庫裏的肩膀上,細聲細氣地說道:“難道一定要拚個你死我活嗎?”這小傢伙自從上次多嘴被斯庫裏斥駡後,一改平時尖酸刻薄的習慣,終於學會察看並因應對方的情緒出來講話了。
  “看來是這樣,我和斯庫裏的能力和阿爾沃多佛不相上下,我們對決的時候是很危險的……尤其是在戰場上。”
  “那你們兩個不會一起出手嗎?”
  斯庫裏皺皺眉頭:“那怎麼可以……兩個魔法師對一個……這種比試是不允許在平級的職業稱號中出現的啊。”
  西兒撇了撇嘴:“笨蛋,這不是你們魔法師公會中的比武,這是在戰場上啊。”
  “那也不行,”布拉德插嘴道,“我們兩人的魔法波動不吻合,要是不能將魔法波動配合好,到時候很可能互相衝突,攻擊強度反而會減弱的。”
  “等一等!”斯庫裏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本魔法書來,“這裏面有關於配合魔法波動的章節——這本書是魯安尼亞魔法師公會會長庫比歐閣下送給我的,是講述追蹤魔法的書籍,裏面有關於如何尋找和配合魔法波動的段落。咱們來看一下,也許有用,我記得裏面是這樣說的……”
  布拉德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兩個人湊在一起仔細地研究起來。
  西兒滿意地微微笑了笑,鑽回他的水晶裏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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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2:07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十三章 轉機




[left]  七月中旬,刺眼的陽光覆蓋在沙思路亞戰場上。也許是天氣炎熱的緣故吧,這幾天都沒有展開大的戰事,斯庫裏和布拉德也就有更多的時間練習魔法波動的互相配合。自從那天晚上商量好了對策以後,兩個人除了每天同時上城牆為斯沃守護之外,在戰爭的間歇總是在進行練習。這天傍晚,斯庫裏和布拉德在男爵府的花園裏做最後一次練習。[/left]
  “好的,現在我要把魔法力加大十五格雷……”斯庫裏說道。
  在他身邊的布拉德點頭表示明白。
  一層若隱若現的光芒慢慢浮現在兩個人身上,不斷地變幻著奇異瑰麗的不同色彩。按照那本魔法書上所教授的方法,可以用這種顏色的變化來顯現自己的魔法波動,從而逐漸相互感應和配合。不一會兒,兩人身上的色彩慢慢吻合——
  “好了,已經可以在短時間內配合起來了,”布拉德解除了身上的魔法,看了看身邊突然皺起眉頭深深思索的斯庫裏,“怎麼?還有什麼不對嗎?”
  斯庫裏遲疑著:“有點奇怪,你沒有覺得有什麼不一樣嗎?”
  “哪里不一樣?”
  “咱們再試試……”
  兩人再次開始練習,當雙方身上的色彩吻合以後,斯庫裏突然釋放了一個冷凍魔法,一道青藍色的光芒直指不遠處的一座噴水泉,那座噴水泉暫態被冷凍了起來。不僅是噴泉裏的水,就連噴泉周圍濕潤的空氣也結成了冰霧。
  “精彩!精彩!”王子金·斯沃恰在此時端著酒杯走了過來,站到噴水泉邊上:“我說,斯庫裏,這種魔法在夏天還是有經常施放的必要的,”說著,王子伸手從噴水泉凍結的冰柱上掰了一小塊冰淩拋到酒杯裏,繼續說,“尤其是,以後在我喝酒的時候……”
  “這是怎麼回事兒?”布拉德沒有理會王子的玩笑,驚訝地問道,“你怎麼也會這種程度的冰凍魔法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所擅長的應該是火系魔法才對。”
  “就是這樣,看起來,在兩個人的魔法波動配合起來以後,雙方的魔法使用是可以互通的。”
  “太有趣了,竟然還有這樣的功效。”布拉德欣喜地說道。
  “也許,也許還會有別的用途……”
  斯沃在一旁打斷了斯庫裏的話:“等一等,就是說,是斯庫裏用布拉德的魔法將這個噴水泉凍結起來的?”
  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後,王子做了個鬼臉:“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覺得有點不衛生……”說完將杯中的酒潑灑在地上。
  三個人相對大笑起來。

  就在次日,戰事再起,王子身邊與休戰前一樣,依舊跟隨著兩位元元素魔法師。這兩個人一邊張開防護結界,同時耐心地等待著阿爾沃多佛的出現。
  “來了,在那裏。”一名眼尖的士兵首先叫了起來,因為前幾天那場驚人的魔法師對決的緣故,他的聲音裏夾雜著些許的驚惶。
  “殿下,請您後退一點。”布拉德對斯沃說道。
  這次被後世稱為“冰與炎之戰”的魔法對決,是從布拉德使用一種名為“寒冰陣”的水系魔法開始的。而望著腳下鋒利的堅冰,阿爾沃多佛知道這是師弟在向自己“問好”。他左掌向下,一邊融化腳下的冰,一邊張開右手,用一個鮮紅耀眼的火球還禮。
  一面水晶般璀璨的冰牆立刻張開在在布拉德面前,擋住了火球,但大概因為功力有所差距的緣故,冰牆的邊緣還是被融化了一個缺口。
  布拉德深吸一口氣,張開雙臂,在空中幻化出許多尖利的冰刀,亂箭般射向阿爾沃多佛。
  這些冰刀,被地面上猛然冒起的火牆消滅了……
  “魔法師的對決總是這樣嗎?”斯沃問旁邊的斯庫裏。
  “是這樣的……”
  “就是這樣用火和冰互相亂扔?”
  斯庫裏雙眼緊緊盯著正在交戰的兩人,一邊向王子解釋:“不是那麼簡單的,兩個人都在自己的每次魔法攻擊中夾雜了許多別的魔法。比如,剛才布拉德的那個寒冰陣,在冰被融化後裏面會釋放出催眠氣體——你看,阿爾沃多佛身邊不是有很多人昏沉沉地倒下了嗎。”
  “原來如此,不過我看不出有多精彩……”
  “精彩?”斯庫裏回過頭,不滿地看了王子一眼,“要是兩個人都用風系魔法的話,會更無聊呢。我的華麗的魔法劍士殿下。”
  王子訕訕地把目光轉了開去。

  “好了,斯庫裏,”戰鬥中的布拉德似乎感覺時機成熟了,“咱們開始吧。”說完,在他的身周浮現出一種淡淡的不斷流動的淡藍色彩。
  斯庫裏有點緊張,但還是立刻撤回大部分維護斯沃身周防護結界的魔法力,開始嘗試配合布拉德的魔法波動。
  昨晚,三人在花園裏商量戰勝阿爾沃多佛的方法,斯沃提議,首先讓布拉德向阿爾沃多佛挑戰,當兩人交手後,斯庫裏再偷偷地加入戰鬥。表面上還是師兄弟之間的戰鬥,但實際上是由沙思路亞這方兩位元元素魔法師合力對付阿爾沃多佛一個人。最初,斯庫裏曾極力反對這種不光彩的辦法,但是斯沃用一句話就說服了這個正直的魔法師:
  “戰爭本來就是沒有規則的,如果擊敗阿爾沃多佛,顯示我們沙思路亞軍的實力,對城內軍民的士氣將是一個極大的鼓舞!”
  這是實情,在當時的社會上,因為魔法師這種職業修煉的不易和晉級的難度,還有悠久的歷史和因為研究魔法而必須廣為涉及的天文、地理等淵博知識,魔法師廣泛受到人們的尊敬。一個中上位的魔法師很容易就成為人們崇拜的偶像,尤其是在戰場上,雖然不能根本上左右戰局,但是強大的魔法師經常是士氣提升的根本所在。
  他們的商議,當然阿爾沃多佛不會知道。阿爾沃多佛休養了好幾天,又仔細研究了隨身攜帶的魔法典籍,自認為可以連續擊敗布拉德和斯庫裏了,然後等待一個無論外在的天候,還是自己內在的戰鬥狀態,都達到巔峰的最佳時機,出陣挑戰。
  城上,當兩位元元素魔法師身周的顏色趨於一致的時候,布拉德轉而使用了火系魔法,並且是阿爾沃多佛最擅長的“緋紅之蟒”。
  “拙劣的模仿……”阿爾沃多佛心裏想道,“看來我的這個師弟已經沒有什麼招數了吧,好,就讓我來打敗你吧,不過,看在師父的面子上我不會要你命的。”於是,他也以幾乎同樣的姿勢合攏雙腕,最大限度地張開手掌,立刻,一道赤紅色的火焰從手心中放射出來,與布拉德釋放的火焰在半空中撞擊,粉碎,然後崩射出無數道閃耀奪目的光彩,象花朵一般絢麗綻放。無論城上還是城下的士兵們,一時間都被這難得的奇景吸引住了……
  就在兩道火焰撞擊在一起的同時,斯庫裏的魔法力也加入到戰鬥中來。阿爾沃多佛並不知道這一點,這就註定了他的失敗,和他以後的命運。事後有人評論,如果當時阿爾沃多佛知道斯庫裏有這種能力,那麼雖然沙思路亞這方的魔法師仍然可以取勝,也決不會勝得這樣輕易。
  當然,阿爾沃多佛並不可能知道。相較追蹤魔法的罕為人知,從追蹤魔法中悟出兩人甚至多人配合使用魔法攻擊,則根本是一般人所無法想像的。斯庫裏的發現,即使不是歷史上的第一人,也應該是有史所載的第一人。這一發現還直接導致了以後沙思路亞軍魔法兵團的產生。當然,當時的斯庫裏並未意識到這一點,當時的斯沃王子,後來的蓋亞帝國皇帝也並不知道這一發現會給他的一生帶來多大的影響。
  刹那間,阿爾沃多佛被對方突然加強威力的緋紅之蟒燃著了手腕,燃著了衣服,燃著了鬚髮……整個人很快就慘呼著淹沒在火焰之中。要不是身邊護衛的士兵及時撲上來滅火,加上斯庫裏那方及時收回魔法力,也許這一代火焰魔法的高手,就會這樣慘死在戰場上了。

  薩頓·巴蘭格草草收兵。討伐軍方面並不瞭解布拉德是在斯庫裏的幫助下才取得勝利的,士兵們親眼所見己方引以為傲的“炎之死神”,被敵方的魔法師輕鬆擊敗。拉夫尼爾所構築的奇跡般威力的魔法結界,重新回到了每個人的腦海中,使他們顫慄,使他們膽寒。
  當晚,召開了緊急軍事會議。會上,巴蘭格長時間一言不發。
  “閣下,”第四軍團軍團長阿博特面無表情地說道,“阿爾沃多佛先生的失敗,很大地影響了軍隊的士氣。我不得不遺憾地稟報,我方的優勢正在逐漸喪失中。請求閣下詳細說明下一步的行動方案。”
  梅迪瑞斯·阿博特系出名門,但到他這一代,家名已經衰微了,他更是連爵位都沒能繼承上一個。雖然經過數十年的奮鬥,成為赫赫王家衛隊第四軍團軍團長,並且被巴蘭格引為心腹,但是他直言無忌的個性,卻給幾乎所有同僚都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所以年過四十,身居軍中高位,卻仍然沒能受頒爵位。
  一眾將領都對阿博特怒目而視,為他如此直接地提出大家都極其清楚卻無人敢於說破的現況,為他更加增添巴蘭格的焦慮而惱怒,而反感他的發言。阿博特卻渾如未覺,只是望著巴蘭格,等待長官的回答。
  巴蘭格緩緩抬起頭,緩緩地說:“也許,一開始就錯了。我不應該硬攻的——我明確地知道羅貝爾男爵所執行的戰略是正確的,但是我過於輕敵和著急了……”
  “閣下,您的意思,”阿博特繼續追問,“要停止硬攻,恢復圍城是嗎?”
  巴蘭格帶點厭惡地皺著眉頭:“可是,我已經向陛下和柯裏亞斯承諾過了,三個月內攻下沙思路亞……”
  第二軍團軍團長凱恩·伊維特男爵走前一步,彎腰施禮:“閣下,戰爭關係著千萬人的生命,戰局千變萬化,不是那班腦滿腸肥的迂腐文官所可以理解的。何必在意對他們的承諾——至於皇帝陛下,尚在沖齡,他只是柯裏亞斯的玩具而已。”
  “我擔心的是,”巴蘭格沉思著,“後方運補消耗太大,時間一旦拖長,對國家的經濟會造成非常壞的影響。”
  “閣下,”伊維特笑了,“國家經濟?那是文官所要解決的問題啊。如果他們不能完善地解決這些問題,咱們發動兵諫、扳倒柯裏亞斯也就更有理由了。”
  “兵諫?”巴蘭格訕笑著,“別說沒影子的話。”
  “問題是,閣下,”阿博特再度一針見血地指出,“目前除了圍城,您還有更佳的方案嗎?”
  巴蘭格狠狠地盯著他,不說話。

  地下公會在人類世界中,是一種非常神秘的存在。許多人絲毫不知道它,許多人聽說過但不相信。而那些相信它存在的人們,也一直僅能憑空揣測其組織結構、業務範圍和總部所在地——普遍認為是在自由都市艾爾帕西亞,那是人類世界中,戰士和魔法師兩大公會勢力最為薄弱的地方。但是,沒有人能夠證明這一點。
  還有人認為,雇傭兵的組織、情報來源和任務接收,很多來自於地下公會。但是,即使是在艾爾帕西亞,也有超過半數的雇傭兵本身並不確信地下公會的存在——比如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在得知他本身“疾風行者”的職業以前。他們是靠前輩所介紹的特定仲介人來招收同伴或接受任務的,而至於這些仲介人是否來自於地下公會,就沒有人知道了。
  自從六月初,希格蒙德從地下公會獲得了歌尼亞檢閱的情報以後,地下公會就主動頻繁與其接觸。對此,希格蒙德隱約地意識到了地下公會希望浮出水面的意願,和它在此次蓋亞內戰中準備扮演或正在扮演的角色。但是,令他毛骨悚然的是,不管他的行動如何隱秘,地下公會總會有辦法聯絡上他,收取低額的報酬,傳遞非常重要的情報。
  七月下旬的某一天,在聖山支脈蘭斯若山麓隱秘紮營的希格蒙德部隊,哨兵抓到了一個十多歲大的孩子。這個孩子衣衫襤褸,滿臉是灰,象一個乞丐,他被押到希格蒙德面前的時候,說:“布隆姆菲爾德先生嗎?地下公會讓我帶個口信來。”
  “是嗎?說什麼?”希格蒙德仔細打量這個孩子——不,那不是一個普通的小乞丐,他的態度沉穩而大膽,他的瞳仁在滿臉灰黑中閃爍著晶亮的光芒。
  “從這裏往東偏南,半天的路程,有一個名叫戈德拉斯伐的小鎮,希望您明天下午能夠到那裏去。到了那裏,另外有人會和您聯絡。”
  以往遇到類似情況,希格蒙德也嘗試追查過,卻並不能得到有關地下公會的任何情報,所以這次他放棄了,只是在那孩子離開的時候,隨便問了一聲:“你叫什麼名字?什麼職業?”
  那孩子回過頭來,突然露出天真的微笑:“我叫約克·蘭斯特——目前還只是一個學徒,不過我一定會成為最偉大的召喚術師的。”“是嗎?努力吧。”希格蒙德也還報以微微一笑。

  第二天中午,他來到了戈德拉斯伐。鎮子不小,大概有近千戶人家,而且竟然還有一間不小的鐵匠鋪。希格蒙德進入鐵匠鋪,自己的釘錘因為這數月來的征戰,已經小有磨損,他交給鐵匠,讓加點鐵再修鑄一下。
  剛支付了定金,突然背後一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希格蒙德早就感覺到有人走近,知道是地下公會的人來了,於是不慌不忙地回過頭——那是一個英偉的中年人,足足比自己高上一頭,穿著普通但很得體的戰士套裝,胸口繡一朵紅色的玫瑰,腰掛彎刀。
  “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先生?”那名戰士微笑著,“去喝點酒吧。”
  希格蒙德點點頭,於是跟隨戰士來到不遠處一家酒店中,要了一個包間。“蓋亞西部最有名的是佐格酒,”戰士問,“來一點?”希格蒙德依舊不說話,只是點頭。
  等到酒送上來,招待出去了,包間中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戰士從懷裏掏出一份文件來:“這是金·斯沃陛下親自簽署的證明,證明我為他的忠實臣子,希望你能夠相信我。我通過地下公會與你見面,是有些事情想要請教。”
  希格蒙德在圍城中並沒有見過這個人,並且他也知道,所謂“金·斯沃陛下”云云,乃是自己放出去的謠言,而本身在圍城中,直到自己離開,大家還一直稱呼斯沃為“王子殿下”。不過沒有關係,他已經隱約猜出這個人的身份了——當然,最好證實一下:“請問貴姓?”
  “啊,這並不重要。”“是嗎?路德維格·霍夫施塔特先生。”“哈哈,”那名戰士並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笑了笑以後,喝口酒,就直接切入正題了,“想要請教的是——怎樣才能解沙思路亞之圍呢?”
  希格蒙德喝口酒,沉吟了一下:“我不知道。”“你仍然不相信我?”“如果我知道怎樣可以解圍,我何必還要從城裏殺出來,進行實效並不大的騷擾遊擊戰呢?”
  戰士奇怪地一笑:“時勢已經不同了。並且我想世界上沒有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你不必考慮是否需要奇跡出現,我只想知道……有哪些可能性——即使是神所賜予的——可以導致沙思路亞城下的戰局根本性地扭轉。”
  “很簡單,克拉文王駕崩,柯裏亞斯宰相去世,巴蘭格戰死,或者從來溫和平緩的沙思路亞河因為封鎖水道和偶爾的錯失而突然氾濫……”“天哪,那可真要尋求真神的保佑了。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有的,”希格蒙德喝了一大口酒,沉吟少頃,像是在斟酌詞句,“沙思路亞內無糧草,外無援兵,根本不可能取勝。那麼,我們所可以期待的,就只有一點——王國軍有沒有可能失敗。”
  歌尼亞檢閱那件事,一直讓希格蒙德感到疑惑,為了證明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自己沒有錯失良機,他開始各處搜集有關蓋亞軍政兩方面決策層的資料——當然,最主要的情報是來自地下公會。經過仔細的甄別、分析和研究,他現在對總體局勢的看法,已經和剛剛沖出沙思路亞城的時候,完全不同了。
  戰士認真地聽著。希格蒙德繼續說道:“王國軍有沒有失敗的可能?他們武器精良、戰鬥力強,再加上薩頓·巴蘭格的指揮無懈可擊。似乎他們根本不可能失敗。然而……”他一口氣把酒喝幹,站了起來:“你有沒有去過托利斯坦?我去過,在托利斯坦的鄉間,很多人都會吟唱一首歌,名叫《玫瑰之淚》,我很喜歡那首歌。”
  說著話,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剩下那名戰士沉思著,小口小口地喝著酒。良久,他笑了起來,自言自語地說:“去過,當然去過,做一個商人的護衛,我也跟著他走遍了整個人類世界呢。”然後,他開始哼唱起來:

  淚灑在玫瑰花瓣上,花瓣晶瑩欲墜,
  千人萬人的淚水凝聚,注入花蕊,
  得到淚水滋養的花朵更加嬌豔葳蕤,
  人民含淚呼喚的英雄卻永遠的沉睡……

  這首歌所懷悼的,是托利斯坦的英雄人物西倫·契彭,西倫原姓麥克維爾,因為在“七玫瑰之戰”中的勇鬥而得賜男爵爵位,以黃金玫瑰為家徽。其後,他連續兩次以非常巧妙的用兵術平定地方領主叛亂,自軍損失很少,成為托利斯坦民間頌揚崇拜的英雄人物。但是,在他年僅三十二歲的時候,前往平定梅爾特子爵叛亂,卻因為後方補給不上而戰死沙場。對於其失敗的原因,普遍認為是紅衣主教卡斯彭特和主教霍爾貝克爭權內鬥的結果……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2:10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十四章 颱風眼




[left]  戰爭進入了一段較為安靜的間歇期,就好像是颱風的中心一樣。雖然討伐軍仍然駐紮在城外,切斷各條交通要道,但是因為攻擊受挫,更重要的是士氣已不象先前那樣高漲,所以暫時不再發動大規模的進攻了。沙思路亞方面正好趁此機會修補城防,休養兵馬,等待下一波或許更猛烈的風暴的到來。[/left]
  這時候沙思路亞城內的人們,因為那場冰與火魔法對決的勝利,而墮入了一種異樣的興奮狀態中。不過,這種狀態被極少數悲觀的人稱為“回光反照”,而聽到這句話的沙思路亞領導層,在沒有外人在場的時候,也不得不苦笑著點頭稱是。因為,存糧已經不多了……
  至於那場對決的當事人,更是一下城樓,就被人們的讚歎聲包圍了起來。布拉德被想要“瞻仰”他的人搞得不厭其煩之後,做了一件“不道德”的事情,那就是將斯庫裏·亞古推到了眾人的面前:
  “其實我並沒做什麼,勝利都是靠亞古先生一個人獲得的。”說完這句話,布拉德就一邊偷笑著,一邊安心地躲回自己的臥室,舒展酸軟的筋骨,睡大頭覺去了……
  而在眾人簇擁下的斯庫裏就沒有那麼好運了,他一邊溫和地笑著,一邊回答著人們的各種問題——
  “先生,您多大年紀了?”
  “先生,您有女友了嗎?”
  “先生,今晚請到我家來吃飯吧。”
  “先生……”
  “先生……”
  好不容易以“抱歉,我還要回去研習魔法”為藉口分開人群逃走的斯庫裏,在一片“這樣好學啊!”“果然不愧是……”等竊竊私語中,逃回了男爵府。
  在客廳裏悠然坐著的斯沃,正在和臉紅紅的希爾維拉說話,看見斯庫裏逃進來的狼狽的樣子,王子“嘿嘿”一笑:“怎樣?受人歡迎的滋味好受嗎?”
  “你就別說了……”
  “有沒有年輕的女孩給你情書?”
  斯庫裏想起剛才人群中幾對明亮的眼睛,一下子漲紅了臉,沒話找話的問道:“奧裏亞絲呢?怎麼沒看到她?”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城頭參戰,這下一放鬆……大概在睡覺吧……”
  斯沃打斷了希爾維拉的回答:“別轉移話題,怎樣?要不要我給你一些建議?還是說你對奧裏亞絲有興趣?”
  “殿下……”希爾維拉看了一眼臉漲得通紅的斯庫裏,微笑著打斷了王子的惡作劇。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有事嗎,斯庫裏?”說這句話的時候,斯沃望著她的女侍從,那眼神好象在說:“逗這個老實的傢伙可有趣了,對吧。”
  斯庫裏沒有注意到王子的眼神,深深吸了幾口氣,定了定神,接過希爾維拉端來的一杯水,微微頷首表示謝意後說道:
  “金啊,”——斯庫裏在平時叫“傻王子”,說正事時叫他“金”,就算以後斯沃稱王甚至稱皇帝,除了發火的時候,他從未叫過一聲“陛下”——“通過這次的較量,我產生了一個想法……我想組織一批人,教他們學習魔法,然後讓他們都掌握魔法波動的配合,這樣……應該可以加強防守的力量。”
  聽到這個新奇想法的斯沃,收起了往常玩世不恭的表情,認真地思索著——
  “我覺得沒問題,不過短時間內能起到效果嗎?”
  “我想應該可以吧……這個並不難學,我想我可以做到短期內教會他們。”
  “希爾維拉……”
  “是的,殿下。”
  “把大家都叫來。”

  不一會兒,除了還在城頭防備王國軍進攻的喀尼亞斯拉以外,潘、布拉德、斯沃、斯庫裏四個人都來到了會議室。
  “……就是這樣,大家有什麼問題嗎?”斯沃首先簡單復述了斯庫裏的想法,然後問道。
  布拉德首先表態:“我沒問題,要是需要,我隨時都可以幫忙。”
  而潘則說道:“在沙思路亞城內有一座魔法師公會,那是先父在世的時候建立的,雖然沒有元素魔法師這樣高等級的教師,不過那幾個見習魔法師……應該還可以派得上一定的用場吧。”
  “既然如此,那就交給你了!”斯沃大為興奮。
  “那麼……咱們開始吧。我大概需要五十人,除了男爵剛才提到的那幾個見習魔法師以外,我還需要四十多人。那麼布拉德先生,請你幫我面試怎樣?”
  “沒問題。”布拉德微微點頭。

  有關佈告一貼出去,立刻就在沙思路亞城內掀起了一陣奇異的浪潮——
  “亞古先生要收弟子啦!”
  “不,不對,是要找親衛隊。亞古先生的親衛隊啊!”
  沒兩天,在男爵府的大門前,就圍攏了數百人,參加報名。經過一番仔細的甄選,選出其中的七十四人,這些人將直接由斯庫裏和布拉德面試,好從中選出合適的四十八人。在測試過程中,兩位元元素魔法師還使用了特殊的魔法手段,來測試候選者內在的魔法資質。
  面試用了整整兩天的時間。這天晚上,用畢晚餐以後,大家又聚集在男爵府的客廳裏,斯沃饒有興味地望著兩位疲憊的魔法師,問道:
  “有什麼可以一用的人嗎?”
  “有啊,一個是埃貝爾·卡梅倫,”斯庫裏用雙手的大拇指揉著太陽穴說道,“能力不錯,人看起來嘛,比較內向。應該會是個好部下吧。”
  王子“哈哈”地笑了起來:“看不出來啊,斯庫裏。我原來覺得,你應該是純粹書呆子類型的,沒想到也會說出‘是個好部下’這種話來呢。”
  斯庫裏溫和地一笑:“這幾年在大陸上的修煉旅行也不是白費的啊,懂得辨識他人的性格,本來也是魔法師必修的課程之一……”
  “還有嗎?”
  斯庫裏還沒有回答,布拉德插嘴說道:“還有一個,好像叫做伊恩·巴魯克吧,和你所說的那個埃貝爾正好相反,是個活潑的傢伙,資質呢,也還看得過去。”
  斯庫裏長出了一口氣:“就這兩個人吧,剩下的資質平平,要是真的讓他們選擇魔法師職業,也許終身不會有什麼成就的。但是,我的這種訓練,並不需要太高的資質……”

  次日,新組建的魔法兵隊伍——這是後來蓋亞魔法兵軍團的雛形——的首次訓練正式開始了。五十名隊員聚集在一起,斯庫裏首先教會每個人簡單的魔法基礎,然後分成五隊,每一隊的成員都修煉同種魔法。本來,這是魔法師修行的大忌,因為單一的修煉會導致魔法失衡,雖然也許在修煉初期可以取得比別人優秀的成果,但是越到後來就越是難以進步。當然,這一點在開始修煉前,斯庫裏就已經和大家講明白了,也許是對這個年輕魔法師的盲目崇拜吧,沒有一個人表示不滿。
  魔法力每一個人生來都有,但是蘊藏在人體內的魔法力,必須通過刻苦的修煉,才能發揮出來,形之於外。這次由斯庫裏發現的魔法合擊,卻可以讓一個人使用其他人的魔法力。也就是說,僅僅需要簡單的引導和相對短期的訓練,受訓者們就可以聯合起來,發揮出上位魔法師才具備的魔法能力。當然,越是使用威力強大的魔法,所需要的魔法兵人數也就越多,所以這種構思也就只能在軍隊中誕生,並在軍隊中存在。
  這五十個人訓練了有半個月之久,每個人都已經可以隨意使用大約五、六格雷左右的魔法力了,十人一隊的話,那麼每隊就可以達到六十格雷左右的魔法強度,五隊就相當於多了五個配合默契的元素魔法師!所以能在很短的時間內,讓這些魔法基礎很薄弱的、甚至跟本不會魔法的隊員,在魔法強度和技能上達到如此飛速的提高,也要歸功於斯庫裏正在鑽研的另一種魔法——內爆魔法。這種魔法的原理,是要快速引發人體內的魔力,從而對內臟和身體結構造成很大傷害。恰好斯庫裏的內爆魔法研究和修煉還沒有最終完成,借助布拉德的幫助,斯庫裏能夠讓這種魔法僅僅發揮一部分的效應。首先在動物身上試驗,取得成功後,配合以防萬一的防護魔法陣,才在那五十名魔法兵的身上施用。雖然只能引發三到四格雷的魔法力出來,但是已經比讓他們自我修煉要迅速許多了。

  這時候,城中的物資又告匱乏,潘被迫再次限制對軍民食物的供應。王子提了許多不切實際的建議,包括拆掉街道種植穀物,和屠宰戰馬,等等,立刻遭到了大家的否決。因為喀尼亞斯拉和潘的指揮得當,城中士氣仍能保持高漲。但是,這種狀態又能夠維持多久呢?
  喀尼亞斯拉憂心忡忡,當然,在巡城的時候,他並不會表現出來。老騎士的臉上,總是泛著以前非常少見的欣慰的微笑,這種微笑,能給每一名戰士都帶去堅強的信心。而城中的居民,總是稱呼他為“老爺爺”。
  “老爺爺又笑了,是不是很快會有糧食運進來了呢?”
  “也許我們很快就可以打敗敵人了吧。”
  “我打賭,不會超過八月初!”
  喀尼亞斯拉也完全明白自己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雖然這不是他所願意追求的。作為一個嚴明方正的老軍人,他也同時被迫變成了一名優秀的演員。
  最忙的是潘,民政經驗並不算豐富的他,很快就在這種艱難的環境中鍛煉成長了起來。雖然是較為平靜的時期,但他只有比惡戰時更加勞累。不過,作為一個貴族子弟,能有這樣的能力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奇跡!他擁有的吟游詩人的平和心境,確實有助於他更加完美地處理領民的各種問題。而領民們對他的愛戴,也使得他們對於食物限量分配這一政策的反應要比預想的輕得多。
  偶爾,他會在王子的身後小聲嘀咕:“都是被你害的……”
  “什麼,潘?”
  “啊,我在打哈欠。”
  “是嗎?你確實很辛苦啊。如果取得了勝利,我會好好獎賞你的。”
  “……我,我去睡一小會兒。臣告退,殿下。”
  斯庫裏和布拉德埋頭魔法兵的訓練。只有斯沃王子最為逍遙自在,他每天早晚兩次走上城樓去巡查,同時鼓舞士氣,這種行為令人暫時遺忘了他以往不好的風評。除了那一身令人忍俊不禁的盔甲,他在城上的風度令人傾慕,平時經常出現的玩世不恭的態度,在這時,給了身邊的士兵一種異樣的平和感。甚至有時會令人想起蓋亞王國歷代君主中,有“軍神”之名的第四代國王加布裏埃爾·蓋亞,當然這是最好的評價——在私下裏被認為最尖刻的評論是:“不管怎麼說,我們總不會比那個浪蕩王子更差吧!”——不管出於何種觀點,反正大家的士氣都很高漲。
  有時候,他也會在男爵府門前與過往的百姓親切交談。根本沒有人們想像中的貴族架子。除此以外,他吃飽了睡,睡醒了批閱為數不多的檔,然後再吃——雖然食物是定量配給的,可是當然誰都不可能讓王子餓著。至於食物的品質,王子卻不會在乎,再粗劣的食物,他也能夠以非常愉快的心情,吃得很香——或者是做出吃得很香的樣子。

  七月底,蓋亞南部地區連續數日,中午的時候狂降暴雨,舒緩了部分暑熱。八月初,發生了一件影響深遠的奇特事件——水流平緩、向無水患的沙思路亞河突然氾濫,洪水衝垮了沙思路亞城北貴族聯軍陣地的部分戰鬥設施,同時也通過水門沖入城中,城西的部分街道水深沒踵。
  貴族聯軍少半數浸泡在洪水中,苦不堪言。相對的,沙思路亞城中軍民倒沒有受到太大傷害,不過喀尼亞斯拉還是趕緊調動民夫,搶修破損的水門,和加固水門附近的城牆。
  當時普遍認為,討伐軍為了切斷沙思路亞的水路交通而在河上修築攔河工事,再加上數日暴雨,導致了這場從未有過的水患之發生。這次洪水,就其相關結果來看,絕對是對沙思路亞方有利的,斯沃也因此戴上了“神佑我王”的輿論桂冠。但是,半個世紀後,與這場內戰同時期的著名探險家拉瓦·康納雷的探險日記被發現了,就在這場雖然規模不大,卻非常著名的洪水以後不久,他正好勘測了沙思路亞下游唯一的大支流波納河,將其水文資料和周邊地理記錄了下來。這一記錄,完全推翻了傳統的說法。
  他在探險日記中是這樣記述的:
  “八月十四日,晴。今天中午我來到了沙思路亞河和波納河分流的地方。波納雖然是沙思路亞下游的最大支流,也不過四十尺寬闊而已,其實不過一道較深的小溪罷了。它從正西的一道無名峽谷蜿蜒流來,源頭是小小的波比斯湖。河和湖都太小了,所以許多蓋亞王家地理協會所繪製的南方地圖上,甚至都沒有標注它們……”
  “八月十五日,晴。早晨,我開始進入了那個無名峽谷。此行的目的,就是詳細勘測此峽谷的地形地貌,如果能夠向地理協會提交一份比較完善的報告的話,也許會同意以我的名字命名也說不定。峽谷非常狹窄,兩側峭壁陡立。波納河在此水流較急……
  “這時候,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想繼續沿著波納河向上游走去,應該會發現更多的資料吧。真是件使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八月十六日,陰。我已經到達了波比斯湖,群山中的波比斯湖非常美麗。雖然湖很小,但這反而更增添了它清幽淡雅的風味……
  “我的疑惑越來越深了。這究竟是為什麼?上個月底,南部連降暴雨,本月初,沙思路亞河最下游反常地氾濫了。氾濫很重要一個原因,據說是因為王國討伐軍為了切斷沙思路亞城的水路交通,而在河上攔築了構造不合理的工事。那些沒有知識,只會製造死亡和恐怖的軍人,幹出這種事情來,倒並不讓人感到意外。
  “意外的是,我發現在最近,波納河的水位曾經非常地高,要遠遠高過沙思路亞河——這從兩側峭壁底部的水漫痕跡,可以很明顯地觀察出來。包括波比斯湖,湖深約十四尺,可是最近它曾經高漲到十九尺的地方。這是為什麼呢?沙思路亞足夠容納波納的水量,而且最近的下游氾濫規模並不大,證明此次連降暴雨,應該不會使波納河水上漲到這樣的高度……”
  唯一的解釋,只能是因為峽谷口——日記被發現後,蓋亞帝國地理協會正式命名它為康納雷峽谷——曾經在暴雨期被堵塞過,從而使波納河水位大幅度地提高,最後因為某種原因,使這堵塞突然被衝破,才導致洪水急速湧入沙思路亞河,造成沙思路亞城附近的氾濫。
  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峽谷口的異常堵塞呢?這恐怕就不是地理學者所可以解釋的了。
  此後不久的八月十九日,拉瓦·康納雷因為偶感風寒,未能及時得到治療而去世——因為那時他正在蓋亞南方的某原始密林中探險。他的屍骨很久以後才被發現,他的探險日記也因此被湮滅了整整半個世紀。

  洪水數日後就退散了,薩頓·巴蘭格對此進行了認真的檢討和研究,制定了新的封鎖水路計畫。首先,將前此用鐵鏈和木樁建造攔河工事的方法,改為用木排封鎖水面;其次,在河對岸建造了數個簡易碉堡,派駐了百餘人,以火箭輔助封鎖。這樣不但節省了開支,也更加強了封鎖效果。
  此種方法,以後被廣泛地運用在對靠河城市或城堡的軍事封鎖方面,在內河航運並不發達的當時,巴蘭格這種安排,確實是一個很大的創舉。
  但是,這一措施的實行,已經太晚了,無法發揮預期的效果,就象惡狼已經叼走了羔羊以後,再在羊圈門口佈設陷阱,已經沒有作用了。在沙思路亞河氾濫的混亂期,已經有數批舟船載運大量物資,趁夜運入了沙思路亞城中。城中軍民歡呼雀躍。
  “又能維持將近一個月左右,”羅茲和伯恩斯坦商量,“這樣一趟一趟的,光想主意,我都快累垮了。還是趕緊想辦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吧。”
  “那恐怕就要依靠……”伯恩斯坦沉思著,“地下公會的力量了。”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2:12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十五章 神的使者

(尤曼斯·卡貝爾的心路歷程之七)




[left]  與大魔法師拉爾的遭遇,以及他對我直接或間接的幫助,使我逐漸開始考慮一件事情:是否我應該轉職成為召喚術師呢?然而,在現在的人類世界,魔法師是被傳統公會承認的五大職業之首,成為一名哪怕最低級的魔法師,都有從平民躋身上流社會的機會(當然,一般來說平民是付不起魔法師公會的學雜費和考試費的);而召喚術師,則是只有地下公會才承認的職業(地下公會好象只要是職業就都會承認),根本被上流人士瞧不起。[/left]
  身在矮人世界的時候,我的心底曾經油然產生過一種衝動,那時候,似乎什麼名利地位,對我都如同浮雲一般。可是當離開地下,回到我所熟悉的地上世界,許多世俗的障礙卻似乎伴隨著人類世界的空氣,從鼻腔重新透入了我的腦海。
  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陷入如此矛盾的心理。還好,我並不是一個可以長時間沉浸在猶豫和煩惱中的人。我很快決定一切順其自然,讓神來決定我前進的方向。
  如果想要轉職成為召喚術師,那麼首先就需要找到一位元真正的召喚術師,向他系統地學習有關召喚術的知識。好吧,我就去地下公會碰碰運氣吧,如果能夠找到一位合適的教師,也許就證明了神也希望我在新的領域中有所發展吧。

  古拉的進化完成,而我也離開了聖山以後,再度重回艾爾帕西亞。好朋友、見習魔法師沙姆·古拉文再次熱情地接待了我。古拉文在艾爾帕西亞城中開了一家魔法用品商店,平時人緣很好,身為魔法師卻去做生意,這種事大概也就只有在艾爾帕西亞才會發生吧。
  當我們兩人坐在壁爐邊上喝著酒的時候,我首先向他敍述了此行地下世界和聖山的所見所聞。“可惜卡拉爾有事情暫時離開艾爾帕西亞了,否則應該把他也叫來一起聊聊,”古拉文一邊啜吸著美酒,一邊突然笑了起來,向我擠擠眼睛,“你可真是入寶山而空手回啊。最近魔法爆彈銷路很好呢,一個雇傭兵、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剛剛托人把我手頭的貨都買空了。我一直是從卡拉爾那裏進貨,他這一離開……嘿,你要是能從矮人那裏搞來處方,咱們合作開個作坊,一定可以發大財的!”
  我笑笑,沒有說什麼。古拉文自顧自地說下去:“我拆開來研究過,那東西的工藝並不複雜,關鍵是藥物的配方——如果原料都可以在人類世界找到,那就再方便不過了……啊,可惜啊……”
  他這種商人習氣,可實在讓我受不了,再繼續容他這樣嘮叨下去,我連美酒也喝得毫無滋味了。正好,我想起傳說中艾爾帕西亞是地下公會的總部所在地,於是就向他提起了這個問題。
  “你真的想轉職嗎?”古拉文盯著我,“不過無所謂啦,試一試也並沒有什麼壞處,只是……比較費錢。”
  本來我以為,不喜歡召喚術師的古拉文會阻止我轉職,但看來艾爾帕西亞人,還是非常尊重個人意志的,也許這就是形成這個自由城邦的基礎吧。
  “錢我有,無所謂的。”
  “那麼,”古拉文放下酒杯,說道,“其實地下公會是很神通廣大的,尤其在這裏,艾爾帕西亞——雖然我也並不能肯定它們的總部是在這裏,長老會議也許知道更多內情吧。你真的想和他們接觸嗎?只要你有這種願望,不用尋找什麼途徑,他們自然會主動找你接觸的。”
  我笑著搖搖頭,並不相信他的話。也許他完全在胡說八道,只是不願意暴露自己對地下公會一無所知吧;也許他本身就和地下公會有聯繫(身在艾爾帕西亞,應該不可能和地下公會毫無瓜葛吧),所以有些事情不好直接透露給我知道吧。沒關係,我總會打聽出來的。

  第二天一早,我走出古拉文的住所,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閒逛。走了不遠,突然發現一個黑衣人靠近我,在我身後輕聲說道:“先生,請跟我來。”
  我側過頭,疑惑地望著他。那人詭異地笑笑:“您不是想轉職成為召喚術師嗎?請跟我來吧。”
  我愣住了。確實是地下公會神通廣大,無所不在,無所不知呢?還是根本就是古拉文把我的願望傳達給了他們?算了,不管過程如何,反正結果是一樣的。
  黑衣人望著我疑惑的眼神,卻似乎並不想做太多的解釋。他轉過身,徑直離開。我緊走幾步,跟在他身後,向一條小巷深處走去。巷子越來越窄,可是我並不害怕,我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他又能把我怎麼樣呢?
  最終,進了一間小小的黑屋子。我感覺很奇怪:“這就是地下公會嗎?”“當然不是,先生,”黑衣人繼續詭異地笑,“地下公會是一個公會,而不僅僅是一幢建築——不過,您是想尋找轉職的師父呢?還是想窺探地下公會的奧秘呢?”
  我聳聳肩膀。黑衣人伸出手來:“謝謝惠顧,三百枚銀幣。”
  “什麼?!”
  “我知道您身上帶的有那麼多,否則不會開口。”
  我想了想,就算是為了瞭解一些也許僅僅是騙局的事情而付的學費吧,於是掏出錢來,遞給了那個黑衣人。
  “很好,先生,”黑衣人接過錢,“您想要尋找的師父,我們已經幫您選擇好了,是召喚術師弗思克·迪斯特。你拿著這個信物,三天以內去到卡茲魯,就可以在城北的‘紅鳥’旅店中找到他。”
  說著話,他從衣襟裏掏出一塊不起眼的小石頭,遞給我。
  我接過那塊石頭,仔細地端詳了一下,在那上面確實具有一種特殊的魔法波動,但是並不強烈。僅僅是一種記號吧,我想。除此以外,那只是很普通的一塊砂岩,在艾爾帕西亞任何一處牆根幾乎都可以找到。
  我抬起頭,望著那個黑衣人,目光中分明地流露出相當的不信任。然而黑衣人卻似乎司空見慣了,詭異地笑著:“先生,您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把信物還給我,而我還給您錢。這宗交易如果失敗,損失的不是我,而是您——您將再也找不到轉職的導師了。並且,很遺憾,公會的規矩是,一次交易失敗,就永不再交易。”
  我又低頭看看手中的石頭,不禁自嘲似地一笑。那個黑衣人簡直是在威脅我,但好奇心仍然促使我收下了它。我的祖先雖然沒有留下領地,卻留下了數額相當驚人的一筆財產,足夠我一生花費的了。如果不是這樣,也許我會心疼那三百銀幣而後悔交易的吧。或許,這本身就是神的旨意……
  離開那間小小的黑屋,我立刻趕回古拉文家中。在聽我敍述了整個經過以後,他卻只是微微一笑。
  “難道地下公會真的那麼厲害?昨晚可是只有咱們兩個人啊……”我向他做了一點暗示,但他搖搖頭,否定了我的懷疑——
  “你不要小看地下公會,在艾爾帕西亞有這種說法:‘如果你不想讓地下公會的人知道你的心事,就去做地下公會的會長,並且在做會長的第一分鐘裏就解散這個龐大而神秘的組織’——你以為是我把你的願望傳達給地下公會的嗎?那樣我沒有理由向你隱瞞啊,就算我本身就是地下公會的成員,也不需要裝模作樣否認的。終究這裏是自由都市艾爾帕西亞,而不是教皇國托利斯坦啊。”
  “那你們,”我疑惑地問道,“就沒有因為受到監視和行為的不自由,而給自己帶來困擾麼?”
  古拉文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地下公會並沒有給任何人帶來不便,他們的行為僅僅為他們自己帶來利益。嗯,說起監視和不自由,我倒聽說你們托利斯坦的異端裁判所會更加令人反感呢。”
  我還能說什麼?只能苦笑罷了……

  第二天,我告別了古拉文,通過艾爾帕西亞城外的傳送魔法陣,很快就到達了卡茲魯——這是位於魔法王國魯安尼亞東北、卡蘇拉山附近的一個小小的僭主政權、城邦國家,總人口大約六萬多——我直接來到城北的“紅鳥”酒店。
  “請問,這裏有沒有一位弗思克·迪斯特先生呢?”我向店主詢問,但同時發現這個名字實在拗口,並且可笑。
  “啊,是的。”店主領我上了樓,敲開一扇木門,屋裏面是一位鬚髮花白的老者,他認出了我手上的那塊石頭。
  “啊,是他們介紹你來的——我就是召喚術師弗思克·迪斯特,”老者上下打量著我,目光流露出一種不符合其年齡的靈活和狡黠,“好吧,學費一百枚銀幣。”我點點頭,掏出一百枚銀幣遞給迪斯特,他貪婪地接過錢袋,打開來一枚一枚地數——那種表情真讓人噁心。我不禁懷疑,他是一名真正的甘於低下的社會地位和寂寞孤獨的生活,而只為了追尋宇宙間的真理而流浪的召喚術師嗎?就象可敬的黛博拉·祖裏……
  好不容易,迪斯特揣好錢袋,抬起頭來:“嘿嘿嘿嘿,年青人,你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種懷疑的神色。你看不起我……是的,你當然看不起。地下公會的人說,你是一個有成就的魔法師。真是奇怪,好好的魔法師不做,偏要轉職做召喚術師。”
  “那是我的事情,你不用管。”因為是通過地下公會介紹,利用金錢締結契約而找到的老師,所以我感覺絲毫不必對他客氣。
  “好吧,可是請你注意,當你在學習召喚術的時候,必須暫時遺忘你所通曉的魔法知識。因為這兩者完全是不同的學術體系,許多理論是相矛盾的……”
  “這我瞭解。”
  “不,你不瞭解,”迪斯特詭異地笑笑,“在進行一些試練的時候,你無可避免地會使用自己所熟悉的魔法而不是召喚術來完全任務——這樣吧,你可知道所謂的‘禁鎖之地’?”
  我點點頭。我知道所謂的“禁鎖之地”,是指在大陸上某些地方,因為人為的或是天然的一些神秘原因而產生的區域,在這種區域中,所有的元素魔法都將不起作用。
  “你知道,召喚術不屬於傳統的元素魔法類別,因此召喚術在‘禁鎖之地’中還是有作用的,”迪斯特繼續說道,“附近就有一個這樣的地方。走,咱們到那裏去,我先傳授你召喚術的一些基本技巧。”
  我冷淡地笑著,隨著迪斯特向城外走去。

  大概是在卡蘇拉山東麓的某個地方,迪斯特走到這裏就停下了腳步。這裏確實直覺上與眾不同——這裏的植物生長得格外茂盛,我不禁想起初進入公會學校時,我們首先學習的是《魔法啟蒙》一書,書的扉頁上赫然寫著一行大大的字:“魔力是萬物之源。”然而,在這片“禁鎖之地”,沒有魔法的撫育和滋潤,生命卻成長得更為茁壯,這又該如何解釋呢?
  來到一處佈滿綠色藤蔓的崖壁面前,迪斯特停住了腳步:“這裏就是‘禁鎖之地’的中心——咱們的訓練馬上就要開始了,那將會是很嚴酷的訓練,如果害怕的話,你還有最後的機會離開。”
  “如果我現在離開的話,你會退錢給我麼?”我還是對一開始他那種貪婪的態度耿耿於懷。
  迪斯特詭異地笑笑,命令我站在原地,然後向後退去,退開大概一箭之地後,他大聲叫道:“我給你看看我的第一隻召喚獸——卡恰巴。它的能力是製造一個圓形防禦結界……”一邊說著,他一邊解開外面衣襟,伸進食中兩指去,摩擦裏面的軟皮的胸甲。突然,“呼——”的一聲,雖然無形,但是我可以感覺到,結界張開了。
  “這個防禦結界,物理攻擊對它是無效的,可是魔法攻擊呢——你身處‘禁鎖之地’中,根本無法使用魔法啊,嘿嘿嘿嘿嘿……”迪斯特用一種非常刺耳的聲音,大笑了起來。
  我正在疑惑,突然身後一陣陰風襲來。急忙回頭,只見一隻體型巨大的翻齒虎從崖壁上一個石洞中,撥開藤蔓,直向我撲了過來!
  翻齒虎在陸地野獸中,屬於相當兇猛的一種,本身形象與其相似,據說有一定血緣關係的“虎人”,據說曾經是獸人中最具戰鬥力的種族。翻齒虎的體型較一般虎要大,相對的速度卻要遲緩一些,但攻擊力和防禦力都實足驚人。一般來說,普通的元素魔法師,或者是三級戰士、三級騎士,都不敢輕易招惹這種動物。好在大陸上翻齒虎的數量並不多,據分析不超過千頭,還大多分佈在人跡罕至的山區——誰想到在城市附近的山中,就會有這種猛獸出現!
  我急忙向後躲避,同時回頭去望迪斯特——他在幹什麼?他是在傳授我技藝嗎?還是故意陷害我?!
  迪斯特只是悠閒地站在那裏,臉上並沒有什麼“錢財到手,可以開溜”之類的表情,我稍稍放了點心,全神貫注地開始對付這只翻齒虎。
  既不能使用魔法,又不能進行物理攻擊——我想碰碰運氣,古拉身為召喚獸,她所掌握的地系魔法,會不會能夠在“禁鎖之地”使用呢?想到這裏,我一邊奔逃,一邊伸手入懷,摸到了那支短杖。
  頃刻間,四臂的古拉出現在我面前,她面對著我,唇邊似乎還有笑容,但突然間笑容凝固了,她尖叫了起來:“天,那是什麼!”
  古拉就這樣在我面前一尺左右的地方飄浮著,我向前跑,她也向後退,就這樣飄浮在空中。“那叫翻齒虎,那只是一隻野獸而已!古拉,説明我!”
  “我已經試過了呀,然而……這裏是什麼地方,我的魔法完全失效了……”古拉皺著眉頭,眼神中滿是焦慮之色。我摩擦戒指,又召出了小精靈努布,可是這小傢伙才一出現,就“哇哇”哭了起來:“主人,我、我害怕……”
  “說什麼啊,上次你面對未進化前的古拉也沒有哭啊。”
  “我害怕……因為我的催眠術一點也不起作用了啊……”竟然、竟然連努布的催眠術也失效了——看起來沒有一隻強力攻擊的召喚獸,還真是危險啊!我收起了古拉和努布,也許我會死在這裏,但我希望他們仍然能夠在另一個世界中活下去,並且可以被新的主人再度召喚到我們這個世界上來。
  翻齒虎向我跳躍過來,我本能地橫臂去擋,只感覺如千斤巨石壓在了身上,眼前一黑,接著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身在旅店之中,躺在床上,而迪斯特就坐在床邊,微笑著望著我,那種笑容……已經不再是先前的猥瑣或詭異了,相反的,在他瞳人中,閃現著充滿了魔力的智慧的光芒。
  “你通過了測驗,孩子,”他說,“你有資格和能力接受我的指導。我的名字,其實應該是巴倫·奧華辛。”
  我聽說過這個人,巴倫·奧華辛,據說是當今在召喚術領域中的唯一一個四級職業者——高級召喚術師。竟然是他!難道他以前的所做所為,都只是在試驗我嗎?
  對方似乎看懂了我的心思,微笑著說:“是的,其實那只翻齒虎並不存在,它是我的被召喚者本德所變化的(我注意到他沒有說“召喚獸”,而代之以“被召喚者”這一嶄新的名詞)。本德可以憑記憶——包括我的記憶和他自己的記憶,隨心幻化成各種生物體。”
  他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作為一名召喚術師,必須具備兩個重要的素質——一,遇到危險,首先要想到自己的被召喚者,而不是用體力或魔法來解決問題;二,要把自己的被召喚者當成親人一樣,事實上,是他們在幫助你,而不是你在奴役他們。這兩點素質,通過測驗,你都合格了。”
  於是,從這天開始,巴倫·奧華辛開始教授我上位的一些召喚技巧,以及戰鬥經驗。我的學習,延續了將近一個月。
  其中,我曾經詢問過他:“以您的名聲——連許多魔法師也對您的能力讚不絕口,僅僅三百枚銀幣的介紹費和一百枚銀幣的學費,就可以得到您的指導嗎?”
  奧華辛點點頭:“如果確實具備應有資質的話,不需要錢我也可以教授,至於地下公會的介紹費,他們怎麼開價的我不清楚。孩子,人的價值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這我想你瞭解,但是,如果別人要用金錢來衡量你的價值,只要本身對自己有清楚的認識,也不必太在意。”
  說著,他笑了起來,他現在的笑聲充滿了慈祥和睿智:“何況,我已經從祖裏那裏瞭解了你的某些情況,雖然我自己還需要按規矩測試一下——我自己的規矩,我還不想改變。我和祖裏都已經老了,我們不大可能繼續晉級了。孩子,以你的素質,如果努力的話,也許可以升級為召喚術師的最高等級——神的使者。”
  “神的使者?”
  “是的,仿如神派遣到地上的使者一樣——也許有些狂妄,但是,上位召喚術師本身所研究的,就是被托利斯坦教廷稱為‘神的領域,不可涉足’的某些問題。也許,當初起這個‘神的使者’的名字,是為了表達對頑固的教廷的嘲諷吧……”
  我興趣盎然,並且雖然我愛我的祖國,但我並不喜歡教廷:“上位召喚術師所研究的領域,究竟是什麼呢?”
  “就是復興已經失傳的召喚座標啊,”奧華辛拍著我的肩膀說道,“還有關於人類以外的其他種族,包括異世界——你知道,神是唯一的,但那只是我們世界唯一的呢?還是包括所有異世界的唯一呢?通過和被召喚者的交談,我知道他們的世界也有神,甚至不是唯一的神,是他們的信仰錯誤呢?是神在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名稱和神跡顯示呢?還是……哈哈哈哈……”
  奧華辛笑了起來,頓一頓,繼續說道:“只有拉爾才能夠復原部分召喚座標,可惜,他不是召喚術師……”
  拉爾,那真是一個神秘的人物,不知何時才能有緣當面聆受教益。
  大概一個月以後,奧華辛決定要離開了,他說:“我可以教給你的,都已經教給你了,你已經具備了第三級召喚術師的能力,但是——你還需要尋找更多的被召喚者,起碼要有三位,你才能夠真正成為一名召喚術師。”
  我點點頭,我知道自己的人生道路,還非常的漫長……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2:17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十六章 斷臂




[left]  夜間的赫爾墨城外,格外清冷。因為政局的動盪、戰爭的爆發,和首都的戒嚴,原來趕完一整天市集匆匆回去鄉下的農民,到八九點鐘仍然絡繹不絕,現在卻才入夜,城門左右就基本看不到幾個行人了。[/left]
  既然如此,守衛城門和城外魔法陣的士兵,乾脆提前一到兩個小時就關上了城門,或者封閉前往魔法陣的通路,以便可以儘快輪班回去睡個好覺。除非是——得到消息將有信使在晚間被派去前線的日子。
  軍政秘書蘭茲·古瓦諾斯騎馬來到城門口的時候,門已經關閉了,雖然還不到八點鐘。他氣哼哼地沖著城頭大叫,著實發了一頓脾氣,耍足了威風。還好,來到城外魔法陣附近的時候,道路還沒有封閉。
  “戒嚴期間通行,必須進行盤查,”一名王家衛隊的低級軍官攔住了古瓦諾斯,“請問先生您的名字和職位。”
  “我是軍政秘書古瓦諾斯爵士,要往前線傳送公文,快點放行!”
  “什麼緊急公文?在下並沒有接到今夜夜間要傳送緊急公文的通知,請您出示宰相府或是王家衛隊司令部簽發的通行證。”軍官似乎並不打算放他過去。
  “你瘋了!”古瓦諾斯大怒,自從開戰以來,他已經往前線走了三四趟,一次也沒有遭到過攔阻,“我是奉軍政大臣閣下的命令前往前線的,這裏有軍政大臣府頒發的緊急事務文書!”
  “原來如此,修內斯閣下不通過宰相和王家衛隊司令部,要直接向前線下達指令嗎?”軍官冷笑一聲,揮了揮手。還沒等古瓦諾斯反應過來,早就從暗影裏沖出來四五名士兵,把他按倒在地。
  “幹什麼?你們要幹什麼?!”古瓦諾斯渾身發抖,但與其說他是因為憤怒或者害怕,不如說他終於預料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王都行政官德拉斯坦·科德賴爾子爵,在從古瓦諾斯身上搜出裏森·修內斯寫給薩頓·巴蘭格的密信以後,徑直來到宰相府。
  “到手了?上面寫些什麼?”宰相柯裏亞斯陰沉著臉接過信。
  “是用隱性魔法藥水書寫的,我的部下已經探測到其魔法波動,並譯解了,”科德賴爾回答,“從地下公會獲得的情報沒有錯,修內斯果然在策劃某些對宰相大人和陛下不利的陰謀。”
  “‘最近宰相總是在向我詢問前線的戰況,他認為照現在的進度,三個月內拿下沙思路亞根本不可能,但危險的是,他似乎認定那是你指揮不力所致……’”柯裏亞斯讀著信,“‘……似乎應該考慮與斯沃談和的可能性。宰相似乎有意讓卡力塔·瑪爾斯伯爵代替你的位置……’怎麼回事,讓瑪爾斯代替巴蘭格的想法,我只和你一個人提到過。”
  “真的是很危險哪,大人,”科德賴爾回答,“您是在您府邸的客廳中對我講那句話的不是嗎?”
  柯裏亞斯放下信,捋了捋鬍子:“修內斯……他只想掌握權力,沒有考慮過國家的將來嗎?!”科德賴爾冷笑:“他從很久以前就在斯沃和大人您的面前,大耍兩面派的手腕了吧?”
  “權力……唉,權力,”柯裏亞斯歎了口氣,“他的權力欲會把軍界推上國家的領導地位,從而重蹈五十年前‘七玫瑰戰爭’的悲劇啊——不過發動無益的戰爭,倒蠻符合斯沃那小子衝動而無謀的性格呢。”
  他抬頭望向科德賴爾:“現在怎麼辦?”
  對此問題,科德賴爾看起來已經思慮過很久,成竹在胸了:“現在是最好的時機。王家衛隊一、三兩個軍團,從前線退下來以後,還在塔比奧拉侯爵領地附近修整;第五軍團也撥出近一半的數量出去巡查各貴族領了……”
  “你的意思是……”
  “只要把修內斯軟禁起來就可以了,對外宣稱因病修養,以免動搖前線的軍心。對於薩頓·巴蘭格,還是要用瑪爾斯伯爵來代替他,以防日久生變。”
  “那麼,”柯裏亞斯點點頭,“你去說服列文·瑪特支持我們。”
  “不需要,您只要拿到陛下的密旨,瑪特勳爵是真正的忠臣,他一定會遵旨照辦的。”

  事變開始得非常突然,兩天后的八月十一日清晨,列文·瑪特突然帶兵闖入軍政大臣官邸,宣讀克拉文王的詔旨,將裏森·修內斯軟禁了起來。
  修內斯意料之外的鎮靜:“勳爵,你也幫助宰相他們嗎?”“我只是奉旨行事,對不起,侯爵閣下。”瑪特冷冷地回答。
  列文·瑪特所統率的王國近衛騎士團,是直屬于國王的禁衛部隊,修內斯對其沒有絲毫影響力。瑪特曾經是斯沃的劍術導師,他雖然嚴明方正,即使教導王子的時候也疾言利色,對王子的懶惰和過於追求華麗架勢卻忽視實用性的傾向批評得毫不留情,但也許互相接觸得比較深入的緣故吧,他並不象其他許多貴族那樣厭惡斯沃。並且,瑪特本身所處的地位雖然舉足輕重,卻從來不插手柯裏亞斯和修內斯間的明爭暗鬥。因此,修內斯前此並不是很重視這個人物的存在——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犯了個多大的錯誤。
  “我的本意,不過是想迎回斯沃王子殿下啊,”修內斯乾脆孤注一擲地明確表態了,“我並不認為年幼識淺的克拉文王比他更適合登上御座——何況,他是先王的長子,他應該是理所當然的王位繼承人啊。勳爵您不這樣想嗎?”
  “是的,我也這樣想過,”瑪特冷冷地回答,“然而斯沃王子是因為大人您迎合宰相的意思,才淪落到今天叛逆的處境不是嗎?如果您當初就反對讓克拉文王繼位,我或許會幫助您也說不定。”
  修內斯愣住了。
  “我不懂政治,”瑪特繼續說道,“可是我堅持認為,陽奉陰違,並不是為了國家的利益所應該使用的政治手段,而是私欲惡魔所孕育出的陰謀怪胎。”說完話,他施了一禮,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頹喪的裏森·修內斯。

  王國近衛騎士團很快就控制了整個首都及其周邊地區的防務,因為對外的命令發佈仍按慣例使用王家衛隊司令部的名義,因此並沒有引發朝野上下太大的震動。似乎只是簡單的修內斯侯爵因病療養,王國近衛騎士團因為首都佈防空虛而協助城防而已。
  “下面,必須扳掉薩頓·巴蘭格了。”此時,艾德里安·羅茲等平民豪商所考量的問題,與柯裏亞斯公爵等朝廷大員所憂所想的,幾乎完全一樣。
  當天中午,聚集在柯裏亞斯宰相府邸商議的,除了公爵本人、科德賴爾子爵外,還有剛從前線回來的德拉比·坎德培伯爵、宰相府秘書長雅耐特·費朗勳爵,以及財政大臣艾克斯·盧當。開會地點是宰相府的客廳,因為籍由前此拷問蘭茲·古瓦諾斯,已經把府內修內斯佈置的眼線全部剷除了——而且修內斯在軟禁當中,也不怕他再玩什麼花樣。
  “必須儘快派卡力塔·瑪爾斯伯爵到前線去,代替巴蘭格行使統帥權。”科德賴爾開門見山地建議。
  “那麼,以什麼理由和怎樣處置巴蘭格呢?”費朗問道。
  “前線的戰局沒有絲毫進展,巴蘭格必須立刻返回王都接受詢問。這就是理由!”
  “閣下想得未免太簡單了,”坎德培伯爵斜眼對科德賴爾笑一笑,“行政官閣下有沒有真正上過前線打仗呢?你知道不知道前線的戰局千變萬化,短短一個月內,根本無法在非絕對性壓倒優勢下,找到制勝良機的。”
  “我軍比敵人多上近五倍,還不是絕對性的壓倒優勢嗎?!”科德賴爾一向看不起坎德培的輕浮和狂妄,雖然同為宰相的心腹,他卻從來不給對方好臉色看。
  “是攻城戰,不是野戰,五倍的兵力算什麼優勢?”坎德培因為對方軍事常識的無知而再度輕蔑地一笑,“何況,即使我軍曾經佔有較大的優勢,經過一次陣前換將和數月的圍城不下,也已經喪失殆盡了。”他轉向柯裏亞斯:“閣下,現在再臨陣換將,對前線的士氣影響很大,而且僅僅一個月的指揮未能奏效就將其替換,在情理上也說不過去。”
  “伯爵的意思是……”費朗問道,“不替換巴蘭格的指揮職務嗎?”
  “根據我帶兵的經驗,”坎德培乾脆地回答,“臨到士氣沮喪的時候,我就找藉口殺幾個人,從而震懾士兵的膽氣,讓他們反而能夠以拼死的意志向敵陣衝鋒。”
  “什麼?!”科德賴爾大驚,“你要殺死巴蘭格?!這不可以,為了政局的穩定,不能夠殺他,而且……他也沒有什麼必死的罪名!”
  “罪名,不在於有沒有,而在於能否找到,”財政大臣艾克斯·盧當問坎德培,“閣下有充足的理由殺他,和有充足的罪名能將其置於死地嗎?”
  坎德培伸手捋了捋唇上高高翹起的髭須,微笑著回答:“理由嗎?大家都應該清楚,巴蘭格是修內斯的心腹,如果他知道修內斯已遭軟禁,很可能會與斯沃聯手反叛的。其實,臨陣替換他的職務,所產生的效果也不過通知他王都有變罷了。他在軍中的威望那麼高,振臂一呼,應者雲集啊——所以,只有迅雷不及掩耳地殺了他,還必須要在陣前明正典刑,才能相反起到震懾王家衛隊的作用。”
  科德賴爾握著拳頭,氣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罪名,更加簡單,”坎德培環視一下眾人,“千萬不要提與修內斯勾結啊,暗通斯沃啊等等理由,那樣反而會搞得軍心大亂。他的罪名是:一,動用太大的財力和物力保證後方運補線路的暢通,修路、築堡和押護糧食輜重的開銷,已經快把國庫掏空了——盧當閣下,這點你最清楚不過了。”
  盧當點點頭。坎德培繼續說下去:“如果可以在短時間內結束戰爭,消耗一些國家財力原本也無可厚非,然而巴蘭格卻採用羅貝爾的舊方略,妄圖依靠長時間的包圍,使敵人不戰自潰。這樣下去,國家財政很快就會被他拖垮的。只考量眼前的前局戰況,而不顧及國家的長遠發展,這是愚將的行為!”
  他再斜一眼科德賴爾,發現對方雖然憤怒,卻似乎一時想不出什麼理由來反駁,於是得意洋洋地繼續說下去:“第二,他從王家衛隊中抽調軍官,監察各貴族領,甚至接管部分領地的賦稅徵收——瓦迪斯拉夫、戈耶、羅芬斯特等領地因此爆發了叛亂,相信大家都接到相關報告了……”
  科德賴爾立刻明白了坎德培所以要置巴蘭格於死地的原因了,他冷哼一聲,正準備出口反駁,柯裏亞斯沉穩地開了口:“明白了。既然修內斯已經在我們的完全掌控中,那麼可以對外宣稱這些舉措都完全是巴蘭格的獨斷專行,並非經過軍政中樞或王家衛隊司令部批准。這樣的罪名,足夠審判和監禁他了,但是還不足以處死他。還有其他的理由嗎?”
  “宰相大人!”科德賴爾看柯裏亞斯似乎也傾向於坎德培的意見,不由跨近一步——可是柯裏亞斯揮了揮手,阻止了他的發言,只是注目於坎德培。坎德培一時語塞,氣焰略有收斂:“其實,僅此兩條,已經足夠處死薩頓·巴蘭格了……或者,再製造一個貪污的罪名?”
  科德賴爾冷笑:“閣下羅織罪名的本領不過如此嘛。污蔑薩頓·巴蘭格貪污?連軍中最下級的小兵也不會相信的!”他轉向柯裏亞斯:“宰相大人,不能殺巴蘭格,一方面他反形未彰,罪不致死,另方面,殺了他定會導致軍中大亂的!”
  “反形未彰,罪不致死嗎?”盧當跨前一步,得意地從懷中掏出一份檔,“貝納威爾子爵才提供給下官一份情報,宰相大人不妨看看。”
  “貝納威爾……”那是上流社會的寵兒,一個禮儀周到、方方面面人際關係都處理得很好的青年貴族,可是科德賴爾卻一向厭惡他,認為那不過是個一心想爬進權力中樞,並為此到處饒舌的小人罷了。他正準備嘲笑貝納威爾那傢伙會提供什麼真實和有用的情報,卻發現柯裏亞斯的面色越來越是難看。
  “果然……”柯裏亞斯冷冷地把文件遞給科德賴爾。科德賴爾接過來,看了一眼,只覺得腦中一陣悶響,似乎所有的血液都在往上倒沖。“資料詳細,證據確鑿,”他在慌亂中,隱約聽到盧當的發言,“薩頓·巴蘭格因謀逆大罪,必須被立刻處決!”

  新統帥的人選卡力塔·瑪爾斯伯爵,是瑪爾斯城堡的世襲領主,職業是騎士,具備連列文·瑪特和薩頓·巴蘭格都讚不絕口的軍事指揮才能。在數年前剿滅王國東部幾股為患已久的盜匪勢力的戰鬥中,他曾經受命指揮過王家衛隊第四軍團將近半數的士兵,戰後即被禮聘為軍政府高級參事,對王家衛隊的內部情況也頗為瞭解。要從裏森·修內斯一黨外尋找一個可以指揮討伐軍的人,在亨利克·羅貝爾男爵被監禁以後,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但是,瑪爾斯本人在聽到了對他的新任命以後,卻嚇得目瞪口呆。他的手在微微地顫抖,半晌不語。傳旨的宰相府秘書長雅耐特·費朗勳爵看到宰相期望甚深的人是這種表現,不禁有點喪氣:“時間緊迫,請閣下即刻起程!”
  “我……不,我不能接受……”“原因呢?”“勳爵,”瑪爾斯定了定心神,“你不會讓我孤身一人前往吧,我被巴蘭格殺死事小,激起前方軍變的後果,宰相大人有沒有考慮過?”
  費朗舒了一口氣,還好這一點科德賴爾子爵已經想到並在宰相面前提出過建議了:“由列文·瑪特勳爵統帥王國近衛騎士團中的精銳保護閣下前往。這樣一來,閣下可以放心了吧。”
  瑪爾斯苦笑一聲:“放心?瑪特勳爵能夠一直留在沙思路亞城下保護我的安全嗎?不要忘了,目前在前線的王家衛隊第二和第四軍團,其正副軍團長可都是巴蘭格的心腹!”
  費朗愣住了。在文官體系裏,一般情況下只有各機構間橫向的勾結,在自己的直屬下級中培植親信,作用並不大,一道詔令把你免職,你的手下再怎麼抗議、鼓噪也於事無補。他們可以瞭解軍隊中這種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上下級關係,但是他們從來沒有將其作為陣前換將所必須考慮的重要問題。瑪爾斯這一提醒,費朗才大夢初醒。
  宰相府最後作出的決定是,任命瑪特為宣旨欽差大臣,讓他挑選王國近衛騎士團中的精銳騎士三百名,護送瑪爾斯到前線去。瑪特的任務同時還包括:於陣前斬殺反賊巴蘭格,逮捕王家衛隊第二軍團軍團長凱恩·伊維特男爵、副軍團長溫蒂·胡德尼爵士,以及第四軍團軍團長梅迪瑞斯·阿博特,並將他們押送回王都接受審判。至於負責保護運補線路暢通的第四軍團副軍團長班克羅福特·凱勳爵,將另派專員前往逮捕。
  瑪特對於這一任務,其內心恐怕比瑪爾斯還要苦惱。他憎惡裏森·修內斯,可是對薩頓·巴蘭格卻並沒有什麼反感。自己被迫要親自斬殺本國最有能力的將領之一,這讓純潔的瑪特不由隱約地背負上一種罪惡感。更重要的是,身為軍人,他明白臨陣替換高級指揮層意味著什麼。他想要面見宰相柯裏亞斯,訴說利害關係,可是惟恐夜長夢多的柯裏亞斯只是派人催促他起行,卻避不見面。
  克拉文國王親自簽署的詔旨已下,瑪特無法推辭也無力反對。他私下對自己的重要助手——雷歐·布萊諾說:“也許天意要讓斯沃王子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吧……”

  換將過程意外地順利。那是在八月二十四日中午,當列文·瑪特宣佈了薩頓·巴蘭格的罪狀以後,巴蘭格不禁長歎了一聲。
  什麼“觀望不進”,什麼“靡費軍餉”,什麼“激起變亂”,這些所謂罪狀對他一點打擊力也沒有,但是那最後一款,卻讓他深切地體會到——一切都結束了。
  “六月八日,假檢閱為名,誘迫陛下離開王都前往歌尼亞,實是以陛下為餌,希圖籍此消滅叛黨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所部。此種目無長上,故意陷君主于險地之舉動,實已構成謀逆大罪,不殺不足以維護國體、彰明國法、警惕群臣、震懾丑類……”
  王家衛隊中忠於巴蘭格的諸將一起鼓噪,想要殺死瑪特等一行人,卻被巴蘭格揮手制止了。巴蘭格問瑪特:“修內斯侯爵閣下……他還好嗎?”他已經意識到,如果不是修內斯在王都出了事,他在前線的地位不會動搖。
  瑪特點點頭:“放心,他只是被限制了自由而已,他的身體很健康。”巴蘭格點點頭,轉身對諸將說:“今天你們能夠救我,卻因此將把修內斯侯爵閣下陷於死地,你們沒有考慮過嗎?”
  諸將逐漸安靜了下來。巴蘭格又轉向瑪特,很平靜地說道:“拜託勳爵閣下一件事。”“請說吧。”“我一個人承擔罪名,伊維特、阿博特他們並沒有罪,都是受我的連累,請閣下放過他們。”瑪特苦苦一笑:“這都是中樞的決定,要我將他們押送回王都,我只是一個執行者而已。很遺憾,我無法答應閣下的請求。”
  巴蘭格搖搖頭:“這點我明白,您不用感到愧疚。我只是希望閣下利用您的影響力,儘量保證他們的生命安全——他們都是國家的棟樑,就這樣陪我去死……太可惜了。”
  “閣下!”伊維特男爵不禁熱淚盈眶。梅迪瑞斯·阿博特卻橫眉怒目地瞪著旁邊一言不發的新統帥瑪爾斯伯爵:“這是自斷臂膀的愚行!伯爵閣下是懂軍事的——我曾經在閣下指揮下打過仗——您為什麼不諫阻宰相他們?!”
  瑪爾斯苦笑不語。巴蘭格說:“算了。伯爵閣下懂得軍事,可是阿博特你卻不懂政治啊。”
  阿博特望向巴蘭格:“我不懂那骯髒的政治!但是我懂得做人的道理!今天能救子爵閣下,就救不了修內斯侯爵;能救侯爵,就救不了子爵閣下。看起來閣下您今天是死定了……”
  諸將都對他怒目而視。巴蘭格搖頭苦笑。阿博特突然大叫一聲:“沒辦法,我陪閣下一起死!”說著話,抽出腰間的匕首,迅速刺入自己的心窩。眾人急忙來救,可是已經遲了——阿博特拔出匕首,鮮血遠遠地噴了出去,帳幕上留下一抹豔紅……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2:22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十七章 反攻




[left]  當潘興沖沖跑進書房尋找斯沃的時候,後者正好整以暇地斜坐在躺椅上,左手端一高腳杯的勒度酒,右手打開一本厚厚的《今日所傳劍術的起源和沿革》放在膝上,又象在飲酒,又象在閱讀,又象在打瞌睡。[/left]
  “好消息,殿下……”潘氣喘噓噓地稟報。
  “怎麼?薩頓·巴蘭格真的被砍了頭?”斯沃頭也不抬,平靜地詢問。
  “是的……您,您怎麼知道?”
  “哈哈哈哈哈,”斯沃一抬膝蓋,把書踢到地上,大笑著站了起來,“真的宰了那個討厭的傢伙嗎?羅茲他們還真幹得不壞呀。”
  “什麼?殿下,您在說什麼?”潘沒有聽清,“您是說您早就知道這一消息了?可是今天中午才……”
  “知道?”斯沃一口把杯中酒飲盡,“光用猜的也能猜到啊——好了,今天晚上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明天一早,喀尼亞斯拉的反攻計畫書就應該已經放到我的桌上了。”

  斯沃沒有料錯,老騎士喀尼亞斯拉從薩頓·巴蘭格的被斬中,看到了勝利的希望。但這希望也許會轉瞬即逝的,因為不管怎麼說,卡力塔·瑪爾斯也是享譽一時的名將,一旦等他穩定了軍心,情勢又會急轉直下。因此他連夜召集自己的參謀人員,召開了緊急會議,商討下一步的行動。
  第二天一早,他就來見斯沃。斯沃昨晚睡得很香,因此起床後神清氣爽,正滿懷期望地等著老騎士:“咱們是不是可以反攻了?”
  老騎士遞上自己的計畫書:“殿下是怎樣判斷出這一點的?”“判斷?不,”斯沃笑了,“我只是在城裏憋悶得太久,打算出去散散心而已。”但他很快就收斂了笑容,一臉莊重地接過計畫書。
  “最好有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在外部配合,”老騎士皺皺眉頭,“可是,他的行蹤飄忽,怎樣才能在短時間內聯絡上他呢?”斯沃一邊仔細閱讀計畫書,一邊回答:“放心,有人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接到這份計畫書的副本,是在兩天后的八月二十六日。
  當時,他從蘭斯若山麓東行,來到海杜克山脈附近。在這裏,通過地下公會介紹的兩百八十餘名騎馬雇傭兵正等待他的到來。在經過短暫的整編和訓練以後,地下公會傳遞來的、九月一日晨總攻的消息送到了他的面前。信使,還是那個名叫約克·蘭斯特的少年召喚術師。
  這是仲夏裏非常普通的一天。天還沒亮,近三百名騎兵就進入了計畫中的城北突擊陣地。當城上的魔法師布拉德向天空擲出兩個火球,在火球相撞爆炸的一瞬間,戰鬥開始了。
  首先是希格蒙德所部,由外而內向最薄弱的武爾佩陣地發動奇襲。這近三百名騎兵,事先每人都準備了重金購得的數枚魔法爆彈,一邊衝鋒,一邊向敵人密集的地方投擲。這種爆彈本身並沒有多大殺傷力,但它所造出的巨響、濃煙,卻使討伐軍無法確認敵軍數目的多寡,很快便亂成了一團。
  當希格蒙德突破城北的討伐軍防線,接近沙思路亞城下的時候,城門打開,卡休·喀尼亞斯拉率領幾乎城中全部兵力殺了出來。先由一千名弓箭手壓住陣腳,再用五百名重裝步兵在前,三千名輕步兵在後,排列方陣向前推進。
  希格蒙德和老騎士打了個招呼,然後橫過整個城北,再從敵陣東側殺入。

  “聖殿騎士”費爾南德斯·維爾泰斯伯爵,自從上次被希格蒙德衝破陣列而自己連敵人的影子都沒有看到以後,就向天發誓:除非洗澡,再也不脫卸盔甲!此時當聽報又是上次那支騎兵部隊前來突陣,他大喜過望,提劍上馬,竟然棄本部近千名士兵于不顧,單騎追敵。
  希格蒙德所部飄揚如風,直到他從陣東再橫穿大半個討伐軍的陣地,把失去主將的維爾泰斯部一擊崩潰以後,憤怒的聖殿騎士才追上他的隊尾。維爾泰斯大聲喝罵:“膽小鬼!回頭來和我一戰!”
  希格蒙德冷笑:“我從來是不回頭的。”自顧自繼續前突。他部下那一百名沙思路亞兵寸步不離地跟隨在側,而新近招募的雇傭兵們卻有不少耐不住性子了:“老傢伙,我來要你的狗命!”
  維爾泰斯長劍揮處,血肉飛濺,頃刻間就被他砍翻了十餘騎。部分雇傭兵嚇得轉頭就走,但更多卻還不知死活地沖上,團團把他圍在垓心。“乳臭未乾的小子,我讓你們看看,怎樣才是真正的戰鬥!”伯爵殺得興高采烈,沒有人能在他馬前走過三個回合。
  這時候,希格蒙德已經再度完全突破敵陣,掉頭再從西側沖入。維爾泰斯在重圍中嚎叫:“來啊,你們的將領是誰?過來和我較量啊!”希格蒙德一揮釘錘,部下沙思路亞兵七八枚爆彈飛出,立刻巨響連綿,煙霧彌天。這種極度的震駭力,己方座騎受過特殊訓練,行若無事,一般戰馬卻根本抵受不住。伯爵的坐騎受驚,狂亂嘶叫著躍起前蹄,把主人從馬背上掀了下來。
  因為盔甲沉重,伯爵一時無法爬起,只是忙著用雙手驅趕濃重的煙霧。煙霧消散處,他看見一個年青的騎士,手執釘錘,立馬在他面前。
  “卑鄙!”
  希格蒙德冷冷地撇一下嘴,釘錘揮處,敲扁了聖殿騎士的頭盔……

  利用聖殿騎士的首級震懾敵膽,是老騎士喀尼亞斯拉的主意。當那顆變形頭盔下血肉模糊的首級出現在陣前的時候,貴族各部紛紛驚叫潰退。
  反擊戰主要在以貴族私兵為主的城北敵陣展開,此處共設置有貴族部隊八千四百余,和王家衛隊近兩千。投入此一戰場的沙思路亞方,則總共約五千人,雙方兵力比為二比一。但是,沙思路亞方雖然兩面夾擊,但部隊間步調一致,配合得接近于完美;討伐軍相比之下,卻仿佛一盤散沙。如果駐紮城東的王家衛隊主力九千不能及時趕到增援的話,在中午前,城北討伐軍就會全線潰散的。
  然而,卡力塔·瑪爾斯伯爵恰在此時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他在得到敵人反擊的消息後,立刻命令全軍向城東發起進攻。他的本意,是想只要攻破沙思路亞城,則敵軍就會自動崩潰——可是喀尼亞斯拉如果沒有保全城池之計,怎麼敢開門出戰呢?
  斯庫裏·亞古,率領他新組建的五十名魔法兵部隊,以及兩百名弓箭兵、近千名協助守城的平民,在城東奮勇抵禦卡力塔·瑪爾斯的進攻。魔法兵部隊分成地、水、火、風四組,每十二人互相配合,發射出威力超過五十格雷的飛石、冰雹、火球和閃電魔法。四種元素在城牆上交織成一面色彩斑斕的巨網。
  這面巨網,只允許發射側的物理攻擊穿越。城下弓箭兵和巨大拋石機的數輪攻擊,都在巨網前被全部粉碎,而城上卻有不斷的羽箭、沸水和石塊穿網而出。
  攻方士兵冒著如此猛烈的反擊,拼命向城上攀爬,卻始終無法取得任何成果。瑪爾斯趕緊召來隨軍的十餘名見習魔法師,一起凝聚力量,希望能夠在巨網上打開一個突破口。但是,缺乏配合訓練的魔法師們,互相間魔法的運用不但無法融合,反而諸多牽制,只能夠撕開極窄小的幾條裂縫——幾名士兵穿過裂縫登上城樓,立刻就被幫助守城的百姓團團圍住,用木棒群毆而死。
  上午九時左右,斯庫裏利用巨網的視覺干擾效果,突然向城下發射出數支兩尺多長的冰箭。三名實力最強的見習魔法師躲避不及,被冰箭穿心而過,當場斃命。攻方的魔法突破也終告失敗。

  卡力塔·瑪爾斯並非無能之輩,但他初掌指揮權,既沒有足夠的威望統馭王家衛隊,對前線的形勢也不夠瞭解,遂導致了這場初戰的失敗。而當他終於在午前十時組織起有效進攻的時候,王家衛隊內部的矛盾卻開始全面激化。
  將近半數的中高級軍官,都對陣前處斬薩頓·巴蘭格心懷不滿,而當看到瑪爾斯指揮的第一輪攻擊並未達到預定效果以後,更加憤怒鼓噪,拒絕繼續前進,而要求轉向增援正在城北苦戰的友軍。
  這時候,瑪爾斯如果有足夠的威望和決心的話,應該是可以駁回下級的意見,繼續發動對沙思路亞城的第二輪攻擊吧。終究數量對比太過懸殊,戰爭的結局,也許將會發生戲劇性的轉變也說不定。可是,更多的怪話也在這一緊要關頭出現了——
  “如果巴蘭格大人還在的話,咱們絕不會吃這樣的大虧!”
  “瑪爾斯伯爵不是貴族嗎?他的朋友們正在城北陷於苦戰,他倒好象一點不擔心呢——果然貴族們都是沒有良心的傢伙啊。”
  “啊哈,沒有良心的貴族,連同僚都不肯顧及,對咱們的死活就更不會放在心上了吧。”
  “讓地方領主來指揮王家衛隊,這是什麼規矩啊!他雖然有常勝之名,可是以前都只打過剿滅土匪一類的小仗吧,他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戰爭嗎?!我看宰相大人一定是昏了頭了,如果由修內斯閣下來當宰相的話……”
  於是瑪爾斯伯爵膽怯了,猶豫了,重新整備兵馬,開始向城北移動。
  討伐軍致此,已經喪失了寶貴的近四個小時的時間。當業已疲憊的王家衛隊主力趕到城北戰場的時候,所面對的,是士氣正在顛峰,並已經佔領和鞏固了原貴族軍陣地的沙思路亞軍。這其後的戰鬥,才真正體現出喀尼亞斯拉正面陣地戰的強勢,他用只相當於敵軍二分之一的兵力,牢牢守住了得之不易的陣地,並一直堅持到太陽落山。

  這個時候,追殺殘餘貴族軍的任務,就落到了希格蒙德的肩上。這雖然是相當輕鬆和光榮的任務,但在他看來,卻也相當的無聊。本來追擊潰敵,將其遠遠趕離戰場,在戰術上是必須的,而在其後的陣地防禦戰方面,騎兵也暫時派不上太大作用,因此這一任務必須由他來完成——雖然是非常違背他個人風格的任務。
  潰軍沿著寬闊的驛道,一直往西北方向逃亡,希格蒙德在後緊緊追趕,沿途先後俘虜了不下六百人。在天近黃昏的時候,突然一支正在南下的整齊部隊在他面前出現了。
  這支部隊,打著繪有紫盾和銀色獅鷲家徽的旗幟,乃是從塔比奧拉侯爵領派往沙思路亞城下的援軍,總兵力為七百。他們對於前線的反擊戰還絲毫沒有認知,正在急行軍的時候,突然看到驛道上撲天蓋地沖來無數本方的敗兵,全都大驚失色。
  塔比奧拉的部隊,很快就被潰兵沖散了。穿著黃金騎士盔甲的主將揮劍砍倒數人,但根本無法收束住隊伍。追兵很快就來到了身前,希格蒙德揮釘錘向敵將擊去,“當——”的一聲,竟然被隔住了。
  敵將知道大勢已去,駁馬就走。希格蒙德難得在此遭逢一個可以一戰的對手,豈肯輕易放過?而且在追殺敗敵的過程中,好象獅子撲擊群羊一般,己方也早就不需要任何指揮系統了。他立刻拍馬追去。
  敵將一路向西,大概是為了尋找人少處便於逃遁吧,或者是想佔據有利的地形,回身迎戰追擊者。希格蒙德一邊驚詫于對方騎術之精湛,一邊在後緊緊追迫,天快黑的時候,兩騎來到了沙思路亞河邊。
  這裏是一處陡峭的高崖,寬闊的沙思路亞河在崖下平靜地流淌。敵將無奈,只好駁回馬頭——而就趁他速度稍微減緩的一瞬間,希格蒙德手中釘錘脫手飛出。
  一聲脆響,釘錘正打在敵將的頭盔右側面,立刻連人帶馬倒了下來。戰馬在地上打了一個滾,立起身,沒命地狂奔。騎士則被坐騎直拖出近半裏地,才終於脫蹬仰伏不動。
  希格蒙德來到敵人身邊,跨下馬來。敵人還在微弱地呻吟。他解開對方華麗的黃金頭盔,突然一張沾滿鮮血的清秀面孔出現在眼前——
  雪白的肌膚,金色的捲髮,挺直的鼻樑……曾經清澈的淡藍色雙眸逐漸失去光采,鮮紅的嘴唇不住顫抖著——這竟然是個絕色的美女,年齡應該不會超過二十五歲!
  希格蒙德愣了一下,探了下敵人的鼻息,知道存活的希望已經非常渺茫了。他拔出匕首,割下這美女的首級,用她繪有紫盾和銀色獅鷲家徽的披風包裹好了,掛在腰上,然後跨馬離去。

  這時候,沙思路亞城北的激戰,也已經接近了尾聲。
  戰鬥從午後一時開始,延續到三時的時候,攻方就已經疲憊不堪了。喀尼亞斯拉首先利用在貴族聯軍營中虜獲的幾具拋石機,猛烈轟擊敵軍陣地。對此,匆匆從城東趕來的王家衛隊,卻既沒有有效的掩體可供躲避,也沒來得及攜帶同類型武器予以還擊。而當他們終於在陣前鋪下數百具屍體和無數血窪,冒死突近了數百米以後,卻再度遭逢當頭如雨般的箭矢。
  雙方對射了一段時間。攻方的箭支攜帶有限,逐漸用盡,而守方卻可以從貴族營房中大捆大捆地得到補充。王家衛隊戰鬥得非常頑強,在數輪衝鋒後,前鋒終於離開了弓箭的射程範圍,逼近守軍陣地。
  等待他們的,是喀尼亞斯拉親自訓練的,由一千名長矛步兵組成的矩形陣列。長矛步兵每人配備有兩支長矛和五支短矛。第一支長矛長約十尺,斜插在身前作為拒馬;第二支長矛約八尺左右,用來中距離攢刺;短矛僅五尺,作為遠距離投擲使用。另外,還在每四名長矛兵中間,配備一名劍手,防備敵人突破拒馬沖入陣列。
  王家衛隊在如此嚴密的防守前,損失慘重。而且他們天剛亮就投入了對沙思路亞城的進攻,午前又從城東急急增援城北,許多士兵滴水粒米未進,已經完全無力衝鋒了。而喀尼亞斯拉早就料到午後會有一場長時間的惡戰,因此讓部下士兵每人準備好一小皮袋清水和一人份的乾糧。當弓箭兵集中射擊的時候,長矛兵和劍手就抽空休息和飲水吃飯;等到敵人沖近,由長矛兵和劍手與其正面交鋒之時,弓箭兵可以同樣得到短暫的休整。而當王家衛隊士氣已衰,瑪爾斯下令暫停進攻,退後重新整備的時候,喀尼亞斯拉又命令近千生力步兵呐喊衝鋒,使對方無暇休息。
  對此,瑪爾斯並沒有有效的方法擺脫困境,作為一名統帥,他唯一明智的決斷,就只有撤退了。



[left]  希格蒙德整束好部下,回到沙思路亞城下的時候,瑪爾斯率領的王家衛隊已經全部撤離了。在下午的戰鬥中,增援城北的八千名王家衛隊損失了近三成,被迫在黃昏時放棄對原貴族陣地的爭奪,向東北方向後退三十裏。對於這次撤退,瑪爾斯終於體現出了他不俗的將才。全軍雖然疲憊到了極點,卻配合有度,且戰且走,並隨時作出反攻的姿態。喀尼亞斯拉數次想要尋找良機趁勝追擊,卻最終被迫打消了這個念頭。

  同時,留在城東的王家衛隊千餘人,也開始緩緩後撤,於當日晚十時,與主力會合。
  喀尼亞斯拉檢點傷亡,共損失了四百餘人,而同時殺死討伐軍一千九百,俘虜兩千餘人。沙思路亞之圍完全解除了。
  希格蒙德把那美女的首級,交給正在議事廳中興高采烈簽署大摞獎賞命令的金·斯沃。斯沃解開包裹首級的披風,吃了一驚:“這不是塔比奧拉侯爵小姐嗎?!”他隨即搖頭歎道:“可惜,太可惜了。”
  特蕾莎·塔比奧拉,是蓋亞王國的傳奇女性。她從七歲起女扮男裝進入戰士學校,短短三年就初級畢業,得到侍從的職業,被譽為神童。十五歲的時候,她升級為見習騎士,十九歲擊敗著名的騎士雷歐·布萊諾,受到王國近衛騎士團的高職禮聘。
  但是,第二年,就在她完成當年嚴苛的測驗,準備參加晉級騎士儀式的時候,性別卻終於暴露了。雖然因此,她被從王國近衛騎士團和戰士公會中除名,並被驅趕回父親的領地,遭受禁足五年的處罰,但其武名和豔名,卻傳遍了王國的每一個角落。
  無數貴族子弟前往塔比奧拉城堡求親,都被她拒絕了。她滿心追求一個可以擊敗自己的年青人為夫,然而結果卻總是失望。這些求親者中,當然也少不了風流王子金·斯沃·蓋亞。特蕾莎對斯沃的評價是:“身為第一王子,從一出生就可以得到最好的老師的最不藏私的教授,二十多年才達到這種程度——我也可能會嫁給一個花花公子,但絕不會和無能者結婚的!”
  “真是可惜啊,本來想擁抱你纖細的腰肢呢,沒想到只能擁抱你的頭顱……”斯沃捧著特蕾莎的首級,由衷感歎著。這時候他的心中,在惋惜特蕾莎出眾的容貌和驚人武藝的同時,有沒有嘲笑美人對異性能力認知的膚淺,就沒有人知道了。
  希格蒙德平靜地對斯沃說:“屍體還完整地躺在野外,你可以去擁抱她的腰肢啊。”說著,回頭逕自走出了議事廳。
[left][/left]


------------------------------誰說我是分隔符------------------------------

特蕾莎·塔比奧拉小姐啊……就這麽被希格老賊戕害了……

打道希格老賊!!!
(話説老賊的殺人數已經趕上那殺人的田中了……連自己都做掉— —)

[/left]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2:24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十八章 哈魯姆森林之戰




[left]  歡慶!沸騰![/left]
  整個沙思路亞就像是一口煮著名為“我們贏了”的美食的大鍋。從四月初討伐軍開始圍城,到現在整整五個月了,終於,壓在城中每一個人心頭的大石被一口氣徹底掀翻!
  平民商人們趁機運進來大批的物資,除了仍然在城上堅守崗位的部分士兵外,所有的人們都沉浸在歡樂的慶典中,大口地品嘗著勝利的果實。
  和府邸外的人們一樣,男爵府內也充斥著歡快的音符。每個人都在舉杯向斯沃祝賀,王子也一改平時的態度,穩重地一一還禮。其實,主要原因還是此次盛宴有許多平民商人前來參加,如果不是這樣,恐怕王子早就無法抑制自己的興奮,甚至會跳上桌子舞蹈吧。
  被眾人簇擁著的羅茲,這個同樣獲得勝利的商人,臉上也洋溢著滿足的微笑。這場戰爭中,也許他才是最大的贏家。相比他歷次在商業上的冒險,沒有一次獲得過或即將獲得類似此次這樣豐厚的利益。他不僅贏得了商人們的絕對尊敬,也贏得了王子的信任——不,也許是日後蓋亞國王的信任!
  盛大的宴會一直持續到午夜,眾人都散去以後,羅茲來到獨自一人站在露臺上的王子身邊,臉上又恢復了那種諂媚的笑容。
  “陛下,草民有一件禮物要進呈御覽。”
  有些發呆的王子,突然回過頭來,接過羅茲遞上來的一封信。信上娟秀的字跡令他的精神再度一振。羅茲心中暗笑,低頭退了出去。斯沃望著他的背影,心中不禁想到:“這個相貌平凡的商人,到底蘊含著多大力量?幸好他是我的朋友……”
  信是露西婭寫來的:

  親愛的:
  你好嗎?這幾個月我被父親關了起來,一直沒有你的消息。女僕說你謀反,我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我……現在心裏很亂。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一邊是我的愛人,一邊是我的父親。我不希望你們中任何一個受到傷害。可是我總覺得這是難以避免的。我,我不敢想像你們任何一個人獲得勝利的那一天,我不知道該怎樣面對。現在只希望時間能夠倒流,回到以前的那段日子裏,雖然我們只能偷偷地見面,但是終究可以見面,而且那是真正無憂無慮的一段多麼美好的日子。哪怕你只是一個被眾人誤解的無能者。我愛你,我從來沒有這樣思念過你。保重身體吧,我的愛人。

[right]你的露西婭[/right]

[left]  看完信的斯沃,望著頭頂清幽的月亮,不禁想起在宰相府花園裏的最後一次幽會。在遙遠如天涯彼方的愛人,是否現在也一樣沐浴在這銀色的光芒裏呢?除此之外,王子還想了很多很多,但是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卻沒有人知道……[/left]

  回到旅館的羅茲,這時候,沉浸在商人朋友們的讚美聲中——
  “羅茲先生,您真不愧是蓋亞商界的柱石啊!”
  “果然一切如您所料,您……真是太偉大了!”
  “將來也許……不,那是一定的,等您成為斯沃陛下駕前新的貴族,可千萬別忘了我們啊。”
  終於,平民商人們陸續退去了,屋中只剩下羅茲和伯恩斯坦兩個人。羅茲坐在舒適的沙發中,躊躇滿志地飲著美酒,唇邊露出些許嘲諷的微笑:“這批應人成事的傢伙……”
  “艾德里安,”坐在對面的伯恩斯坦舉起了酒杯,“你能搞到那封信,可真是很了不起啊。”
  羅茲舉杯相碰,然後一口氣喝幹:“是啊,這封信才是真正的關鍵。柯裏亞斯公爵家,想不到比沙思路亞的包圍網還要嚴密呢。”
  “我想,這封信要比歷次運送的物資更能打動陛下的心吧,”伯恩斯坦也飲盡杯中酒,然後給羅茲和自己重新斟滿酒杯,喝了一口,繼續說道,“聽說你已經被邀請參加明天的軍事會議了?”
  “沒錯,做好準備吧。現在可是最後一戰,這場仗打贏,我們從此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
  “哈哈哈哈……”
  兩個朋友再度舉杯慶祝!但是細心的人也許會發覺到,羅茲的眼中流露過一絲不安,雖然轉瞬即逝……

  第二天臨近中午,酒醒了的眾人才再度聚集在男爵府內。
  “殿下,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喀尼亞斯拉望著王子的眼睛,首先平靜地發問。
  “還能怎麼辦?打回去!我的目標是奪回王都!”
  “陛下,草民和商人朋友們商量過了。我們會在軍力、裝備,還有糧草的籌措與運補方面全力支援陛下。相信陛下一定會擊敗叛軍,從亂黨那裏奪回王位。”第一次參加這種會議,坐在角落裏的羅茲謹慎地發言道。
  “有問題嗎?老爺爺。”
  “沒有,殿下,”喀尼亞斯拉麵無表情。“關於進攻的作戰方案,我已經基本擬訂出來了,還需要一點取證和修改,今天以內我會提交給您。”
  其實作戰方案喀尼亞斯拉已經早就擬訂完畢了,等羅茲離開男爵府以後,他立刻前來找到王子:“必須等敵人立足未穩,立刻發起進攻。目前軍力對比仍然是敵方占優,若等瑪爾斯將敗軍整合起來,我們將無隙可趁。”
  斯沃攤開地圖:“瑪爾斯的位置……是在哈魯姆森林一帶……”喀尼亞斯拉點頭:“他在驛道東邊紮營,東、北兩面利用哈魯姆森林構築工事,用西、南兩面對著我們。王家衛隊的騎兵力比我們要強,正面進攻會很吃虧……”
  “不是有希格蒙德的騎兵嗎?”王子很樂觀,“跟他們較量一下!”喀尼亞斯拉搖頭苦笑:“布隆姆菲爾德的輕騎兵,長處在於高速側翼穿插——所以瑪爾斯把背部對著森林以防止奇襲——如果輕騎兵正面和王家衛隊的騎士們對戰的話,必敗無疑。”
  “他們背對森林?咱們放火如何?”斯沃又提出了新的建議。“殿下,哈魯姆森林厚達數裏,並且據我的偵察,瑪爾斯在林中佈置了很多警戒哨,我們根本沒有機會到他大營背後去放火。”
  “算了……”王子終於不再出主意了,“還是聽聽你的計畫吧。”

  沙思路亞撤圍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王都。柯裏亞斯如聞晴天霹靂,因為這根本是他沒有預料到的事情。他一直以為斯沃只是蘚芥之禍,如何利用此次“叛亂”削弱軍方勢力,解決修內斯一黨,是他唯一需要苦心研究對策的。但是現在,痼疾已除,小小的臃瘡卻突然潰爛和蔓延開來……
  科德賴爾在他面前,一力指斥德拉比·坎德培因私誤國,是陣斬巴蘭格的決策完全葬送了軍事上的勝利。坎德培拼命為自己分辯,兩人吵個不休,尤其讓柯裏亞斯頭疼。“好了好了,”他揮揮手,“大家都有責任,尤其是我……還是想想現在該如何應對吧。”
  “或者,”財政大臣艾克斯·盧當囁嚅著,“瑪爾斯既然打不贏,再換一個人……”“你瘋了!”科德賴爾瞪著他,“撤換羅貝爾,使得修內斯一黨氣焰甚囂塵上;陣斬巴蘭格,使討伐軍一潰千里;現在你又要撤掉瑪爾斯?!現在除了瑪爾斯,還有誰能夠統帥王家衛隊作戰呢?!”
  “或者,列文·瑪特勳爵?”盧當才說出口,就被柯裏亞斯否決了:“王國近衛騎士團還不能動。要動用到陛下御前的禁軍,不是告訴全國的貴族,王國實力只剩下那五千人了嗎?”“但是,閣下,”科德賴爾微微一躬,“對於前方的戰事,咱們有必要徵求瑪特勳爵的意見。他是一名真正的軍人,而咱們……並不真正瞭解軍事。”
  柯裏亞斯認同了科德賴爾的觀點,並且他特意安排了御前會議的方式,讓克拉文王出面詢問瑪特軍事對策。列文·瑪特誠懇地回答:“一切都交給前線指揮官去運籌吧,陛下。到目前為止,我方的兵力仍然佔有優勢,只要有一段時間的休整,戰敗叛軍不是難事。”
  “如果是閣下在軍前呢?”柯裏亞斯問,“會採取何種策略?”瑪特想了一想:“我想,瑪爾斯大概會緊守從塔比奧拉侯爵領到哈魯姆森林一線,用大約一到一個半月的時間重新整備軍團,尋找反攻的機會。這確實是持重的上策,但是,也許他會忽略敵方政治上的壓力……”
  “政治上?”“是的,我想敵軍也暫時不敢向其發起新的進攻,因為敵方也有相當大的兵力損耗,並且長期被圍,物資方面也需要花費很大精力重新整備。我想叛軍也許會東去海杜克山脈附近,征服附近的貴族各領——以其目前的聲勢,這並不困難——然後北上到拉瑞斯·尼古平原,再由此處側翼夾擊哈魯姆森林。”
  列文·瑪特一邊雙手在地圖上比劃,一邊斟酌字句,謹慎地講出了自己的計畫:“如果是臣在前線帶兵,因應情勢的變化,也許我會繼續後退到塔比奧拉領一帶,並分兵扼守坎德維城,讓兩方面成犄角之勢。東方山脈以南的地域,只好暫時交給敵人了,但是他們休想再北進一步。等到我軍休整完畢,再由此兩路向中央合圍,緩步向沙思路亞城推進。如果前方形勢果然如我的分析判斷,一點也沒有錯的話,我會這樣幹的。”
  “瞭解了,閣下所說,非常有理。”雖然瑪特用了一系列諸如“如果”、“因應情勢的變化”、“也許”之類的辭彙,柯裏亞斯卻認為那只是勳爵在御前故作的謙虛姿態,根本沒有往心裏去。他在離開御前以後,直接將瑪特的作戰方案細化,並以宰相府明令的形式,發往哈魯姆森林……

  卡力塔·瑪爾斯接到命令,悲憤之下,險些放聲痛哭。前線的形勢基本上如瑪特所料,但是略有偏差。首先,雖然喀尼亞斯拉派希格蒙德輔助潘前往招撫海杜克山脈以北到拉瑞斯·尼古平原一帶的各貴族領,但同時他親自領兵來攻,從正面向瑪爾斯施壓。沙思路亞軍的運補充足,是討伐軍所沒有偵測到的;而他們在解圍戰中的損失數量,因為被誇大了三、四倍上報赫爾墨,所以給瑪特以暫時不敢進攻的印象——實際情況卻完全不同。其次,討伐軍因為巴蘭格的死和最近那次失敗,士氣已經降到了隨時可能崩壞的程度,如果再後退一步,恐怕就要全線潰退,不可收拾了。瑪爾斯根本就不敢退。
  喀尼亞斯拉在哈魯姆森林以南十裏處紮營,正兵強攻,不給敵人以喘息的機會。討伐軍方的貴族聯軍已經奔散大半,王家衛隊又總是和主帥擰著幹,故意不聽瑪爾斯指揮,瑪爾斯只有用戰士的榮譽感去激勵他們,才勉強打退沙思路亞軍的進攻。瑪爾斯一方面向赫爾墨陳述前線局勢,分說利害,反對收縮戰線,同時數次請求解除自己總司令的職務——他實在是幹不下去了。柯裏亞斯好言撫慰,才終於把他暫時勸止住了。
  在哈魯姆森林一帶,前後半個月打了八仗,雙方各有損失。喀尼亞斯拉正在焦慮的時候,突然獲得商人們送來一個驚人的好消息。他急忙離開軍營,回沙思路亞來見斯沃。

  “班克羅福特·凱,”斯沃點點頭,“我知道這個人。”
  王家衛隊第四軍團副軍團長班克羅福特·凱勳爵,是蓋亞國中最年青的軍團級將領,在薩頓·巴蘭格擔任討伐軍統帥的時候,他受命率領半個第四軍團,於後方保護運補線路的暢通,並抵禦希格蒙德的遊擊騷擾。作為巴蘭格的心腹將領,當巴蘭格被陣斬的時候,王命也要剝奪凱的一切職務,並押送回赫爾墨受審。
  凱沒有束手就擒,而是畏罪潛逃了。就在沙思路亞解圍前後不久,他得到了巴蘭格被斬的消息。這樣一來,就不再投鼠忌器了,凱立刻拉起了舊部六七百人,以為巴蘭格報仇為名,佔據安德拉海爾城,公開叛亂。
  “這個人可以用,”喀尼亞斯拉對王子說,“請殿下下旨,為巴蘭格辨冤,並在沙思路亞城下為他舉辦盛大的葬禮……”
  “早該想到!”斯沃一拍大腿,“把那個可憐兮兮的死人抬出來,能夠爭取的將不止凱一個人!”

  九月二十三日,班克羅福特·凱勳爵來到沙思路亞軍中,覲見斯沃王子——當時斯沃已經離開了沙思路亞城,來到哈魯姆森林附近。後方業已穩固,希格蒙德和潘所到處,大部分貴族領都毫無抵抗地投降了,王國東南部的大片領土完全落入斯沃的掌握之中。現在,即算沒有平民商人的資助,沙思路亞軍也可以衣食不缺了。只等凱和希格蒙德趕來回合,喀尼亞斯拉就準備對哈魯姆森林發動總攻。
  這時候的金·斯沃王子,躊躇滿志。父親的去世、兄弟的鬩牆、戀人的遠離,現在都完全不能破壞他越來越好的心情。尤其是,他還必須把這種快樂的心情在表面上轉化為強大的自信,用來感染每一名部下,還有新來覲見的凱勳爵。
  “臣班克羅福特·凱,覲見國王陛下。”
  “不要這樣叫我,我還並沒有登基呢。”其實斯沃心裏倒是很喜歡聽別人用“國王陛下”來稱呼他,並且現在沙思路亞軍上下許多人也都這樣稱呼。第一次聽羅茲如此稱呼時,他只感到可笑,現在卻完全習慣了。凱當然並不知道這點,但他覺得只有稱呼斯沃為“陛下”,才能讓對方瞭解自己完全臣服的心意。
  斯沃第一次見面就很喜歡凱,那是個端莊卻並不古板的年青人。斯沃喜歡與自己年齡相仿的朋友相處,而對於年長的人來說,除去父親、拉夫尼爾、列文·瑪特、喀尼亞斯拉等寥寥數人外,在他看來都是一些或怯懦、或頑固、或狡猾、或世故的老傢伙,銳氣早就被歲月磨平了,品德也早被世俗污染了,他沒幾個看得上眼。
  “你幫我招降你在王家衛隊中的同僚,”斯沃對凱說,“我將仍以原職任用他們。我要得到王家衛隊,汰劣取精,縮編為兩個軍團,任命你為副司令——就是當初薩頓·巴蘭格閣下的位置。如何,凱男爵?”
  凱喜出望外,急忙跪下謝恩。
  兩天后,希格蒙德征招了新定地區各貴族領的私兵三千餘人前來匯合。沙思路亞方面總兵力因此提升到八千左右,而相應的討伐軍中王家衛隊六千余、殘餘貴族聯軍不足五千,敵我雙方的數量對比約為三比二。
  二十六日,總攻開始了。
  以凱的部隊為先鋒,喀尼亞斯拉率沙思路亞軍隨後緊跟,希格蒙德在側翼迂回,爭取卡斷王國驛道,堵死瑪爾斯的退路。凱所到之處,原王家衛隊的官兵有半數以上臨陣投降甚至倒戈。他突破微弱的抵抗,一馬當先沖入中軍,要取卡力塔·瑪爾斯的性命。
  可是晚了一步,瑪爾斯已經自殺了。凱立馬在他的屍體前,長歎一聲:“其實也不能算是你的錯——我會再殺死柯裏亞斯和瑪特他們,來祭奠巴蘭格閣下和……和你的……”
  正在這時候,突然側面一個火球飛來。凱躲閃不及,正中左臂,他慘叫一聲從馬上摔了下來,急忙就地一滾,熄滅了火焰。那不是普通的火箭,那是一個魔法火球,火焰雖然熄滅,魔法力已經傷到了凱的臟腑,他掙扎著爬起來,胸口鬱悶,不停咳嗽。
  手下士兵紛紛向火球發出的地方沖了過去,在數人全身燃燒、慘叫著滿地打滾以後,終於把偷襲者按倒捆住了。“貝內文托·阿爾沃多佛先生,”凱認出了那個已經被士兵們揍得鼻青臉腫的魔法師,“想不到你還活著。‘炎之死神’?聽說被敵人燒成重傷了不是嗎?你的傷好些了嗎?”說著說著,他忍不住大笑起來,但隨即又是一輪劇烈的咳嗽。

  當晚,貝內文托·阿爾沃多佛被押解到斯沃面前的時候,斯沃正洋洋得意地簽署著給立功人員的嘉獎令——這是斯沃最樂意處理的幾件公務之一。
  “阿爾沃多佛,”斯沃望著被按跪在地上的魔法師,“怎麼樣,現在有何感想?”
  “……”
  “你不是一直想殺死我嗎?現在反而被我俘虜了。哈哈,哀求吧,或許我會讓你活命的。”
  “……”
  “來人,把他拖出去……”斯沃頓了一下,嘴邊露出一絲微笑,“等他養好了傷,然後再放掉吧。”
  阿爾沃多佛詫異地抬起頭來,看了看這個風評甚差的“逆賊”,仿佛明白了些什麼,張了張嘴,但最後還是什麼話也沒有說,站起身,被士兵帶了出去。
  潘男爵在和希格蒙德一同招撫海杜克山脈以北到拉瑞斯·尼古平原一帶的各貴族領後,就回到了沙思路亞,布拉德留在後方繼續訓練那支魔法兵部隊。也許他們兩個在身邊的話,也會為阿爾沃多佛求情的吧,但是現在這個責任落到了斯庫裏的肩上。
  斯沃在剛得知抓獲阿爾沃多佛的消息的時候,本意是要將其處死的,但是跟隨在側,隨時保護他的斯庫裏這樣說道——
  “蓋亞除了拉夫尼爾以外,就沒有什麼出名的魔法師了,”斯庫裏掰著手指頭數著,“全大陸一共有元素魔法師一百三十四人,明確地在各國政府或軍隊中任職的……托利斯坦十四人,魯安尼亞三十七人,蓋亞可就只有布拉德和阿爾沃多佛兩個啊,其他的八十一人都象我一樣在各地修行或就職于各魔法師公會。殺掉他太可惜了。再說,他是拉夫尼爾閣下的弟子啊,就算是為了報答拉夫尼爾閣下的恩情,你也不能這麼做!”
  一邊聽著斯庫裏的話,斯沃一邊點著頭。等斯庫裏說完,他微微一笑,抬起頭來:“你說的有道理……好吧,不殺他。可是為什麼留他一條小命呢?其實我還有更好的理由……”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2:26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十九章 直指王都




[left]  蓋亞王國的首都赫爾墨,是一座總人口超過五十萬的大都市,如雄壯巨人般屹立在亞倫河中游平原的南部。建城三百多年來,除去二代國王奧維薩·蓋亞時曾遭受托利斯坦的圍城外,從未讓敵對勢力的軍隊行近城下。[/left]
  然而,蓋亞曆三二七年十月初,敵軍終於在王城南面出現了,旌旗敝日,長戟如林。在哈魯姆森林之戰的時候,沙思路亞軍還主要打著達克家傳統的軍旗——紅藍兩色為底,白色四葉草為徽——但是現在,卻換上了金·斯沃·蓋亞授意設計的藍底金色執劍獅鷲的旗幟。“藍色是救了我性命的沙思路亞河,金色獅鷲——那就是我!”蓋亞王國延續三百餘年的雙頭蛇杖之徽,即將隨著王國形態的翻天覆地的變化,而變成金色執劍獅鷲。
  此時的斯沃所部,已經不僅僅是沙思路亞軍了——雖然沙思路亞人仍然作為主力和親衛存在著。因此後世的歷史家,習慣相對于克拉文方的北方王國軍,稱斯沃所部為南方王國軍。
  赫爾墨城以南約兩天的路程處,是地形複雜的柏蘭德丘陵,丘陵往北,一馬平原。南方王國軍呈扇形在這廣袤的平原上緩緩推進——西路為新招撫的原王家衛隊第一軍團約四千人,逼近王國重鎮沃爾;東路為班克羅福特·凱男爵統率的原王家衛隊第二、第四軍團殘部近五千,強渡亞倫河,攻擊王國另一主要城市瑞格爾;中路為老騎士卡休·喀尼亞斯拉——斯沃已經決定越級授予他子爵的封號——統率的沙思路亞軍三千,以及原王家衛隊第三軍團四千;至於各地投誠貴族領派來的私兵六七千人,則作為預備隊於陣後待命,目前僅起製造聲勢、震懾敵膽的作用。
  相對于南方王國軍兩萬多人的強大軍勢,赫爾墨只能派出王國近衛騎士團五千人迎擊。雖然城中原駐有半個王家衛隊第五軍團約三千人,但是執政者實在不放心讓他們出戰,怕又被凱等人以為巴蘭格報仇為名招降了過去。
  “宰相閣下,我軍實力不足,我想請您答應我一個請求。”王國近衛騎士團團長列文·瑪特勳爵在出戰前,前往拜會病中的宰相傑伊根·柯裏亞斯公爵。自從哈魯姆森林之戰後,因為自己的反復換將和胡亂指揮而導致大敗的柯裏亞斯深受內心的譴責,加上為這節節敗退的戰況焦慮不安,終於病倒了。
  列文·瑪特在宰相府的臥室中,在病榻前受到接見。
  “勳爵閣下有什麼要求?”
  “凱恩·伊維特男爵和溫蒂·胡德尼爵士,党從薩頓·巴蘭格謀反並無實據,”瑪特斟酌著字句,緩緩說道,“懇求暫時赦免他們的罪愆,撥在我軍中戴罪立功。”
  這兩個人是原王家衛隊第二軍團的正副軍團長,因為“巴蘭格謀逆事件”受到牽連而被拘押審判。柯裏亞斯聽了瑪特的請求,沉默不語,半晌,才回答道:“閣下沒有看見班克羅福特·凱的例子嗎?”
  凱是原王家衛隊第四軍團的副軍團長,也是因為“巴蘭格謀逆事件”而潛逃並最終投效斯沃的。瑪特早料到宰相會舉這個例子:“我為伊維特和胡德尼二人擔保——其實不管他們會不會投效敵軍,我軍都輸定了。”
  “沒有絲毫生機嗎?”柯裏亞斯這一個多月來蒼老了許多,滿臉的皺紋,縱橫交錯如衝擊區密佈的河道一般。倚靠在枕頭上,用暗啞的嗓音問道。
  “如果能派伊維特和胡德尼輔佐我,並且……”瑪特緊盯著柯裏亞斯的眼睛繼續說道,“宰相府不再掣肘前線軍事行動的話,也許……會得到神的垂憐吧。”
  “知道了,”柯裏亞斯無力的倒在床上,吃力地用乾枯的雙掌摩娑著面孔,“我不會再做那種傻事了……”
  瑪特得到了滿意的答復,深鞠一躬,退了出去。望著他如山一般高大的背影,柯裏亞斯斷斷續續地想著,在他的腦海裏不知為什麼出現了老王奧古斯特病逝時的場景,口中不禁喃喃地念道:“難道就只能這樣了嗎?我現在連一個可以託付後事的人都沒有啊,我的女兒……露西婭……”

  “敵人很強。”老騎士喀尼亞斯拉在觀察完列文·瑪特的佈陣以後,回到主帥營帳,皺緊了眉頭,苦苦地思索。
  這時候,斯沃和希格蒙德走了進來,正好聽到他自言自語的講話。“列文·瑪特的用兵術……據說,”斯沃扶住正準備鞠躬行禮的老騎士,說道,“是蓋亞國中的第一人啊。閣下也正在為他而煩惱嗎?”
  老騎士點點頭。希格蒙德說道:“我也去看過了,佈陣無懈可擊。但這並不足以對我軍構成威脅——王國近衛騎士團的訓練有素和裝備精良,才是最可怕的。我曾聽到有王國近衛騎士團的戰鬥力相當於王家衛隊三個軍團的總和的說法,看起來確實如此。”
  “世界上從來就沒有簡單的勝利,”老騎士點點頭,“咱們從哈魯姆森林之戰以來,節節勝利,長驅直入,短短一個月就控制住了幾乎半個國家。也該是打最後一場硬仗的時候了。”
  “也好,”希格蒙德說道,“雖然騎士團在平原作戰最能發揮其強大攻擊力,但如果他們不出城,而是跳下馬來、扔掉騎槍,龜縮進城裏去的話,也許我們會打得更艱難。我想只要在城外擊敗列文·瑪特,赫爾墨指日可下!”

  “罪人凱恩·伊維特、溫蒂·胡德尼拜見勳爵閣下。”柯裏亞斯雖然被迫同意讓二人軍前戴罪效力,但還是褫奪了他們的爵位,不禁讓瑪特暗歎不已。他扶住二將的肩膀:“幫幫我,形勢……不容樂觀。”
  “當然,我們的命是閣下您救下來的。”伊維特深深點頭。“你們都是國家的棟樑,”瑪特說,“巴蘭格閣下的遺言我不會忘記的。”提起薩頓·巴蘭格,二將的眼眶都潮濕了。
  列文·瑪特把敵我雙方的態勢詳細向二人描述了一番。數月以來,二人一直被囚禁在赫爾墨城中,消息閉塞,對於局勢惡化到了如今這種程度,都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樣?”瑪特問二人。胡德尼盯著桌上的地圖,右手食指揉著自己的眼眶:“我從軍二十六年,從來沒有打過兵力對比如此懸殊的仗……可是咱們又不能退,身後就是王都……勳爵閣下,還是請您下令吧,我們豁出命來,戰死沙場,也算對得起您救命的恩情。”
  瑪特歎口氣:“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好吧。”他用手掌在地圖上劃了一條直線:“只有這樣了。中央突破,殺到敵人身後去,這樣也許他們就不敢來圍王城,可以爭取更多的時間恢復兵力!”
  伊維特愣了一下:“您很有自信啊。希望王國近衛騎士團……確實有這樣的實力。”

  蓋亞王國近衛騎士團,戰鬥人員五千名,全部由騎兵組成,它是因為五十年前的“七玫瑰之戰”,蓋亞軍遭到托利斯坦騎兵部隊重創後,開始組建的。全軍共有各級騎士千名,每名騎士配備兩名戰士和兩名弓箭手作為扈從,裝備精良為蓋亞全國之最。
  南方王國軍的計畫是,全軍展開呈半圓形緩步推進,等左右兩翼攻克戰略要點、名城沃爾和瑞格爾以後,再對赫爾墨實施最後合圍。列文·瑪特就趁敵軍尚未完成此合圍的時機,於十月六日淩晨突然對敵中路發起猛烈進攻。
  事先,由隨軍的幾名見習魔法師為主要將領進行了魔法加護,然後,瑪特將千名騎士分為五個陣列,前陣為突擊陣,中央和後備為方陣,左右兩翼為散陣,秩序井然,向敵軍沖去。
  北方王國軍來勢兇猛,喀尼亞斯拉所部沙思路亞兵和王家衛隊總共不到兩百名騎士,急忙排布在沙思路亞城下用過的步騎弓混合方陣迎擊。瑪特用兵神速,眨眼已到面前,沙思路亞步兵還沒來得及穩固陣地就被撕開一個缺口。喀尼亞斯拉急令弓箭兵後退,重組陣列,命令長矛兵和長劍兵拼死阻擋敵人,同時,讓為數不多的騎士從側翼攻擊瑪特的前陣。
  指揮北方王國軍前陣的,是王國近衛騎士團中第一勇將、騎士雷歐·布萊諾,他挺槍沖在陣列之前,身先士卒,頃刻間刺倒數名敵將。希格蒙德遠遠望見他的勇姿,躍躍欲試,但是老騎士制止了他:“別著急,再等一等。”
  南方王國軍的騎士們沖近敵前陣側翼,這時候呈散陣布列的北方王國軍左右翼在伊維特和胡德尼的指揮下,突然加速並同時收縮,呈密集陣形迎了上來。在王國近衛騎士團的精銳騎兵阻擊下,南方王國軍的騎兵拋下十數具屍體,匆匆後撤。
  這時候,雷歐·布萊諾的前陣攻勢受銼,已到強弩之末。瑪特立刻派傳令兵前往,讓他停止進攻,緩緩後退,而讓伊維特和胡德尼補上空缺。布萊諾所部退到戰場後面休整,同時瑪特的中軍和原來的後隊,補上左右兩翼的位置。
  瑪特軍尚未到位,突然一支騎兵部隊從側翼沖來。部隊人數不多,大概也就一百左右,都著軟甲,揮舞著短兵器,速度比起自己的騎士陣列快了豈止一倍,直指自己描繪著黑色羽蛇家徽的大旗方向。這正是希格蒙德的輕騎兵部隊,他希望能夠衝破敵中軍,使敵指揮系統暫時紊亂,好給己方爭取寶貴的恢復時間。而且,若能取下列文·瑪特的首級,更可以直接奠定勝利的基礎。
  列文·瑪特並不驚慌,沉著應戰。騎士們排布合理,作戰英勇。希格蒙德連續衝擊了兩次,都沒能夠成功楔入。等到陣列外側的騎士已經完全到位,故意讓開通路讓輕騎兵進來的時候,希格蒙德知道時機已經錯失,輕騎兵無法與重裝騎士正面陣地戰,於是呼嘯一聲,揚長而去。
  此次衝擊,他麾下的輕騎兵損失了近三十人之多。原從沙思路亞帶出來的百人隊伍,雖然轉戰各地半年多的時間,陣亡和重傷也不到十人。沙思路亞解圍以後,他又在其他部隊中挑選了能夠領會自己意圖的正規軍士兵加以補充,依舊保持百人之數。想不到今日一戰,勞而無功,反而損傷了那麼多經過精心訓練的部下,連喬·邦德諾也頸部帶箭,受了重傷。希格蒙德回到喀尼亞斯拉身邊,悻悻地說道:“如果我有更多的兵力……如果我有千名輕騎兵,一定能夠成功的……看起來,以我方現在的戰鬥力,沒辦法和敵人正面對抗。”
  這時候,南方王國軍的陣列已被衝破,喀尼亞斯拉被迫收束部隊,全面後撤。戰鬥不到兩個小時,南方王國軍就傷亡三百餘人,而瑪特所部損失不到五十。
  當天黃昏,北方王國軍繼續前進,遭遇各貴族領派前來擺樣子向斯沃效忠的私兵部隊,一仗下來殺敵近千。而喀尼亞斯拉則趁瑪特和貴族私兵糾纏的機會,匆匆整備兵馬,後退二十裏重新佈陣。
  第二日午時,雙方在諾斯鎮東方平原上再度交鋒,喀尼亞斯拉再度不敵敗退。他急令左右兩翼放棄對沃爾、瑞格爾兩城的攻擊,直指王都赫爾墨,從而逼迫列文·瑪特退兵。
  十月九日,雙方又在柏德蘭丘陵北部激戰,南方王國軍再度損失數百名士兵,退入丘陵地帶。“瑪特究竟想幹什麼?”喀尼亞斯拉大惑不解,“他不顧王城孤懸嗎?”
  另方面,列文·瑪特正對喀尼亞斯拉的指揮能力讚不絕口:“有時候我想,如果我處在他的位置上,大概早就全軍崩潰了吧。無法從中央突破他的陣列,再往前去是柏德蘭丘陵地區,對我軍騎兵展開非常不利……”
  他命令全軍後撤,作出邀擊南方王國軍東路部隊的態勢,凱果然停止向王城前進,在卡德倫鎮附近駐紮了下來。喀尼亞斯拉聽報敵軍後撤,長舒了一口氣,指揮中路軍繼續緩步前推。在到達初戰失利的戰場附近的時候,瑪特再度揮軍來戰。喀尼亞斯拉早就汲取了經驗教訓,一看戰局對自己不利,立刻後退,把損失數量儘量壓縮到最小。
  瑪特再度回軍,嚇退了離赫爾墨城只有半日路程的南方王國軍西路部隊。喀尼亞斯拉再次前進,瑪特重新與戰,又將敵擊退。

  “沒有別的辦法……可是這樣下去,我軍會越來越疲憊……”列文·瑪特心情沉重地對雷歐·布萊諾說,“喀尼亞斯拉已經把我們拉入進退兩難的泥沼中了。”
  “別去管城裏那些官僚老爺們,”布萊諾撇撇嘴,“咱們把陛下接出來,一路突破向南打。”
  瑪特苦笑:“你在說夢話。”
  “我真不明白,”布萊諾搖著頭,“象喀尼亞斯拉那樣傑出的老人,怎麼會甘心被那個花花公子所利用?”
  “也許……”瑪特沉吟著,“咱們將成為偉大的金·斯沃國王開闢新時代的犧牲品……希望是最後的犧牲品……”
  “什麼?閣下?”
  “不,我什麼也沒有說,”瑪特拍著布萊諾的肩膀,“奮勇去戰鬥,直到最後一刻吧!”
  “是的,閣下!”

  另一陣營中,此刻正在召開緊急軍事會議。“這樣拖下去不行,如果變成持久戰,我拿到的只能是一片廢墟,而不是偉大的蓋亞王國!”斯沃拍著桌子,自開戰以來,眾人從來沒有看到他如此煩躁過。
  “你曾經給列文·瑪特以很高的評價啊,”希格蒙德冷冷地對他說道,“如果他一擊即潰,你會感到很無聊吧。”
  “不,不,不,我不是你那樣瘋狂的戰士,”斯沃反駁道,“我希望瑪特能夠把柯裏亞斯、科德賴爾那幫人綁到我面前來,說:‘陛下,您是我認定的真正王位繼承人。’然後國家就太平了——不,他應該不會這樣做,可是我真的希望,他一向對我都還不錯啊!”
  “現在談這些絲毫也沒有用,”老騎士喀尼亞斯拉勸大家冷靜下來,“王國近衛騎士團的戰鬥力實在不容輕視,咱們只有利用在兵數和整體態勢方面的優勢,拖住他,拖垮他!”
  “可是象這樣打下去,沒等他被拖垮,我方的士氣先要崩潰了。總是敗仗,總是敗仗……”斯沃原地轉了一個圈子,儘量使自己的態度溫和一些:“對不起,閣下,我的意思是……還要想出一些更積極的策略來。”
  “恕臣駑鈍,”喀尼亞斯拉問道,“殿下可有什麼好的構思?”“我,哈哈,您問我?”斯沃大笑起來,但很快收斂了笑容,想一想,“咱們拖住瑪特,讓凱他們合圍赫爾墨。先把城攻下來,再勸瑪特投降。”
  “很危險啊,殿下,”喀裏亞斯拉沉吟著,“無法把瑪特遠遠誘離城防,而且王國近衛騎士團的機動力也非常的強,如果在凱他們攻打赫爾墨的時候,瑪特突然回軍,內外夾擊,我方將遭受重大損失。”
  “也許,可是……”斯沃並不完全同意老騎士的意見,“我可看透城裏那批官僚老爺們了,他們不敢離開城牆一步的……包圍赫爾墨,說不定不等瑪特前往增援,他們自己就先獻城投降了也說不定。”
  喀尼亞斯拉望著斯沃,對於王子對赫爾墨城內官員們的看法,他倒並沒有懷疑:“那麼……”“閣下,”一直看著地圖的希格蒙德開口了,“包圍赫爾墨,也許會遭受瑪特的攻擊;包圍瑪特,也會讓他有赫爾墨城防作為後盾。那麼不如……把他們當作一個整體,整體包圍起來!”
  “包圍?”喀尼亞斯拉皺著眉頭,“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現在列文·瑪特橫衝直撞,我們要保證半圓陣列都已經很困難了,怎麼還有力量收緊包圍圈?”希格蒙德望一眼身旁一直插不上話的斯庫裏·亞古:“收縮包圍圈,關鍵在於左、中、右三部分的緊密配合,這,就要靠斯庫裏了……”

  當晚,斯庫裏就將手下有設置魔法道標技能的魔法兵分組,快馬趕往左右翼部隊駐地,在那裏各佈設了數個魔法道標。他同時動身前往距離中央部隊最近的大城市歌尼亞,利用此處的傳送魔法陣作為聯絡中樞。三天的時間,一切都佈置妥當了。
  一連三天,南方王國軍沒有絲毫軍事行動的跡象,列文·瑪特樂得休整部隊,等待更嚴峻形勢的到來。十四日,喀尼亞斯拉的中軍開始緩緩向北挺進,列文·瑪特南下來迎。偵察兵一發現瑪特軍隊移動,立刻斯庫裏的副手埃貝爾·卡梅倫就通過自己佈設的魔法道標,前往歌尼亞向斯庫裏報告。斯庫裏馬上派兩名部下,通過他們先前佈設的魔法道標前往通知兩翼部隊。兩翼部隊立刻快速前進,直指赫爾墨城。正準備與喀尼亞斯拉交鋒的瑪特聞訊,急忙反身前往西北。看到繪有黑色羽蛇家徽旗幟飄揚的左翼部隊馬上停步,構築工事,堅壁防守,同時派遣魔法兵前往歌尼亞通知斯庫裏——不到半天的時間,中央與右翼部隊就明確掌握了瑪特的所在位置,喀尼亞斯拉揮師尾追,凱也加快速度向赫爾墨挺進。瑪特剛剛逼退南方王國軍左翼部隊,斬獲數百人,不及休息,連夜又向東方進發……就這樣,列文·瑪特疲於奔命,包圍圈卻越縮越小。
  瑪特研究不出敵軍三部分聯絡配合如此緊密的原因,但他也知道這樣下去必敗無疑。“只好暫時不管赫爾墨了——他們應該能夠支撐一段時間吧——先擊潰敵人一支部隊,撕破他們的包圍圈再說,”瑪特召集高級將領開會,“喀尼亞斯拉防備嚴密,用兵得法,咱們先從左右兩翼下手。”
  “我建議進攻敵右翼,”伊維特提議道,“凱我很瞭解,他用兵厚實但不夠剛猛,謹慎但不夠柔韌。”
  瑪特點頭,正準備下令全軍向東方前進,突然得報赫爾墨有快馬信使來到。
  克拉文王下達詔旨,讓王國近衛騎士團立刻回到赫爾墨城下,協助城防。不用說,城中已經被日益逼近的敵人嚇破了膽。
  瑪特吸了一口涼氣,問信使:“是宰相閣下的意思嗎?”“宰相閣下已經重病臥床,無法理事了。現在城中的防禦由柯德賴爾閣下總體負責。至於這道詔旨,是坎德培伯爵、費朗勳爵,以及盧當三位大人奏准陛下下達的。”
  瑪特長歎一聲,手一松,蓋有赫爾墨王家雙頭蛇杖徽章的詔旨無聲地飄落在地……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2:28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二十章 權謀




[left]  列文·瑪特屢次請求赫爾墨收回先前的命令,給他以前線因應戰局自由調度的全權,不但遭到拒絕,新近被任命為代理軍政大臣,把持了國政的德拉比·坎德培伯爵還派人把瑪特的家屬軟禁了起來。瑪特有妻子,有一個年僅十一歲、正在戰士公會學習的兒子,現在全都掌握在坎德培的手中。瑪特沒有辦法,只好收縮到距離赫爾墨城外不足三裏的地方駐軍。[/left]
  喀尼亞斯拉指揮三路人馬逐步收縮包圍圈。瑪特數次出擊,喀尼亞斯拉都以遭受攻擊的部隊為中心,從兩翼不斷增補兵力層層堵截。南方王國軍不怕退卻,他們利用退卻來削弱王國近衛騎士團的衝擊力,而等到瑪特一後退,他們立刻又推進回原來的陣地,保持對赫爾墨和瑪特兩者的包圍態勢。
  戰鬥持續到十月下旬,羅茲和伯恩斯坦一起來覲見斯沃。雖然斯沃已經取下了半個蓋亞國,但是為了暫時安撫地方貴族,他除了沒收個別曾經資助過討伐軍的貴族商人財產外,仍然把軍費的大頭壓在平民商人身上。羅茲他們逐漸難以負擔,因此前來請求斯沃儘快派部隊拿下王國西南部,解決軍費和物資來源問題。
  “那是當然的,”斯沃滿臉堆笑,“可是戰局你們也看到了,我現在手頭沒有多餘的兵力啊。”
  羅茲所指的,是尼倫河、沙思路亞河和南方海洋所包圍的三角形區域,以名城坦沃拉為中心的這一區域,面積約占整個王國的四分之一。
  “那麼,如果我們去勸說當地的貴族倒戈來降,陛下是不是可以把部分軍費分攤到他們頭上——戰爭如果再延續下去,僅靠我們的財力,確實不夠支撐陛下偉大的事業啊。”
  “那當然好啦。至於分攤……”斯沃嘿嘿地笑,“那是你們勸降時候,給他們開的條件呀,你們開出來,我就接受,然後就看他們接受不接受了。”
  “是的,陛下。”
  “對了,”斯沃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聽說柯裏亞斯那老傢伙病了?你們的情報怎樣?”
  羅茲和伯恩斯坦對望一眼,回答斯沃:“是的,病得很嚴重……也許,就此喪命也說不定。”
  “是嗎?可惜。”斯沃嘴裏雖然這樣說,眼中卻隱約流露出一絲喜色。這點,立刻被獨具敏銳觀察力的羅茲發覺了,但是他並沒有多說什麼。
  離開前線,羅茲和伯恩斯坦坐在舒適的馬車上的時候,羅茲告訴朋友他的這一發現:“確實,柯裏亞斯作為擁立克拉文的首謀,陛下進入赫爾墨後不可能不殺他。但是,他卻又是露西婭小姐的父親……”
  “一個女人,”伯恩斯坦問道,“真的那麼重要嗎?”
  羅茲點點頭,低聲回答:“陛下是一個天才,你明白嗎?天才。不過目前他還僅止是一個天才而已,他僅僅具備成為一位王者的潛在素質。如果他可以拋棄那個女人的話,就說明他拋棄了作為凡人的最後一點點溫情。不,我不希望他成為一位真正的王者,起碼現在不。”
  “那麼只有盼望柯裏亞斯病死了,”伯恩斯坦沉吟著,“那樣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是啊,所以當我提到老傢伙可能會病死的時候,陛下露出了高興的神色,”羅茲歎口氣,“他最近半年來的運氣實在太好了,但我不相信神連這種事也會給他安排得稱心如意。我想唯一最好也最可能的結局,就是柯裏亞斯在城破時自殺,然後希望露西婭小姐會因為時光的流逝逐漸忘記仇恨,最後和陛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吧。哈哈。”
  伯恩斯坦沉思著,不再講話。
  然而,與斯沃的期望相反,柯裏亞斯的病情逐漸好轉起來。露西婭早就被解除了禁錮,來到父親的床邊,精心服侍著老人。也許是在女兒的孝心下心情逐漸溫馨起來的緣故吧,柯裏亞斯已經可以勉強坐起來,並且能吃一些固體食物了。
  這位老人執掌蓋亞國政前後二十年,精神稍微好一點,就命令宰相府秘書長雅耐特·費朗勳爵把最近的戰況詳細報告給他。費朗知道不妙,把柯裏亞斯病臥在床這段時間內,一系列軍政方面政策的發佈,全都推到坎德培伯爵身上去——
  “什麼?他向前線下達詔旨,叫瑪特勳爵回來協助城防?!”柯裏亞斯聞報大驚。
  “是、是的……”費朗大氣也不敢出。
  “赫爾墨城中正規軍還有整整三千,依靠國庫的物資貯藏,起碼還可以招募六七千民兵,而且科德賴爾素有威望。斯沃那個花花公子都可以守得住沙思路亞,難道我們守不住赫爾墨嗎?!他們害怕什麼?!”
  坐在床邊的露西婭,聽到父親又罵斯沃是“花花公子”,不禁低下了頭。
  憤怒中的柯裏亞斯並沒有注意到女兒的神情,他越罵越是生氣:“你去,叫坎德培到這裏來。我要好好問問他,他究竟想幹什麼?!掣肘前方指揮所導致的惡果,咱們品嘗得還不夠多嗎?並且我絕對信任瑪……瑪……”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的話。
  “是,我馬上去傳喚他。”費朗趁機趕緊逃了出去。
  柯裏亞斯依舊咳個不停,露西婭上前輕撫老父的背部。好一會兒,柯裏亞斯才停止了咳嗽。“父親,我給您拿點水來。”
  “不用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老人喘著氣,“我要閉目養養神,積攢了精神,等會仔細問問坎德培。”“父親……”“下去休息吧,為了照顧我,你也已經有兩天沒好好休息過了。”
  露西婭確實感覺有點神思困倦,於是幫父親掖好了蓋在身上的被角,慢慢退了出去。但她並沒有休息,她親自去沖泡了一杯蘇尼亞甘露——據說這種清涼的飲料,有很好潤喉止咳的功效。
  來到父親的臥室門口,發現侍女們都站在門外。“大人說要安靜一會兒,讓我們在門口等候吩咐……”侍女的話還沒有講完,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從臥室中傳了出來。
  “父親。”露西婭急忙端著蘇尼亞甘露跑進臥室。只見柯裏亞斯斜躺在床上,半個身體探出床邊,咳個不停,面孔都憋得發青了。露西婭急忙放下手上端的甘露,坐到床邊抱住父親,輕撫父親的背部。
  但是柯裏亞斯的咳嗽不但沒有停止,反而越來越是劇烈,終於,他“哇”地吐出了一大口血。露西婭嚇呆了。柯裏亞斯緊緊抓住露西婭的手,斷斷續續地說道:“最後……最後你在我身邊……太、太好了……偉大的神……是、是、是……”突然,他的頭一歪,倒在了露西婭的懷中……

  就在柯裏亞斯去世的同時,赫爾墨城外的南方王國軍大營中,斯沃王子召開軍事會議,商討今後的對策。
  “這樣下去不行,”斯沃坐在桌子旁邊,一邊搖頭一邊說道:“從商人們身上眼看擠不出多少油水了。咱們一路打到這裏,士氣曾經非常高漲,現在已經開始有所衰退,如果不能盡快攻入赫而墨城,結束這場戰爭,恐怕會象前次討伐軍在沙思路亞城下一樣陷入僵持局面。那時候他們有蓋亞國庫的支持,可是我們沒有……”
  說到這裏,他皺了皺眉頭,小聲嘀咕道:“我以後也要把物資都聚斂到自己的身邊……”他抬頭望著喀尼亞斯拉:“而且,我怕剛剛歸附的各地貴族也會再次反復——閣下,您怎麼看?”
  “殿下,列文·瑪特的攻勢我可以勉強扼止,這個包圍圈我也能夠在短期內維持,但是正如殿下所說,長期的戰事我們難以承受。”
  斯沃以手支頤:“現在該怎麼辦呢……怎麼辦……”眾將都議論紛紛,卻提不出什麼切實可行的好方案。
  這時候,斯庫裏魔法兵部隊的伊恩·巴魯克匆匆走了進來,附身在斯庫裏耳邊說了幾句話,斯庫裏眼前一亮。
  “各位,從城裏傳來的消息,”大家都安靜了下來,斯庫裏清了清喉嚨,“柯裏亞斯公爵病逝,王國軍政大權由坎德培接掌,為了控制列文·瑪特,坎德培已經將勳爵的全家監禁起來。也許……這是個好機會。”
  斯沃聽完這句話,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沒錯,是個好機會。”他雙臂環抱,仔細想了一想:“咱們可以這樣做……斯庫裏,你準備一下,我明天晚上親自去見這位昔日的劍術老師。”
  老騎士站起身來阻止:“殿下,您不能這樣做,太危險了!要勸瑪特投降的話,可以派其他人去……”
  “也許可以,”斯庫裏仔細權衡了一下王子的計畫,“我和他一起去,就算不成功,逃跑總沒問題……”
  斯沃擺了擺手:“只要能逃回來就算成功了。我想,在座的沒有第二個人比我更瞭解瑪特……作為一名榮譽感很強的騎士,他不會張弓獵殺自動送上門來的獵物的,嘿嘿。”
  第二天晚上,在王國近衛騎士團的營帳中,列文·瑪特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盯著桌上的軍用地圖,沉思著,一動不動。戰況逐漸向敵人一邊傾斜——其實受命之初,他就知道這一仗不好打,但是現在最讓他煩惱的是:依此時的情況發展下去,變成持久戰以後,他該怎樣繼續指揮戰鬥,實在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赫爾墨城防堅固,物資充足,從純軍事的角度來看,應該不會簡簡單單地就被攻破。但是,柯裏亞斯宰相去世以後,國政完全落在了德拉比·坎德培伯爵的手中。瑪特一向鄙視這個人,他不認為靠坎德培的人望和才能,可以守得住赫爾墨城。
  是的,他反對柯裏亞斯擁立克拉文,反對他找藉口討伐斯沃——雖然秉承著“軍人不幹政”的原則,他並沒有實際以行動來表示反對——但是柯裏亞斯嚴明、誠信的治政之道(雖然在對待斯沃的問題上,他並不夠誠信),是瑪特一向很讚賞的。柯裏亞斯的親信中,王都行政官科德賴爾子爵素行方正、有能力,也是瑪特所欽佩的;宰相府秘書長雅耐特·費朗勳爵和財政大臣艾克斯·盧當,雖然比前兩個人要差得太遠,也還幹過一些實事。只有坎德培,他懦弱而又貪婪、無能而又驕傲,集中了幾乎腐朽的世襲貴族所有惡劣品德,瑪特連現在必須接受他的轄制和命令,都感覺是一種深深的恥辱!
  但是沒有辦法,柯裏亞斯死了,科德賴爾受到排擠,只能負責城防守備,費朗和盧當又黨同坎德培。坎德培可以很方便地請到國王的詔旨來掣肘前線指揮。瑪特喜歡斯沃,更喜歡克拉文,而且現在克拉文登基做了蓋亞國王,以他的名義發來的詔旨,瑪特不敢、更不願違背。
  如果僅此而已,也就罷了。他列文·瑪特將象一個真正的最優秀的軍人那樣,不管政治是如何的骯髒和腐敗,只一心秉承國王的旨意,英勇奮戰到最後一刻,用自己的熱血使蓋亞軍旗更加輝煌和璀璨!但是現在,坎德培扣留了他的家人,這讓瑪特心亂如麻。他愛自己的妻子,愛自己的兒子,他更不能容許別人用他家人的安全來要脅他,即使是要他做一件他本來就願意為之的事情。
  如果坎德培不這麼幹,也許不會使列文·瑪特的心緒如此混亂吧。坎德培不知道,正是這一他自己認為完全必要和有效的行動,反而使瑪特對戰鬥到底的決心動搖了……
  瑪特的兩隻手緊緊絞在一起,他想起了今天白天,親信雷歐·布萊諾所說的話——“太過份了,這是多麼卑劣的行為!閣下,我不願意為這種小人去戰鬥,我殺進城中,救出你的家眷,再宰了坎德培那個混蛋!”當時,許多在場將領都支持布萊諾的意見,尤其是凱恩·伊維特和溫蒂·胡德尼,他們是薩頓·巴蘭格的老部下,對於殺死巴蘭格的柯裏亞斯一黨,本來就痛恨到了極點。
  不,我不能那樣幹……瑪特痛苦地想著,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他身後:“勳爵閣下,好久不見了。”
  瑪特驚異地轉過身,同時右手按住了腰間的長劍。在他面前,赫然站著兩個原本不應該出現在自己營帳中的人——一個衣著華麗,神情誇張的,竟然是正兵戎相見的王子金·斯沃;另一個做魔法師打扮的年青人卻並不認識。
  “殿……您,您怎麼會在這裏?”
  “還是這麼簡樸啊——不過,咱們分手也還不到一年吧……”斯沃繞到桌子前面,這裏摸摸,那裏看看,最後大大咧咧地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了瑪特的對面。
  列文·瑪特已經從初時的驚愕中恢復了過來。他舒了一口氣,取過一個陶杯,從桌上的酒瓶中倒了一杯酒,放在王子面前。“啊,你還是不懂喝酒啊,陶杯只能用來喝水。”雖然這樣說,斯沃還是端起陶杯,喝了一大口。
  瑪特也為自己和那位魔法師——那當然就是元素魔法師斯庫裏·亞古——各倒了一杯酒。然後自己喝一口酒:“殿下是來勸降的嗎?”
  “沒錯。怎麼樣,到我這邊來吧?”斯沃這樣開門見山,倒是很出乎瑪特的預料。瑪特愣了一下:“我想,您應該知道我的答案的,殿下。”
  斯沃歎了一口氣,拿過斯庫裏面前的酒杯:“是啊,我知道……身為騎士的信念啊榮譽啊之類的吧……不過,也許你會改變這種想法的。”
  他仰頭喝幹了杯中的酒:“有機會把我新搜集的一些美酒給你嘗嘗,比這個好太多了。勳爵啊,一個人是應該有自己執著的信念,但是如果不能根據情勢來做出變通的話,那就太固執了。”瑪特沉默不語。斯沃站起身,看了看身邊的斯庫裏:“咱們走吧。”
  斯庫裏微微一笑,然後抬起雙手,低聲誦念了幾個古怪的辭彙。一道淡淡的藍色光芒閃過,在營帳中央突然出現了兩個人——那是列文·瑪特的妻子和孩子。
  瑪特徒然站了起來,望著自己的親人。他們也在望著他,並且似乎和他一樣,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認為那不過是個美好的夢境而已。所以一時間,三個人都只呆呆地站在那裏,說不出一句話來。
  斯沃微笑著看看終於團聚的一家人。“這是斯庫裏剛從城中救出來的,”他一邊向帳外走去,一邊說道,“我交給你。你想歸順我還是繼續跟隨城中那幫老爺們,隨便你吧。或者,你想到鄉下去隱居起也可以……我只是不願意讓你在受挾制的情況下和我作戰罷了。”斯庫裏也微笑著,再次舉起了手,隨著一道亮光,兩人用飛行魔法返回自己軍中去了。
  瑪特這才終於醒悟過來,沖過去,和自己的家人緊緊擁抱在了一起。千言萬語,不知道從哪里開始才好,從妻子和孩子的口中,瑪特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傍晚的時候,斯庫裏和他潛入赫爾墨城中的助手,費了好一番周折,從國家監獄裏救出了他們。並利用隱形魔法結界,將兩人和斯沃王子一起帶進了營中……瑪特正要好好地安慰妻子和孩子的時候,雷歐·布萊諾掀開門簾走了進來。
  “想不到啊,”布萊諾搖搖頭,“那個花花公子還會做這種事。比起赫爾墨城裏那些混蛋要可愛多了。”
  “你都聽見了?”瑪特輕輕放開懷抱中的親人,問布萊諾。
  布萊諾歎口氣:“閣下,士兵們都已經很疲憊了,繼續戰鬥下去沒有前途。當然,如果是真正保衛國家和正義的戰爭,再疲累我們也會堅持到底的。可是現在……城裏是坎德培那個混蛋,對面是突然象變了一個人似的斯沃——也許是有人教他這麼幹的吧,但不管怎樣說……”
  瑪特囁嚅著:“不,那是他自己的主意……這一手幹得真漂亮……”他突然抬高聲音:“布萊諾,為了自己的榮譽而讓許多無辜的人死去,是不是很不道德?”
  “什麼?您又在想……”
  “不用說了,我明白了。如果因為投降,而使騎士的榮譽遭到玷污,那就讓我一個人的榮譽被玷污吧。況且,正義,要比榮譽和責任排列更前,那才是真正的神的意願呢……”

  第二天,列文·瑪特率所部向金·斯沃投降。斯沃欣喜若狂,急忙沖出營帳去迎接瑪特。老騎士喀尼亞斯拉附在他耳邊輕聲問道:“這一切,不都在殿下的預料中嗎?”“不,我只是賭博而已,連我都不敢相信這結局是真實的。”“殿下,”老人嚴肅地說道,“這結局,我想應該……啊不,必須在您的預料之中。”
  斯沃明白了老騎士的意思,立刻收起心花怒放的表情,僅僅微笑著,緩步走向單膝跪在地上的瑪特:“你終於來了,太好了,我……我很欣慰。”
  他伸手攙扶瑪特,瑪特卻依舊跪在地上:“很久不見了,殿下,您改變了很多。我想請求殿下一件事情,赫爾墨現在是敵城,將來是殿下的王都,請入城的時候約束部隊,不要燒殺搶掠。”
  “那當然,我發誓,”斯沃笑著扶起瑪特,“你就跟在我身邊,要是看到我沒有遵守誓言,就一劍宰了我都可以。”“不,殿下,”瑪特急忙說道,“我會帶家人回去我的領地,雖然不是很富庶,應該夠我們安靜地生活下去了。”
  “你要走……”斯沃吃了一驚。“是的,殿下,”瑪特回答,“我是蓋亞王國的軍人,我只應該服從蓋亞國王的命令。這次……是我榮譽上的一個很大的污點,我已經不配再做一名軍人了……”
  斯沃“哈哈”地笑了起來:“也好,也好。那等我正式登基成為蓋亞國王以後,再去你的采邑傳詔你吧——國王的詔令你總不能違抗吧。”瑪特抬起頭,望著斯沃的眼睛,苦笑了一下,想要點頭答應,卻最終只是感激地鞠了一個躬。
  一連三天,南方王國軍向王城赫爾墨發起了猛烈的攻擊。王都行政官科德賴爾親自上城監督防守,連續三天三夜都沒有休息,才終於擊退了敵人。
  斯沃在城下急得直跺腳:“想不到科德賴爾這個小頑固還真是頑強啊。”希格蒙德在一旁安慰他:“僅靠頑強是打不贏仗的。你看,城防雖然堅固,但防守沒有重點;物資雖然充分,但象這樣不知節省地使用,遲早會浪費光的。現在的赫爾墨城只是靠著一股無法持久的銳氣,苟延殘喘罷了。”
  “是嗎?”斯沃長吐一口氣,“希望你的判斷是正確的……是啊,當然是正確的,那個小頑固我還不瞭解,他當了整整七年我的輔佐官哪。他懂什麼打仗?!”
  但是,連希格蒙德也沒有想到,竟然第二天,他們就可以進入赫爾墨城了。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2:29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二十一章 入城式




[left]  列文·瑪特的投降,砸碎了城內官僚們的最後一線希望。赫爾墨城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恐慌和無秩序之中。當然,這僅限於官僚領導階層罷了,居於社會下層的普通市民則相對平靜得多——這都是斯庫裏的功勞,幾天來,他派遣魔法兵們偷偷潛入赫爾墨城,在平民間到處散播流言:[/left]
  “斯沃殿下只是要平叛而已,和我們這些老百姓完全沒關係啊。”
  “沙思路亞城不是被殿下治理的很不錯嗎?”
  “其實,先王早就看到王子的潛質了,柯裏亞斯公爵那些叛賊害死先王,讓小孩子即位,目的就是要自己掌握政權!”
  “怎麼都好,只要戰爭儘快結束。何必管什麼正統不正統,何必管誰當國王呢。”
  城內的人心開始浮動。每到深夜,便有一戶一戶的人們扶老攜幼,偷偷買通城守兵,用繩子綁住腰,從城牆上墜出去,再也不進來了。不僅是平民,就連一部分的守城兵士,也三五成群地趁黑混出城外。負責城防的德拉斯坦·科德賴爾子爵雖然三令五申嚴密防守、禁止私逃,但是,隨著逃跑的人越來越多,他也不得不承認——大勢已去了。
  嚴酷的現實使科德賴爾看到,民心向背對於一場戰爭的勝負來說是多麼重要——一座普通的小城沙思路亞,被大兵壓境,仍然堅持了四、五個月之久。而堂堂王都卻在短短的十幾天內,即告從內部分崩離析。
  “難道這是神的意願嗎?是神要讓斯沃那個花花公子執掌蓋亞的命運嗎?”在城下一間被臨時征做辦公地點的民居中,雙眼通紅的科德賴爾喃喃地念叨著。
  在這半年來,他偶爾也會問自己,一個純粹的花花公子怎麼有能力掌握一城的民心,指揮數千人的軍隊,把“正義”的討伐軍多次逼入險境呢?但他也總是執拗地從腦中抹除這種念頭。“我作為斯沃的輔佐官整整七年,我還不瞭解那個傢伙?!”所以他才最終會將現實歸之於神的旨意,從而更加的痛苦不已。

  而就在科德賴爾陷入痛苦而矛盾的思索當中的同時,赫爾墨王宮中的一間小會議廳裏,德拉比·坎德培伯爵、雅耐特·費朗勳爵,以及艾克斯·盧當三人也正在討論著同樣的與現實緊密相聯的問題,但是氣氛卻全然不同……
  “斯沃所痛恨的是柯裏亞斯、科德賴爾啊,那兩個傢伙也是矯詔廢黜斯沃的主謀。其實說起來咱們很冤枉啊,先王病逝的時候,我還在自己的領地,你們兩位呢,有沒有參與那兩個傢伙的密謀?”坎德培盡力掩蓋自己右手的顫抖,把它揣在衣袋裏面,抬頭望望兩名同伴。
  兩個人都急忙搖頭。臉色蒼白的財政大臣對坎德培說道:“閣下,現在局勢已經很明朗了,繼續抵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條。我想……咱們必須商量定,該怎麼處理科德賴爾。您看,凡是投降過去的人,斯沃殿下……啊不,是斯沃陛下全部都給予寬大處理的啊。雖然柯裏亞斯那個老傢伙死了,但是我們要是把科德賴爾作為禮物獻給陛下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吧。”
  “話是這樣說沒錯,”費朗不等坎德培表態,搶先說道,“不過我覺得,要是再把露西婭小姐也一起送到王子面前的話,效果會更好一點。”
  坎德培故作鎮靜地點了點頭:“沒錯,你們兩個說得都很有理,那麼咱們必須立刻動手。明天一早,盧當大人你去請露西婭小姐到這裏來,費朗大人你去把科德賴爾抓起來處死……”
  “處死他……”費朗一哆嗦,“閣下,我想還是不要殺死他……陛下也許想親手宰了他呢。”
  “也好,那把他抓起來就行了。我在這裏等著你們,你們一到,咱們三個就一起去城外請降……至於其他的佈置……”
  三個人聚在一起密謀了很久,但是誰也沒有想過該怎樣處理他們此時的國王。克拉文·蓋亞,這個孩子自從即位起就一直象臣子們手上玩耍的傀儡。柯裏亞斯在世的時候或許還曾想過,等平叛結束後要好好教導他成為一位賢明的君主吧;但是現在,他僅僅作為一個已經喪失了作用的象徵,或是一個不起眼的物品而存在著,雖然這也許是他的幸運也說不定。
  而就在坎德培等三人妄圖決定蓋亞今後命運的時候,會議廳的大門突然被粗暴地踢開了,一群年輕人闖了進來……
  “果然在這裏!”
  “又在策劃什麼陰謀了吧——偉大的蓋亞怎麼能夠交給這些人來治理?!”
  “抓住他們!”
  “處死這些逆賊!”
  那是一批年青的貴族子弟,是各貴族領送到王城赫爾墨的魔法師公會或者戰士公會學習的心高氣傲的年青人。他們倚仗自己現時高貴的血統,謀求著未來顯赫的地位,他們從來也不把當權者看在眼裏——即使那些當權者的血統更加高貴,地位更加顯赫。“總有一天我會超越那批腐朽的老傢伙,並把他們踩在腳下!”年青人甚至不怕在公開場合這樣宣稱。
  坎德培等人驚惶逃竄,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首先是肥胖的盧當被亂劍砍翻在地,接著費朗也被一柄長矛從後頸插入,洞穿了咽喉。最後,坎德培才跳上視窗,突然後心一涼,被一支冰箭深深地楔入,他一個跟鬥栽了出去。
  坎德培還沒有死,他掙扎著抬起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那是他的外甥、莫德蘭斯伯爵公子、魔法劍士左拉亞。“不要殺我……”他一開口,就有鮮血從喉頭湧出,“出城,投降吧,否則沒有活路的……我帶你們出城去向斯沃……”莫德蘭斯似乎聽到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笑話般大笑了起來,然後揮劍,插入自己舅舅的後心——就在那支冰箭的旁邊,只不過更加接近要害罷了……
  青年貴族子弟們殺死了這三個蓋亞王國實質上的領導者,囚禁了正在守城的科德賴爾——本來有些人堅持也將這位前王子的輔佐官、這次內亂的締造者之一一併殺掉,但是莫德蘭斯卻並不同意:“這個人與坎德培他們不同啊,哈哈哈哈哈。”

  “陛下,臣等已經誅殺反賊,囚禁科德賴爾,現在和全體士官及仰慕陛下威名的士兵們恭迎陛下入城。”攜帶三人頭顱的青年貴族打開城門,出現在城外斯沃的大帳中。
  斯沃望著跪在地下的這些人,唇邊泛起一絲冷笑:“你們的時機倒是選擇得很好啊。看到瑪特投降,終於覺得大勢已去了嗎?等到沒有退路了才到這裏來獻媚,讓我怎麼能夠相信你們的誠意?!”
  “陛下,”說話的是莫德蘭斯,“難道您認為,陛下以前的行為能讓我們下定效忠的決心嗎?”
  “是嗎?”斯沃饒有興味地看著這個膽大妄為的傢伙,“聽說你親手殺死了你的舅舅德拉比·坎德培?”
  “相信陛下還記得,陛下以前在王都時的所作所為吧,因為那些事情的影響,所以臣等不能立刻寄希望于陛下的未來;但是當瑪特勳爵投誠之後,臣等才發覺陛下的才智與志向足以令臣等奉獻忠誠!關於臣殺死自己的舅舅一事……國法高於私情,相信陛下在入城之後,也會同樣處決僭王克拉文吧。”莫德蘭斯望著斯沃,沉穩地說道。
  “……”驟然間被對方提到自己的幼弟,仿佛下棋的時候被將軍一樣,斯沃的眉毛不由一顫,他不再說話了,手扶下頜,陷入沉思中。
  看到自己的話產生了應有的效果,莫德蘭斯微微一笑,低下了頭:“如此,臣等告退。”
  斯沃擺了擺手,繼續呆坐在椅子上……
  當莫德蘭斯出帳的時候,迎面碰上了南方王國軍的將領班克羅福特·凱勳爵。“你倒是義正辭言啊,”凱冷笑著攔住莫德蘭斯,“你果真厭惡陛下以往的所作所為的話,又為什麼要轉職成為一名魔法劍士?還是讓我剝下你正義的面具,露出那顆諂媚的黑心來吧!”
  莫德蘭斯也冷笑,推開凱:“我並不厭惡陛下以往的所為啊,我只是暫時沒有看清楚而已——那是你們這些思路僵硬,只會憑籍當前是否擁有實力來判斷一個人真正價值的傢伙,所根本無法瞭解的。”說著,大步向前走去。
  帳內,一直在旁邊以複雜的目光望著那些膽大的青年貴族子弟的喀尼亞斯拉靠近了王子:“殿下,莫德蘭斯說得確實有理,您將如何處置克拉文殿下,還是早些決定吧。”
  “我自有辦法,”斯沃抬起頭來,笑了一笑,“我只是在想該如何堵住這種人的嘴,還有……”
  “請您下令。”
  “馬上入城,我怕還有些傢伙會比我早下手,要是那個傻弟弟有什麼閃失……我可不願意看到!”

  騎馬走在熟悉的大街上,望著熟悉的街景,斯沃心裏不知道是什麼滋味。記得上一次回來,那是和斯庫裏在紫森林歷險之後的事情了,短短的一年時間裏面,情況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轉變——慈愛的父親已經離開人世,拉夫尼爾也為自己的勝利而放棄了生命,自己將獨自面對今後的人生,再也不存在能讓自己安心依靠的長輩了。想到這裏,他看了看騎馬走在身邊的喀尼亞斯拉,也許只有這位老爺爺可以讓自己的心靈得到片刻的安慰吧。取得了最後的勝利,為什麼自己心中卻絲毫沒有高興的感覺呢?
  本來按他的性格,一定會籌辦一場盛大的入城式,但是一則勝利來得過於突然,多少讓他有點措手不及,二則他的心中掛念著許多事情,使得暫時沒有心情去考慮更多的問題。四處望著,因為圍城的時間並不長,所以赫爾墨城內的景況似乎並沒有因為戰爭而改變多少。沿路的街道上早站滿了精神煥發的沙思路亞兵,市民在士兵身後指指點點,除此以外,和一年前自己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並沒有什麼不同。
  不管怎麼說,將一座完整的赫爾墨城奉獻到自己手中,莫德蘭斯他們雖然討厭,也不能不給予嘉獎——“你以為你贏了嗎?”王子在心中冷笑,“沙思路亞剛被包圍的時候,老奸巨滑的柯裏亞斯大概也這樣想過吧。但是,戰局完全扭轉了。”
  他一抖馬韁,快馬向王宮馳去。隨在身邊的喀尼亞斯拉、凱,以及剛從沙思路亞趕來的潘·達克等人,也急忙緊緊跟上。

  王宮的大門敞開著,王子沒有下馬,命令喀尼亞斯拉等一行人在正殿裏暫候,自己只帶隨從幾騎徑直從側門進入內廷。當王子策馬邁進內廷起居室的時候,被柯裏亞斯擁立的國王、自己的弟弟克拉文·蓋亞和身邊的侍臣們跪在屋子中央,這個十多歲的孩子,淚眼朦朧地望著快馬奔進來的長兄。
  “罪臣,克拉文·蓋亞恭迎國王陛下……”斯沃進城的消息已經傳進了宮中,應該是那些侍臣教他說的這句話吧。
  斯沃從高處俯視自己的幼弟,撇了撇嘴,跳下馬來,拉過把椅子坐在克拉文面前,右手向自己腰間的劍柄摸了過去,旁邊的侍臣們驚恐地捂住了雙眼,但是斯沃僅僅是將佩劍解下拋到一邊去而已。被劍鞘落地之聲嚇了一跳的侍臣們從指縫中向外看去,他們看見了一幕令人吃驚的景象——斯沃一把拽過跪在地上的弟弟,把他面朝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揚起巴掌,朝著克拉文的屁股上就是一頓狠打。小孩子的哭叫聲傳遍了整個內廷。原本以為會看到一場兄弟喋血的殘酷場面的侍臣們全都松了一口氣,此時克拉文的哭叫聲,傳到他們這些喜歡這個孩子的人的耳朵裏面,反而感覺說不出的動聽。
  教訓完弟弟,斯沃左手牽著克拉文來到正殿,毫不猶豫,大大咧咧地高踞于王座之上。克拉文站在他的身邊,用小手抹著眼淚抽泣著。王座前,城中的大臣和貴族們都已經來到了殿中,戰戰兢兢地跪在沙思路亞眾人之後。其中有幾個本來還想奏請處死克拉文用以邀寵的傢伙,看到王子如此匠心獨運地處理了自己的“家事”,也就被迫打消了那齷齪的念頭。
  “把科德賴爾帶上來!”
  眾人回頭向殿門看去,前第一王子輔佐官、現王都執政官科德賴爾被五花大綁著由幾個衛兵押上殿來。
  斯沃面露得意的笑容,先不理科德賴爾,反而轉頭對莫德蘭斯說道:“你竟然沒有殺他,哼,你的才智真讓人佩服啊。”莫德蘭斯面無表情地回答道:“臣的才智,會忠心奉獻給陛下的才智的。”
  他們自顧自機鋒相對,科德賴爾突然在下面大叫了起來:“原來是殿下你要親手殺我嗎?那就請吧!只請不要忘記,克拉文是你的親弟弟啊,一樣擁有先王的嫡傳血統,你饒過他,我死而無怨!”
  坐在王座上的斯沃哈哈大笑,右手輕撫著身邊幼弟的頭。突然間,他止住了笑容,一改往日玩事不恭的樣子,用一副完全符合國王身份的神態和口氣說道:“德拉斯坦·科德賴爾,在就任王都執政官期間,盡心竭力,法制嚴明,所作所為值得褒獎。論其叛逆之罪,剝奪其子爵稱號,收回領地;論其才能與正直的秉性,現破格提拔為王國首相。來人——”斯沃用手一指:“鬆綁,送他回府。”
  除去莫德蘭斯,眾人都愣住了,科德賴爾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沒有繼續高叫求死,也沒有跪下謝恩,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被幾個衛兵帶了下去……
  斯沃坐在王座上繼續宣佈他早就在心中獨自擬訂好的旨意:“柯裏亞斯、坎德培、盧當、費朗四人,犯上作亂,剝奪其爵位、領地,家屬遷入王都看管。念其已死,不再給予更大的懲罰。所有協從黨羽,概不追究!”
  “左拉亞·莫德蘭斯,及其一干人等,待其學業有成,優先授予官職,現在各獎賞一萬第納爾以褒獎其功績。”
  “列文·瑪特晉升為男爵,仍舊統領王國近衛騎士團。封喀尼亞斯拉為子爵,任命為王家衛隊總司令,王家衛隊縮編為三個軍,分別以伊維特、胡德尼和凱三人為軍團長。潘·達克晉升為子爵,出任王國財政大臣一職。對其他有功人員的晉升和封賞,將在朕正式登基之日宣佈。”
  果斷麻利地宣佈完之後,斯沃用罕見的嚴肅目光掃過下麵鴉雀無聲的群臣:“還有什麼事情嗎?有誰還有意見?”
  “……”
  “就這樣,朕很累了,要休息,都散了吧。”

  雖然赫爾墨正發生著可能是建都以來最大最驚人的事件,柯裏亞斯公爵府的夜晚仍然一如既往的平靜。在公爵生前,是因為他討厭喧鬧,而現在這平靜得以持續則是拜斯沃的嚴令所賜。
  花園中,公爵千金露西婭·柯裏亞斯獨自坐在長椅上,她已經這樣坐了不知多久。
  她在等的那個人,過去每次從外邊回到王城,總是會在半夜裏翻牆來到這兒和她相會,但她並不知道那個人今夜還會不會來。就算真的來了,見面後他會說些什麼,完全無法預料,而自己該對他說些什麼,也根本想不出來。
  輕輕的腳步聲傳來,也許換了別人根本聽不見,但露西婭一下子便站了起來,她抬起頭,眼前出現的,正是那個令自己數月來日夜思念的人,現在這個人已經成為了這個國家新的君主。
  與好幾個月前離開王都時相比,斯沃有少許瘦了,征戰的勞碌與疲憊在他臉上清晰地表露出來。但他面對露西婭時,眼中的溫柔與親切一點也沒有變。露西婭心中猛地一酸,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她非常想走上去與斯沃擁抱,但馬上又將這股衝動強壓了回去。
  “在等我嗎?”
  斯沃的聲音聽上去比過去更多了幾分溫柔,不過露西婭拿不准這是不是也代表著一種疏遠。她控制住自己,儘量用平靜的聲音回答:
  “是……我想你可能會來的。”
  交換了這兩句話以後,兩個人都不知接下來說什麼好,一時間花園裏靜得出奇,只有微風吹動花木的唰唰聲偶爾響起。
  終於,斯沃開口打破了寂靜:
  “露西婭,我一直……在想你。”
  “……我也是。可是,咱們還能……在一起嗎?”
  “……你恨我是對的,如果我再有點出息,公爵也許就不會做這樣的決定……”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父親他一直對你有著錯誤的偏見,並不是你沒出息啊,我也從來沒有恨過你。”
  “……”
  “但是……畢竟和你為敵的人是我的父親啊。”露西婭低著頭,“象我這樣的人,是沒法留在你身邊的。”
  斯沃沉默了好久,問道:“你是說……因為我是公爵的敵人,所以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嗎?”
  “不,不是……但是宮廷裏的其他人會不能接受……對你來說也……”
  “其他人有什麼關係?無論如何我想和你在一起啊!只要你還在我的身邊,其他人……甚至這個國家怎麼樣都是次要的!”
  “你現在是國王了,不應該這麼想……”
  “別教訓我!”從相識以來斯沃說話的語氣還沒有這樣專橫過,但聽在露西婭耳中反倒有種奇妙的親切感,“我只在乎……你是不是願意留在我身邊!”
  露西婭抬起頭,晶瑩的淚水已忍不住從臉龐滑落:“我……願意。”
  兩人終於緊緊相擁在一起。天空中的星星閃動著格外明亮的光芒,仿佛也在為這對情人的未來而衷心祝福。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2:31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二十二章 殺手

(尤曼斯·卡貝爾的心路歷程之八)




[left]  十一月底,我再度進入法倫克城。[/left]
  蓋亞的內戰已經結束了,上代國王的長子金·斯沃·蓋亞終於戰敗了政敵,進入王都赫爾墨,也許不久以後,就要舉行加冕典禮。蓋亞國內的局勢逐漸穩定了下了,終究這是一場內戰,誰勝誰負,誰當國王,對於一般平民百姓來說,是根本無意義的選擇。
  我已經確定了自己艱難坎坷的召喚術師之路,我甚至脫下了身上的魔法師長袍。從卡茲魯一路南下,各處人們對我的態度和以前截然不同——因為我現在是一名召喚術師,是一個“無職業者”,是一個下等人。由此而生的不便和感慨,每一天都在重複,但我始終沒有重新穿上那身長袍……
  我的召喚術師之路,可以說是拉爾安排的,但我唯一不能索解的,是在法倫克魔法師公會圖書館中看到的那口鐵箱和其中的羊皮檔。那確實是近兩千年以前的筆墨質地和文字,那應該不是拉爾偽造了來指引我的。那麼,在如此古老的年代,古拉……不,應該是亞撒拉一族,就已經成為人類的受召喚者了,並且已經被人類發現了他們和聖山之間的聯繫。那份檔上除此外應該還包含更多的內容,但我反復研究自己所抄錄下來的文字,卻不得要領。我想,再去見見原件,或許會有新的發現吧。
  就這樣,再次進入法倫克城。
  但是,我已經無法簡單地進入魔法師公會了。現在,我是一名“低賤”的召喚術師,而不是“高貴”的魔法師……我只有暫時找旅店住下來,再尋找別的進入圖書館的機會。
  此次重返,就和上次來到這座古老的城市一樣,給我的人生旅程帶來了轉折性的變化。當然,那是我始料所不及的……

  當天晚上,我進入旅館附設的酒店,意外地遇到了熟人。
  “還記得我嗎?魔法師先生,”一個年青人從桌邊站起來,他的銀質護臂在燭光下隱約閃爍著寒光,“請這邊坐。”
  “你是……華史·繆倫先生?”我終於認出了對方,微笑著在他對面坐下來。
  “怎麼?為什麼不穿你的魔法袍?”繆倫幫我要了一杯勒度酒,笑吟吟地望著我。
  我也還報以一笑,卻並不想解釋:“你怎麼到蓋亞來了?”
  繆倫的笑容突然凝固了。他端起杯子喝一口酒,用一種和他年齡不符的格外沉穩的語氣緩緩說道:“因為沒有殺死我,而使你不能晉級,你後悔嗎?”
  我搖了搖頭。也許剛離開托利斯坦的時候,偶爾是會感覺到一絲悔意,雖然那和我的理智是完全背道而馳的;但是,時至今日,我已經下定決心成為一名召喚術師了,我還後悔什麼呢?
  “我被教廷稱為‘叛國者’,但其實我深愛自己的祖國,我只是反對教廷及其統治而已,”繆倫問我,“想聽聽我為什麼會成為‘叛國者’的原因嗎?”
  我點點頭。
  繆倫又重新微微一笑,但笑容多少有點苦澀:“我的父親就是一名‘叛國者’,他被教廷沒收了領地,被追殺,我和母親被作為賤民,押送到哈威爾的舊城區,在那裏度過了苦難的童年——那年我才七歲,而母親在我十一歲的時候,因為過度勞累而去世了。當時我恨自己的父親,是他,使我和母親離開錦衣玉食的生活,整天在垃圾堆中睡臥、掙扎。你去過舊城區嗎?瞭解那裏賤民和奴隸的生活狀況嗎?”
  我點點頭。繆倫繼續講下去:“十六歲的時候,父親把我從舊城區接走,送到蓋亞首都赫爾墨的魔法師公會學習,不久,我轉職為魔法劍士。因為那是為金·斯沃第一王子而復興的古老職業,成為魔法劍士的話,可以得到王子的照顧,可以相對降低學費……”
  他一邊說,一邊不住飲酒:“父親,在我十九歲的時候,終於被教廷派出的殺手刺死了,聽說他的屍體被剝皮後填以稻草,懸掛在哈威爾城門口示眾。那時候,我已經不再恨他了,因為我讀了很多書,是在蓋亞這種神權統治薄弱的國家讀的書。我逐漸瞭解到父親所反對的是什麼,所追求的又是什麼,瞭解他為什麼要放棄貴族的優裕生活,甘心成為一名‘叛國者’。因此,當父親舊日的同伴找到我,要我繼承父親遺志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繆倫敲敲桌子,又要了一杯酒,繼續說道:“你知道,現在統治托利斯坦的第五王朝,皮亞提教派占絕對統治地位。一千多年前,卡爾卡斯一世創立了這個新的王朝,同時頒佈《異端裁判法則》,完全禁止了除皮亞提等三個教派外的所有教派——據說在第四王朝末年,這些因為對神意的理解不同而產生的教派,大大小小要超過三十個。”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吧,他的面孔漲得通紅,聲音也逐漸高亢了起來:“神創造人類的本意究竟是什麼?只有不信仰神的、為惡的人才應該遭受神的懲罰,神可希望根據產業的多寡和出身的高低來將人類劃分為不同階級?我看到過不少豪門顯貴,甚至是神職人員,表面上比誰都要虔誠,但背地裏盡幹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他們有資格享受農民和工匠的供養,吃百味珍饈,住高樓大廈嗎?!我也認識許多貧苦的百姓,他們終年辛勤地勞作,他們從不忘懷神的恩情,可是卻連妻子兒女都無法養活!”
  我抬起右手掌,掌心向下,示意繆倫放低聲音。他望望我,吐一口氣,平靜了下來:“我有時候想——神究竟在哪里?在遙不可及的天外,還是就在我們身邊?神創造了人類,究竟有何用意,是為了自我完善,是為了與魔族鬥爭的使命,還是其實根本只是偶然的遊戲之舉?真理也許只有一個,可是,除了神以外誰又有資格說:‘我是唯一正確的’,從而把別人的觀點都罵成異端?你要知道,‘異端裁判’這種東西,並非神所創造的,也不是從神學誕生之日就存在的……”
  他濤濤不絕地連續發問,象冰雹般密集地砸在我的頭頂上。很多問題,在潛意識中,我也曾經懷疑過,但從來沒有象他這樣清晰縝密地思考和整理過。或許繆倫也只不過能提出問題而已,而並不能回答。那又怎麼樣呢?他的思想已經比大多數人都要深刻多了。
  “有沒有答案?”但我還是問道。
  “有一部分,”他回答,“神在我們四周,這山、這水、這世界,都是神的一部分。神愛我們,但就象生物界傳統的繁衍生殖一樣,神是靠一種本能創造了人類和其他物種。神對各個種族甚至各種生物都一視同仁,因為我們都是他的子女。各種生物都是如此,更不用說人與人之間了。所謂的富貴貧賤,都是人本身所造成的,不是神的本意。就如兄長自恃身高力大,霸佔了兄弟的飲食一樣……”
  我跟隨著他的思路思索著,偶爾點一下頭。
  “如果家庭中的食物並不充分,兄長霸奪兄弟的食物,也僅僅是自私而已。可是你看看那些富人們,他們已經牛羊滿圈、谷麥滿倉了,卻還要掠奪窮人的口邊之食——還要假借神的名義!”
  人是否應該生而平等呢?在這方面,我的固有理念,應該說是他和相近的,但是我前此並沒有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因此我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是點著頭,聽他講述下去。
  “我不敢說我的理念就是真理,但真理是需要摸索和討論的,”繆倫繼續說道,“如果教廷認為我是錯誤的,而他們秉持著神的真意,可以反駁,可以探討,而不應該將宣揚與其不同理念的書籍一律咒為異端,禁止甚至焚毀,不應該將宣揚與其不同理念的人,安上‘叛國者’的罪名,到處追殺。我已經無法在托利斯坦存身下去了,我的同伴一個個倒在我的面前,鮮血擦亮了我的眼睛,僅僅靠宣傳是沒有用的。我想去艾爾帕西亞,去多尋找一些志同道合的夥伴,甚至去雇傭一些戰士……”
  “你想向教廷宣戰?”我皺皺眉頭,“你想用暴力來解決問題嗎?”
  “不,”繆倫搖搖頭,“只是,當你的敵人手握武器的時候,你手裏如果沒有武器,是無法平等地與其交談的。三個月前,一個村莊的農民毆打了他們的教士——我承認打人是不對的,可是教廷竟然以暴亂罪派兵鎮壓,殺死了十二個人!究其原因,那位教士要求農民們在災年也繳納和豐年一樣重的賦稅,並說那是神的旨意!”
  他苦笑一笑:“這個世界上,假借神的名義行使的罪惡太多了,我不想再看下去……”

  那天晚上,我和繆倫談到很晚。回到寄宿的房中,久久難以入眠,快天亮的時候,才勉強進入夢鄉。一直到侍者前來敲門,送來早餐。隨早餐附來的還有一張紙條,是繆倫寫給我的。
  首先,他向我道別,他一早就上路前往艾爾帕西亞了。其次,他提醒我:“憑我的經驗,我發現有人在跟蹤你,朋友,希望你多加小心。”
  我悚然一驚。有人跟蹤我,為什麼?我自問沒有和誰結下過仇怨啊。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是需要做一些準備。我摩擦戒指,把努布放了出來:“幫我看著房間,如果有人擅自闖入……”
  “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的,主人。”小傢伙的興致看起來很高。
  離開旅館,我去了海邊。在法倫克城的東南方向,海邊礁石上矗立著一塊一人高的石碑,說明當年海精靈們,就是從此處登陸的。我把手放在石碑上,探查它的歷史——不過四五百年而已,怎麼可能精確獲知五千年以前的事情呢?
  走下礁石,我突然在海灘上發現了一條船——船而靠在海邊,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我走過去,看到一位老人,正在船頭曬他的魚網。
  “老人家,你竟敢下海捕魚嗎?”我微笑著問他。
  老人似乎是嚇了一跳,望著我的臉半天不說話。大概是我的微笑終於被他接受了,他相信我沒有惡意,於是打個哈欠:“沒辦法,要吃飯啊……”
  “海中風浪難測,而且據說有魔物出現……”
  老人笑笑:“風浪嗎?只要學會看天,風浪就可以避免啊。至於魔物——我打漁二十多年,還沒有碰到過,奇奇怪怪的大魚倒是有,捉到了也不敢拿到市場上去賣,只好自己煮湯吃。”
  我抬起頭,望著湛藍的天空,平靜的海面,同樣延續到不可知的遠方,心底突然產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老爺爺,你下海最遠能航到多遠呢?”
  “年青的時候,有時候下海整整五六天才回來啊。現在年紀大了,不行了——告訴你,年青人,海上有一些很美麗的小島呢,物產也豐富,我曾經想和家人一起搬過去住的。可是沒有人願意離開故土,去追求不可測的未來——一個人住過去也無趣啊……”

  我在海邊徘徊了很長時間,才回去法倫克城。
  大海是神秘的,甚至是恐怖的。因為不測的風浪和有關魔族的傳說,很少有人敢於進入海洋的深處。在目力所不可知的遠方,究竟有些什麼呢?有人說,大海的盡頭是無盡深淵;有人說,那裏有通天的壁障,而在壁障前面,是無數巨大的旋渦,阻擋探索者前進的道路;還有人說,大海直通魔族的世界……然而,全都是臆想,沒有人可以拿出證據。
  自從決定轉職為召喚術師,我發覺自己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學術領域,甚至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我的好奇心比從前千百倍地膨脹了起來。魔法的秘密、世界的秘密、宇宙的秘密、神的秘密,一切疑問都牽引著我走向不可測的遠方,就仿佛進入海洋的深處一般。有誰能夠肯定,海洋深處沒有美麗的海島、淳樸的居民,沒有直通神之聖殿的捷徑呢?
  我思索著,憧憬著,回到旅店中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才進房間,我就感覺到了一種異常的氣氛。這是努布催眠魔法的味道(直覺而已,天曉得魔法也有味道)。我走到寫字臺前,點亮油燈,然後摩擦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
  “刷”的一聲,抽屜從裏面被推開了,那小傢伙猛然躥了出來,跳到我的肩膀上,一臉得意的望著我。
  “辦妥了,主人,那傢伙在衣櫃裏。”
  “衣櫃?”我愣了一下,但立刻明白了努布的意思。我急忙走到衣櫃旁,打開櫃門——有個相貌普通的中年人,象個孩子一樣蜷縮在裏面,睡得正香,臉上帶著天真的笑容,嘴角邊還掛著一縷口水……
  “這是個殺手,他想要殺你啊,主人。”努布在我的肩膀上蹦蹦跳跳,象極了一隻小猴子。
  “你怎麼敢肯定?也許只是一個普通的竊賊啊。”
  “我知道,他是殺手,”似乎我的話傷了努布的自尊心,他撅起了嘴巴,“我碰過他,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他確實是個殺手!”
  我吃了一驚:“你能夠探測別人的思想?”我突然想到,努布的催眠能力,本來就是影響他人的精神,那麼,他會讀心術應該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吧。巴倫·奧華辛的話突然在我心中再度響起:“永遠不要輕視你的被召喚者,孩子。從來沒有無用的召喚能力,全看召喚術師怎樣運用而已。並且,說不定你的被召喚者還有更強的能力,是你所沒有發現的,甚至他的生命或能力會進化,你事先也無從知道……”
  小傢伙眨著眼睛,疑惑地望著我:“探測別人的思想?”他突然從我的肩膀上跳下來,拉拉我的衣襟示意我蹲下,然後一隻手摸著那個睡著了的傢伙的額頭,一隻手撫上了我的額頭——於是,一些奇怪的意念,突然擠入了我的腦海——

  “早晨起床,我很完美地洗漱打扮了一番——我知道,整潔得體的外表,才能給人留下好的印象。走出門,街上每一個人都有禮貌地和我打招呼:‘您早,沃倫先生。’我也很得體地向他們脫帽致敬。很快就走到了伯龍登街,那所‘南部蓋亞地理研究俱樂部’的門前。我敲了敲門,看門人從窗口看了一眼,就放我進去了。
  “‘啊,沃倫先生,’傑塔一如往常地在桌前繪製地形圖:‘是來閱讀最新地理學報告的嗎?’‘是的,有有關南方山脈的新報告嗎?’
  “傑塔點了點頭:‘我以為你會下個月才過來——好吧,跟我來。’說著站起身,向裏屋走去。我跟在他後面,經過兩間堆滿資料的房間,進入一道隱秘的暗門,裏面是一間明亮而寬敞的大廳。‘我們新裝修了,’傑塔驕傲地說,‘怎麼樣,很漂亮吧。哈哈,地下公會也並不一定要在地下。’……”
  我精神一振,在這個名叫沃倫的人的記憶中,竟然存在有關地下公會的情報——
  “‘好了,傑塔,’我不耐煩地問道,‘我沒有這種閒情逸志,說吧,有什麼任務沒有?’‘有,當然有啊,’傑塔取鑰匙打開立櫃,取出來一個信封,‘目標是見習魔法師尤曼斯·卡貝爾——據說他的實力已經達到元素魔法師的等級了。出價是兩百枚金幣,一百枚定金放在那裏的桌子上,任務內容和魔法師的個人資料放在信封裏了。怎麼樣,有興趣嗎?’‘好吧。’我點點頭。雖然魔法師是最困難的目標,但是兩百枚金幣確實是一個不小的誘惑。
  “我接過信封,並且裝好了金幣,若無其事地回到了家中。然後,我以最快的速度改變了裝扮。現在,我的裝束就象一個即將遠行的旅人一樣。
  “‘又要出門去勘查嗎?沃倫先生?’出門後,街上的行人依舊友好地和我打招呼。‘是啊,是啊。’我也不住向他們點頭……”
  努布講得沒有錯,這傢伙確實是一名殺手,並且他確實是從地下公會領得的任務,想來刺殺我。是誰交付地下公會這一委託任務的呢?誰和我有這樣的深仇大恨?我閉上眼睛,繼續“閱讀”對方的思想——
  “依據資料上的說明,目標現在應該在蓋亞南方城市法倫多城中——雖然沒有任何跡象他會在那裏長期居留下來,但是先去那裏打聽一下,還是絕對是必要的。
  “於是來到法倫克後,我首先找到了這裏的魔法師公會。一個魔法師每到一地,一般都必然會先去當地的魔法師公會。
  “‘卡貝爾先生嗎?他來過,還在圖書館中查閱了許多有關於召喚術師的資料呢。他可真奇怪,一個魔法師為什麼對這些東西感興趣?’聽到這樣的情報,我的心中開始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
  “又試著和地下公會聯絡一下,他們給我提供的情報更為詭奇,據說卡貝爾有轉職成為召喚術師的意向,並且:‘你就在這裏等吧,他應該還會回來法倫克的——原因?你不必要知道。’
  “我的預感越來越壞了……轉職這種行為,在大陸上是很少有人願意做的。當一個人轉職以後,他也許會喪失以前的能力,雖然在這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他會逐漸擁有兩種職業技能,但這種情況很少,就像古老相傳的格言一樣——‘追二兔者不得一兔’。
  “因此,通常進行轉職的傢伙都註定了一輩子沒有出息。奇怪的是,還是有某些人為了那渺不可及的特異的可能性,堅持這種危險的行為。要是卡貝爾也是這種人那就太好了!不過,萬一他是那種具有特殊能力的特例怎麼辦呢……不,不,不,凡事不要太往壞處想,如果他真的是個笨蛋呢?那樣的話我可以輕輕鬆松得到兩百枚金幣啊!
  “好,我就暫時在法倫多住下來,等著他吧……”
  看起來是個思維簡單的傢伙呢。真奇怪這樣的人也可以成為殺手。下面一段記憶很混雜,而且很無趣,直到我再度來到法倫多,而沃倫也發現了我——
  “那應該是‘叛國者’華史·繆倫,卡貝爾竟然和他如此親密地交談,也許這就是他會遭人忌恨,從而產生我所接受的暗殺任務的原因吧……不,我才不管,也不應該管是誰交付的這個任務,我只要完成任務,獲得報酬就好了。
  “趁著卡貝爾走出旅館,我悄悄溜了進去,在房間中伏擊他,也許是最好的選擇。我從後面的窗戶翻進了目標的房間。房間裏沒有什麼傢俱,一張寫字臺,一張床,還有一個靠在牆邊的衣櫃。
  “藏在衣櫃裏是個不錯的主意,我輕輕打開衣櫃,發現裏面並沒有衣物——我藏進去,靜靜的等目標出現。
  “過不多時,一陣突然睡意湧上心頭。到底怎麼回事兒?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我竟然會犯困?還記得某次的任務是暗殺一個騎士,為了完成任務,我足足七天七夜沒有睡覺。為什麼這次竟然會……
  “這種感覺奇怪地圍繞著我,久久揮之不去……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

  結束了,這個傢伙睡著了。我贊許地望了努布一眼,小傢伙得意地放下他的手,重新跳回我的肩頭。
  我就這樣蹲在殺手身邊,沒有站起來,而是靜靜思索著。也許沃倫的想法是對的,因為和繆倫的接觸,使得某些人想要殺死我。除此以外,我應該沒有任何的仇敵。
  怎麼辦呢?即使這次保住了性命,可是也許對方還會再次派遣殺手前來,並且是通過的地下公會——想到地下公會的神秘和神通廣大,我不禁打了一個寒戰。還是避之則吉吧。
  突然,一個奇怪的想法躍入我的腦海。我轉頭問肩上的努布:“想不想……和我一起出海去?”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2:36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二十三章 神授之王






[left]  蓋亞曆三二七年十一月一日,蓋亞王城赫爾墨舉行了隆重而儉樸的登基儀式,金·斯沃·蓋亞正式成為蓋亞王國國王,排除僭王克拉文,而直接繼第九世奧古斯特王以後稱第十世國王。

  按照斯沃的本意,登基儀式要盡可能的盛大而華麗,但是這一方針直接被新任宰相科德賴爾否決了。“國家初定,百廢待興,國庫裏哪來那麼多錢擺華而不實的排場給人看?如果陛下堅持的話,也可以,不過請給我足夠的時間,我計畫用三年時間使蓋亞的經濟恢復到戰前,再用三年為陛下積攢起足夠舉行盛大登基儀式的經費——如果陛下可以等待,同意六年後再正式登基的話。”
  斯沃氣得差點把手裏的酒杯摔了。他強忍怒氣,揮手斥退科德賴爾,然後轉身問侍立在旁的新任財政大臣潘·達克子爵:“目前國庫——真的拿不出那麼多錢來嗎?”“是的,陛下。”潘躬身回答。
  “好吧,好吧,就算我的要求過份了點,他也不該用那樣的言辭來應對,”斯沃從御座上站起來,跺著腳,“什麼意思嘛。‘六年後再正式登基’,幹嘛?諷刺我?不追究他的叛逆之罪,反而任命他為首相,他就用這樣的態度來還報我的恩德嗎?!”
  潘微微一笑:“陛下,本來臣以為陛下對科德賴爾的提升,純粹出於對政治影響方面的考慮。現在臣才知道,陛下確實有識人之明和用人之量。”
  “算了吧,別恭維我,”斯沃的臉色和緩了下來,“我只是一時找不到比他更合適的宰相人選而已——政治影響方面,是啊,我當初是那樣考慮的。可是那傢伙……啊,也許我以後要被迫天天和這批頑固的傢伙鬥嘴了……”
  德拉斯坦·科德賴爾,是擁立克拉文為王和討伐合法繼承人斯沃的首謀之一,但在斯沃進入王都赫爾墨以後,不但未被斬首,反而一步登天成為了首相,這一任命使朝野內外議論紛紛。各種揣測和傳說象楊絮般漫天飛舞——
  “科德賴爾一定早就歸附了國王陛下,在赫爾墨城中做內應啊。”無知小民這樣說道。
  “這是做給大家看的啊,連科德賴爾都不殺反而升官,那麼原來擁護克拉文的大臣和貴族都會大松一口氣,這是安定人心的高明舉措。反正柯裏亞斯和坎德培之流都已經死光了,就剩科德賴爾一個,他也鬧不出什麼亂子來。”貴族們如此議論。
  “其實呢,那是為了露西婭小姐啊!露西婭小姐是柯裏亞斯的千金,陛下所以把對科德賴爾和坎德培之流的處置決定區分開來,是為他不久以後娶叛臣之女打下伏筆呢。”浪漫主義者如此不著邊際地臆想。
  “很簡單啊,科德賴爾當王都行政官的時候很得人心,陛下初入赫爾墨,為了穩定城內百姓之心,當然不能殺死他啦。”自以為聰明的現實主義者這般到處宣揚。
  然而作為當事人的科德賴爾,卻是思路最為混亂的一個。他無法為斯沃此舉找到惡意的解釋,然而若認為此舉是正當的、恰當的,無疑又要完全推翻他對斯沃的一貫評價,從而把奧古斯特王薨逝後自己與柯裏亞斯宰相等人的一切所做所為全部否定掉。他尊敬柯裏亞斯,他不能這樣幹。
  他也試圖從斯沃的輔佐者身上,找到一些驚人的政治素質,從而解釋到目前為止所發生的一切。但是,喀尼亞斯拉只是一位正直的老軍人,潘·達克唯一在經濟規劃上稍有一日之長,斯庫裏·亞古和布拉德則只是高明的魔法師而已,政治才能方面宛如白紙。
  他疑惑,他痛苦,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受到晉升宰相的任命以後,他木然地被沙思路亞兵帶回了自己的家。他被莫德蘭斯等人監禁了大半天,蓬頭垢面,饑腸轆轆,卻既不洗沐,也不用飯,一個人坐在書房裏發呆,左思右想,不得要領。他一度想過自殺,但是才拔出了匕首瞄準胸膛,又鬆手將它放在了桌上——“不,我不能這樣帶著疑問死去……”他想。
  神思恍惚中,突然一個柔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恭喜你啊,宰相大人。”
  科德賴爾不快地回過頭來,站在身後的,是一位裝束優雅的貴婦人,金色的長髮,淺藍色的瞳仁,略帶神秘的微笑。科德賴爾的心情立刻平靜了許多——那是他的堂妹,菲爾斯伯爵夫人羅尼妲。
  “你怎麼來了?”
  “來阻止你自殺啊。”羅尼妲微笑著,眼望桌上的匕首。
  科德賴爾抓起匕首,重新插回鞘中:“不,我還不會自殺——羅尼妲,曾經有過傳聞,你和斯沃走得很近……”
  “傳聞?”羅尼妲搬過一把椅子,在科德賴爾身邊坐下,“你曾經因為這件事大罵過我一場,忘了嗎?”
  “你……你知不知道,斯沃的改變為什麼會如此之大?削去我的爵位,沒收領地,卻又任命我為新的王國宰相。這是他自己的主意嗎?他究竟想幹什麼?”科德賴爾並不期望從堂妹口中得到答案,他只是下意識地將自己心中的疑問組織成語言而已。
  羅尼妲微笑著:“以才能來說,你最適合做宰相啊,難道你認為這一任命不適當嗎?”
  “可我是擁立克拉文王和討伐斯沃的主謀啊——而且以斯沃的能力與性格……”
  “能力?性格?你真的瞭解他的能力和性格嗎?目前蓋亞國內,只有你最適合做宰相了,一個沒有爵位、沒有領地的宰相,一個國王隨時可以撤換甚至殺死,也不會有人提出反對意見的宰相……”
  科德賴爾悚然一驚。羅尼妲繼續說道:“你只要做回過去的你,認真幹好國王交付的職務就可以了。你不明白斯沃任命你為宰相的用意嗎?那麼你就耐心地等待下去,總會有謎底揭曉的一天的。”
  科德賴爾長舒了一口氣:“說得對,那我就等著看吧……”
  第二天,他就進入宰相府邸,若無其事地開始了工作。內亂初定,有許多事情需要重新整理和規劃。他的這一態度,遭到了朝野上下很多非議,但科德賴爾本人卻似乎根本無動於衷。
  數日後,舉行了斯沃國王的登基典禮。這一典禮雖然略嫌儉樸了些,但科德賴爾對其整個過程規劃得非常隆重和有序,終於使斯沃心中僅存的一點不快,也很快煙消雲散了。尤其是,科德賴爾請潘和喀尼亞斯拉從沙思路亞軍中挑選了三百名勇士組成方陣,參加到王家衛隊和王國近衛騎士團的檢閱隊伍中去,這點讓斯沃非常的滿意。他第一次看到自己親手組建的沙思路亞軍裝備上如此精良,甚至超過王國正規部隊,不由露出了會心的微笑,轉頭輕聲問陪同檢閱的科德賴爾:“你是在暗示,朕可以將沙思路亞軍也改編為王國正規軍隊嗎?”“不是可以,”科德賴爾回答,“而是必須。沙思路亞軍是陛下您的,而不是達克子爵的。沙思路亞城亦複如是。”
  在城外檢閱完軍隊以後,斯沃在群臣的簇擁下,騎馬進城,前往城北的神廟參加加冕典禮。當蓋亞地區最高主教泰德勒斯將金質王冠戴到斯沃的頭上,宣佈他為蓋亞王國第十世神授之王的時候,莊嚴的樂聲響起。“這就結束了嗎?”斯沃有點意猶未盡。
  大封群臣,重新構築國家結構,斯沃將沙思路亞軍改稱為國王禁衛軍,收歸中央執掌,編制為五千人,改任卡休·喀尼亞斯拉為王國軍政大臣,兼任國王禁衛軍司令。王家衛隊則仍舊起用達昂·南肯伯爵為總司令。
  登基儀式結束後,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來找斯沃:“恭喜你。好了,請支付酬勞,然後我該告辭了。”“酬勞?”斯沃笑了起來,“你在說什麼啊,當初我並沒有明確地表明要雇傭你作戰啊。”“好,”希格蒙德轉身就走,“那我告辭了。”
  “幹什麼,開個玩笑而已嘛,”斯沃趕緊上前拉住他,“我不清楚你的意願,所以沒有在儀式上封你任何官職。不過,還是希望你能夠留下來幫助我。”
  “説明?我只是一個雇傭兵,我能幫你的,已經都做完了。戰爭結束了,我也該離開了。”“離開,去繼續追求你那渺茫的‘心之光’?”斯沃笑笑,“其實我也想像你一樣,到各處去遊玩啊,可是——唉,被迫要困在這華麗的宮廷之中。”
  希格蒙德冷笑:“我行走各方,並不是為了遊玩哪。華麗的貴公子……啊不,現在是華麗的國王陛下,也只有華麗的宮廷最適合你吧。”“別走吧,我還想你留下來訓練輕騎兵部隊,我準備將其擴編為五百人……啊不,一千人……”“我已經把一切都交給喬·邦德諾了,他是個勇猛的軍人、誠信的臣子。”說著話,希格蒙德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等等,我送你。”斯沃急忙在後面追趕……
  才剛送走希格蒙德,斯庫裏·亞古又出現了:“我是來告辭的……”“什麼呀,你也要走?”斯沃握著斯庫裏的手大叫,“早知道這樣,我寧可不要勝利!”
  “你在說什麼啊?”斯庫裏疑惑地望著他。“我雖然只任命布拉德為宮廷魔法師,可是仍然希望你能夠在蓋亞國中任職啊。我已經想好了,你暫時作為王家顧問官留下來,怎麼樣?希格蒙德那傢伙已經溜掉了,你不要再離開我啊。雖然戰爭結束了,但是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啊,還有許多事情要你幫我啊……”
  斯庫裏撓著頭:“可是,可是……我終究是魯安尼亞人啊……”“那又有什麼關係?我並沒有那種陳腐的國家觀念啊。是你自己不要當宮廷魔法師的啊,原來我還想讓你擔任這個職位呢……”“我不是這個意思,布拉德做宮廷魔法師最合適啦,”斯庫裏的臉漲得通紅,“可是總該讓我回家鄉看看吧,我已經半年多沒有回去啦!”
  “啊,你想回魯安尼亞看看?”“是啊。”“多久回來?”“運用魔法陣很快的,也就三五天吧。”“這樣啊,”斯沃長出了一口氣,“你這傢伙真是不會說話,嚇我一跳……”
  馬背上馱著斯沃給予的兩大袋寶石,希格蒙德才剛離開赫爾墨城,就被一位全副武裝、手提長劍的騎士攔住了去路。
  “雷歐·布萊諾?”希格蒙德問。
  “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那名騎士也問。
  “互通姓名?”希格蒙德笑了,“你是要和我較量嗎?”
  “是你殺死了特蕾莎·塔比奧拉?”雷歐·布萊諾問道,“她是我的朋友!”
  “那是在戰場上……”“是的,如果在戰場上和她站在不同的陣營,我也會殺死她的——如果我能夠打得贏她的話。可是你為什麼要斬下她的首級,讓她的靈魂不能升入天國!”布萊諾的語聲越來越響,幾乎是在吼叫了。
  希格蒙德笑笑,他想起了傳聞,據說四年前,塔比奧拉就是擊敗了王國近衛騎士團中的第一猛將雷歐·布萊諾,才受到蓋亞國內各方面關注的:“那只是我的習慣而已。天國?我不相信有那種地方存在,連《夢喻》上也沒有記載。”
  《夢喻》,是成書於近兩千年前的有關神學方面的經典作品,現在作為托利斯坦教廷的宗教裁判第一參考書籍。許多成書於那個時代的宗教典籍中,都沒有人死後升入天國或墮入地獄,受到神祗審判的說法,這一傳說,似乎來源於其後的托利斯坦第四帝國羅曼尼·聖·卡揚統治時候,那段被稱作“神權的末日”的時期。
  “作為同僚,我不能殺你,”布萊諾對希格蒙德吼道,“如果你離開蓋亞,你就不再是我們國王的朋友,而只是一個卑劣的雇傭兵而已。我要為我的朋友向你復仇!”
  “是這樣,你是幫你們國王來勸我留下的嗎?”希格蒙德解下了掛在馬鞍上的釘錘,“為什麼不拿你的騎槍來,為了表現所謂騎士的公平?用劍你打不贏我的。”
  “那就試一下吧!”布萊諾說著話,策馬揮劍沖來。
  希格蒙德微微一笑,駁馬就跑,布萊諾大叫著,在後面緊緊追趕。兩匹馬的腳力相近,可是布萊諾本來就身高體重,再加身著騎士重鎧,跑不到四五裏,就被希格蒙德遠遠拋在了後面。“回來和我較量!”他大叫著,“如果你還是個男人的話!”
  又追了兩三裏路,已經完全失去了希格蒙德的蹤影。布萊諾氣哼哼地勒住坐騎,才準備回城去,突然斜刺裏一騎沖來,他慌忙橫劍防禦,“當——”的一聲,劍脊遭到重物敲擊,震得他手臂發麻。
  對方來勢很快,兩馬還未相錯,那重物又連續發動了三次攻擊,布萊諾終於抵受不住了,五指一松,長劍飛出七八尺外,他自己也一個跟頭,掉下馬來。
  敵人駁轉馬頭,站在他的身前——那正是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說過了,你打不贏我的。”說完話,雇傭兵面無表情地策馬離去,只留下布萊諾一個人,坐在地上破口大駡:“卑劣!卑劣的小人!”
  當晚,在蓋亞王宮中舉辦了盛大的舞會,除科德賴爾推託說公務繁忙,未能到場外,所有赫爾墨城中的舊勳新貴,全都濟濟一堂,連向來沒有出席王家舞會資格的許多平民商人,竟然也受到了邀請。
  羅茲和伯恩斯坦,本來斯沃準備贈予二人勳爵的稱號,但是被婉辭拒絕了。“好吧,也許你們要保持平民商人的光榮。”斯沃也並沒有勉強。舞會上的二人,很拘謹地坐在角落裏,小口啜飲著美酒,生怕在這陌生的場合中因舉止不得體而出醜。
  斯沃本來邀請露西婭一同參加舞會,但可惜的是,公爵千金並不想那麼快就在公開場合露面,斯沃只好讓赫爾墨社交界最為光芒四射的美女——已故菲爾斯伯爵的未亡人羅尼妲陪同他出席。
  “國王陛下萬歲!”當斯沃出場的時候,歌功頌德的聲浪從四面八方不斷湧來,從來厭惡參與類似場合的斯沃,似乎變了一個人似的,風度優雅地頻頻點頭,向臣子們舉起酒杯。
  “陛下醉了嗎?”當舞曲響起時,和斯沃一起翩翩起舞的羅尼妲輕聲問道。
  “開玩笑,你知道我的酒量。”斯沃面帶難以捉摸的神情。
  “酒,不會讓陛下沉醉的;可是‘萬歲’的呼聲就難說了。”羅尼妲展露她神秘迷人的微笑。
  斯沃摟著羅尼妲,隨著舞曲的旋律,轉到一個相對冷清的角落,低聲問道:“科德賴爾那傢伙現在怎樣?他還憎恨朕嗎?”
  “憎恨?不,他只是討厭陛下而已。而現在,他的心中,充滿的是懊悔和疑惑。”
  “哼哼哼哼,”斯沃奇怪地笑了起來,“他很快就要憎恨朕了,等朕向他提出稱帝計畫的時候。”
  “什麼?”連從來對斯沃的所做所為都不感到驚訝的羅尼妲,也突然揚起了眉毛,“你要稱皇帝?!”
  斯沃沒有回答他的詢問,因為他在人群中突然發現了一個人:“那傢伙……他又出現了。”
  “貝納威爾子爵,”羅尼妲順著斯沃的目光望過去,“從三個月前開始,他就突然從赫爾墨的社交界消失了,對應你的勝利,此人今天大有忠臣的味道。”說著,她也不禁莞爾笑了起來,因為她知道斯沃對此人的評價——“長袖善舞的社交界怪胎,一心想往上爬的傢伙,我應該對他還沒有惡感,但也絕不會產生任何好感!”
  一曲舞罷,斯沃面露詭異的笑容,親吻了羅尼妲的手背,低聲說道:“忠臣嗎?是的……我怎麼差點把他忘記了,如果沒有他,甚至不會有我今天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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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2:37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二十四章 凶兆




[left]  三百年前,赫爾墨·蓋亞肇建蓋亞王國的時候,其疆域不過以赫爾墨——原名安布洛爾——城為中心的一個小王國而已,長寬都不過兩百餘裏,還不到奧古斯特時代的十分之一。其後,用武力征服或經濟吞併、外交壓制,將大陸東南部的近百個僭主政權納入版圖,蓋亞王國才得以逐漸達到今天的龐大規模。[/left]
  因此,蓋亞國內,貴族城堡和封地林立,實際王家所能夠直接掌控的,還不到四分之一。各貴族領中,象維爾泰斯、坎德培、達克等是歷代功臣新領,約占全國領土的五分之一左右,而象塔比奧拉、蘇納底、凱塞等則是舊日僭主政權的殘餘,約占全國領土的二分之一還強。金·斯沃在登上王位以後,立刻借參與以坎德培伯爵為首的謀逆的罪名,毫不留情地處罰舊貴族。從公爵到普通爵士,被裁撤封地的超過五分之一,而被削減封地的,更超過三分之一。
  其實這種風暴,歷史上所在多有,但一般情況下,在裁撤和削減舊貴族領地的同時,一般也會大賞功臣,再封賜許多新的貴族。然而,斯沃在對有功之臣大幅度加官晉爵的同時,新封贈的領地卻少得可憐。
  而平定叛亂的最大功臣潘·達克男爵,也被晉封為子爵,轉封到王都西方的洛斯瓦爾地方,其領地面積要稍大於沙思路亞舊領,但經濟狀況還不足舊領的三分之二。原沙思路亞領劃歸王家直轄,沙思路亞城被定為陪都,斯沃任命他的最後一任王子輔佐官米德·梅爾瓦男爵為陪都行政官。
  然而,斯沃出人意料地重賞了一個人,那就是長袖善舞的貝納威爾子爵。原因是他向原財政大臣艾克斯·盧當提供了有關薩頓·巴蘭格以克拉文作誘餌圍捕希格蒙德的情報,坐實了巴蘭格的罪名,直接導致柯裏亞斯陣斬巴蘭格,斯沃大加褒獎,賜予他財政次官的要職,晉升為侯爵,並將貝納威爾的采邑加增了整整一倍。

  羅蘭多·卡龍·貝納威爾,時年二十六歲,是朝野矚目的青年貴族。從他還是貝納威爾子爵公子的時候起,就開始混跡於赫爾墨上流社會。他年輕、英俊,學識淵博,風度翩翩,得到貴族們的普遍好感,無論是柯裏亞斯党還是修內斯黨,都有不少人成為他的至交好友。就其本身的性格而言,本來也應該成為斯沃的朋友的,但是斯沃卻一直對他避之惟恐不及。
  “殿下不要整天和下層市民、百姓來往,失了王家的體統,象貝納威爾子爵那樣的青年才俊,才是殿下應該經常往來的啊。”據說,梅爾瓦男爵曾經這樣規勸過當時還是王子的斯沃。
  “科德賴爾是個討厭的傢伙,可是他卻不會說出這種話,”傳說中,斯沃是這樣回答梅爾瓦的,“那種戴個惹人喜愛的面具,一心想往上爬的傢伙,我才看不上呢。”
  然而,出乎朝野意料之外,甫登王位的斯沃,卻那樣重賞並且重用了貝納威爾。更出乎人們意料的傳聞是,貝納威爾當殿跪拜,堅持請求國王收回對他的獎賞。斯沃的目光似乎是誠摯的:“不必謙遜,愛卿。你的功勞不能被湮滅,我還寄希望你能夠用你傑出的才能來輔佐朕呢。放你兩個月長假,回去打點接受新增的領地,然後回王都來開始你的工作。”
  “陛、陛下……”貝納威爾顫抖著抬起頭,“臣瞭解了……已經如此了,臣遵命……可是,臣立刻就可以開始王國財政的工作,不需要……”
  “回去吧,回去貝納威爾,記得,兩個月以後回來,朕等著你。”斯沃微笑著揮了揮手。
  平日倜儻瀟灑的貝納威爾,突然象變了一個人似的,目光散亂,蹣跚著出去了。當天下午,他派人送急信給羅尼妲·菲爾斯,請求伯爵夫人在國王面前進言,收回讓他回去領地的命令。在遭到委婉的拒絕後,他留下一封信給羅尼妲,然後收拾行李,當晚就離開了赫爾墨城。
  信中寫道:“佩戴黃金者,會被黃金腐蝕;掌握權力者,會被權力腐蝕。我本來以為只要瞭解了黃金的價值,就可以瞭解佩戴它的人的價值,只要瞭解了權力的大小,就可以瞭解掌握它的人的價值。我忽視了人本身的價值,這是我自蹈死地,與人無尤。”
  在突然明白了貝納威爾的處境和他信中含意的羅尼妲急忙追出王城的時候,那位年輕的新貴已經去得很遠了。

  在貝納威爾才出王城的時候,遇到了好友左拉亞·莫德蘭斯——其實莫德蘭斯已經在這裏等他很久了。自從殺死坎德培等人以後,這位伯爵公子立刻身價百倍,既得到了斯沃的讚賞,又在民間傳說中成為討逆複國的大英雄,受到朝野上下一致矚目。
  “羅蘭多,”莫德蘭斯跳下馬來,叫著貝納威爾的名字,“一切都安排好了嗎?”
  “還需要安排什麼嗎?”面色灰白的貝納威爾走下馬車,苦笑著,“你是個真正的聰明人,請你告訴我,我還有沒有免死之道?”
  莫德蘭斯搖頭:“我想知道,當初是誰把那條情報遞送給你,讓你如今成為王家衛隊眼中釘、肉中刺的?”
  “是伯恩斯坦,就是那個如今和羅茲一起成為陛下身邊大紅人的平民商人伯恩斯坦——我不怪他,他利用了我,我也利用了他。真正把我押上斷頭臺的是陛下,我看錯了陛下,是我自取死道。”
  “是啊,”莫德蘭斯歎一口氣,“我們當初都看錯了他。柯裏亞斯他們都已經死了,科德賴爾和瑪特都還有利用價值,為了平息薩頓·巴蘭格殘黨的憤怒,把他們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只有犧牲你了。不過,他現在只是把你這樣的人做為棄卒,什麼時候他忍心犧牲自己身邊最親密的人,他才能夠成為一位真正的霸主。”
  “也許那才是真正的他——你想推動他完成真實的自我嗎?”貝納威爾雙手撫著臉,輕聲問道。“也許吧,”莫德蘭斯俯身拍拍朋友的肩膀,“永別了,羅蘭多。”
  “好在,我的名字會在史書上留下吧——雖然這並非我一向所追求的。”貝納威爾拉起衣領,以遮敝嚴冬的寒風,點點頭,跨上馬車。車夫一聲吆喝,四輪滾動,逐漸消失在淒寒的夜色中。
  回城的路上,莫德蘭斯遇到了羅尼妲的馬車。“也許,直到今天,羅蘭多也才發現了真正的自己。”他這樣對伯爵夫人說道。

  也許是同一時候,數百里以外,回到荷裏尼斯的斯庫裏·亞古,邁進了魔法師公會的大門……
  “嗨,納林。最近好麼?”
  公會接待員納林抬起頭,驚訝地望著走進來的年輕魔法師:“啊,亞古先生,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到啊——大概有快一年沒回來了,真懷念啊,故鄉的氣息——我不在的時候,有什麼有趣的事情發生嗎?”
  “……沒,沒什麼……還是老樣子吧……”納林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安,含糊地回答道。
  “怎麼了?好象有什麼事發生。”敏銳的斯庫裏立刻捉住了他這一細微的表情變化。
  “沒有,真的沒什麼,”納林趕緊岔開了話題,“說到您,亞古先生。聽人說,這次蓋亞內戰,您出了不少力呢。那麼在蓋亞的宮廷魔法師名單中,應該就有您的名字了吧。和貝內文托·阿爾沃多佛的那場對決,被吟游詩人們傳遍了整個大陸呢。”
  “呵呵,那是布拉德先生的功勞啊。”
  “誰說的……您太謙虛了……”
  “你們兩人說點有營養的話吧,”不耐煩的西兒,從水晶裏探出頭來打斷了兩人的交談,“斯庫裏啊,與其在這裏閒聊,不如咱們去找女王玩兒吧。”
  “別瞎說……”
  “去吧,去吧,我這裏還有事呢。”納林連忙低下頭去,儘量掩飾住眼中驚慌的神色。
  西兒得意地、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納林,斯庫裏也仿佛察覺到了空氣中的某些東西,於是匆匆告辭,走出去了。
  斯庫裏的背影才剛在門口消失,一個人影立刻從邊門閃了出來。
  “哼哼,果然不出閣下的預料,”那人望著斯庫裏離開的方向,冷冷一笑,然後轉過頭去,“納林,你很聰明,沒有說不該說的話,閣下將會賞賜你的。”說完,那人立刻消失在一陣淡淡的煙霧中。
  納林擦了擦額頭沁出的冷汗,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全能的神啊,保佑女王,快點結束這場噩夢吧……”

  斯庫裏走出魔法師公會的大門,原本輕鬆的心情,被一種莫名的焦慮束縛了起來。剛才在公會中所感受到的那種惡意的魔法波動,盤旋在他的心頭,久久不能消失。他打消了原本要回家和到“好鄰居”酒館看望布特大叔的計畫,徑直來到了王宮前——
  “請通報,我要求見會長庫比歐閣下。”
  衛兵面無表情地回答:“庫比歐閣下不在……”
  “不在?那我請求覲見女王陛下。”
  “女王?你以為你是誰?!”
  西兒叫了起來:“誰?這位元是元素魔法師斯庫裏·亞古先生,蓋亞王國的宮廷魔法師!”
  “那又怎麼樣?奉魔法師公會副會長歐薩姆閣下的命令,任何人沒有魔法師公會的書面許可,不得進入王宮!”
  “是女王陛下允許我們隨時可以覲見的!”
  “那麼證明呢?有誰可以證明?”
  “……”
  斯庫裏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算了,西兒,我們走。”
  “可,可是……”
  “我們走!”
  斯庫裏轉過身,大步向來路走去。走了不到半裏,西兒突然從水晶中跳出來,趴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喂,注意,有人在跟蹤我們。”
  “我知道了。”斯庫裏眨眨眼睛表示明白,於是更加快了腳步,向居民比較稀少的城南走去。來到一個拐角,突然向旁邊一閃……
  藏在街道拐角的魔法師,靜靜地傾聽著顯得有些慌亂的腳步聲逐漸靠近,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跟蹤者的衣領——能夠這麼準確地掌握敵人的動向,完全是拜託藏在另一邊的西兒打手勢指點的功勞——另一隻手幻化出暗綠色的光芒,蓄勢待發。他逼近敵人的臉,這是一張年輕的端正的面孔——
  “你是誰?”斯庫裏用低沉的,絲毫不容對方違抗的聲音問道。
  “我是見習魔法師艾隆·薩魯特,”年輕人好象並不害怕,並且舉起雙手來表示自己並無惡意,“我是受魔法師公會會長庫比歐閣下的委託,來向亞古先生您傳達一項指令的。”
  “哦,是這樣。”斯庫裏輕輕放開了對方。艾隆稍稍後退一步,整理了一下稍稍淩亂的衣領,雙手交叉在胸前施了一禮——這是魯安尼亞的宮廷禮節——“元素魔法師斯庫裏·亞古先生,我奉庫比歐閣下的命令向您轉達……”說到這裏,他向四周看了一下,苦笑道:“亞古先生,能不能另找個地方呢?”
  “那好吧,請跟我來……”斯庫裏微笑著,“不要稱呼我‘先生’,我比你大不了幾歲,叫我的名字斯庫裏就可以了。”
  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了斯庫裏家附近的“好鄰居”酒館。老闆布特大叔正好有事不在店裏。斯庫裏和艾隆兩人找了一個角落坐下,向侍者要了兩杯蘇尼亞水和一杯瑪蘭尼發泡酒(是給西兒的)。
  “我奉命向您傳達的命令是:‘請儘快離開荷裏尼斯,並且早日回到蓋亞去,我會在合適的時候給你新的指令的’。”艾隆喝了一口飲料,一字一頓地說道。
  “這,這算什麼命令……沒有更明確一點的指示嗎?”西兒在旁邊插嘴。
  “很抱歉,就這些。這還是通過女王親衛隊傳遞出來的口訊。”艾隆聳聳肩膀,回答道。

  以魔法立國的魯安尼亞,並沒有設立類似蓋亞或是托利斯坦一樣的完善的政府機構和正規軍隊體制,換句話來說,魯安尼亞的國家機器,仍然停留在魔獸紀元初期普遍應用的古老形態上。
  這個魔法強國通過歷代女王和魔法師們千絲萬縷的聯繫,形成了一套特殊的政府系統:國都及其附近地區的治理,完全是由魔法師公會全權辦理的,地方上則由當地領主獨斷治理。整個魔法王國,由女王(其實是魔法師公會)直轄領和超過三十個的強大貴族領所組成,貴族領的人口之合,要超過女王直轄領兩倍到兩倍半。王國沒有統一的成文法典,沒有完善的貴族領監督機構,感覺上,仿佛是鬆散的國家聯邦。周邊地區的一些殘餘僭主政權,如果想要加入成為王國的一部分,手續也很簡單,只要政權首腦前往荷裏尼斯覲見女王,承認女王是自己唯一的主君,就可以了。
  魯安尼亞首都荷裏尼斯及其周邊直轄領的的防務,除了依靠強大的魔法師公會的力量,和不足三千的由民間徵集的民兵外,就只剩下五十多人的女王親衛隊了。這支女王親衛隊,例來由前代女王在位期間訓練和培植出來,交付給繼任的女王使用的,全部由女性組成。它的來源,是女王親自從民間遴選八到十四歲的幼女,根據其資質的不同,由魔法師公會或者戰士公會無償幫助培養成材的。雖然按照慣例,不可能授予她們相應的職業稱號和等級,但是女王親衛隊的實力絕對不容忽視——
  七百三十年前,在魯安尼亞第三王朝後期,女王安捷麗娜猝逝,因此就出現了兩位女王繼承人並立,尚未來得及甄選確定的混亂局面。這兩位女王繼承人,一位是魔法師公會從民間挑選來的村女,另一位則是當時魯安尼亞最大的領主巴里公爵千金。雙方面的擁護者,都堅持自己所擁立的女性才是安捷麗娜生前所指定的唯一繼承人,並且都能夠拿出相應的證據來坐實自己的觀點。一時間,整個魯安尼亞陷入了無休止的紛爭中。一部分貴族傾向于巴里公爵,另一部分貴族則無條件地擁護魔法師公會。
  同時兩位新女王擁立,造成了建國以來最大的一次內亂。巴里公爵率領反對派的魯安尼亞貴族以及大量傭兵,共七萬大軍圍攻荷裏尼斯城,直到一年後,戰事的膠著,令得雙方協定暫時由兩位女王共同執政。在這一年的守城戰中,魔法師公會一如既往的保持著絕不介入政治糾紛的宗旨。也是由此一戰,女王親衛隊的赫赫戰功傳遍了整個拉爾夫大陸。

  斯庫裏從艾隆那裏並沒有得到更多的情報,略坐一會兒便結束了談話。離開酒館以後,他匆匆向荷裏尼斯城外走去。
  “喂,笨蛋,就這樣離開嗎?你又怎麼知道那個叫艾隆的小子說的是真話呢?”西兒趴在斯庫裏肩上問道。
  “我沒辦法確定……但是如果他說的話是真的,我便要遵從命令,離開荷裏尼斯……”
  “對啊,說的沒錯,但要是假的呢?”
  “如果是假的,那就表明,在魔法師公會高層中出現了極大的變故,以至於竟然有人膽敢假傳庫比歐閣下的命令!我只是一名新進的元素魔法師,對於公會高層從來接觸很少,也基本沒有什麼影響力,繼續留在荷裏尼斯於事無補,反而可能被捲入旋渦成為犧牲品。所以……我現在只能離開。”
  “那我們回蓋亞麼?”
  “不,沒必要那麼快回去,現在蓋亞的局勢已經穩定下來了,斯沃並不那麼需要我,”斯庫裏皺皺眉頭,“我……現在也沒心情回去。”
  “那我們……”
  “我們去找人吧,找一個能夠給我一些建議的人。”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向傳送魔法陣走去。
  強烈的冬日陽光毫無暖意的照在地上,寒風裹著塵土仿佛在嘲笑人們無法把握的命運和人生,斯庫裏揉了揉眼睛,將身上的披風裹又的緊了一些……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2:40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二十五章 魔法師的憤怒

(斯庫裏·亞古的心路歷程之四)




[left]  我和西兒離開了荷裏尼斯,準備通過傳送魔法陣轉移到離聖湖最近的的小城,去找尼爾斯閣下。在向傳送魔法陣走去的路上,我心裏總是平靜不下來,反復地回想到荷裏尼斯以後所發生的這些事情,卻怎麼也理不出頭緒來。[/left]
  其實,當我在魔法師公會覺察出有人在監視我和納林的談話的時候,就隱約地動過這個念頭,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該去找大魔法師尼爾斯——那個親切、和藹,有點怪的老人。這種感覺,大概就象斯沃那傢伙對喀尼亞斯拉老爺爺的感覺一樣吧。記得在沙思路亞圍城的時候,斯沃就不只一次地在私下對我說過:“要是沒有那個老爺爺,我恐怕連一天也撐不下去了。”當時,我還暗中嘲笑那傢伙是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從小父親對我就沒有過太多的呵護,我幾乎是一個人在魔法師學校長大,以後也是獨自在大陸上遊歷,我認為這是身為一個魔法師所必經的人生歷程。
  大概從那次前往紫森林晉級開始吧,我的生活就逐漸變了一個樣子,庫比歐的委託、尼爾斯的教誨、沙思路亞的圍城、蓋亞內亂的平定……這一切恍如夢境,就像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一樣。我以前對任何事情都抱持的冷靜甚至說是漠然的態度,在拉夫尼爾閣下去世時幾乎完全崩潰了。現在幾乎不記得當晚我是怎麼回到臥室的,唯一有印象的就是,當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枕頭是濕的……那幾天,我只想躲到誰的懷裏,痛痛快快大哭一場……我想,當時在城中的那些人,斯沃、潘、布拉德他們,大概也都是這種心情吧。
  想著,抬起頭來,已經來到了魔法陣旁邊。我和守衛魔法陣的衛兵打了個招呼,就一步踏了上去……

  我來到了聖湖邊上的卡撒爾村外,就是上次我在這裏住過的地方。這邊正在下雪,村人們都躲在家裏,幾乎沒有人出來走動。
  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幾步以外就連人影也看不見了。四周很安靜,可以聽到雪落在地上的沙沙聲。我繞個圈子,沿著聖湖向尼爾斯師父的小屋走去。不知道什麼原因,湖面並沒有結冰,氤氳的霧氣從水面上冉冉升起。雪已經下得很厚了,這種安詳靜謐的景色,使我幾乎忘掉了不久前發生的種種不愉快。西兒現在老老實實地躲在水晶裏,他並不是很喜歡這種寒冷的天氣。
  我專挑大片的雪地走,靴子踩在雪上的咯吱聲非常好聽。就這樣一邊走一邊玩兒,我終於來到了尼爾斯師父的小屋門口。屋頂的煙囪冒著白煙。
  我上前敲門:“在家嗎,尼爾斯師父?我是斯庫裏·亞古。”
  “哦,亞古嗎?快,快進來,”隨著聲音,尼爾斯師父打開了門,“啊呀,一年不見,你瘦了很多哪。外面太冷了,進來烤烤火吧。”
  我脫下披風,撣了撣身上和頭上的雪,走進屋子。西兒也從水晶裏飛了出來,抱著老人的脖子好一陣親熱。
  在火爐旁坐定,尼爾斯師父遞過來一杯“地侖丁”,據說這種飲品是用聖湖特產的某種浮游植物熬制而成,對魔法力的恢復很有幫助。
  “孩子,你又成長了,”尼爾斯師父用慈祥的眼光端詳著我,“連我這個孤老頭子也聽到了元素魔法師斯庫裏·亞古的大名呐,哈哈……”
  “那只不過是我碰巧在沙思路亞和認識斯沃罷了。”聽到尼爾斯師父這麼說,我有點不好意思。
  “不,斯庫裏,”尼爾斯師父忽然嚴肅了起來,“並不是這樣,我並不認為這僅僅只是碰巧。”
  “不是嗎?”我用半開玩笑的口吻問道,“難道師父你是一個宿命論者?”
  尼爾斯師父從椅子上直起身來,在屋中踱步:“宿命論?不,我的孩子,我不相信宿命,但是我相信,每一個人來到這世界上,都會有他應該要做的事情。”
  我沒有說話,靜靜地等著師父說下去。
  “歷史就象一棵樹,而人就是樹上的螞蟻。比如說你的同學們吧,小時候都擁有相同的童年,學習、在大陸上遊歷,就象螞蟻們在向樹上爬的時候,都要爬過同樣的樹幹一樣。但是,等你們年紀大了,就開始各自向不同的樹枝前進:有的,爬到較矮的樹枝上就停了下來;有的,也許會從樹上掉落回地面;而有的,卻可以爬上最頂端的樹枝。雖然沒有人可以正確把握自己前進的方向——畢竟小小的螞蟻,是不可能看清大樹的全貌的——不過,每個人都知道肯定會有那麼一條路線,可以使自己達到頂點。”
  說到這裏,尼爾斯師父頓了一頓,臉上又顯露出了那種慈祥的微笑:“對於一隻老螞蟻來說,它的經驗可以預感到小螞蟻們所行進的路線是不是正確的;而對於某些老螞蟻,它們甚至可以預知小螞蟻的未來。”
  “……”我沉默了,在求學的那幾年中,除去魔法技能的鑽研,我很少會去考慮這些抽象的問題。
  屋裏安靜了下來,一時間只能聽到爐中的木柴劈劈啪啪的響聲……我突然沉浸在對不可知的未來的崇敬中。

  過了不知道多久,尼爾斯師父突然從椅子裏一躍而起,快步走到門口,笑著說:“下這麼大的雪,還到我這裏來,真是辛苦你啦。”
  我悚然一驚,從深深的思索中醒悟過來。我聽到,緊接著師父的話語,門外傳來一個圓潤但略帶點蒼老的女性的聲音:“不辛苦,為了弄清楚你們這些老傢伙的底細,是很值得的。”
  我驚異地望向師父。他回頭朝我微微一笑,擺擺手示意我別動,自己打開門,大步走了出去。我對趴在壁爐上的西兒招招手,將他收回到水晶中去,然後緊跑幾步,跟到了門外。
  雪還在紛紛揚揚下著,樹林中緩緩現出一個披著斗篷的身影。身影漸漸走近,那人伸手將斗篷的風帽摘了下來——竟然是一位老婦人。從她的相貌,和繡在斗篷上的徽章上面,我認出了她,她正是托利斯坦魔法師公會的會長——世界上唯一的女性大魔法師科麗婭!
  科麗婭仿佛沒看到我,冷著臉問尼爾斯師父:“其他的人,都在那裏?”
  “是卡爾卡斯派你來的嗎?”師父的語氣,也罕見地嚴厲起來。
  “不完全是。請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對不起,女士,我不能夠告訴你。”
  科麗婭和尼爾斯師父站在雪地中,兩個人一樣的嚴肅表情,四處飄落的雪花根本靠不近兩人的身體,模模糊糊地可以發現,在他們四周都隱約包圍著一個球形的屏障。
  雪越下越大了,兩人仍然一動不動,也停止了使我疑惑不已的對話。雪在他們腳邊堆起了一指厚的一層。突然,科麗婭一揮手,一道無形的風刃劃破雪幕劈向尼爾斯師父。這時候,師父腳邊的積雪向四外飛濺,身體四周無形的壁障陡然變換成淺紅色,同時,他雙手虛抱向前一推,一顆豔麗的火球飛快迎了上去。風刃和火球,兩股魔法在空中猛然撞擊,迸發出絢麗如夢幻的煙霧。火球最終抵消了風刃的威力,向科麗婭胸口直撲了過去,師父趁此機會,又發射了同樣的一顆火球,這一顆比前面的速度更快,威力更大。科麗婭絲毫也不驚慌,她雙手伸直,掌心向外,在面前輕描淡寫地一抹,立刻,兩股旋風卷起地面的積雪,直沖雲霄,擋住了尼爾斯的進攻擊。
  我在門邊看著,目瞪口呆。對戰的兩人並沒有在自己的攻擊魔法中摻雜任何另類的魔法力,這種純粹的攻擊,我曾經以為僅僅會出現在下位魔法師的對決中。但是,單一的純攻擊魔法竟然運用到如此出神入化,並且在兩種完全不是同一系統的魔法中,竟然不存在絲毫停頓(比如剛才尼爾斯的風系魔法障壁,暫態間就轉變成火系魔法障壁,難道他並不需要收回自己先前釋放的咒語嗎?),這在以前,我甚至都完全不敢想像!
  我被深深地吸引住了,甚至沒有感覺到,西兒悄悄在我身邊施放了一道防禦障壁。
  科麗婭和尼爾斯師父的對決越來越是激烈,四周樹上和小屋頂上的積雪,被兩人的魔力卷起,變成一道道雪牆。透過雪牆中間的縫隙,我發現師父已經變換了三種不同的攻擊魔法,火球、爆裂彈、水晶針。而科麗婭在化解了這幾種魔法攻擊後,還使用吞噬球進行還擊。
  雪越下越大,兩人身邊的雪牆也越來越厚,我逐漸無法看清裏面的戰鬥情景。我想走近兩步,被西爾一把抓住了頭髮。突然間,雪牆中傳出一聲悶哼——那是尼爾斯師父的聲音。隨即,又傳出科麗婭淒厲的冷笑,一道強光閃過,四周聳立的雪頹然落下,裏面只剩下師父一個人的身影。我趕緊撤掉身邊的防護,緊跑幾步來到老人身邊。師父單腿跪在地上,嘴角沁出一絲鮮血。我扶起他向屋裏走去。
  將尼爾斯師父放到床上,我從火爐上的壺裏倒了一杯地侖丁,端到床前。老人喝了下去,他鐵青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
  “斯庫裏,”聲音還是那麼渾厚,我放下了心,“你不要再留在這裏了,回到你朋友的身邊去吧。不用擔心,那老太婆不會再回來的,她受了我一擊,傷得也不輕。”
  “您不要緊吧……”
  “不要緊。放心,我也會儘快離開這裏的。”
  我本來還想就荷裏尼斯發生的事情請教一下尼爾斯師父,但是現在這樣情景,實在不好開口。師父似乎看出了我有話要說,反復地追問,我才吞吞吐吐地告訴了他一個大概。他想了一會兒,微笑著說道:“不要迷惑,按照指示去做吧。我們這些老螞蟻不會害你的,庫比歐也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幫尼爾斯師父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又確定了他的身體狀況確實沒有什麼大礙,才依依不捨地告別,踏上返回蓋亞的道路。
  雖然和師父的一席談話,解決了我一部分疑惑,但是科麗婭的出現使我更加擔心,心情變得非常混亂。我和西兒並沒有急著趕回赫爾墨,遵照庫比歐閣下的命令,離開了祖國魯安尼亞,來到蓋亞的邊境城市維納希斯。我打算從這裏慢慢地步行回赫爾墨,趁此機會整理一下紛亂的心緒。然而,世上的事情總是不肯趁人的心意。
  在蓋亞國境內所見到的,儘是一些不能讓人高興的事情,戰爭之後的疲敝景象接二連三的出現在我的眼中。照理說,從魯安尼亞邊境到赫爾墨之間的這片地方,距離戰場是比較遠的,但是,這場席捲整個蓋亞王國的內戰戰後的陰影卻也是無處不在的。我明白,在戰爭之後就應該是這樣的場面,可當自己親眼看到那些失去了丈夫的妻子,失去了兒子的母親,失去了父親的孩子……他們眼中所包含的悲傷、恐懼,還有對未來無邊的迷茫的時候,我怎樣也不能用“理所當然”這四個字來安慰自己。
  畢竟,我也是這場戰爭的參與者。
  我覺得在路上走了很久,好象走了一百年。在這條回赫爾墨的路上,我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原本決定步行,是為了調適自己的心情的,但到底有沒有達到希望的效果呢?我不知道……

  赫爾墨的城門就在眼前,張燈結綵,繡著金色執劍獅鷲的大紅色條幅從城牆上一直垂到地面,執戟的衛兵們盔明甲亮、威風凜凜地站在城牆上和城門邊,我漠然的看了他們一眼,腦海裏還是回映著在路上所看到的種種淒涼景象。
  衛兵看到我回來,好像朝我說了些什麼,但我沒有聽見……
  一輛馬車停在我的身邊,載我前往王宮。王宮裏也是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每一個人的笑臉,在此時的我看來,不知為什麼,卻都那麼地使人不快。
  “亞古先生,國王陛下請您到書房來。”走廊上,一名侍從恭敬地施禮後,對我說道。
  我猛然從混亂的思緒中掙脫出來——對啊,如果和斯沃那傢伙說一下,他肯定會立刻賑濟他的子民的。雖然那傢伙玩世不恭,但在這方面,我還是頗相信他的憐憫心和責任感的。我的精神徒然一振,跟著那名侍從,大步來到書房。斯沃正和潘、布拉德三個人坐在那裏閒聊,看見我來了,一齊起身相迎。
  “嗨,書呆子,你不是說只去三五天嗎?這次可是你遲到了呀,哈哈哈哈哈~~家裏怎麼樣?一切都還好吧。”斯沃仍然還是那副一貫的閒散神情,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在的雙眸正在放光。
  我沒有理會他說的話:“金,我有事情跟你說。”
  “我也有事要和你說啊,嘿嘿嘿嘿嘿,”那傢伙仍然沒有國王的威儀,竟然側身坐在了書案上,“好吧,你先講吧。我也是很擅長傾聽的呦。”
  我大步走近他,雙手扶著書案:“從魯安尼亞邊境到赫爾墨,我是一路步行前來的。金,國內的民生狀況不怎麼好啊,到處都是因為戰爭而失去親人的家庭,還有許多荒蕪的耕地……你能不能趕快想辦法賑濟一下?已經是冬天了,氣溫越來越冷……”
  布拉德在一旁微微點頭,而潘則皺起了眉頭。“斯庫裏,”這位新任財政大臣叫著我的名字,“這是戰爭後的必然現象,不是一兩天就可以解決的,我們正在……”
  “我知道,但是,”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打斷了潘的話,趕緊歉意地一笑,“我所經過的地方,還是戰亂波及較少的的地區。想想中部和南部,有沒有派人下去巡視過?我想境況會更糟糕吧。”
  斯沃仍然微笑著,端起面前的酒杯:“不要著急,什麼事情都要一步步慢慢來。賑濟,你說起來很簡單啊,斯庫裏。首先,王國要有足夠的糧食和物資,其次是運送問題,最後是分配問題……很複雜的,也不是立刻可以見效的。況且,就算要賑濟,沙思路亞城內孤兒寡婦無數,我總得先照顧他們吧。”
  “哦。”我雖然不喜歡他這種仍然按照戰爭時期把人分為敵我陣營的做法,但是當想到在沙思路亞城上,那一個個浴血拼殺,最後為了保護斯沃而倒在我為斯沃加護的魔法壁障前的身影,我也就不想再多說什麼了。
  “也許你們在王都,在宮廷中,沒有看到,真的很慘啊,”我歎一口氣,自己搬把椅子,在書案前坐了下來,“戰爭……真是可怕的事情。人類自己的戰爭,和千年一度的魔族侵攻……哪個更恐怖呢?我看很難說。”
  “好啦好啦,別在悲天憫人啦,”斯沃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你再不回來,我就要派人去魯安尼亞找你了——有重要的事情要讓你知道啊。”
  “什麼事情?”
  我發現,斯沃的眼睛裏閃過一道興奮的光芒:“你知道嗎?我準備要稱皇帝啦!”
  “啊,華麗王子永遠都在追求華麗而不實用的東西啊,”我故意嘲笑他,“早料到了——什麼時候?”
  “就在下個月,”斯沃哈哈笑了起來,“你那是什麼表情啊,你也覺得太快嗎?快有快的必要性啊。”
  我何止覺得太快,我簡直覺得那傢伙在發瘋——本來以為,成為一國之君以後,他就不會再發瘋了。我強抑制住心中的不快,依然用平靜的聲音問道:“必要性?說說看。”
  斯沃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飲盡:“當然要快啦。我一定要在新年舞會之前完成儀式!哈,我已經膩味所謂‘蓋亞王家新年舞會’了,它很快就會變成‘皇家新年舞會’——雖然名稱的改變並不一定等同於實質的改變,但我希望它可以做到變革的一定推動力……”
  我打斷了他的誇誇其談:“你不是說國庫物資匱乏嗎?你有錢去搞這種華而不實的典禮,不如先賑濟災民吧!”
  這數日來的經歷和所見所聞,以及現在面對的這個人玩世不恭的態度,使我不禁有點生氣。但是,斯沃這個白癡,似乎根本就沒有發覺得一點:“別把兩件事混為一談,斯庫裏。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啊,我是在說正經事……”
  這句話,簡直象在篝火上澆了一勺沸油,我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憤怒了。我的心臟劇烈地跳動,我的面孔又熱又脹,我猛然站起身來,雙手重重地拍在斯沃面前的書案上——書案上的酒瓶被震倒了,殷紅的液體到處流淌,滴滴嗒嗒的滴落在猩紅的地毯上。
  “尊敬的金·斯沃陛下,記得你以前不止一次的和我說過,你鄙視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老爺,我也相信你說的話,認為你和他們不同,當你做了國王,你會將自己的國家治理得繁榮昌盛。沒想到,當你真的到了這一天,也和那些無恥的貴族一樣,不,你比他們還無恥!因為他們還沒有故意披上正義的外衣!”我好象要把所有的鬱悶,都發洩在這個以自己為中心的公子哥兒的身上似的大叫著。書房裏的三個人驚異地望著我,斯沃臉上的表情更是難看之極。
  “我真後悔,在當時幫助了你,為什麼不讓貝內文托的‘緋紅之蟒’燒死你!那樣的話,至少我不會像這樣看到你的醜態,那樣的話我也許還會在你的墳墓上撒上幾滴眼淚!總比現在在你面前吐上一堆口水要好得多!”
  說到這裏,憤怒隨著罵聲上升到頂點。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那麼大的力氣,雙手一抬,竟然掀翻了書案,然後重重地踏步,向屋外走去……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2:41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二十六章 血色皇冠




[left]  金·斯沃·蓋亞的稱帝計畫,所遭受到的阻力意外的微弱。潘、布拉德等青年權貴,雖然對如此急促的日程安排不大滿意,但在國王的堅持下,也很快就不再發表任何反對意見了。斯庫裏·亞古雖然一反常態,在國王面前掀了桌子,但起因是另外一件事,稱帝計畫不過導火索而已,在斯沃允諾先撥出一筆經費開始撫恤陣亡士兵家屬以後,他也就很快消了氣。[/left]
  也許是出於好奇,斯沃很想瞭解某一個人的想法,於是將他召入了內廷。
  “陛下,臣對此事不發表任何意見。”這個人,就是幫助斯沃平叛的功臣,莫德蘭斯伯爵公子左拉亞。
  “不發表任何意見?”斯沃不動聲色地問道,“原因何在?對於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種事物,人起碼都會有自己的好惡不是嗎?”
  “不,陛下,有一種事物,人對它是沒有好惡之分的,”莫德蘭斯毫不畏懼地直視斯沃的面孔,“那就是,憑其本身的智慧所無法衡量揣測之事物。”
  “無法衡量揣測之事物?”
  “是的,陛下,”莫德蘭斯回答,“稱皇帝一事對民心的影響,對官員貴族的影響,更重要是對國際形勢的影響——恕臣愚鈍,無法做出哪怕是個人主觀的計算和判斷,因此臣不發表任何意見。”
  “油滑的傢伙,”斯沃在心中暗罵,“這傢伙不是大賢就是大奸大惡……不,他怎麼會是賢臣……這個包裹著重重正義外衣的傢伙,遲早我要揭穿你的真面目!”

  只有王國宰相德拉斯坦·科德賴爾,一如既往地反對斯沃的異想天開,他甚至做好了當廷被斯沃斬殺的準備,語氣咄咄逼人,寸步不讓:“陛下繼承王位不過才一個月,卻突然想要稱皇帝!如果這是某位貴族或者大臣出的主意,臣請求陛下立刻將其斬首;如果是陛下自己的主意,也請陛下立刻打消這個念頭,並且恭自反省——您已經是蓋亞的國王了,不再是可以玩世不恭、胡作非為的第一王子!”
  按照斯沃平常的脾氣,和他一貫對待科德賴爾的態度,這時候就算不拔出劍來架在宰相脖子上,也該摔杯子破口大駡了。然而,今天的斯沃不知道是接受了何人的指點,不但沒有動怒,反而笑嘻嘻地傾聽科德賴爾的發言,然後良久才點點頭,溫和地說道:“你說得有道理。不過這個主意是我自己出的,並且不想收回。”
  “陛下,臣已經再也無法從國庫中拿出一枚第納爾來為陛下舉辦稱帝儀式了,”科德賴爾瞪著雙眼,“陛下總不會想要放棄撫恤計畫,或者倒行逆施,增加百姓的賦稅吧!”
  “倒行逆施……這種詞你都罵得出來,你狠!”斯沃在心中暗罵,但表面上卻仍舊和藹地微笑著:“當然不,內廷還能湊出一點錢來,然後讓貴族們募捐——差不多就行啦,朕也不要求太過隆重,左右不過表面形式而已。朕看中的是實質啊。”
  科德賴爾愣住了,半天無話可說。今天坐在御座上的,似乎不再是那個華麗而無品味的斯沃,而完全換了另外一個人,這使得他所說的每句話,都象射出去的箭矢碰到防禦壁障一樣紛紛落地,毫無效果。
  斯沃心中暗笑,但表面上仍然溫和地說道:“麻煩宰相了,下去準備吧。”“可、可是陛下,”第一次聽到科德賴爾竟然結結巴巴,差點說不出話來,斯沃真想跳起來大笑一場,再大翻空心跟鬥,“陛下,人類世界的皇帝只有一位……”
  科德賴爾逐漸鎮定了下來:“人類世界的皇帝,只有作為神的使者的托利斯坦教皇。如果陛下稱帝的話,臣想托利斯坦一定不會善罷幹休,如果再度引發兩國間的戰爭,以我國目前的實力,贏面非常之小;就算我國僥倖取勝了,也將極其嚴重地破壞國內生產力——竊以為,陛下剛剛平定亂局,不宜再把百姓推入戰爭的旋渦。”
  斯沃點頭:“卿言有理。但是蓋亞的強大,勢將威脅到托利斯坦的宗主國地位,她遲早會出兵來戰的。我稱皇帝,就算是一種試探吧,如果對方決定用兵,我再去除尊號就好了……”
  “陛下不覺得那會極大地損害您的威信嗎?!”“戰爭是遲早要爆發的,事先瞭解托利斯坦的態度,對於我國以後的外交策略和戰爭,都會有很大的參考價值吧。至於我個人的威信——為了國家,我就算死亡甚至身敗名裂,又有什麼關係呢?”
  仍然是溫和但毫不退讓的回答。在斯沃的這種態度面前,科德賴爾感覺怒氣衝衝的自己,簡直象舞臺上插科打諢的一個小丑。他一肚子怒火無從發洩,竟然轉變成了苦澀和尷尬,只好暫時住口,訕訕地退下了。
  望著科德賴爾的背影消失在殿外,斯沃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地狂笑了起來,笑得甚至捂著肚子從御座上滑了下來。
  “陛下,請注意您的儀態。”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
  斯沃強忍住笑,緩緩站了起來:“厲害啊,羅尼妲,你真是對那傢伙的性格瞭解得一清二楚呢,多虧你的主意——”
  出現在斯沃身後的,是科德賴爾的堂妹,菲爾斯伯爵夫人羅尼妲。她微笑著走過來,挽著斯沃的胳臂:“可是陛下,宰相說得很有道理啊。現在稱帝真的有必要嗎?真的沒有問題嗎?”
  “必要?遲早是必要的,早一點又有什麼關係?”斯沃在羅尼妲的臉上輕輕一吻,“問題?我想不會有什麼問題——相信我吧,羅尼妲,只有你才能夠瞭解我真正的價值啊。”
  說著話,輕輕推開羅尼妲的手:“我必須追上去……”“什麼?”“你想,”斯沃向羅尼妲擠擠眼睛,“科德賴爾在我這裏碰了個大釘子,現在會找誰去討救兵呢?”

  正如斯沃所料,科德賴爾才走出宮廷,立刻快馬前往軍政大臣府,拜望新任軍政大臣卡休·喀尼亞斯拉。喀尼亞斯拉正直之名,他很久以前就聽說過,並且他認為,現在能夠阻止國王胡鬧的,大概也只剩下這位方正而有見識的老騎士了。
  喀尼亞斯拉此時正臥在病床上。他已經年過六旬,前此半年多的戰爭,侵蝕了老人的精神和身體,在取得勝利以後不久,他終於再也支持不住而病倒了。科德賴爾輕輕來到老騎士的床前,但還是被對方察覺了。喀尼亞斯拉緩緩睜開紅腫的雙眼:“啊,宰相大人……我知道大人的來意……”
  “閣下……”“是為了陛下想要稱帝的事情吧。確實,非常突然,不過考慮陛下一貫的性格,也就可以瞭解了。”
  “閣下,”科德賴爾問道,“您對此事持何種態度?”“宰相大人,”老騎士掙扎著坐起來,僕人趕緊在他背後墊上厚厚的鵝絨枕,“我和陛下相處不過半年,您已經認識他十數年了。我想,咱們各看到了他的一個側面,在不同形勢下所顯露的不同側面。陛下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我現在越來越感到疑惑……”
  科德賴爾點點頭,因為他也正抱有相同的感覺。老騎士繼續說道:“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陛下不是一個無能的人,不是一個不懂得權衡事物輕重的人。他的志向……他的志向非常遠大,他遲早會稱皇帝的。何必悖逆他——宰相大人,您是一位正直的人,一位稱職的輔佐者,蓋亞不能沒有您。而陛下……如果在這件事上您堅持己意,我想陛下不會放過您的。他不是一個冷酷殘忍的人,但是某些事情……我預感他會做得出來……”
  科德賴爾悚然一驚,他點點頭,說道:“我擔心的是托利斯坦的態度……”“卡爾卡斯三世在想些什麼,就象神在想些什麼一樣,永遠無法瞭解……但是,時至今日,蓋亞的存在,本身對托利斯坦就構成了巨大的威脅,他應該會不擇一切手段來顛覆蓋亞的。奇怪的是,在內戰的時候,本來應該是托利斯坦出兵的大好時機……”
  “是啊,”科德賴爾不住點頭,“據我所知,蘭普德維爾等主戰派在內戰之初,就叫囂要趁機踏平我國,可是被霍爾貝克、奧斯卡他們制止了……一直到戰爭結束,托利斯坦都反常地按兵不動。前兩天,因為錯失了時機,軍方高層許多官員聯名要求霍爾貝克紅衣主教作出解釋,結果被一句‘教皇陛下自有他的用意,豈是你們所可以瞭解和敢於揣測的’,就全部頂了回來。”
  “卡爾卡斯三世的心意無從得曉,”老騎士喘著氣回答,“但是霍爾貝克和奧斯卡都是心機深沉的人,這點我瞭解……他們一定有陰謀,而一個計畫中的縝密的陰謀,是不會因為對手的出乎意料的舉動而輕易改變的。既然蓋亞內戰不能動搖他們的執念,那麼,我想陛下稱皇帝也不會……”
  “如果動搖了呢?”
  “那更好。他們在策劃一個要比出兵內戰中的蓋亞,更能給我們造成傷害的巨大的陰謀。如果能夠迫使這個陰謀在尚未完善之際倉促起動,不是一件好事情嗎?”喀尼亞斯拉盯著科德賴爾的眼睛,科德賴爾想了想,點一點頭:“明白了,閣下果然是國家的柱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其實從私人的感情來講,誰不希望自己的君主成為蓋亞第一位皇帝呢?”
  科德賴爾告辭離去。而早已來到,躲在門後靜聽的斯沃,緩緩走到老人的床前:“閣下,你分析得很有道理。這些情況,一直模模糊糊地在朕的心中迴旋,卻總是理不出頭緒來,你這麼一說……”
  “陛下,”老騎士似乎早就知道斯沃來到了,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詫,“您前面的道路坎坷艱難,一定要小心啊。”
  “老爺爺,”斯沃突然握住了喀尼亞斯拉乾枯的手掌,用還在沙思路亞的時候,不那麼正規,卻極其親密的稱呼叫道,“如果托利斯坦出兵,咱們能夠擋得住嗎?”
  “聖河尼倫保佑,一定能!”老騎士緩緩抬起頭,眼望遠方,“我不會讓西方人再踏上蓋亞的土地——五十年前,我看到了,到處是血,是屍體,還有那眼神,那眼神……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不會再發生了,只要我活著,不會再讓那種眼神產生……”
  “什麼眼神?”斯沃疑惑地問道。
  “在‘七玫瑰之戰’中,我所看到的……眼神……”喀尼亞斯拉突然一個哆嗦,似乎把悠遠的思緒強拉了回來,他望著斯沃,“陛下,科德賴爾宰相是國家的棟樑,即使偶爾他的步伐遲緩,追趕不上陛下,也請您始終信任他,維護他……”
  斯沃點頭:“我知道的,老爺爺,請您放心。好好保重吧,我不能沒有科德賴爾,更不能沒有您。希望您的病可以很快好起來,我希望由您來為我加冕!”
  “陛下……”

  這一天終於來到了,十二月二十五日早晨,盛大的加冕儀式在赫爾墨的王宮大廳內舉行。所有曾經追隨王子金·斯沃征戰的臣子們,都懷著激動的心情站在大廳裏,等待著新的帝國的誕生。王宮的大門打開了,蓋亞王國國王金·斯沃·蓋亞出現在眾人面前,宰相德拉斯坦·科德賴爾、財政大臣潘·達克子爵、軍政大臣卡休·喀尼亞斯拉子爵、宮廷魔法師巴比特·布拉德,以及客卿、元素魔法師斯庫裏·亞古等緊跟在他後面。
  科德賴爾微微皺著眉頭,臉色很不好看。一方面,他對斯沃如此急促地稱帝,一直抱持懷疑和憂慮的態度;另方面,調撥資金,準備儀式,也把他累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喀尼亞斯拉大病稍愈,強撐著來參加加冕典禮,他的面色表現出一種反常的極度興奮的紅潤,雙眼卻佈滿了血絲。斯沃指定由他來為自己加冕,這份殊榮使得他激動不已。
  科德賴爾曾經請求蓋亞地區最高主教泰德勒斯為新帝加冕,但是被拒絕了:“所謂皇帝,是神統治人間的最高代表,只有,並且只能有一位,那就是托利斯坦的教皇陛下!”
  聽聞此事的斯沃“哈哈”大笑:“泰德勒斯不是教皇,更不是神,他怎麼知道神選擇誰作為他在人間的統治者?歷代托利斯坦教皇,大都是由前任教皇為其加冕的,但是托利斯坦各朝開國皇帝呢?由誰為他加冕?太古老的歷史無從考證,但就朕所知,一百二十年前,卡爾卡斯二世沒有指定繼承人就突然駕崩了,馬爾巴勒皇帝不是自己為自己加上至尊之冠的嗎?”
  就這樣,決定將教會排除在外,而僅由世俗官員參加,舉行加冕典禮。
  “今天是值得紀念的一天,在這裏,新的帝國即將誕生,諸卿都將是歷史的見證人,”斯沃站在御座前面,微笑著宣佈,“在舉行加冕儀式之前,朕首先要在朕的全名中加上先王的名字,以此來告慰先王在天之靈。喀尼亞斯拉子爵……”
  老騎士喀尼亞斯拉邁前一步,對斯沃深施一禮:“臣在。”
  “由卿來為朕戴上至尊之冠。朕得以繼承王位,卿是最大的功臣!”
  “臣遵旨。”喀尼亞斯拉直起腰來,轉身面向群臣:“皇帝陛下加冕典禮現在開始……”
  樂聲響起,科德賴爾用雙手莊重地從御座左邊捧起一塊深紫色的天鵝絨墊,斯庫裏將上面鑲滿寶石的皇冠輕輕遞到喀尼亞斯拉的手上。老騎士激動得微微顫抖,他手捧皇冠,蹣跚走到斯沃面前,清清嗓子,大聲說道:“我宣佈!新的……”
  就在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御座前面的時候,突然間,從右邊落地大窗的窗簾後一連射出三支弩箭——因為音樂聲的緣故,沒有人聽到弓弦的響聲。這三支弩箭瞄準了斯沃的胸口,而布拉德和斯庫裏等人的視線,被正在舉行加冕儀式的兩人擋住了。這時,似乎沒有人可以擊落這三支也許即將改變歷史進程的弩箭!
  除了——
  老騎士用盡全身的精神和力量,及時擋在了斯沃的身前,用自己寬闊的胸膛,承受失敗貴族們的切齒仇恨。鮮血從他的嘴角緩緩淌下,灑在了象徵一個新時代的誕生的蓋亞皇冠上。
  斯庫裏從雙手間放出了火球……
  布拉德急忙沖向窗口……
  一個黑影越窗向外逃去……
  潘子爵沖上去,扶住了緩緩倒下的喀尼亞斯拉……
  所有的大臣,都被這一幕驚呆了。
  喀尼亞斯拉雙手捧著皇冠,用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喘息著說道:“陛……陛下,請不要停止這神聖的儀式吧。讓我可以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親眼看到蓋亞歷史上第一位皇帝的誕生……”
  斯沃含著眼淚,莊嚴地接過這沾滿老騎士鮮血的皇冠,戴在自己頭上。
  欣慰的笑容慢慢浮現在喀尼亞斯拉的臉上,慢慢地凝固……
  斯沃從潘手上接過老騎士的屍體,緩步走向御座,將他放在上面,單膝跪倒。這時,王宮內一片寂靜,外面隱隱傳來了人們歡慶的喧鬧聲……
  蓋亞曆三二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金·斯沃·奧古斯特·蓋亞,在赫爾墨稱帝。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2:43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一卷主要登場角色




[left]●金·斯沃·蓋亞年齡:二十三歲;職業:魔法劍士[/left]
  商業王國蓋亞第九代國王奧古斯特的長子,喜歡一切新奇華麗的花樣,討厭繁瑣的宮廷禮儀,被普遍認為是絕無出息的花花公子,因此遭到以宰相柯裏亞斯公爵為首的當權貴族的排擠。但他艱苦奮戰,終於奪回了本該屬於自己的王位,並最終僭位稱帝。

●斯庫裏·亞古年齡:二十三歲;職業:魔法師
  出身于魔法王國魯安尼亞的元素魔法師,性格溫和,在魔法學方面有很高的天賦。他是斯沃的同學兼好友,幫助斯沃守衛沙思路亞城,並創建了魔法兵部隊。

●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年齡:約二十八歲;職業:無
  以自由都市艾爾帕西亞為大本營的雇傭兵,使用一柄釘錘,沒有職業,是斯沃的朋友。他組建了輕騎兵部隊,沖出沙斯路亞城,在各地進行騷擾作戰,為斯沃的最終勝利奠定了基礎。

●尤曼斯·卡貝爾年齡:三十五歲;職業:魔法師
  聖國托利斯坦下級貴族出身的魔法師,長年在魯安尼亞修業,喜歡探索和追求不可知的事物,因此逐漸走上了轉職召喚術師的艱難道路。

●西兒年齡:不詳
  來歷不明的小精靈,在魔法方面有極高的造詣,因為寄宿在上代古魔法使莫洛所遺留下來的精靈水晶中,而成為斯庫裏在魔法學習方面的啟蒙導師,喜歡和斯沃拌嘴。

●巴比特·布拉德年齡:三十歲;職業:魔法師
  蓋亞王國的宮廷魔法師,大魔法師拉夫尼爾之徒,也是斯沃在宮廷中少有的朋友之一。跟隨其師來到沙思路亞城中,和斯庫裏一起輔佐斯沃取得勝利。

●華史·繆倫年齡:二十五歲;職業:魔法劍士
  其父本是托利斯坦的貴族,因為質疑教廷的所作所為,而被宣佈為“叛國者”,華史繼承其父的衣缽,向教廷的權威發起挑戰,遭到追殺,因此遠走艾爾帕西亞,準備招募雇傭兵,與教廷相對抗。

●卡休·喀尼亞斯拉年齡:六十六歲;職業:騎士
  蓋亞的老騎士,少年時參加過“大陸戰爭”,其耿直和忠誠先後得到派翠克和奧古斯特兩代國王的嘉勉。退休後居住在沙思路亞城,受斯沃和潘·達克所邀,成為抵抗王國討伐軍的主將,是斯沃登基的第一功臣。

●潘·達克年齡:二十二歲;職業:戰士
  蓋亞南方達克領的領主,男爵,居住在沙思路亞城中,是斯沃的好友,因此有“斯沃的影子”之名,受到貴族們的排擠。他具備吟游詩人的天賦,在經濟規劃和運作方面也頗有心得,因為幫助斯沃奪位而受到重用。

●傑伊根·柯裏亞斯年齡:五十七歲;職業:魔法師
  蓋亞第四世國王戈爾丁的後裔,受封柯裏亞斯公爵領,長時間擔任王國宰相。因為厭惡斯沃的為人,而趁奧古斯特王駕崩之際,假傳遺詔,剝奪斯沃的繼承權而擁立第二王子克拉文繼位,併發兵討伐斯沃。

●德拉斯坦·科德賴爾年齡:四十一歲;職業:戰士
  蓋亞科德賴爾地區領主,子爵,原第一王子輔佐官,後升任王都行政官。他是柯裏亞斯公爵的親信,基於與公爵同樣的理由,而剝奪斯沃的繼承權,擁立第二王子克拉文。但在斯沃奪位成功後,他卻出人意料地並未被殺。

●沃恩·拉夫尼爾年齡:五十二歲;職業:魔法師
  蓋亞王國唯一的大魔法師,因為與國王奧古斯特交好,而在宮廷中任職。奧古斯特駕崩後,他協同弟子布拉德前往沙斯路亞協助斯沃,並最終為此付出了生命。

●艾德里安·羅茲年齡:三十三歲;職業:無
  蓋亞下議院議員,著名的平民商人。為了打破貴族商人在許多領域的壟斷,他起而鼓動廣大平民商人支援斯沃奪取政權,並因此得到了優厚的回報。

●裏森·修內斯年齡:五十六歲;職業:騎士
  蓋亞王國軍政大臣,侯爵,與宰相柯裏亞斯公爵並為王國兩大最具勢力和影響的貴族官僚,並且長年明爭暗鬥。他最終一步算錯,被柯裏亞斯軟禁起來。

●薩頓·巴蘭格年齡:四十歲;職業:騎士
  蓋亞王國軍的重要將領、王家衛隊副司令官,子爵。因為党同軍政大臣裏森·修內斯,與宰相柯裏亞斯相對抗,而遭到猜忌,在擔任討伐軍主帥而未能完成預期目標後,被尋找藉口斬殺在陣前。

●列文·瑪特年齡:四十八歲;職業:騎士
  蓋亞王國軍中與巴蘭格齊名的重要將領,王國近衛騎士團團長,勳爵。他雖然對斯沃抱有好感,但本著軍人不參政的原則,默許了柯裏亞斯公爵的陰謀。在戰爭的最後階段,他被斯沃所勸服,舉軍來降。

  注:角色年齡基本按魔獸紀元五零四四年(蓋亞曆三二七年)計算。
作者: 藍洛斯    時間: 05-3-1 22:45
標題: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名詞解釋



[left]一、紫月草
  是拉爾夫大陸上的稀有藥草,主要生長在紫森林內,功效卓著,是治傷良藥,價格昂貴。

二、精靈之吻
  紫色灌木,生長地僅在在紫森林內,高約100-150cm,果實鮮紅色,微酸,有特殊香氣,是調味佳品。在其他地方也可種植,但香氣會減弱甚至完全消除,失去了它作為香料的價值。

三、格雷
  魔法強度單位,是為紀念古魔法使斯科爾·格雷而定,把格雷本人的魔法強度設為一百。大約平常人能達到05格雷的魔法強度,魔法學徒最高達到20格雷左右的魔法強度,見習魔法師最高可以達到40格雷左右,元素魔法師的魔法強度最高可以達到70格雷,大魔法師則在90格雷左右,只有古魔法使可以達到100格雷。傳說有人達到過120格雷,但是這只是傳說,任何一部魔法書中都沒有明確記載過。

三、第納爾
  是魯安尼亞、蓋亞王國的流通貨幣,分為金、銀、銅三種硬幣類型。一枚金幣價值250第納爾,一枚金幣兌換10枚銀幣,一枚銅幣價值是一第納爾。

四、僭主政權
  來源於古希臘的“僭主政治”一詞。“僭主政治”,又名“暴君政治”或“王者政治”。“僭主”本身並非貶義詞,它指以非法手段從舊式氏族共和體制中獲取政權,建立的獨裁統治。如古希臘的“僭主政治”,一般對於肅清氏族制度殘餘,都起過積極的歷史作用,但同時,在激蕩的政治鬥爭潮流中,往往不能久存。

五、東方山脈
  拉爾夫大陸東方的最大山脈,呈東北——西南走向,是人類世界與龍族沙漠的分界線。在山脈南麓,曾經有弗拉斯沃爾等數個強大的僭主政權存在並興盛過。

六、勒度酒
  魯安尼亞和蓋亞等東方國家中最流行的一種酒精飲料,主要原料為穀物,重要添加劑為櫟樹汁。口味主要分為幹、甜兩種。各地的勒度酒良莠不齊,品質有著很大的差距,一般認為魯安尼亞北方鄰近精靈森林的部分村莊的出產,無論香味還是口感,都是最佳的極品。

七、帕薩尼汁
  著名廚師帕薩尼的調味汁,充分發揮了“精靈之吻”香氣濃郁的特點。主要配料是:白糖、少許醋、大蒜、搗碎的“精靈之吻”果實。口味:酸甜,微辣,有濃郁的香氣,是肉和魚類菜肴中的高級調味。

八、聖山
  位於拉爾夫大陸中央,海拔高度超過六裏,是大陸上最高的山脈,山頂長年覆蓋積雪,傳說是最接近於神的宮殿的地方,另一說本身就是撐天之柱。山頂積雪融化而成為尼倫與亞倫等重要河流的源頭,滋育了整個人類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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