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標題: 魔界巡守日誌 [列印本頁]

作者: Dr.hydra    時間: 04-9-1 17:11
標題: 魔界巡守日誌
第一話 貓兒草

   I
  【記者林景瑜 / S市報導】S市一名疑似精神病患,涉嫌殺害自己的小孩,
還可能涉及一名失蹤兒童的謀殺案件,目前全案正交由警方偵辦當中。
  這個駭人的事件,起因是疑似患有精神病的劉姓婦人,經常出沒在自家附
近一帶,後來因為數天沒有消息,因此鄰居報警請警方出面調查,才意外發現
這起謀殺案件。
  當警方到她家時,赫然發現,她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已氣絕多時。另一名
被列為失蹤人口的小孩,也陳屍於這名婦人的家中。該名婦人見到警方後一度
持水果刀與警方對峙,但不久竟將水果刀刺入自己的心臟,當場不治。
  據這名婦人的母親表示,她平時雖然恍惚,但從未有過傷人的舉動,因此
對於婦人家中為何有兩個小孩的屍體也感到相當疑惑。目前警方已將兩名孩童
的屍體送到刑事局化驗,以釐清整個事件的經過。

  「今天的新聞還是很精彩。」
  暮色映入了警衛室撫摸我的臉,暖烘烘的觸感舒服得讓人輕易就忘了時間
,不曉得像是那個女人的纏綿。將報紙扔進舊報堆,坐在椅子上伸伸懶腰,在
瞄過年久失修畫面不穩的監視器螢幕確定學校沒有異狀之後,我含著吸管吸吮
手中的鋁箔包綠茶,疲憊地閉上眼睛,專心享受口中那份獨特的香甜。舌上突
起的味蕾攔截了金色汁液的芬芳,幸福感也隨人工香料那甜得不自然的芳香快
速地逸散而溢滿整個口腔。或許,我是在啜飲黃昏的碎片。
  雖然身為亞洲第一屆替代役校警,不過並沒感受到什麼非凡的使命。目前
我服役於S市的K國小,學生人數高達五千多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學校,因此
諸多雜務和門禁管制的工作量都較其他學校來得繁重。等到放學後學生走得差
不多了,而距離夜補校和社教站的晚課開始還有一段時間,這段空檔就是K國
小校警稍作緩息的時候了。
  「活著真好。」我在一個人的警衛室裡道。
  一份報紙、一罐鋁箔包綠茶、還有一點喘息的時間。其實,警衛要的幸福
很簡單。
  短暫的幸福沒有維持太久,一名社教站的日語老師打破了警衛室難得的寂
靜。西天的太陽在他身後低懸山頭,雲彩在天空渲染成一片豔紫橘紅,感覺他
就像從幕色裡走來。他進了警衛室,習慣地將便當擺在桌上,和我寒暄幾句後
自動找了位子坐下,準備享用他美味的晚餐。
  對於他並不會太陌生,脾氣溫和,是個滿不錯的人。高大的身軀搭配簡單
的穿著流露出老師特有的樸實風味,長長的捲髮更增添幾許教育者的氣質,他
教學很認真,是那種進度沒教完就會留學生下來繼續上課的類型。記得自己還
是學生時,很討厭這種老師,總是耽誤我寶貴的玩樂時間。等到不當學生以後
,反倒開始欣賞這種人認真的哲學。沒有原則的改變,是我太不堅持,還是人
本來就很隨便…
  他掀開餐盒盒蓋,洋蔥薰人的氣味隨著白色的熱氣在小小的警衛室裡竄開
,就連窗戶玻璃也蒸著一層薄薄的白霧。我趕忙打開門窗,祈願新鮮的氛流能
趕快沖淡這惱人的瘴氣。
  「我在這邊吃飯會不會打攪到你?」日語老師禮貌地問道。
  ( 當然會,沒事吃什麼洋蔥…)
  「怎麼會呢,你自便就好。」我虛偽地道,嘴角掛上一抹職業性的微笑。
  蟋蟀被水灌出巢穴外大概是這樣的心情吧。我悻悻然踏出警衛室,倚仗門
邊,愣愣地望著絢彩的日暮。凝視、凝視…視焦也迷惘了,失焦的心情特別沉
澱靈明,再沒什麼比在無事的傍晚發呆來得愜意。
  「警衛杯杯。」
  一個年輕女孩向我問候道,她和她的同學都穿著D國中的制服。
  大學一畢業我就被國家徵召為校警,二十幾歲這麼年輕的花樣年華,妳居
然叫我「杯杯」,實在太傷人了…
  「這裡沒有警衛杯杯。」我別過頭道。
  「警衛叔叔。」
  她嬌滴滴的聲音成功地瓦解我一半的防禦力。
  「再給妳一次機會。」
  「警衛葛格。」
  正解。我露出會心的一笑,眼光朝向那名聰明伶俐的女孩身上。她笑得很
甜美,俏麗的短髮拂過白皙臉龐,是那種常會被班上男生愛慕追求的類型。至
於另一個女孩的長相和她漂亮的同伴比起來完全是兩碼子事,臃腫的身材搭配
奇異的相貌,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在我眼前的是一隻想偽裝成國中女生的癡肥
土狼。不過,她的偽裝真的很爛…
  「什麼事?」我回道。
  「警衛杯…葛格你好。想請你幫個忙,我們剛才在路上看到…」
  「什麼事需要幫忙嗎?」日語老師察覺到她的存在,她話未說完他就立即
插話道。
  全世界的男人看到漂亮美眉的反應好像都差不多。如果換成是旁邊那隻土
狼發問,不曉得他還是不是一樣熱心。
  「老師你好,我們剛才在路上看到一隻死掉的貓,車子一直從牠身上碾過
,連腸子都流出來了。我們覺得貓很可憐,想幫牠收拾屍體,可是又不敢去碰
牠,所以想請問老師能不能幫忙清理貓屍,不要讓牠一直在路上被車壓過。」
  「呃…我是很想幫啦,可是呆會兒還要上課。不然妳問問警衛先生好了,
看他能不能幫妳。」
  話一說完,他趕緊轉移陣地往教室走去,打算繼續享用未完的晚餐。我看
看手錶,難道我的錶慢了,日語班還有半小時才上課…
  好的老師未必是好的人,今天日語老師教了我寶貴的一課。
  「警衛葛格,你可以幫忙嗎?」
  「妳的意思是要我去收拾馬路上貓的屍體?」
  「對呀。」
  「貓的內臟都流出來了?」
  「是的。」
  「血肉模糊而且有一些散落的屍塊?」
  「嗯。」
  「讓我考慮一下。」
  「一定要答應哦。」她嬌聲請求道。
  「嗯…」慎重地考慮十秒鐘後,心底下定了決心。
  「我不要。」我簡短地道,短短一句話粉碎了少女期待的美麗表情。
  「為什麼?」她不死心地問道。
  「因為沒有必要。」
  「怎麼說是沒有必要?」
  「明早清道夫會把死貓清掉,如果我現在把貓清了不就是多此一舉,而且也
便宜了清道夫。」
  「雖然說便宜了清道夫,但是…」
  女孩接下話想繼續說服我,但發現接不下去,於是換了另一個說詞。
  「可是等到明天早上的話,還是會有很多車子壓過牠,這樣死掉的貓太可憐
了,你就幫忙一下嘛。」
  ( 沒事還要被拖去幫死貓收屍,是我比較可憐吧…)
  「不然妳到學校側門的派出所問問警察杯杯,說不定他們會幫妳…」我心虛
地道。
  「啥,警察杯杯哦,那跟靠自己有什麼不一樣。」
  看著女孩洩氣的模樣,不禁想告訴警察杯杯得再加油一點才行…
  「妳對社會了解很深哦。」
  「幫幫忙嘛,警衛葛格。佛經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就救
救貓,當作是積功德囉。」
  她還是堅持要我去收屍。
  「老大,佛經是說救人,不是救貓。況且貓都死了,就救也來不及了。就算
要救也是救活貓,沒聽過死貓也要救的。妳不覺得救死貓本身就是一件很弔詭的
事嗎?」
  「警~衛~葛~格~」她撒驕道。
  為什麼擺出那樣嫵媚的表情?真卑鄙,難道她想使用美人計!真想告訴她用
美色誘惑男人是很不好的習慣…她的眼睛笑盈盈,水靈靈的眼珠子直盯著我瞧,
頻頻送上秋波。秋波循著視線湧來,淹沒了凝視她的我,我有點暈船了。長長的
纖細睫毛像是勾子似的,眼睛眨呀眨,勾子就勾呀勾的,勾動我原本堅定的鐵石
心腸。
  我知道我一定會後悔,但還是決定答應她。就像撲火的飛蛾愛上火燄的美麗
,即使火燄會將他燃燒殆盡…男人,真是膚淺可悲的生物。
  「好啦,我答應就是。」
  「謝謝警衛葛格。」她們一起向我感謝道。
  我給女孩一個垃圾袋,指揮土狼拿了一疊舊報紙,自己則帶著兩個警示用圓
錐路標和一根長桿,三個人收屍去了。

  一隻黃色雜斑的貓躺在路上睡覺,半個被碾碎的腦殼可以望見蜷伏在裡面的
腦,連上頭的腦紋也清晰可見。腸子由肚子的破洞流出,安靜地躺在柏油路面。
從牠癱軟的側臥睡姿判斷,負責張開胸腔的肋骨大概斷得差不多了。四肢健在,
雖然有些破損,但起碼還黏在身上…
  頭開始痛了,為什麼我會在路上跟這隻被碾爛的死貓大眼瞪小眼呢?(其實
這麼說並不適當,因為牠鼻頭以上的臉部都不見了,或許是旁邊那段屍塊,也可
能黏在某輛車的輪胎上。沒有眼珠子怎麼瞪人…)
  我記起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了,拿垃圾袋的女孩喚醒沉睡的回憶。千萬別看
漂亮美眉的眼睛,否則下場就是幫路上的死貓收屍…
  五十公尺處有輛黃色的龐然大物緩慢朝我駛來,「少女的祈禱」的旋律越來
越響亮,巧得很,垃圾車來了,我立刻趨前向清潔人員請求處理貓屍。
  「我們可不處理那種東西。」
  冷陌的歐巴桑丟下這句冰冷的話後就隨垃圾車揚長而去,而「少女的祈禱」
越來越小聲,最後淹沒在隆隆的引擎聲中。祈禱的少女,沉默了…
  兩個紅豔的圓錐路標架上一根黃黑相間的長桿,我在貓咪陳屍處五公尺前搭
起一座簡易拒馬。不過民眾把馬路當高速公路飛馳的兇猛氣勢很快地提醒了我,
自己似乎太天真了。我懷疑自己搭的鮮豔拒馬可能象徵意義大於實質意義,只具
備裝飾的功能而已。
  「靠過來一點。」我向離我十步的兩個國中生道。
  「可是那個很噁心耶。」土狼皺著眉道。
  ( 妳的長相才噁心吧!土狼不是腐食性動物嗎?怎麼不快點把死貓吃掉,妳
不是大地的清道夫嗎…)
  對於她們不積極的扭捏態度,我動了肝火。
  「妳不把報紙拿給我,是要我用手去移屍體,還是妳想自己拿報紙清理?」
  土狼識相地把報紙拿給我,然後躲得遠遠的。另一個女孩則是拎著粉紅色的
垃圾袋杵在一旁,遲遲不敢靠近,那個害怕的表情彷彿地上的死貓真的會跳起來
撲向她一樣。
  「妳站那麼遠,我要怎麼把貓丟進垃圾袋裡?投籃嗎…」
  女孩終於肯走過來,雙手撐開垃圾袋口,輕蹙蛾眉的樣子讓我覺得這是全世
界最可愛的垃圾桶。
  我折疊報紙增加它的厚度以便撐起貓咪的重量,但是不管報紙怎麼鏟都鏟不
起來,看來屍體已經被輪胎壓實而緊密地黏在路面。
  「怎麼了?」女孩疑惑地問。
  「這隻笨貓黏在地上,鏟不起來。」
  「好可怕哦!」
  「死貓黏在路上有什麼可怕,活貓黏在路上才可怕咧。」
  「那怎麼辦?」
  「垃圾袋給我。」
  從女孩手中取了垃圾袋,我像戴手套一樣地將雙手套上袋子,很快地貓被我
從地面上挖起來,包在垃圾袋裡頭,畢竟雙手比起報紙要有力多了。
  「貓交給我處理吧。」我爽快地道。
  「謝謝警衛葛格。」兩人致謝道。
  「天色不早了,妳們快回家去吧!再見。」
  轉身走沒幾步,身後傳來一聲響亮的問候。
  「警衛杯杯,再見!」兩個女孩向我的背影大聲喊道。
  回首時,兩人嘻嘻哈哈地調頭逃命,轉過街角後就消失在視野裡,從此以後
我再也沒見過她們了。

  調皮的女孩,我會懷念妳們的。

   II
  本想把死貓扔進學校的垃圾桶裡了事,但是想想也是緣份一場,入土為安,
還是將牠安葬好了。
  從警衛室的雜物堆中挖出一柄園藝用的小鏟子,把玩一陣後,我開始思索貓
咪的安葬問題。操場是不可能的,白天一大沱小朋友在那兒鑽動,晚上又有一大
票來運動的校外人士和成群結黨的青少年鬼混,可不是安息的好所在。特教班前
的綠地也不行,遊樂區就在附近,萬一牠的藏身處被精力過剩的小學生發現,那
麼被拖出來鞭屍、石砸、火燒,外加一頓粗飽的招待,只怕是免不了。到底埋那
裡好呢?學校的平面圖在腦中浮現。我不停搜索著最理想的埋葬地點,最後指標
指向警衛室後方的綠地。
  大花紫薇碩大的枝葉倚靠著紅瓦片織成的屋頂,在警衛室水泥灰的主色調中
添了幾許盎然的綠意。三、四棵的大花紫薇之間雜著幾棵歪扭的松樹,底端棕黃
的針葉與上層青綠的松針形成顯著的對比,生與死,在這裡格外鮮明。草地外圍
五、六棵青楓散落其間,枯黃一大半的青黃楓葉顯露出一種凋零的美。青楓的族
群中有兩棵已完全枯死,剩下光禿禿的枝幹,倒是盤據樹屍底下的小白花和一些
不知名的野草仍舊意外的繁盛,無論何時何地,永遠都驚人地強韌。
  盤據圍牆的矮木、朱瑾以及青楓的圍繞之間,一棵山櫻特別的美豔。兩枝主
幹岔出許多細枝,枝椏如我的憐愛,向灰濛的夜空無盡地蔓延。十數條子枝由地
上升起,挺直的模樣有股說不出的祇園氣質,彷彿藝妓挺直腰桿,緩步徐行的優
雅美姿。細枝的樹皮意外地細緻滑溜,一時之間還以為觸摸到女性光滑的肌膚。
子枝上還有許多未分出別枝的新椏,為了避免不小心剝掉脆弱的軟椏,撫摸她時
我總會特別輕柔,靜靜感受,不多時指頭便會傳來山櫻靦腆的情意。
  稀疏的嫩葉、骨感的枝椏,抬頭仰望,才發現自己置身在這座典雅美形的大
傘蓋下。
  曾經,有個雜碎工友拿著長柄剪刀胡亂修剪花木,在他那只有外星人才了解
的審美觀以及漫不經心的敷衍態度通力合作下,杜鵑、垂榕、青松、橄欖、扁柏
、水黃皮、羊蹄甲…每株被他修剪的樹木都像狗啃似的,不堪地曝露在眾人的眼
光之中。走過它們身前,有時還會聽到他們羞辱的啜泣聲。礙於花木修剪是他的
工作,我不便僭越職權,只好睜一眼閉一眼,任他恣意蹂躪綠意的校園。
  那天,我正拿著剪刀和手斧修剪警衛室後方過於茂盛的紫薇,沒想到那工友
在我面前揮舞長柄鐮刀,居然將念頭動到美麗的櫻樹上。險在我即時發現,立即
阻擋,說什麼也不能讓他畸形的美感毀了我心愛的山櫻。
  「你在幹嘛?」我不悅地道。
  「這棵樹的樹枝太長了,我要把它剪掉。」
  「這樣很美,長短適中,不用剪了。」
  「還是剪好了。」
  他完全不理我,長柄剪直接就要往櫻枝剪去。右手的手斧迅速擋下他的剪子
,我像保護自己的女人一樣挺身而出。
  「不准動這棵樹!」我低吼的聲音潛藏無比的怒氣。
  「我偏要剪。」他堅持地道。
  「你敢剪,我就他媽的砍死你!」我撂下狠話道。
  我甩弄手上的斧頭,怒目圓睜地瞪他,挑釁味十足地對峙一陣後,氣勢短了
一截的工友就沒趣地離開了。他試圖虛張聲勢地叫囂想扳回一城,不過顫抖的語
氣和結巴的字音誠實地反應出內心的恐懼。我們平日就有諸多過節,樑子恩怨糾
纏不清,他的害怕倒也不是毫無所據。我想,自己當時的表情一定很可怕,或許
臉上就像寫滿「殺了你」!

  思緒拉回現在。我在警衛室後方數棵大花紫薇之間,用腳掃開地上一層厚厚
的落葉,鏟子一陣挖掘,墓穴在眼前逐漸成形,雖不像埃及金字塔般做得鬼斧神
工,但也只能請貓咪將就將就。淺淺地將牠埋葬,然後我考慮要不要給牠立個墓
碑?不過沒多久就打消這個愚蠢的念頭,這不是擺明告訴學校淘氣的小鬼,這裡
有寶藏,大家趕快來挖哦…
  將墳墓上頭蓬鬆的土壤踩實,再將落葉踢回來掩蓋,野草與枯葉的掩護之下
,一切是那樣地自然,不會有人知道有隻貓長眠在地底下。沿著朱瑾盤據的欄杆
空隙望去,還能瞄到貓咪斷魂的傷心地。我想,牠不會介意的。死了,整個世界
就毀滅了。
  微微隆起的墓丘惹起很多遐想。牠是公是母?下葬之前我沒注意,現在也不
可能把牠挖出來驗明正身,我可沒那麼好的興致。神秘一點也好,更貼合貓的本
質。遠遠見到一隻貓,你能一眼辨出牠的性別嗎?朦朧、神秘、曖昧,貓就是這
個樣子。
  過馬路,這是牠生前最後的一件事。或者這麼說,牠不過馬路或許就不會喪
命,究竟是什麼事讓牠非過馬路不可而牽動死亡的契機?
  對面有性感的異性同伴,牠想過去打聲招呼?烤魚的香味搔得鼻子癢癢的,
想探探味道從何處飄出?還是覺得傍晚氣氛不錯,到學校的草地滾一滾,順便散
散步…不管當初是怎樣的念頭,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雙手合掌,為牠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安息吧。」我說。

  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不知怎的,我想起佛經上的一句話。
III
  肚子餓了,手錶的指針卻指著十一點零一分。可惡!時間過得真慢。雖然已
是二十幾歲的校警,但是十一點鐘就開始等便當的學生習性還是沒變。盯著手錶
發呆,直流口水,終於撐到了十二點。按下按鈕,鐵門完全敞開,送便當的家長
們魚貫而入,我取了飯碗和湯杯,打飯的時間到了。
  今天的營養午餐不錯吃,我的碗裡塞滿了海茸、雞腿、滷蛋、高麗菜、炸溪
魚以及金針菇,湯杯則是盛滿我最喜歡的味噌湯。當我滿載豐收的戰利品回警衛
室的途中,無意間瞥見當初埋葬貓咪的墓丘,如今已是綠油油的一片,黃土成綠
地不過兩個禮拜,變化之大,真有滄海成桑田之感
  基於拜訪老朋友的心情,我朝向墓丘走去。上頭長滿許多雜草,其中一株野
草長得特別突兀,莖也比周遭的小草來得粗壯許多,長得挺高的,快到我的膝蓋
。四周矮小的短草叢中,它是這樣的顯眼,讓人無法不注意到它的存在。總覺得
這是一株很特別的雜草,好奇心使然,我蹲下來仔細打量它。近距離觀察的感覺
果然很不一樣,這株外形神似蒲公英的草本植物,莖幹居然呈現蕨類特有的彎曲
弧線,這著實讓我驚訝!和印象中的直莖草類有很大的落差,難怪我遠遠看它時
會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協調感,搞不好是新品種的植物。
  湯杯不斷冒出的味噌湯香氣鑽入我的鼻孔,忍不住喝了一口湯,啜飲豆腐、
味噌、海帶以及柴魚相互溶合的甘美。
  「人間美味。呵!」我滿足地道。
  正當我準備起身回警衛室值勤的時候,一幅景象緊緊抓住我的視線,我簡直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它睜開兩顆眼珠子,骨碌地盯著我瞧!

   IV
  剛來K國小報到時,什麼也不懂。學校的電源開關、水電管線、鑰匙狀況、
門禁管制…等,全是一知半解,全靠兩位五十多歲的老警衛以帶學徒的方式,慢
慢將他們十多年的經驗傳承給我們這批新來的校警,我們方才從菜鳥升級成老鳥
,逐漸能夠獨當一面。
  老警衛退休後,學校安全就落在老王和我的肩上。老王和我同屬台灣第一梯
替代役役男,我們算是亞洲替代役駐校衛警的先鋒。他進退拿捏得宜,屬於辦事
能力超強的菁英份子;我則是浪漫自在,不理會旁人眼光的邊緣人物。由於個性
的差異,我們並沒有發展出一般大頭兵之間常有的革命情感、那種死黨嬉戲打鬧
的氣氛,取而代之的是公事化的應對,淡如水的君子交情。我曾試圖改善我們的
關係,但是我們之間的鴻溝遠比我想像的巨大。
  他養狗,我種草;他研投資,我玩賭博;他喝啤酒,我喝紅酒;他抽BOSS,
我抽七星;他打撲克牌,我玩塔羅牌…興趣幾乎沒有交集,話也罕得說上幾句。
兩人就像天與地,天地合?除非世界末日…
  雖然我們是如此的相異,但相同的是我們各自以自己的步調來探索陌生的環
境。彼此的經驗是互不交流的河水與井水,同時存在於阡陌之上,卻又各別擁有
迴異的特質。就連巡邏校園,也是兩雙足踝對於土地的私密回憶。
  老警衛離開時,還是很多事情沒交待清楚。例如:地下室爛鐵門的複雜鎖法
技巧、水塔暴滿時,怎樣將抽水馬達從自動改為手動、火星塞已經淋濕的發電機
要如何修理、樓梯口的鐵捲門卡住時要怎麼處置、工友擺爛凹警衛做事又該怎麼
擋掉…老王和我各自以自己的知覺觸角摸索學校的一切,拼湊出K國小在我們心
中的心靈圖像。
  對老王而言,K國小意指白天門禁管制和雜務協助、晚上吞雲吐霧地閱讀汽
車雜誌的好地方。但是K國小對我而言可沒那麼平靜愜意,它不只是我和惡劣家
長與不良少年戰鬥的沙場,更是一個詭譎魔幻的奇異所在。
  樹枝上的螳螂靈巧地用鐮刀狀的前肢掏出毛蟲的內臟,卻不直接以利嘴啃噬
。牆上的壁虎從不落單,總是成雙入對地出現。看似平凡的木麻黃,瞞得了別人
卻瞞不了我,它的位置比昨天更靠近涼亭三公分。在校園點火,最初的火燄根部
會一縱即逝地泛出零點五秒鐘的冥綠…包括教師、學生、家長、校外人士、老警
衛以及老王,眾人似乎都對這些現象視若無睹。或許是大家已經安於散漫的心智
,習慣於對周圍的事物漠不關心吧。
  曾經無意間和小學生聊及樓梯間十幾幅展覽畫框在夜晚隨著一明一滅燈光晃
動的靈騷事件。後來,小朋友嚇得連廁所都不敢上了,上司把我叫去訓斥一頓,
說是為了學校的安穩,要我謹言慎行…終於了解,為什麼子不語怪力亂神。人都
是寧願龜縮在平靜的幸福裡,而不願意承受真相帶來的波濤。
  從那時起,我明白了一件事。學校的另一面,我所看見的陰暗角落,一切的
光怪陸離就像纏身的詛咒,永遠是屬於我一個人的祕密。
作者: Dr.hydra    時間: 04-9-1 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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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時間過了一個月,對於它,我也逐漸熟悉。兩枝葉就像優雅的雙手,在人們
不注意的時候伸伸懶腰。葉下那對眼珠如同貓的雙瞳,針點般的瞳孔在夜裡還會
反射出令人不寒而慄的妖異月光。該說它是動物還是植物,是貓還是草?老實說
,我分不出來,我都管它叫貓草。
  說它是草,是因為它的外貌。強韌的莖和綠色的葉,除了有對被葉子掩蓋的
貓眼珠外,怎麼看它都像是草。看不見的草根在地底下盤結交錯,深深與周圍的
土地相依為命,這種無法任意遷移的安土個性倒是和植物很像。說它是貓,是因
為它的神態。只要枝葉斜出一個角度,就會露出那一對神似貓的眼睛。根據我這
陣子餵食的經驗,知道它討厭洋蔥、大蒜( 這點倒是和我很像),喜歡吃魚、牛
奶和味噌湯,味口和貓十分相近。用狗尾草逗它,它也會像小貓般擺弄枝葉去追
逐我撩撥的狗尾草。我抽煙,牠會習慣性地躲避煙霧,那神態更是像極了討厭煙
的貓。
  我看著它,它正在睡覺,因為只有在清醒時它才會挺立腰桿。莖幹如同貓柔
軟的脊椎一樣,優雅地躺在地上,兩枝葉就像枕著睡臉的前肢,那曲線和神態壓
根兒就是一隻貓。靠近點,還能聽到貓咪睡覺時所發出的呼嚕聲。
  怎麼會冒出這樣一株奇特的貓草?我的想法是車禍而死的貓咪陰錯陽差地被
我埋在魔界的校園,或許這個校園本身就是巨大的結界,貓的魂魄被困在這個邪
惡的結界裡而無法超生,於是附著在野草上,成了兼具貓與草雙重特性的魔界植
物。
  如果校園是結界,那麼會是怎樣的結界?如果是邪惡的結界,為什麼在其中
的老師和學生們不會受到邪惡波動的影響?看著學校的平面圖,或許看不出個所
以然來。但若是到學校屋頂的水塔上認真地打量學校建築,就不難發現箇中奧妙
。學校本來有七棟大樓,去年又完成一棟新大樓,使得學校成為八棟大樓連結的
巨大建築。不知是否是特意設計,這八棟大樓排成一個「光」字,而新大樓的位
置正是「光」字的最後一個筆劃。白天還好,但是一到晚上,黑夜掩蓋整座巨大
的「光」字建築,蓋住了「光」,不正是象徵著徹底的黑暗?有可能是這樣的緣
故,反倒使得學校成了極陰之地、魍魎魔妖橫行的邊緣地帶。師生幾乎傍晚就全
離開學校,很少會留到深夜,剛好錯開深夜這段魔力最強的時刻,這大概是全校
師生之所以不受這個巨大結界影響的原因吧。

  它醒了,正在伸懶腰,撥開黏在身上的落葉,保持身體的清爽。每當它睡覺
時,總會把自己沉在落葉堆中,我認為這是挺成功的偽裝,可以保護它不被那些
萬惡小學生所發現。這些天的相處,它對我很熟悉了,靜靜望著我,不一會兒身
體扭動起來,就像是貓看到主人一樣。我撕開冰牛奶的包裝,像是為植物澆水一
樣,將牛奶倒在土壤上滲入它的根部,不一會兒它擺出陶醉醺然的樣子。我將盒
裝上僅剩的幾滴牛奶滴在它的葉尖,它將葉子送到莖幹隱藏的口器,那模樣就像
在舔葉尖上的牛奶…
  一隻白蝶翩翩起舞,它一直注視著蝶兒,蝴蝶飛那兒它就看那兒,兩條分枝
想抓住粉蝶,但是固定在地上的它怎麼也抓不到那翩飛的蝴蝶。看它釘在地上不
能移動又想撲蝶的蠢樣,我不禁竊笑起來。蹲著的我站起來,轉身準備回警衛室
時,耳邊傳來貓咪呼嚕呼嚕的聲音。回頭一看,粉白蝶已經倒在它跟前,一動也
不動,貓草用兩條前肢在地上挖出一個淺淺的坑,然後將死去的粉白蝶扔進去埋
葬。
  不知道它是怎麼抓到蝴蝶的?看到它挖坑將粉白蝶淺埋的模樣,我聯想到捕
蠅草和豬籠草之類的食蟲植物。或許在它眼中,蝴蝶不是玩弄的飛蟲,只是一堆
肥料罷了。

   VI
  K國小的警衛都是睡在警衛室內的臥室。我睡上鋪,老王睡下鋪,房間雖小
,還算是清幽。不過今天一開門就惡臭襲來,老王和我差點沒昏倒,兩人的床上
散布了幅員廣大的老鼠屎,一隻老鼠就站在老王的枕頭上。當下兩人拿著警棍緝
捕老鼠,可是老鼠迅疾如風,一溜煙就逃掉了。
  「才餵完賤狗,又要洗床單了。」老王不爽地道。
  「我也得陪你洗了。」
  「早知道老鼠這麼厲害,養隻貓也比養隻狗強。」他感慨地道。
  ( 貓是沒有,貓草倒有一株…)
  對於學校最近的鼠患橫行,老王和我只能面面相覷。為了一勞永逸地滅絕鼠
患,學校曾在校園內野放幾對無毒的「臭青母」,只不過蛇還來不及對老鼠產生
威脅時就被校外人士抓了幾隻回去泡酒…
  「市公所派給學校的滅鼠藥放在桌上,你有空去灑一灑。」身為班頭的老王
下令道。
  很快地,我在警衛室裡放了一些老鼠藥,希望趕快遠離洗床單的日子。警衛
室外面當然也不能遺漏,反正藥還很多,順便灑一點。當我在警衛室後方丟藥時
,貓草對我扭了,我蹲下身去招呼它。
  「寶貝,怎麼了,想念我嗎?」
  它那對妖異的貓眼直盯著我,呆呆的樣子讓我覺得很好笑。
  「聽得懂我的話嗎?」我問。
  像是認真傾聽的樣子,不過,它似乎還是聽不懂人類的語言。
  「雖然妳也可以算是貓,不過抓老鼠對妳來說太難了吧。」
  像是聽懂我的話似的,它又開始扭了。
  「哈哈!好吧,算妳聽懂好了。」
  我回警衛室撕了一小片肉乾給它,它用枝葉盛住肉乾,然後送到莖幹隱藏的
嘴裡。瞧它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害我肚子不禁餓了起來。不一會兒,我聽見老
王的呼喚,為了不讓貓草曝光,我趕緊離開那片草地。

  「怎了?」我問道。
  「又來了。」老王說。
  「不會吧,又有小學生割腕?現在是什麼情形,流行割腕嗎?」
  「警衛室給你顧,上頭叫我開校車載小鬼去醫院。」
  說完他就走了,留我一個在警衛室。這個月已經三起了,小學生神情恍惚地
被發現,一手拿著染血的美工刀,另一手的手腕則淋漓地流出鮮血,問他為什麼
割腕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好在都發現得快,及早送醫,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校
方和家長怎麼找也找不出原因,最後只有不了了之。

  幾天後,不知是老鼠藥發生效果還是野放的蛇太猛,學校的老鼠幾乎消失了
。原本是一件好事,但我卻深感不安。我在貓草的附近發現一截露出地表的老鼠
尾巴,閉上眼睛都能想像它埋老鼠的模樣。它究竟是利用怎樣的力量抓到的?還
有,地底下是不是還埋了很多條的老鼠尾巴…
  挖挖看求證一下?我沒那個勇氣。畢竟,我還不清楚,眼前的貓草是溫和的
貓科野草,還是嗜血的魔界植物。

  今天我帶了瓶冰牛奶要餵貓草,遠遠地看見有隻麻雀朝貓草的方向俯衝,接
著撞上紫薇樹,斷線風箏似的掉下來。我注意到一件事,貓草從頭到尾都盯著那
隻可憐的麻雀。我過去檢視麻雀的傷勢,撞斷了脖子,顯然是不活了。將蒙主寵
召的麻雀放下,貓草很快就將牠拖過去,不一會兒就埋好麻雀,牠將永遠地在地
下長眠。
  看著貓草挖掘的興奮模樣,有一股說不出的邪惡氣息。蝴蝶、老鼠、然後是
麻雀,接連死在貓草周圍,我開始懷疑這一切不是巧合。雖然我不知是怎樣的力
量牽引著動物的死亡與學校的混亂,直覺卻告訴我,貓草肯定脫不了關係。
  「寶貝,妳究竟是何方神聖?」
  我餵著牛奶,迷惘地望著這株讓人迷惑的魔界植物。

  一沱小鬼排山倒海地湧到警衛室旁的狗籠喧嘩,我過去關切,原來是老師帶
一年級的小朋友到校園各處做室外教學。
  「警衛先生,可以請您將狗放出來好嗎?我想讓小朋友看看校犬的模樣。」
女老師請求道。
  「沒問題。」
  賤狗是老王剛來學校沒多久就收養的流浪犬,一隻黃毛的小母狗。見到人就
亂叫,所以平常都是關在狗籠內。一放出來,牠就特別興奮,東撲西跳地,像是
要彌補在狗籠內逸失的自由。我將賤狗放出來綁好,一群小朋友圍在狗的身邊,
鬧哄哄地亂成一團。
  老師叫小朋友排成兩排,每次兩個小朋友看小狗十秒鐘。
  「牠叫什麼名字?」女老師問道。
  「賤狗。」我說。
  「不,我是指狗的名字是?」
  「就叫賤狗。」
  一旁的小朋友早就在小黃、小黃地叫著我的賤狗。其實全世界的小朋友反應
都很單純,看到黃狗就是小黃,看到黑狗就是小黑,根本不需要問名字,因為小
朋友會自己取。
  「小朋友,不要吵哦,大家趕快排隊看小黃。」女老師說。
  ( 不都說牠叫賤狗了嗎,怎麼還是叫小黃…)
  我一邊啃布丁,一邊看無聊的小鬼看無聊的狗。覺得那些小鬼真的很厲害,
怎麼有辦法把普通的狗看得那麼驚訝,好像站在他們眼前的不是一條狗,而是一
隻噴火龍。
  「謝謝警衛叔叔。」
  在老師的帶領下,所有的小朋友向我齊聲道謝,突如其來的道謝讓我有點措
手不及,挖布丁的湯匙還卡在嘴裡來不及拔出來…我揮手致意,小朋友則在老師
的帶領下往操場前進,繼續他們的室外教學。吃完布丁,我洗了手,擔心貓草會
曝光,於是走出警衛室掃瞄一下後方的草地,卻發現一個脫隊的小鬼神情呆滯地
望著某個方向。我暗叫不妙,那地方正是貓草的藏身之處。
  小鬼呆滯地準備用剪刀刺自己的手,我趕緊奪下他的剪刀,險在沒有釀成遺
憾。當我轉頭看著貓草時,四周忽然變得很安靜,空氣中迴盪著靜靜的隆隆聲。
原本應該在我左腕的手錶居然變成一隻猙獰的小怪蛇纏在我的手上,黃褐色的花
紋和眼上的三角隆起看起來煞是嚇人。我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右手拿著剪刀,小
心翼翼地靠近牠,打算找機會將牠挑掉。像是發現我的意圖似的,牠竟如異形侵
入人體一樣地鑽入我的手腕內,隆起的皮膚不斷扭動,我可以感覺到牠就在我的
皮膚底下亂鑽。恐懼直直湧上心頭,必須將牠從體內鏟除,否則性命不保。我預
備用剪刀刺入腕中,以壯士斷腕的決心掛掉牠…
  「你警衛室不顧在這裡鬼混什麼!」老王大聲訓斥道。
  耳邊的隆隆聲不見了,再低頭瞧瞧,錶好端端地在手腕上,皮膚的隆起也不
見了,那有什麼怪蛇?我將小朋友送回隊伍,然後回警衛室。想想也真險,如果
沒有老王吼我的話,只怕我也要步那些割腕小鬼的後塵了。
  蝴蝶、老鼠和麻雀的死並非巧合,小學生的連續割腕也不是偶然的事件,我
深信這一切都是貓草搞的鬼。它一定有某種幻術能力或催眠能力,我腕上淺淺的
割痕可以證明。當我見到它對小朋友施術的眼睛時,同時也陷入了深深的幻覺…

  如果說殺了蝴蝶、麻雀或老鼠是為了將牠們變成肥料,或許這樣的殺害生命
不會太惹人反感。但是連小鬼也動,這種不為生存的殺戮純粹是為了保護自己不
曝光的反制措施,還是單單只是為了滿足嗜血的慾望?我中了它的催眠,是因為
闖入它的施術範圍所致,還是當時它也想殺了我?我無法釐清我們究竟是敵是友
,亦不知要如何阻止貓草讓學校的小鬼頭們割腕,能做的也只有儘量別讓小鬼靠
近貓草的地盤。或許是我的防堵策略奏效,貓草似乎沒機會再向小鬼催眠,學校
的學童割腕事件也就告一段落了。如果阿Q地逃避能解決問題的話,那是最好不
過了,我可不想為了什麼無聊的正義跟恐怖的魔界植物拼個你死我活的,一個月
才領國家六千元,何苦那麼賣命…

   VII
  半夜一點,尿意襲來,一定是昨晚可樂喝太多了,輕輕下床走到廁所,窗外
的涼風吹來,一陣涼意抖擻了精神。我揉揉惺忪的睡眼,透過廁所的窗戶看看警
衛室後方的貓草有沒有乖乖睡覺。
  視線掃向貓草,咦!不在,被落葉堆蓋住了?紗窗的破洞朝貓草的棲身處望
去,怎也找不著它。正納悶間,我所鐘愛的山櫻之下,一個熟悉又讓人恐懼的形
影充滿整個視野,它正用兩隻腳在月光之下自得其樂地跳舞!我屏氣凝神地窺視
那對令人咋舌的腳,原來是兩支特別長的草黃根,那對長根非常有力,不僅撐起
貓草的重量還能做出靈巧的彎曲動作。它不再是不能移動的植物,而是可以任意
行走的動物了。這麼說,它豈不從未爆彈升級成危險性更高的活動炸彈!真要取
我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在月光照拂的山櫻底下跳舞的貓草,有一種說不出的妖異,顫慄的寒意直直
湧上背脊。

  隔天,我去看了貓草,它好端端地在原地睡覺,要不是昨晚親眼目睹了恐怖
的一幕,恐怕我到現在還不會相信它擁有植物所沒有的行動能力。我帶了牛奶給
它,它一如往常熱情地扭動身軀,搖擺枝葉的韻味像極了向主人撒嬌的貓咪。當
我準備餵牛奶的時候,貓草忽然挺直莖桿,神色丕變,這才發現有一個好奇的小
鬼朝我這兒走來,我暗叫不妙。當我回頭觀察貓草的反應時,一雙妖異的瞳仁對
著我,耳邊又是川流不息的隆隆聲響起,周遭的事物變得很安靜,安靜得容易讓
人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當我回過頭時,小鬼用別針刺了我的手臂,被別針劃過的
傷口飄出許多紛飛的紅色花瓣,花瓣不住地從傷口飛散,在空氣中譜出一層層讓
人目眩、花瓣圓舞的紅色漩渦,定睛一望,煞是美麗。
  我和小鬼沉入眼前這片美麗的景緻,他舉起別針,似乎也想和我一樣在身上
飄出花瓣紛飛的血紅亂舞,我平靜地望著他,等著他也灑出一抹飛散的血紅。咦
,血紅…血!驚醒的我抓住他的手腕,奪下別針。耳邊的隆隆聲不見了,我把呆
滯的小鬼打醒,裝出兇惡的樣子叫他滾開,他面帶懼色地逃走,這裡只剩下我和
貓草而已。
  心裡做好武裝,我再度面向貓草,它依然無辜地望著我,那天真無邪的樣子
實在令人不寒而慄。對一株能移動又有催眠能力的貓草,正面衝突我沒有必勝的
把握。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默默地走回警衛室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今天是平靜的星期六,晚上挺安靜。我沖了一杯熱茶,在桌前翻著書,沉浸
在獨自一人的書香時光,心情輕快而平靜。偶爾抬起頭,看看那隻在警衛室裡繞
著日光燈飛、怎麼飛也飛不出去的天蛾,或者是把玩一下煙盒,這些小趣味都會
讓我執勤難得的慢節奏時光過得特別愉快。當兵嘛,誰不喜歡涼一點呢。
  目光掃過監視器螢幕,一切都很平靜,看來是個無事的夜晚。一隻壁虎從我
眼前的牆壁晃過,我的頭皮開始發麻…在這個魔界校園裡,壁虎成雙入對,從不
落單的…我鼓起勇氣,以很慢的速度轉過頭去,我怕一下子太快接收到恐怖的景
象,心臟會受不了太過急遽的刺激而停止。當我整個人轉到後方時,一切都很平
常,什麼事都沒有。
  「什麼嘛,原來是自己嚇自己。」
  回過頭來,貓草就在桌前盯著我,長長的草根踩著一條還在搖動的壁虎尾巴
,我差點大叫出來!
  它什麼時候進來的?我巡邏的時候、在門外抽菸的時候…怎麼進來的?趁我
不注意的時候從門邊溜進來、還是從廁所的紗窗破洞爬進來…
  為了避免刺激到貓草,我沒做出什麼大動作,繼續看我的書,不趕它,應該
說也沒本事趕。它好奇地在桌上讀著我的書,瞧它認真的模樣,真不曉得它到底
看不看得懂?我發現自己腳邊有隻死掉被踩扁的蟑螂,於是捏著扁蟑螂的鬚在貓
草面前晃來晃去想誘它吃餌,可是它一臉不屑的樣子使我相當尷尬…將蟑螂扔進
垃圾桶,我從冰箱拿出小泡芙,將小泡芙撥成兩半,讓它更好進食。這次它很大
方地將已分撥的小泡芙用枝葉接著送進嘴裡,剛從冰箱拿出的小泡芙散發冰涼的
氣息,低溫的口感和甜甜的草莓餡配合得天衣無縫,譜出香甜冰涼的美妙滋味,
那甜就好像在舌頭上跳舞一樣。貓草開心地扭起來,從它的曲線和神韻我讀得出
它的快樂,又撥了幾個小泡芙放桌上讓它慢慢撿起來吃。或許是它的開心鬆懈了
我的心防,我不再那麼緊張了,放鬆下來繼續讀我的小說,不再搭理它。等我讀
得很累時卻發現貓草不見了,整個警衛室都沒有它的蹤跡。
  來去如風的貓草啊~ 我的頭皮開始麻了…

  幾個小鬼又來逗狗籠裡的賤狗了,賤狗被逗得亂吠一通,我吼了幾聲把小鬼
趕走,賤狗還在那兒吠半天,用力踢了幾下狗籠,牠才停止了煩人的吠聲。當初
老王收養賤狗,我就不知道他是養什麼意思。餵牠吃飯、幫牠洗澡還得花錢帶牠
打預防針,真是沒事找事做。這隻狗又超賤,一見到人就吠,見到狗也吠,為了
牠這成天亂吠的賤骨頭,我們到街上的電線桿拆選舉候選人的廣告厚紙板,將這
些厚紙版剪裁後鋪在狗籠的每一面。本以為賤狗看不到就沒問題了,沒想到學校
小鬼老是偷偷翻開厚紙板逗狗叫,狗籠反倒變成偵測小鬼接近的警報器了…
  踢完狗籠後,我繼續思索解決貓草的問題。
  「狗…貓…」
  一個念頭在我腦中成形,狗不正是貓的天敵嗎!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沒想
到居然有用到賤狗的一天。傍晚一到,我利用空檔把賤狗牽到貓草的地盤,賤狗
的鼻子一直在地上不曉得嗅個什麼東西,不一會兒牠就對正在睡覺的貓草狂吠。
貓草一副悠悠醒轉的樣子,我退得遠遠的,準備觀察這一場貓狗大戰。
  賤狗一直對著貓草吠,卻遲遲不動手,貓草挺直身體瞪著牠。不曉得是看到
什麼幻像,把樹當成骨頭還是什麼的,賤狗居然跑去啃旁邊的青楓樹。果然,牠
不是貓草的對手,除了吃飯之外,什麼也不行…箍住賤狗的頸子,拍醒牠昏沉的
腦袋,我送牠回狗籠,對牠看破了。
  「天敵作戰」,殘念。

  警衛室裡左思右想,我本能地察覺牠會類似讀心術之類的能力,單單只是心
存惡意牠就會挺直腰桿隨時備戰。不能見到貓草的眼睛,否則再多命也不夠死。
這讓我聯想到一個故事,蛇髮女妖梅杜莎為禍人間,凡見到她眼睛的人都會變成
石頭,很多想收服她的勇士全都一去不回。後來有位英雄利用鏡子讓梅杜莎看到
自己的眼睛而讓她變成石頭,解決了人間一大禍患。針對貓草眼睛的不可見性這
一點,我想到一個計謀,如果在它施放催眠時在它面前擺上一面鏡子,那麼…嘿
!我將這個作戰計劃命名為「梅杜莎之鏡」。
  從學校倉庫中翻出一面大鏡子,洗淨後我將鏡子收到警衛室,開始「梅杜莎
之鏡」計劃。為了啟動貓草的催眠機制,我叫一個倒楣的小鬼到警衛室後方撿垃
圾,我則帶著鏡子在後頭跟著他。小鬼東混西混地胡亂撿些落葉,到了山櫻底下
竟然給我摘了好幾片嫩葉亂丟,要不是用他當餌釣貓草,平常他這樣動我的山櫻
鐵定被我打飛到天上…
  終於,他到貓草附近了。討厭小鬼的貓草挺直莖桿,準備給入侵者一個慘痛
的教訓。是時候了!我衝出去將鏡面對著貓草,接著叫小鬼離開,現場只剩下我
和貓草。我將頭往鏡子旁望去,它呆呆地望著我,不一會兒又像看到主人一樣,
熱情地向我扭動身軀…
  「梅杜莎之鏡」,殘念。

   VIII
  五點起床開了校門,又躲回暖暖的被窩打太極拳,直到六點才起床巡邏校園
,在七點指揮交通之前出去吃個早餐,享受最後的悠哉。來到熟悉的麵攤,我向
歐巴桑點了一碗蚵仔麵線,熱騰騰的麵線擺在面前,叫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你很常來給我捧場。」歐巴桑說道。
  「因為妳的麵線很好吃啊。我最討厭的油蔥、洋蔥、蒜蓉都沒有加,吃起來
不用挑三揀四的,格外痛快。」
  「可惜你不敢吃,不然加了那些東西,麵線會更香。」
  「這倒好玩,那妳應該在麵線中加些蔥蒜,這樣顧客不是會更多嗎?怎麼妳
都不加,生意人會怕錢太多嗎?」我反問道。
  「我是想加,不過我女兒跟你一樣討厭蔥蒜,所以我才不加。每天早上看女
兒吃那碗自己做的麵線,這是做母親的我最大的快樂,看她吃比我自己吃還要高
興。」
  「你很了不起,為了女兒願意煮這種全台灣都沒人要煮的蚵仔麵線,母愛確
實偉大。」
  「你這樣講,我會不好意思。」
  ( 不曉得她女兒是不是美女…)
  「妳女兒幾歲了?」
  「三十多歲了,都是一個孩子的媽了。」
  ( 殘念…)
  「厚,妳做阿嬤了,要好命囉。」
  「別講這個了,這碗我請你,反正今天是最後一天。」
  「妳要收攤,不賣了?」
  「女兒死了,我想離開這個傷心地。」她的眼框有點紅潤。
  「怎麼死的?」我好奇地問道。
  她拿面紙拭去眼淚,平穩了情緒後說道:
  「她有精神病,被壞人強暴,生下一個小孩。最近可能她受不了小孩的哭吵
,所以把我的孫子悶死了,後來她也自殺,留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世間。本來
哭了一個多月,以為眼淚都哭乾了,沒想到一想起還是會掉淚。」
  剛好有人來買麵線,我趁她裝麵線的時候將三十元放在桌上,然後速速離開
,我不適合哀傷的場面。

  早上繁重的雜務時間過去了。時值中午,打飯時我多打了一碗味噌湯,這是
要餵貓草的午餐。雖然它是嗜血的魔界植物,但到底沒有對我做出什麼危險的舉
動,如果它會做早就做了,不用拖到現在。而且餵了那麼久,多少也餵出一點感
情。說不上是喜歡,或許只是一種習慣。
  「妳不是很喜歡味噌湯,怎麼不喝呢?」我蹲著道。
  它扭來扭去,非常排斥的樣子,遲遲不喝那碗湯。我將碗拿起,回警衛室吃
飯去了。
  「大概是胃口不好吧。」我這樣想著。
  飯吃到一半,想喝口香甜的湯,味噌湯甫一入口就傳來我所憎惡的濃濃蔥味
,原來是味噌湯的蔥加太多了,過量的蔥汁溶入湯裡,反倒壓過了味噌的味道。
貓草不是胃口不好,只是不想吃討厭的東西。想想挺好玩的,魔界生物中也有跟
我一樣偏食的傢伙。
  當初那隻貓發生車禍,兩個女孩叫我去收屍,我將貓埋在樹下,沒想到陰錯
陽差地變成了魔界植物。之後,學校發生小學生連續割腕事件,全校只有我知道
貓草是始作俑者。接著在某一個晚上,我意外發現貓草在月光之下跳舞…從那之
後,偶爾它會到警衛室,我都會餵它一些零食或冰牛奶。對於它,我承認自己有
點害怕,沒有很深的交情,卻很習慣彼此的存在。
  它喜歡深夜時分在月下跳舞,用那草黃色的長根跳著詭譎的舞步。喜歡味噌
湯、鮪魚罐頭、冰牛奶、小泡芙和一些小點心,討厭蔥、蒜調味的食物,這點倒
是和我很像。晚上它來找我,有時我會抽煙,惡作劇似地向它吐煙圈,看它扭來
扭去閃躲的樣子挺有意思的。
  平靜的思緒中,不安定的波濤隱約起伏。游向這些暗流,踏到一些令人驚訝
的礁石。我聯想到一些讓自己背脊發冷的事,一些看似自然的巧合也許隱藏著驚
人的祕密。

  或許直覺很不科學,可是我很相信直覺,靠著直覺的導引我發現了K國小不
為人知的一面。深處超自然的魔界領域卻又要相信科學的指引,這本身就是一件
很不科學的事。我思故我在,混沌不明的異世界中,唯有冷靜思考並輔以直覺修
正,才能在超越常理的領域中踏穩腳步而不致迷失。在魔界中,能依靠的也只有
思考與直覺了。
  直覺讓我聯想到一件恐怖的事情,為了證明想法的真實性,我決定對貓草做
一些試驗。我到菜市場買了一碗牡蠣湯,然後到餿水桶那兒用細鑷子夾了一些蛆
,將牡蠣連同亂鑽亂動的蛆一起帶到貓草那邊去。
  「今天給妳帶好吃的,又白又嫩的肥蛆哦。」
  我把蛆放在貓草的葉上,它甩了甩,蛆被甩在地上,兀自亂鑽。又試了兩次
,都是一樣的結果。這次我改將煮熟的牡蠣放在它的葉上,任葉流轉,它在品嚐
牡蠣了…
  我開始了一連串的試驗。每次餵貓草時我都讓它二選一,果然如我所想,它
一定會吃一樣東西,另一樣絕口不吃,了不起埋起來當肥料。我將這幾天的餵食
結果記錄下來,試圖從裡頭找到我想知道的資料。
  這幾天觀察的結果相當驚人,竟然和我料想的一樣。第一天,我餵它牡蠣和
蛆、第二天是小豆干和魚飼料、第三天是小魚乾和壁虎尾巴。它選的是牡蠣、小
豆干和小魚乾,我相信大部份的人類都會選跟它一樣,應該不會有太多人想吃蛆
、魚飼料和壁虎尾巴…
  第四天我餵它撕碎的蔥油餅和燒餅,它選了燒餅,蔥油餅碰都不碰。第五天
是兩碗味噌湯,一碗很多蔥花,一碗沒有,它選了沒有加蔥花的那一碗。前三天
的結果讓我了解貓草的飲食習慣偏向人類,而不像真正的貓,有些東西它連試都
不試,好像已經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似的,它的經驗傳承從何而來?後兩天的觀察
則讓我確定了一件事,貓草確實有偏食的習性,明顯地對蔥蒜之類的香辛料有厭
惡的傾向。
  親手將貓屍埋在紫薇樹下已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我從舊報堆中翻出所有一
個月前的報紙。還記得那天日語老師有來串門子,所以應該是星期三,我再從剛
才翻出的報紙堆中將星期三的報紙挑出來。找了好一陣子,終於讓我找到了一篇
報導。報導中記載一個多月前,一個精神病的婦人殺了自己的小孩。不知怎的,
我直覺報導、蚵仔麵線以及貓草這三者之間有一條看不見的絲線聯繫著。坐在椅
子上,我喝了一瓶罐裝咖啡,咖啡香在口中蔓延,逐漸清楚的想法在腦中於焉成
形。
  我做了一連串大膽的假設。餵食記錄中,有些東西它幾乎都不試,好像已經
知道那是什麼東西,這表示它有著某種經驗,而這經驗似乎並不是傳承於貓,因
為貓草的飲食傾向在人與獸之間,是比較偏向人的。那麼,貓草的靈魂有可能不
是貓,而是來自於某個人。
  那麼,是怎麼樣的人呢?貓草討厭蔥蒜,蚵仔麵線歐巴桑的女兒也討厭蔥蒜
;歐巴桑的女兒有精神病,還殺了自己的孩子,報紙報導殺了自己孩子的劉姓婦
人也有精神病。報導、歐巴桑女兒與貓草這三者之間出現了驚人的巧合,思索其
中的關聯,很耐人尋味。有沒有可能歐巴桑隱藏了一些事沒說,她沒說出自己的
女兒除了自己的孩子之外,也殺了別人的孩子…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報導中的
劉姓婦人有可能是歐巴桑的女兒,而貓草的好惡和對事物的經驗傳承則有極大的
可能源自於劉姓婦人。簡單的說,貓草的靈魂並不是一隻貓,而是歐巴桑的女兒
也就是那位劉姓婦人。
  煙一根接一根地點,我在煙霧瀰漫之中試圖整理出貓草的來龍去脈,整個事
件的輪廓似乎越來越清楚。婦人死後靈魂附在貓的身上,後來被我埋在魔界的校
園,無法出脫的靈魂附在野草上,成為繼承原本習性的貓草。我以為它是貓的靈
,所以它的動作、神情我都以為是貓,其實那些動作解釋成人也對。她生前殺了
兩個小孩,或許對小孩有某種程度的憎惡,所以校園的學童連續割腕事件似乎其
來有自,那些蝴蝶、老鼠和其他生物的屠殺或許是她精神病徵所展現的攻擊傾向
。之後,我從賣蚵仔麵線的歐巴桑那邊意外地聽到了她女兒的事,細細推敲才抽
絲剝繭地發現原來貓草就是那婦人。不過這一切僅止於臆測,我還沒有證據證明
貓草的身份。想到這裡,深深體會到笛卡兒說的「我思故我在」。在詭譎多變的
魔界中,如果沒有思辨的能力,很容易就會在森羅魔幻中迷失自己。
  我現在需要的是,決定性的證據。

  昏黃的夕陽垂掛天邊,就像一個多月前我親手埋葬她的那一個昏暗的天。抱
著辜且一試的心情來到貓草跟前,或許今天一切的謎題能做個了結。貓草熱情地
扭動身軀,我的臉色有點凝重,連吐氣也沉重起來。
  「別再裝了,我都知道了。妳不是貓,是劉小姐吧。」我虛張聲勢地道。
  她沒反應。是聽不懂我說的話,還是聽懂了不知該怎麼反應?
  「妳雖然不說話,但我還是知道妳的身份。」
  還是沉默,不知是不想說話,還是不曉得說什麼話。我餵了她冰牛奶,深覺
自己在自討沒趣。
  「我本來就是劉小姐,是你自己以為我是貓的。」貓草對著我說道。
  沒想到貓草竟然真的說話了!她說得沒錯,從頭到尾她都沒說自己是貓,是
我自己誤導自己她是貓的。入耳的呼嚕聲令我透視著她的莖幹,彷彿能看到莖內
的食道壁不停地蠕動。
  沒再說什麼,我靜靜離開那裡。不是逃避,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調適自己
,接受眼前詭譎魔幻的事實。

  晚上十一點了,想快點簽完巡邏單,然後到被窩裡解脫這疲累的一天。佩上
警棍,我開始巡邏校園。操場上幾個熟面孔的國中生在那兒抽煙,我過去疏散,
他們很識相地爬圍牆離開學校。為了快點在床上躺平,我小跑步跑到附設幼稚園
那邊的巡邏箱簽單,草率簽完名後,我聽到貓咪呼嚕的聲音。那聲音很近,好像
就在自己身邊一樣,心頭隱約感到不妙,轉頭一瞧,貓草就站在手邊的欄杆上。
  我小跑步奔往警衛室,周遭景物從我兩側流過,兩個光點停止了我的腳步,
定睛一看,又是貓草,那雙黑夜中的瞳仁反射出陰寒的月光。居然跑得比我快,
心開始毛了,我更加速狂奔回警衛室,開門時想說到後方的草地看看貓草,確定
她是不是回樹底下了。
  貓草在山櫻底下跳舞。我有點傻掉,她的速度之快遠遠超乎我的想像。我狂
奔耶,她是瞬間移動還是怎樣?這一嚇睡意全沒了,坐在旁邊看貓草對著新月跳
舞,舞出魔界的變幻,奇詭的舞步也踩出我的無言。對我來說,貓草仍然是個神
祕不可解的存在,究竟這個K國小內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神祕呢?
  刁根煙,打火機的火燄瞬間燃起一層冥綠,綠油油的火光之中我點燃了煙,
或許將心情寄託在煙霧中會平靜一點。貓草來到我身邊,我惡作劇地向她吐了煙
圈,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竟然沒有閃躲,被煙圈打到時也沒有厭惡的表情
,這倒讓我吃了一驚。貓草和人一樣,也是會變的,會排斥某些東西,也會逐漸
習慣某些事物,或許改天我餵她洋蔥湯時她會喝得津津有味也說不定。如果這是
成長的過程,我不知她會成長到怎樣的境地裡去。
  回頭想觀賞一下我心愛的山櫻,貓草還在那兒跳舞。我低頭一看,那麼這株
在我身邊的貓草是那裡來的…
  一切謎題都解開了,我知道貓草奔馳如電的祕密了。

   IX
  眼光掃過監視器螢幕確定學校平靜後,我將閱畢的報紙扔進舊報堆,從冰箱
拿出一罐綠茶。我一邊喝著冰涼的茶,一邊走到外頭想買個飯盒當晚餐。沿著學
校的圍牆漫步,在朱瑾盤據的欄杆空隙中我瞧見了挺直腰桿的貓草,循著她的視
線望去,一隻過馬路的花貓當場在我的面前被車子碾斃。想著這隻花貓生前為什
麼要過馬路,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事。其實,早在見到兩株貓草時我就該知道了。
  兩個女國中生在馬路上看著死貓,她們發現了我的存在,向我請求清理貓屍
。其中漂亮的一位我想是初次見面,另一位土狼則是似曾相識…

  命運,是一段恐怖的輪迴。
作者: 小奶瓶    時間: 04-9-1 21:22
標題: 回覆: 魔界巡守日誌
艇恐怖的,我是不可能當上守衛的~免驚免驚~
作者: 藍琉璃    時間: 04-9-2 15:02
標題: 回覆: 魔界巡守日誌
有點不懂......不知道有哪位大大願意替我解惑的!?
作者: 吳聰徹    時間: 04-9-3 07:33
標題: 回覆: 魔界巡守日誌
是阿!!到最後這邊 我卻看的有點模糊~"~
作者: 紫昕    時間: 04-9-3 12:22
標題: 回覆: 魔界巡守日誌
寫得不錯~
可是最後有一點模糊~
看不太懂..
作者: dayofdefeat    時間: 04-9-3 14:09
標題: 回覆: 魔界巡守日誌
以上作品為

作 者
Berserk.C  
版權所有
http://www.nch.com.tw/data.php?id=3305&ch=16

轉貼請說明出處,以及作者,謝謝。
作者: DEATHCUSTOM    時間: 04-9-14 20:28
標題: 回覆: 魔界巡守日誌
來自遊戲頻道‧Berserk.C   大大的文章

這只是第一話而已

我滿喜歡這作品的^^"
作者: 星雷    時間: 04-9-16 21:22
標題: 回覆: 魔界巡守日誌
貓草快的像閃電的原因是啥?....我想知道耶...改天來是看看能不能這麼快[迷音:你先變成貓草吧...(砍死)]
作者: LoveCentury    時間: 04-9-18 11:15
標題: 回覆: 魔界巡守日誌
最後似乎是在說
貓草用它催眠的能力 製造更多貓草
一開始只有一棵 後來變兩顆
然後又死了一隻花貓 都是用它催眠的能力做出來的
作者: ^民仔^    時間: 04-9-19 23:36
標題: 回覆: 魔界巡守日誌
他連名稱都是用遊戲頻道裡面老納的作品人物呀~
轉帖要先聲明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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