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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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章


  這兒,是加諾大陸上的一個小丁點,十分常見的冒險者旅館,有著冒險故事中的壯年肌肉型老闆、美麗可人又親切的老闆娘,與不可或缺的各式冒險者群聚一堂。既然是旅館,按照冒險故事來說這兒肯定有個熱鬧的大餐廳,也有一個類似旅館女兒兼服務生的角色存在,而,是的,的確是有這麼隻小野貓,她叫卡諾維,年輕貌美,高挑纖細且皮膚白皙,脾氣差了點卻又十分符合與主角邂逅的個性;不巧的是,那可能與她摩擦出愛的火花的主角不在此地,所以自然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她也只是個普通的旅館女兒,不重要。

  位於格拉維鎮的巴特蘭雅酒館……對,就是那名不重要的旅館女兒卡諾維的父親與他老婆兩人攜手揮灑血水與汗水所創立的為了提供冒險者們吹牛休息打屁甚至笨到一口氣唸完七十一個字的冒險者旅館,今天一如往常的熱鬧,有拍桌吆喝、揮舞刀劍、拳頭來往、舉辦腕力比賽的壯漢,也有靜靜注視著這一切的冷漠傢伙,當然他們絕大多數都是連名字也沒有的配角,因為只有配角才會在故事一開始就出現,後面幾章就不見蹤影。

  「您的烤雞肉串來了!」卡諾維將盛有數隻烤雞肉串的餐盤端給一位男子,她擺出一副天真爛漫的微笑,暗中打量著這名男子。

  及腰的黑馬尾、細長的雙眉、用雙手托住下巴的無趣姿勢、吃飽撐著沒事幹的臉龐,沒錯,乍看之下似乎是個慵懶度日的冒險者,但那不過是一般小女生的眼光;對於擁有辨識出真命天子的卡諾維而言,這一切是完完全全的不同!與其依賴自己的眼睛,她更相信二十歲的少女(?)直覺!眼前這傢伙,從進門的那一刻便引起自己的注意,點餐時的臉紅心跳、注視他時的莫名興奮,這、這不就是所謂的命運的相逢嗎!

  卡諾維極為溫柔地將餐盤端到男子的桌上,她緩緩地眨了眨眼,事先準備的眼藥水立即發揮效用,渾圓的淚珠漸漸變大,落下。是了,雖然她平時與客人們打打鬧鬧,但只要她一靜下來,那股渾然天成的魅力便毫不客氣地奪走所有人的目光,如果再加上幾滴滑落的淚水……噢!那會是多麼地美妙動人?她用那雙濕濡的大眼睛盯著那名男子,鬆開餐盤的雙手緊握在胸前,輕皺柳眉,櫻桃小嘴反映出館內的吊燈燈光,看上去是何等美麗!

  「妳……噢,不!請別這個樣子,一個淑女不該這麼站著的。」男子見著動人的旅館女兒,連忙起身,同時不忘與卡諾維深情對望,他拉住她的手,溫柔地引導她坐在身旁的椅子上。偉大的母神卡蘭澤西呀!聖潔的愛神塔芙菈呀!您們從今以後可不必再聽到卡諾維這年輕氣盛的小傢伙的咒罵,因為她在邁向二十一歲的前一天,終於找到了這註定與她白頭偕老的美男子!

  她依偎在男子身旁,抱住男子的左手,漲成一片緋紅的雙頰滾燙著,異常加快的心跳不停催促著自己的行動。男子用他的另一隻手輕輕地摸了摸卡諾維的頭,輕輕地、輕輕地……是的,他的動作是多麼溫柔呀!眾人禁不住好奇而屏息圍觀這從未發生過的景象,殊不知他們都在心中暗暗為卡諾維感到高興呢!

  寂靜無聲的餐廳持續了好一陣子的靜默後,由卡諾維身旁的男子開口打破,他將撫摸卡諾維秀髮的手拿開,夾起一支冷掉的烤雞肉串,說道:

  「來,想吃就拿去吧!」



*     *     *




  「人家肚子好餓唷,餓到快死掉了唷,我們隨便找家酒館吃點東西嘛唷。」

  兩名穿著普通的冒險者走在格拉維鎮的中央大道上,再普通不過的走法,給人一種路人甲、乙的感覺。左邊的冒險者留有粗曠且個性的絡腮鬍,體格高大魁梧,看上去老成穩重;右邊的冒險者與之相較則十分矮小,是位剪了一頭雜亂短髮的少女,活像隻野貓。少女正斜眼瞪著她身旁的男子咕噥著。

  「再走下去會累死唷,人家可是再也走不動的唷。」少女十指交叉,形成一個軟墊墊在後腦勺,一臉悠閒無趣地說道。

  「曼多莉,妳要我說多少次?把那個難聽的尾音習慣給改掉!成天只會吵著吃東西跟休息,難道妳打算將我們此行的目的忘得一乾二淨,待晚上回去時挨團長的罵嗎?」男子有些不耐煩地應道。

  名喚曼多莉的少女根本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她的注意力早已為路旁的小攤販給奪走了,炭烤、鐵板、湯麵……要不是錢包在男子身上,她早就在攤子前大開殺戒了。一想到這兒,她的肚子便咕嚕咕嚕地叫著。

  「拜託啦唷,反正拜伊拉那傢伙又看不到唷,他在鎮南的旅館裡唷,我們在鎮北的路上唷,沒關係的唷!」曼多莉在語末加上奇怪尾音的話雖然不至於影響到男子的聽力,卻令他漸漸按捺不住,酷熱的天氣配上這隻煩人的小野貓,乾脆直接判他死刑算了!

  錢包裡只剩下二十枚銀幣,照曼多莉的食量來看,一餐至少要吃掉三塊價值七枚銀幣的炸蔬菜餅,更別說是喜愛烤肉與啤酒的自己了,男人在心中稍稍估算價錢,既然一小時前才吃過午餐,那麼現在就不應該以正餐的標準來衡量……對,他動搖了,一把把巨大的遮陽傘、烤肉的香味以及攤子上的大杯冰啤酒,他不斷伸手拭去額頭的汗水,一旁的曼多莉正古靈精怪的以乞求的眼神望著自己。

  「摩哈斯唷……人家真的好餓唷……你忍心看到一個美少女就這麼餓死街頭嗎唷?而且唷,天氣好熱唷,要是這時候能來杯重量級的生啤酒唷,一定很過癮的唷!」她抱住那名男子的右手,有些誇張地撒嬌著,當然,這只是她單方面認為的撒嬌,在摩哈斯以及旁人眼中看來實在很奇怪。

  摩哈斯斷然搖頭,但是天氣實在是太熱了,此時要是有他所厭惡的魔導士出現並替他召喚冰之精靈的話,他或許還不至於打昏對方;但現實卻十分殘酷,非但沒有會使用高級冰系魔法的魔導士,還有一隻不斷吵著要吃東西的小野貓,要是不好好扁她一頓,只怕對不起自己。

  熱,太熱了──又熱又黏的觸感,自男人的右手不停傳來,雖說曼多莉是個女孩子,但她流起汗來可比男人們要來得可怕許多,更何況她又抱住自己的右手,要是就這麼掙脫,肯定會被她以「對淑女無禮」的藉口消遣一番,此刻要再發生這種事情的話他可吃不消。

  「老闆,我要一份烤豬肉片、一塊炸蔬菜餅與一杯大杯的生啤酒。」

  ……要是只吃一點點東西的話,應該不至於去洗碗盤吧?



*     *     *




  「蔬菜濃湯呀!烤蔬菜飯呀!烤蔬菜串呀!炸蔬菜餅呀!你們的存在真是偉大的母神,偉大的卡蘭澤西的恩惠呀!今晚,到底哪位會與我來場美麗的邂逅呢?」

  清澈的歌聲迴響於格拉維鎮北方的松樹林地,配合時而出現的口琴旋律,無論是冒險者們、樵夫們抑或是農民們都不禁為這音律給吸引住,有些人甚至不自覺地朝聲音的方向尋覓它的來源處,但始終沒有人找到過。

  要是被那些人給找到的話,法瑞‧阿姆斯特恐怕會被大夥給痛扁一頓,儘管他依舊認為自己所做的詞實在美麗得不像話。森林中還有另一名怪人,名為里奇,是個裝扮十分符合魔導士樣式的魔導士,不要懷疑,他真的是個魔導士。高舉著鋤頭、大斧以及長劍的人們在樹林中徘徊著,看來這次他們真的給法瑞的詞逼瘋了。

  「混帳!給我滾出來!今天要不扒了你的皮,老子我就砍光這地方的樹!」一名粗漢大聲喊道。
那名粗漢就在里奇的面前──由於里奇替自己及法瑞兩人施展了折射光線的魔法,使得眾人無法在正常情況下看見他們,自然也拿不了法瑞怎樣。

  「啊啊!終於還是烤蔬菜飯嗎?還是炸蔬菜餅呢?偉大的母神、偉大的母神!請您替我決定那美麗的命運吧!」法瑞正躲在樹枝上,就算施展了折射術,萬一給那粗漢揮舞的大斧給不經意擊中的話,哪怕是地獄,恐怕連地心都到得了。話說回來,因為里奇並未發出一絲聲音,粗漢也只將注意力集中於幾十尺外的法瑞那兒,所以他不像法瑞那樣的警慎又白目。

  折射術施展技巧好,足以媲美更高一層的隱身術,兩者差別只在於一個物體仍存在,另一個物體則是完全消失於空氣中。也就是說,使用折射術依然會被武器給擊中身體,隱身術則完全不會有問題。附帶一提,里奇的魔法等級認証為二級,隱身術則是三級的魔法,還有,他時常會忘了替腳下施展折射術。

  粗漢起初故作不知,待接近法瑞所在的那棵樹後,便舉起大斧朝樹幹猛烈地砍下,這一砍,可是震得法瑞失去重心滾了下來。由於受到激烈撞擊,折射術的效果瞬間消失,法瑞的身體完全曝露在粗漢面前。

  「暫、暫停!看在偉大的母神烤蔬菜飯上,今晚我就請您一份卡蘭澤西吧!」法瑞朝粗漢的反方向滾去,大斧險些將他斬成兩段。

  「你成天在這唱那什麼難聽的歌,還膽敢污辱偉大的母神卡蘭澤西!要是不殺了你,恐怕只得人神共憤哪!」粗漢大聲吆喝,又是一記砍擊,法瑞再次漂亮地閃開……不,是滾開。

  「喔啦喔啦喔啦喔啦!」粗漢開始高速揮舞著手中的大斧,但沒有一下擊中法瑞,兩人便在樹林中展開一場可笑的追逐。至於里奇,他從頭到尾只是拿著書本站在那兒,沒有人去管他,不過這本來就與他沒有關係,反正唱歌引來殺禍的又不是他。

  雖然粗漢的大斧始終沒有擊中法瑞,但他倆所引起的騷動使得其他同樣在尋找法瑞的人們注意到了,人數聚集得愈來愈多,法瑞氣喘吁吁地朝鎮上滾去,不知為何,在他的腦中完全沒有一絲起身改用雙腳來逃脫的想法。

  一個不停在地上翻滾的男子,一群尾隨其後的人們。

  「好了,今晚要吃什麼呢?」待眾人與法瑞的身影都消失後,里奇闔上書本,伸了個懶腰,便朝格拉維鎮的方向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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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音樂與噪音的差別(上)


第一章 音樂與噪音的差別(上)


  拜伊拉‧哈爾,名震格拉維貧民街第二條小巷子的大人物(自稱),一身褐色便服、烏黑破爛的披風,以及桌上那兩把不起眼的匕首,便是他的全部。只見他無趣地撐住臉頰,用另一隻手輕微搖晃著杯中物,逸出一聲長長的嘆息,與冒險故事中的重要人物有著些許的神似。

  幾名大漢圍在大人物的身旁,一個比一個要來得壯,個個面露殺氣,彷彿眼前這位男子過份得罪了他們。大人物漫不經心地環顧四周,神情是如此的討打,他停止了搖晃的動作,緩緩說道:「說吧,你們到底想怎樣?」語畢,大人物一口飲盡五百毫升的生啤酒,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雙方陷入了沉默,雖然仍舊吵雜的酒館尚未進入狀況,但只要是有過多次冒險經歷的冒險者都可以感受出由大人物所散發出來的殺意。

  「說啊!」大人物厲聲喝道。

  大漢甲點了點頭,接到暗號的大漢乙立即從大人物的後方撲上,由於大人物有名字,他們沒有,故大人物不是很漂亮地閃開,就是如鬼神般開始反擊。要是現實有那麼美好還叫做現實嗎?大人物被大漢乙推倒在底,這一撞連桌椅都給撞壞了,只見大人物不發一語,似乎還想擺擺主角的架式。

  「我警告你們,在我還沒發火之前……呃!」大人物話還沒說完,便給卡諾維手中的木椅狠狠敲中頭部,他勉強抬起頭,看著這位怒氣沖沖的旅館女兒。

  「啊!妳這死八婆!請妳吃東西是好心,好心哪!不然妳以為我剛剛吃飽撐著沒事幹?怎麼,現在弄得惱羞成怒,竟然還找人來欺負我這善良的好國民兼冒險者甲!今天要不跟妳討個公道,哪怕是再偉大的母神也看不下去!」

  卡諾維對身旁的大漢點頭示意,他立即取出一捆繩索,在大人物的面前晃來晃去,而被另一名大漢完全壓制住的大人物正氣急敗壞地大吼大叫。

  「什麼!你們想怎樣?那條醜陋的繩子是什麼意思?你以為晃來晃去我就會睡著嗎?你們難道不曉得我就是『虹色音符』盜賊團的團長嗎?拜伊拉‧哈爾!哼!這名字是不是挺熟悉的?想起來了吧?想起來了的話就快給我鬆綁!酒館外可是潛伏了數十名訓練精良的盜賊,哼哼……」大人物罵道。

  一名大漢在卡諾維的允許下繞了巴特蘭雅酒館一周,他表示附近只有兩三對親親我我的情侶、喝醉酒難過地嘔吐著的醉漢。

  大漢的回報引發一陣再純粹不過的笑聲,沒有任何輕蔑、自大的感情存在,只有最原始的愉快。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北方人的直率吧!

  「笑、笑、笑什麼啊!那、那些傢伙……啊!真是夠了!好吧,要殺要剮隨你們吧!」

  大人物像是放棄似的闔上雙眼,眼珠子在黑暗來臨的前一刻對上了卡諾維的明眸,即使相視的時間是多麼短暫,他仍肯定卡諾維是收到了自己的道歉。

  真是如此嗎?他只聽見卡諾維命令其他人離開,他無法睜眼,因為那股莫  名的男子漢意志。

  體溫,透過卡諾維的纖纖玉手傳來,乾燥的黑髮彷彿添了份生氣,卡諾維的動作竟讓他感到無比的溫柔。

  然後是額頭、眼睛、鼻子,最後,她的手停留在大人物的耳朵上。

  她微微彎身,貼近大人物的耳朵,柔聲細語道:

  「烤雞肉串一份十枚金幣,付不出來就乖乖留在這給我工作一輩子。」

  ……現在起身反架住這小娃兒應該不難吧?還是真得要在這兒工作一輩子……大人物陷入了兩難。他可是大人物呀!這種小家子氣的挾持只會壞了自己的名聲!名震格拉維貧民街第二條小巷子的大人物(自稱),舉凡偷竊、搶劫、利誘、走私各種違背法律的活動雖然不一定幹過,至少有聽過!小至隔壁孩子為了買棒棒糖而偷走他的一枚銀幣,大至以盜賊身分去搶劫冒險者團隊,反被扒了一身光,什麼壞事他沒幹過?大人物可不是浪得虛名的呢!樂善好施是他強盜信條的第一條,因為他被反洗劫過;愛惜兒童更是強盜信條第二條,因為他被小孩子偷過錢。如此的他,現正面臨人生最大的危機。

  是的,要不就生、死兩條路罷了,大人物輕嘆了口氣,如此簡單的二擇一令他想起在學院就讀時的豐功偉業;當時的他,每每遇上整張是非題的試卷,不知為何,總是拿不到十分,即使一題不過兩分。

  而今,他確信自己的選擇是會後悔的。但是,這就是他──那傳聞中的大人物灑脫的一面呀!

  大人物緩緩張開雙眼,模糊的視線漸漸明朗了起來,「死就死,這種事我根本沒放在眼裡!」就這麼一句話,只要說得出口,他必定可以從容就義……

  「……那麼,還是麻煩您再讓我們待一會兒好嗎?我,來自奧塞的二級魔導士,里奇能夠以人格向您擔保,絕對不會再讓這傢伙鬧事的!」

  ……里奇?大人物一時之間仍無法自忘我的陶醉中跳脫出來,他努力在腦海中搜尋這個名字,終於,他雙眼睜得更大了,像是受到了某種刺激,大人物興奮得趕緊起身,尋找這名自稱里奇的人物。

  水藍色的短髮、清爽的臉蛋、中等身材與那身伊恩王國中級軍隊魔導士的裝束,這位看上去就很有冒險者感覺的男子,正對著大人物微笑。

  「這麼一來,團長就欠我十枚金幣、四百四十五枚銀幣囉!」男子微笑道。

  「等等,是十枚金幣跟二十五枚銀幣才對吧?」他不滿地反駁對方的說詞。

  「呵呵。」

  大人物不解地騷著頭,男子依舊報以純真的微笑。

  不知而時已徹底轉換心情的卡諾維正在一旁等候著,她那瞬間充滿殺意的眼眸狠狠瞪了大人物一眼,隨後又展開笑容,替他們帶往新的座位。

  矮圓桌上盡是豐盛的食物,見著大量的烤、炸、炒等熱食,大人物方才恍然大悟。此刻就算瞥見男子的微笑也於事無補了。

  「那麼,有什麼需要請再告訴我!」卡諾維精神飽滿地說道,便離開了。

  早在大人物與男子到來之前,已有三個體型不一、吃法同樣誇張的人物正開吞戒,待大人物沒好氣的坐下後,三人這才停止了狼吞虎嚥。

  酒館依然熱鬧,除了這張圓桌四周彌漫的沉默。

  突然,三人之中較為嬌小的女子抽出配在腰間的匕首,一手撐著餐盤間的空隙,飛躍的身子配合手中的匕首同時朝大人物衝刺,劃破了沉默的空氣。



*     *     *




  今天的巴特蘭雅酒館依舊人聲鼎沸,除了旅館女兒卡諾維正因某些連自己也難懂的少女情懷而感到困擾以外,一如往常。

  即使是在角落,那張滿是食物的圓桌還是十分顯眼,但這小山般的食物在大人物,拜伊拉‧哈爾的眼中看來,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心痛。

  「喵嗚唷……」坐在拜伊拉對面的少女正揉著頭,眼角滾著小小的淚珠。

  「曼多莉……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嗎?」拜伊拉短短地嘆口氣,抓起一支烤雞肉串問道。

  「不知道唷……」名喚曼多莉的少女在這方面可也毫不妥協,她空著的手也抓起一支烤雞肉串。

  「首先,」拜伊拉咬了一口烤雞肉串,津津有味地吃著。「嗯,妳的手沒我長,這是最重要的一點;其次,妳把匕首當小彎刀用啦?反握劍柄根本是錯誤的用法……嗯,這家的東西實在太好吃了……還有,切記一點,妳襲擊的對象不是什麼小角色,是標準的主角兼勇者型的大爺我,拜伊拉‧哈爾。」

  曼多莉嘟著嘴,像是不認同他的教訓……或許是吧。但若真是如此,恐怕只有最後那句與身為盜賊的他南轅北轍的說法。

  這時,繫在旅店大門上的風鈴打出細微尖銳的聲音,一名身著宛如婚禮禮服的白色裝束的女子走了進來。

  女子有著一種美麗、純潔、動人等詞語盡無法解釋清楚的美,使被攫取目光的眾人認為即使這女人失去了美貌,那股渾然天成的魅力依舊能夠緊緊抓住自己。這並不誇張,不僅是男人們,就連身為同性的女人們也捨不得將她們的目光自女子身上移開,彷彿如此就再也見不著這美得驚人的女子了。

  事實上,整間巴特蘭雅旅店的大廳除了里奇、法瑞兩人以外,其他人通通處於呆滯的狀態,盯著佇立於門口的女子。

  ──你覺得呢?

  里奇對法瑞使了個眼色,法瑞只是無言地點了一下頭,表示兩人的想法應該相差不遠。

  迷魅術。一種魔導士或以表演性質為主職的人們所擅長的把戲,或該說是魔法,當然擁有魔法素質的一般人也有可能會使用迷魅術。迷魅術的相關記載並無多少資料,可斷定的部分只有魔法、施術者、魅力等關鍵字詞,以及不需要禱告、精神鍛鍊、吟唱咒文等煩瑣動作的知識,除此之外,大多是由民間流傳的一些不切實際、天馬行空等因素所構成的傳奇故事來填補,雖然該文獻已被許多國家魔導士研究過,始終無法將之定位於一個適合它的地方。話雖如此,後人的研究也不是完全沒有進展,例如,偉大的白魔導士就曾與其弟子透過實驗來證明,迷魅術之成功率並非與精神力有很直接的關係,相較之下,這更傾向於施術者本身的吸引力,也就是所謂的魅力。

  法瑞身為一名吟遊詩人,除了整天嚷嚷些有的沒的之外,該具備的知識他仍不會放過,即使他始終沒有順利取得吟遊詩人的職業認證。他也曾對動物使用過迷魅術,但是在個體精神狀況不穩定的情況下,他對該個體所下的暗示被另一名會使用該系列魔法的魔導士竄改,導致個體自動停止了呼吸,腦部缺氧死去。說明白點,迷魅術是用來「操控」生物的一種魔法,搞得不好,這便會成為一種相當危險的魔法,比起直接攻擊性魔法要來得恐怖許多。

  ……這個女人,竟然能夠成功迷魅這麼多人?

  法瑞光是對一隻動物下暗示便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他實在不敢相信這女人竟如此輕而易舉地同時迷魅住那麼多人……但事實擺在眼前,他不得不相信,看來這下子他們是遇到一個怪物了。

  一旁的里奇不知何時也中了怪物的迷魅術,但是這對不曾碰觸迷魅術相關魔法的他來說,能支撐一段時間已經相當厲害了,這也說明了精神力對迷魅術的抵抗多少有影響。

  怪物的視線,散發出強烈的吸引力,法瑞感到身體的意識漸漸離他而去。

  ……接下來呢?就只有這樣而已嗎?

  時間,就像停止了一般,什麼事也沒發生,同時什麼事也不能發生。

  要是轉過頭去與怪物的視線對上了,那自己絕對會被迷魅住……所以,只能繼續維持這場僵局,只能等待意志力不夠堅定的一方先宣佈投降。法瑞坐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女子也是,整間巴特蘭雅旅店像是被凍結似,僅存由靜謐而衍生的耳鳴。

  沒有任何形容詞可以詳細敘述這段屬於零的時間──當靜止的時間再次起動時,它已走過一段漫長的、不存在的路途。

  一切彷彿不曾發生過,唯一的證據已被收縮到一個短暫的瞬間,世界持續運轉著。

  「哇,來了個大美女耶,曼多莉,看到了沒有?那種生物就叫做女人。」拜伊拉打趣著。

  曼多莉鼓著腮幫子盯著女子發呆,摩哈斯與法瑞玩起了撲克牌,里奇則拿出一本厚重的黑魔法書,戴上他的眼鏡開始閱讀。

  女子在步入旅店後隨即選了個空位坐下,自衣間取出一把全身染得金黃的豎琴,緩緩舉起另一隻手,修長而白透的手指便活躍地動了起來。

  耳際,傳來了美妙的琴聲。

  「喔,法瑞,看來真正的吟遊詩人出現了。」

  「你囉嗦。」

  伴隨著清徹動人的旋律,一道美得令人驚訝的聲音巧妙地融入旋律之中,人人閉目側耳,沒有人膽敢、也沒有人願意出聲打斷這首曲子。

  遙遠的我,來自遙遠的故鄉,昔日的鳥語花香成了今日的塵埃。
  阿若亞(※註一)的神駒再次昂首奔馳,倫絲堤(※註二)的故鄉呀!塔芙菈(※註三)的故鄉呀!
  窒息的詩歌響徹天際,女神們的祝福終將回歸塵土……



*     *     *




  女子的動作十分高雅,雖然在她進門的那一刻確實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但這僅止於那一刻,旅店隨即恢復方才的熱鬧。她默默地走向雙眼所見的空位,聽著永無止境的喧嘩,取出她的書本靜靜閱讀。

  同一時間里奇闔上了書本,他稍事整理桌面,一邊語氣沉重地說道:

  「那麼,現在我來向各位介紹本次行動的概要。」

  話一說完的瞬間──一切的動作停止,眾人神情嚴肅了起來,屏息等待著里奇的下一句話。當然,巴特蘭雅旅店依舊鬧哄哄的,縱使如此,也不足以影響到拜伊拉等人的思緒。

  該是時候談正事了。

  「正面衝突絕對沒有勝算,畢竟對方是伊恩的正規軍,依我推測,硬拼的極限大概也只在一個步兵小隊的數量吧。」里奇十指交叉,手肘靠在桌子上,闔上雙眼,一副專家的樣貌。即使在談論有關搶劫這違背法律的事情,他仍旁若無人似地淡淡說道:「各位應該知道,本國北方是由王國第二軍團,通稱冰之戰略軍團的精銳部隊所管理,基於王國四天王的判亂事件,導致北方領地直接由軍團來治理,因此不編制治安隊……就往常的經驗看來,就地組織的地方治安隊並無實力可言,因此我們過去的任務都進行得相當順利;但是,現在我們所要面對的,是一支多達一萬五千精銳的軍團。話雖如此,佈置於格拉維鎮北方的部隊也不過七百人,由銀月魔導士──即這次的主要目標,瑪克魯‧海亞所統領的『聯合攻擊大隊』負責管理,該大隊具有足以與人數相差近四倍的防衛師團匹敵的戰力,計四支步兵小隊及四支魔導班;聯合攻擊大隊分散四個據點,每一據點由一支步兵小隊搭配一支魔導班協防,人數為一百八十人,其中步兵佔一百人、弓兵五十人、魔導士三十人,若採用迂迴戰術,基本上他們對我方造成的威脅還不致於太嚴重;問題在於那個該死的銀月魔導士……光憑他一個人的實力,要想採取攻擊就是不可能的了。針對這點,我列出以下幾項應對方法……」里奇緩緩睜開雙眼,準備替他的說明做出最後的總結。他用溫和的眼神環顧四周,拜伊拉那點頭不忘夾雜粗魯的鼾聲、進行殲滅炸蔬菜餅大作戰的曼多莉,以及正與法瑞兩人興高采烈地玩著抽鬼牌的摩哈斯,不溫不火地接下去:「圍繞於我八方四面的炎之精靈呀,在此,僅以炎之女神梅婭之僕役下令……」

  「暫停、暫停啦啦啦啦啦啦!」

  摩哈斯臉色鐵青,慌忙衝了上去,但里奇只是淺淺微笑著。

  「炸飛吧!」



*     *     *




※註一:阿若亞:加諾神話中的戰神,總是騎乘神駒出現在戰場上。

※註二:倫絲堤:加諾神話中的美神,神治時代領導著芙德洛地區,現伊恩王國東部邊境之地。


※註三:塔芙菈:加諾神話中的愛神,神治時代領導著梅安亞地區,現拉安亞王國西部邊境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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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音樂與噪音的差別(下)

第一章 音樂與噪音的差別(下)


  在支付將近三枚金幣的賠償費用後,眾人被趕出了巴特蘭雅,夜深了,溫暖的床舖與厚厚的棉被沒了,此刻只剩該區的巡邏隊仍在鎮上巡視。

  「總之,沒有攘成大禍真是萬幸呀!下次人家在說話的時候,你們可得專心聽喔!否則,再發生這種事情可吃不消呢。」里奇微笑道。「話雖如此……我們今天到底要怎麼過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拜伊拉、摩哈斯與曼多莉正因偷竊罪而被地方通緝,法瑞也替鄰國傳遞這個國家的軍事機密,自然少不了你的份,然後……你們幾個回頭看一下。」

  里奇剛伸起手,拜伊拉便迅速抽出匕首,轉身的瞬間朝眼前的目標刺去──擊中了巡邏兵沒有絲毫防禦力的腹部。對於使用匕首之類的小型武器來說,軍隊士兵或地方治安隊大部分都穿戴輕裝甲,要是直接命中裝甲的部位,攻擊方的武器通常都會受到重挫,畢竟匕首不像刀劍可以直接對付裝甲。腹部的空隙並不大,但除了關節、頭部以外,就屬腹部沒有受到保護了,也因此成了匕首類武器最主要的攻擊目標。

  「啊!」巡邏兵哀嚎了一聲,雙手緊抓著長槍半跪在地上,鮮血自傷口滲出。

  其他巡邏兵接連趕到,人數約有十來位,遠方建築物頂端還有幾名弓箭手正瞄準拜伊拉一行人。里奇很快便給眾人張開物理防禦型的結界,但那巡邏隊中發出耀眼的橘紅色光芒,士兵紛紛往兩邊退開,一顆有著半個成人高的火球便朝眾人飛去。

  絕對沒有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張開魔法防禦型結界……里奇大喝一聲,大夥趕緊朝四方躲避,所幸火球炸裂後並無傷害到任何一個人。

  「圍繞於我八方四面的炎之精靈呀,在此,僅以炎之女神梅婭之僕役下令,炸飛吧!」

  搶在里奇話語結束之前,巡邏隊四周已呈現一片半透明紫色,魔法反彈──當他正確無誤地唸完咒文後方才見著這景象,想不到對方的魔導士竟能做出如此明確的判斷……「魔法之壁,展……」里奇尚未結束咒文,便給自己所施展的炎爆術反彈擊中,強大的爆破猛地將他震飛,手中的法杖掉落在地。

  拜伊拉、曼多莉與摩哈斯分別從三面朝巡邏隊俯衝,幾名步兵分成兩隊,分別向兩面的男刺客迎擊,中央的魔導士則高速吟唱咒文,不一會兒,數隻附加火焰的魔法箭便出現在他的四周,倏然飛向曼多莉。

  她敏捷地避開火焰箭,身後緊接著傳來微弱的弓弦聲。為了閃避火焰箭的跳躍尚未著地,遠方的弓箭手瞄準她的著陸點,看來目標不是腳踝就會是小腿。當曼多莉就要落地的前一刻,一把閃著銀光的匕首飛過她的腳邊,切斷了兩支就要刺穿她肌膚的箭頭,其它幾支箭則偏了一些,沒有射中她。

  「唉呀,要讓可愛的女孩子受傷了可不好,這可是身為紳士的基本原則哪。」聽這誇張的說詞與聲音,不論是誰都會聯想到法瑞這傢伙。「唉呀唉呀!第二波攻擊又要來了,小姑娘啊!妳就盡量躲在我的背後吧!以烤蔬菜飯之名發誓,以炸蔬菜餅之名發……喔!」話才說到一半,數支箭便射向曼多莉……身旁的法瑞,其實他本來不會遭受攻擊的,只要他仍躲在黑暗的一角;但他就是愛出這種無意義的風頭,也因此常惹來殺身之禍。「暫停!先讓我找一下剛剛投出的匕首呀!看在偉大的母神份上……啊!」又是一波射擊,雖說法瑞看起來十分緊張,但他確實巧妙地閃開所有的攻擊,其敏捷度與身為職業盜賊的曼多莉不相上下。「沒有匕首我要怎麼反擊呢!唉呀,真是群不講理的傢伙……妳說是不是呢,曼多莉……曼多莉?」回過頭來,他才發現曼多莉早已離開了那兒,理所當然自己會成為唯一的目標……他有些失望地轉頭瞄了一眼遠處的弓箭手,嘴角揚起高深莫測的笑容。

  由於弓箭手都給法瑞吸引過去,曼多莉便藉此時重新加入戰局,她再次衝向那名魔導士,那傢伙剛對摩哈斯的方向拋出幾顆火球,並未察覺到自己的腳步聲──劍鋒從左下至右上,輕輕一揮,魔導士不堪一擊的倒在地上。剛施完魔法是魔導士最虛弱的時候,抓準那一瞬間的時機,便可對其造成致命的攻擊。

  拜伊拉與曼多莉一樣屬於敏捷性的盜賊,只見他流暢地穿梭巡邏隊之中,持長槍與長劍的士兵完全奈何不了他,胡亂的砍擊沒有一下能夠擊中目標。但要瞄準邊移動邊防衛的士兵要害實在太困難了,拜伊拉只得與他們耗下去,只要等曼多莉替摩哈斯解了危,他這兒自然也就能夠搞定。

  雖然也有著敏捷的身手,但摩哈斯還是較偏重於肉搏戰,他雙手握著具備低階穿刺能力的長匕首,要給這種匕首刺中輕裝甲的話,還是有可能會造成穿刺傷害的。雖然他也與數名士兵陷入膠著,但曼多莉的加入很快便瓦解巡邏隊的陣勢。一名士兵給曼多莉推倒在地,以利刃劃開喉嚨,細長的傷口吐出大量鮮血,士兵的掙脫愈顯薄弱。巡邏隊分出一半的人數,也就是兩名士兵來應付這隻小野貓,但如此正中摩哈斯下懷,他一個劍步衝入士兵懷中,憤怒地刺向他的心臟,確定劍身完全刺入裝甲後,他朝右方旋轉兩百七十度,即使動作流暢,不免給正巧看到的曼多莉一股耍帥的感覺;轉身後,高舉另一隻手──另一名士兵的喉嚨就這麼被刺穿,他同時抽出兩把匕首,在兩名倒下的士兵旁邊擺了個自以為能迷倒天下女性的勝利姿勢,肉笑皮不笑、故作冷靜卻又僵直而可笑的臉龐彷彿說著:哼,這根本沒什麼嘛!

  先將這傢伙擱在一旁,通常要他從忘我的狀態中恢復過來是需要一些時間的,不然直接給他一記重拳也行得通。另外,曼多莉也解決了其他兩名士兵,她盯著出神的摩哈斯,擁有高度殺傷力的夢幻華麗究極絕滅飛踢(自稱)便狠狠將他給敲醒。

  「拜伊拉!」摩哈斯大聲撕吼,隨即朝兩名圍住拜伊拉的士兵擲出長匕首,雖然拜伊拉下意識地趴下,但匕首的貫穿程度還不至於擊中自己。身體碰觸到地板的瞬間,他立即揮出雙手的匕首,割開士兵的腳踝,使他們確確實實地倒了下來。摩哈斯朝剩餘的巡邏隊奔去,曼多莉則輕巧地跳上他的肩膀,用力一蹬,便高高地飛了起來,落在一名士兵的身後,匕首自他的頸子刺入。

  待拜伊拉一起身,最後一名士兵也被摩哈斯一拳揍倒在地,不醒人事。

  三人稍稍嘆了口氣,紛紛將目光轉移到法瑞──那尚在戰鬥的夥伴身上,沒想到這傢伙從頭到尾都在那兒嘮叨個不停,甚至還在原地閃避箭矢!

  「真是的,到底還有多少支箭呀?看在偉大的……喔!……看在偉大的母神份上,就……唷!……就饒了我吧……嗨!」

  一般來說,每名受過訓練的弓箭手都配帶二十四支箭矢,但見他們不再拉弦,想必是射完了吧?法瑞悠閒地朝他那躺在地上的匕首走去,不忘注意遠端的敵人。

  身影,消失於黑暗之中。

  「呼,結束啦!」法瑞拾起匕首,轉頭笑著。

  「是唷是唷,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裡吧唷,他們一定會回去通知那個很厲害的傢伙唷。」曼多莉用腳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士兵,除了少數幾人受到了致命的攻擊,大部分的人只是昏迷或暫時無法戰鬥。

  「我也這麼認為,既然大夥都安全,還是盡快離開這兒……」摩哈斯輕閉雙眼,感受著夜晚的涼風,他擺出自認灑脫的姿勢,接下去說:「依照軍營與格拉維鎮的距離看來,對方至少也要十分鐘才能夠趕到,同時也會張開警戒用魔法,如此一來,我們就得在對方回報之前逃離這個地方。」

  雙眼睜開的那一瞬間,他看不到半個人,或許是長年培養的直覺使然,他猛地轉身,視線掃過那條直抵鎮南的大道。

  兩個男的、一個女的,身影在下一秒鐘便消失無蹤。



*     *     *




  河水汩汩流瀉,水面閃爍著耀眼美麗的月光,拜伊拉一行人在脫出格拉維鎮後,只是一直朝西南方向逃竄。

  「你們太過分了吧?竟然丟下我一人先跑走……唉,不說你們不知道,正當你們離開後,我才察覺到原來軍方早已在此佈下重兵,本想趕上你們的,但是對方人數實在是太多了,我便就地與他們一決死戰……吶、看看我這身的血漬,雖然他們想以人數取勝,但我絲毫不為……嗯?」

  拜伊拉蹲坐在河邊,試著用河水沖洗衣上的血跡,在他聽見摩哈斯不停抱怨後,簡單說了一句:你只比我們晚十秒出鎮。

  摩哈斯只得騷騷頭,以大笑遮掩那無來由的謊言。

  笑聲,引來另一道不同於他們的聲音。

  「河……」一名巡邏兵正要朝友方喊叫,由後方固定住他身體的曼多莉便狠狠劃開他的喉嚨。為了不讓士兵倒地時發出聲響,曼多莉正吃力地攙扶著屍體,樣子頗為可笑。

  再怎麼說他們也是受過精良訓練的戰士,若此時再衝出一群士兵,他們可真得舉雙手投降了。與軍隊正面衝突是極為愚蠢的行為,尤其現在展開搜索的是隸屬於戰略軍團的正規軍……

  與正規軍一對一的情況下,虹色音符──即拜伊拉等人,擁有絕對的優勢;但是數量一多,軍隊方面便多了個「戰術」可言,若是在黑暗狹窄的地方也就算了,像樹林、街道這類戰場上常面臨的地形,軍隊士兵可是再熟悉不過了。

  也就是說,一旦現在與軍隊開戰,勢必落得全軍覆沒。

  啪吱一聲……踩斷樹枝的步伐逐漸逼近,眾人本能地朝黑暗處、樹枝上躲藏起來,動作是如此乾淨俐落。

  但是他們忘了那具屍體。

  幾支火把以屍體為中心來回巡視,躲藏於巨石縫中的法瑞沒多久便給軍隊逮個正著。摩哈斯也因為鼻頭一癢,打了個噴涕而失去平衡,哇的一聲掉了下去,受到粗繩伺候。

  ──我下去當誘餌,妳趁機朝南方逃。

  拜伊拉用口語及他完全不熟的手語對攀附在另一棵樹上的曼多莉說道。曼多莉點了點頭,這個動作給了拜伊拉一股莫名的感動……原來兩人在危機當頭的時刻,還是能夠產生如此深摯的默契!

  但是他很快便後悔自己竟然會有這種荒唐的想法──對方可是曼多莉呀!

  拜伊拉跳下去的瞬間,曼多莉也跟著往下跳……兩人錯鍔的表情固然經典,迎面而來的無情捆綁更勝一籌。

  就這樣,短短數十秒內,虹色音符全員被逮個正著。

  ……等等,就這樣嗎?

  「收隊!」

  接下來,眾人被押往北方領地的管轄──奧塞城堡的地下監獄。這兒與外界隔絕,由三重攻擊性結界所製造出來的空間,只有寥寥無幾的警衛守在這裡,鮮少有罪犯會被關在這種地方,除非他幹出什麼驚天動地、不可饒恕的大事情。

  例如向軍方挑戰。

  奧塞城堡佔地廣大,當初建設目的乃戰略之用,故十分的堅固。除了又厚又高的巨大城牆之外,裡頭還佇立了許多高聳的箭塔,雖然現在已統一使用魔導士的各式魔法做為警戒,但箭塔仍可做為輔助魔導士的強力後援;不僅於此,要是戰爭爆發,弓箭手與魔導士更可以箭塔為據點,射出更遠、威力更加強大的箭矢或魔法。光是外側的防禦就顯得如此堅固,內城更是不用說──但是這座城堡已維持了兩百多年的和平,故相關軍事設施在此便不多加敘述。

  由於奧塞城堡已為軍方納入,領主也由軍官替換原先的大貴族,當前坐鎮奧塞城堡的,即身為冰之戰略軍團的副軍團長,馬德魯‧蘭德西亞。傳聞中這傢伙自接任城主以來,每天最大的樂趣便是虐待囚犯,除了恐怖二字以外實在找不出可以形容這傢伙個性的字詞了。這堂堂副軍團長不僅兼任城主,同時更兼任典獄長。

  在眾多士兵的迎接下,拜伊拉一行人被帶往奧塞城堡地下監獄。

  途中,拜伊拉不停思考著一個令他困惑十分的問題,同時這個問題也在曼多莉、摩哈斯、法瑞等人腦中打轉,但──無論如何就是想不起來。

  就好像忘了些什麼重要的事情……

  「啊!」

  伴著踏入牢籠的那一步,拜伊拉看見了獄中的另一名男子,強烈熟悉的五官隨即使他想了起來。

  「對喔,原來我們把里奇給忘在格拉維了……」



[RIGHT]《音樂與噪音的差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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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音樂與噪音的差別(下)


第一章 音樂與噪音的差別(下)


  在支付將近三枚金幣的賠償費用後,眾人被趕出了巴特蘭雅,夜深了,溫暖的床舖與厚厚的棉被沒了,此刻只剩該區的巡邏隊仍在鎮上巡視。

  「總之,沒有攘成大禍真是萬幸呀!下次人家在說話的時候,你們可得專心聽喔!否則,再發生這種事情可吃不消呢。」里奇微笑道。「話雖如此……我們今天到底要怎麼過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拜伊拉、摩哈斯與曼多莉正因偷竊罪而被地方通緝,法瑞也替鄰國傳遞這個國家的軍事機密,自然少不了你的份,然後……你們幾個回頭看一下。」

  里奇剛伸起手,拜伊拉便迅速抽出匕首,轉身的瞬間朝眼前的目標刺去──擊中了巡邏兵沒有絲毫防禦力的腹部。對於使用匕首之類的小型武器來說,軍隊士兵或地方治安隊大部分都穿戴輕裝甲,要是直接命中裝甲的部位,攻擊方的武器通常都會受到重挫,畢竟匕首不像刀劍可以直接對付裝甲。腹部的空隙並不大,但除了關節、頭部以外,就屬腹部沒有受到保護了,也因此成了匕首類武器最主要的攻擊目標。

  「啊!」巡邏兵哀嚎了一聲,雙手緊抓著長槍半跪在地上,鮮血自傷口滲出。

  其他巡邏兵接連趕到,人數約有十來位,遠方建築物頂端還有幾名弓箭手正瞄準拜伊拉一行人。里奇很快便給眾人張開物理防禦型的結界,但那巡邏隊中發出耀眼的橘紅色光芒,士兵紛紛往兩邊退開,一顆有著半個成人高的火球便朝眾人飛去。

  絕對沒有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張開魔法防禦型結界……里奇大喝一聲,大夥趕緊朝四方躲避,所幸火球炸裂後並無傷害到任何一個人。

  「圍繞於我八方四面的炎之精靈呀,在此,僅以炎之女神梅婭之僕役下令,炸飛吧!」

  搶在里奇話語結束之前,巡邏隊四周已呈現一片半透明紫色,魔法反彈──當他正確無誤地唸完咒文後方才見著這景象,想不到對方的魔導士竟能做出如此明確的判斷……「魔法之壁,展……」里奇尚未結束咒文,便給自己所施展的炎爆術反彈擊中,強大的爆破猛地將他震飛,手中的法杖掉落在地。

  拜伊拉、曼多莉與摩哈斯分別從三面朝巡邏隊俯衝,幾名步兵分成兩隊,分別向兩面的男刺客迎擊,中央的魔導士則高速吟唱咒文,不一會兒,數隻附加火焰的魔法箭便出現在他的四周,倏然飛向曼多莉。

  她敏捷地避開火焰箭,身後緊接著傳來微弱的弓弦聲。為了閃避火焰箭的跳躍尚未著地,遠方的弓箭手瞄準她的著陸點,看來目標不是腳踝就會是小腿。當曼多莉就要落地的前一刻,一把閃著銀光的匕首飛過她的腳邊,切斷了兩支就要刺穿她肌膚的箭頭,其它幾支箭則偏了一些,沒有射中她。

  「唉呀,要讓可愛的女孩子受傷了可不好,這可是身為紳士的基本原則哪。」聽這誇張的說詞與聲音,不論是誰都會聯想到法瑞這傢伙。「唉呀唉呀!第二波攻擊又要來了,小姑娘啊!妳就盡量躲在我的背後吧!以烤蔬菜飯之名發誓,以炸蔬菜餅之名發……喔!」話才說到一半,數支箭便射向曼多莉……身旁的法瑞,其實他本來不會遭受攻擊的,只要他仍躲在黑暗的一角;但他就是愛出這種無意義的風頭,也因此常惹來殺身之禍。「暫停!先讓我找一下剛剛投出的匕首呀!看在偉大的母神份上……啊!」又是一波射擊,雖說法瑞看起來十分緊張,但他確實巧妙地閃開所有的攻擊,其敏捷度與身為職業盜賊的曼多莉不相上下。「沒有匕首我要怎麼反擊呢!唉呀,真是群不講理的傢伙……妳說是不是呢,曼多莉……曼多莉?」回過頭來,他才發現曼多莉早已離開了那兒,理所當然自己會成為唯一的目標……他有些失望地轉頭瞄了一眼遠處的弓箭手,嘴角揚起高深莫測的笑容。

  由於弓箭手都給法瑞吸引過去,曼多莉便藉此時重新加入戰局,她再次衝向那名魔導士,那傢伙剛對摩哈斯的方向拋出幾顆火球,並未察覺到自己的腳步聲──劍鋒從左下至右上,輕輕一揮,魔導士不堪一擊的倒在地上。剛施完魔法是魔導士最虛弱的時候,抓準那一瞬間的時機,便可對其造成致命的攻擊。

  拜伊拉與曼多莉一樣屬於敏捷性的盜賊,只見他流暢地穿梭巡邏隊之中,持長槍與長劍的士兵完全奈何不了他,胡亂的砍擊沒有一下能夠擊中目標。但要瞄準邊移動邊防衛的士兵要害實在太困難了,拜伊拉只得與他們耗下去,只要等曼多莉替摩哈斯解了危,他這兒自然也就能夠搞定。

  雖然也有著敏捷的身手,但摩哈斯還是較偏重於肉搏戰,他雙手握著具備低階穿刺能力的長匕首,要給這種匕首刺中輕裝甲的話,還是有可能會造成穿刺傷害的。雖然他也與數名士兵陷入膠著,但曼多莉的加入很快便瓦解巡邏隊的陣勢。一名士兵給曼多莉推倒在地,以利刃劃開喉嚨,細長的傷口吐出大量鮮血,士兵的掙脫愈顯薄弱。巡邏隊分出一半的人數,也就是兩名士兵來應付這隻小野貓,但如此正中摩哈斯下懷,他一個劍步衝入士兵懷中,憤怒地刺向他的心臟,確定劍身完全刺入裝甲後,他朝右方旋轉兩百七十度,即使動作流暢,不免給正巧看到的曼多莉一股耍帥的感覺;轉身後,高舉另一隻手──另一名士兵的喉嚨就這麼被刺穿,他同時抽出兩把匕首,在兩名倒下的士兵旁邊擺了個自以為能迷倒天下女性的勝利姿勢,肉笑皮不笑、故作冷靜卻又僵直而可笑的臉龐彷彿說著:哼,這根本沒什麼嘛!

  先將這傢伙擱在一旁,通常要他從忘我的狀態中恢復過來是需要一些時間的,不然直接給他一記重拳也行得通。另外,曼多莉也解決了其他兩名士兵,她盯著出神的摩哈斯,擁有高度殺傷力的夢幻華麗究極絕滅飛踢(自稱)便狠狠將他給敲醒。

  「拜伊拉!」摩哈斯大聲撕吼,隨即朝兩名圍住拜伊拉的士兵擲出長匕首,雖然拜伊拉下意識地趴下,但匕首的貫穿程度還不至於擊中自己。身體碰觸到地板的瞬間,他立即揮出雙手的匕首,割開士兵的腳踝,使他們確確實實地倒了下來。摩哈斯朝剩餘的巡邏隊奔去,曼多莉則輕巧地跳上他的肩膀,用力一蹬,便高高地飛了起來,落在一名士兵的身後,匕首自他的頸子刺入。

  待拜伊拉一起身,最後一名士兵也被摩哈斯一拳揍倒在地,不醒人事。

  三人稍稍嘆了口氣,紛紛將目光轉移到法瑞──那尚在戰鬥的夥伴身上,沒想到這傢伙從頭到尾都在那兒嘮叨個不停,甚至還在原地閃避箭矢!

  「真是的,到底還有多少支箭呀?看在偉大的……喔!……看在偉大的母神份上,就……唷!……就饒了我吧……嗨!」

  一般來說,每名受過訓練的弓箭手都配帶二十四支箭矢,但見他們不再拉弦,想必是射完了吧?法瑞悠閒地朝他那躺在地上的匕首走去,不忘注意遠端的敵人。

  身影,消失於黑暗之中。

  「呼,結束啦!」法瑞拾起匕首,轉頭笑著。

  「是唷是唷,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裡吧唷,他們一定會回去通知那個很厲害的傢伙唷。」曼多莉用腳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士兵,除了少數幾人受到了致命的攻擊,大部分的人只是昏迷或暫時無法戰鬥。

  「我也這麼認為,既然大夥都安全,還是盡快離開這兒……」摩哈斯輕閉雙眼,感受著夜晚的涼風,他擺出自認瀟灑的姿勢,接下去說:「依照軍營與格拉維鎮的距離看來,對方至少也要十分鐘才能夠趕到,同時也會張開警戒用魔法,如此一來,我們就得在對方回報之前逃離這個地方。」

  雙眼睜開的那一瞬間,他看不到半個人,或許是長年培養的直覺使然,他猛地轉身,視線掃過那條直抵鎮南的大道。

  兩個男的、一個女的,身影在下一秒鐘便消失無蹤。



*     *     *




  河水汩汩流瀉,水面閃爍著耀眼美麗的月光,拜伊拉一行人在脫出格拉維鎮後,只是一直朝西南方向逃竄。

  「你們太過分了吧?竟然丟下我一人先跑走……唉,不說你們不知道,正當你們離開後,我才察覺到原來軍方早已在此佈下重兵,本想趕上你們的,但是對方人數實在是太多了,我便就地與他們一決死戰……吶、看看我這身的血漬,雖然他們想以人數取勝,但我絲毫不為……嗯?」

  拜伊拉蹲坐在河邊,試著用河水沖洗衣上的血跡,在他聽見摩哈斯不停抱怨後,簡單說了一句:你只比我們晚十秒出鎮。

  摩哈斯只得騷騷頭,以大笑遮掩那無來由的謊言。

  笑聲,引來另一道不同於他們的聲音。

  「河……」一名巡邏兵正要朝友方喊叫,由後方固定住他身體的曼多莉便狠狠劃開他的喉嚨。為了不讓士兵倒地時發出聲響,曼多莉正吃力地攙扶著屍體,樣子頗為可笑。

  再怎麼說他們也是受過精良訓練的戰士,若此時再衝出一群士兵,他們可真得舉雙手投降了。與軍隊正面衝突是極為愚蠢的行為,尤其現在展開搜索的是隸屬於戰略軍團的正規軍……

  與正規軍一對一的情況下,虹色音符──即拜伊拉等人,擁有絕對的優勢;但是數量一多,軍隊方面便多了個「戰術」可言,若是在黑暗狹窄的地方也就算了,像樹林、街道這類戰場上常面臨的地形,軍隊士兵可是再熟悉不過了。

  也就是說,一旦現在與軍隊開戰,勢必落得全軍覆沒。

  啪吱一聲……踩斷樹枝的步伐逐漸逼近,眾人本能地朝黑暗處、樹枝上躲藏起來,動作是如此乾淨俐落。

  但是他們忘了那具屍體。

  幾支火把以屍體為中心來回巡視,躲藏於巨石縫中的法瑞沒多久便給軍隊逮個正著。摩哈斯也因為鼻頭一癢,打了個噴涕而失去平衡,哇的一聲掉了下去,受到粗繩伺候。

  ──我下去當誘餌,妳趁機朝南方逃。

  拜伊拉用口語及他完全不熟的手語對攀附在另一棵樹上的曼多莉說道。曼多莉點了點頭,這個動作給了拜伊拉一股莫名的感動……原來兩人在危機當頭的時刻,還是能夠產生如此深摯的默契!

  但是他很快便後悔自己竟然會有這種荒唐的想法──對方可是曼多莉呀!

  拜伊拉跳下去的瞬間,曼多莉也跟著往下跳……兩人錯鍔的表情固然經典,迎面而來的無情捆綁更勝一籌。

  就這樣,短短數十秒內,虹色音符全員被逮個正著。

  ……等等,就這樣嗎?

  「收隊!」

  接下來,眾人被押往北方領地的管轄──奧塞城堡的地下監獄。這兒與外界隔絕,由三重攻擊性結界所製造出來的空間,只有寥寥無幾的警衛守在這裡,鮮少有罪犯會被關在這種地方,除非他幹出什麼驚天動地、不可饒恕的大事情。

  例如向軍方挑戰。

  奧塞城堡佔地廣大,當初建設目的乃戰略之用,故十分的堅固。除了又厚又高的巨大城牆之外,裡頭還佇立了許多高聳的箭塔,雖然現在已統一使用魔導士的各式魔法做為警戒,但箭塔仍可做為輔助魔導士的強力後援;不僅於此,要是戰爭爆發,弓箭手與魔導士更可以箭塔為據點,射出更遠、威力更加強大的箭矢或魔法。光是外側的防禦就顯得如此堅固,內城更是不用說──但是這座城堡已維持了兩百多年的和平,故相關軍事設施在此便不多加敘述。

  由於奧塞城堡已為軍方納入,領主也由軍官替換原先的大貴族,當前坐鎮奧塞城堡的,即身為冰之戰略軍團的副軍團長,馬德魯‧蘭德西亞。傳聞中這傢伙自接任城主以來,每天最大的樂趣便是虐待囚犯,除了恐怖二字以外實在找不出可以形容這傢伙個性的字詞了。這堂堂副軍團長不僅兼任城主,同時更兼任典獄長。

  在眾多士兵的迎接下,拜伊拉一行人被帶往奧塞城堡地下監獄。

  途中,拜伊拉不停思考著一個令他困惑十分的問題,同時這個問題也在曼多莉、摩哈斯、法瑞等人腦中打轉,但──無論如何就是想不起來。

  就好像忘了些什麼重要的事情……

  「啊!」

  伴著踏入牢籠的那一步,拜伊拉看見了獄中的另一名男子,強烈熟悉的五官隨即使他想了起來。

  「對喔,原來我們把里奇給忘在格拉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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