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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回I:Ordinee〉──Act. 3
「怎樣?」游承歡開口問她。
「無法接通……」少女吶然回答,自己也沒想到會是這樣情況。
「無法接通?有沒有搞錯?」游承歡有些懷疑地開口,「雖然這邊雜草茂盛,但我不認為這邊有深山野嶺到無法通訊。」
「就是打不通嘛!不然、不然你自己聽聽看。」辯駁,少女將手機往游承歡的耳朵湊去,話筒傳出制式的語音回覆。
游承歡臉色有些難看,原本想順著拖痕追看發生什麼事情的心意開始動搖。
在還沒播這通電話之前,他的確是有著不顧一切、非得將該位孩子找出來的壯志在;只是,在這通電話之後,他無可避免地產生退卻的想法。
如果是播給一般用戶,打不通就算了;但是,她撥的是「一一零」,是勤務中心的電話,而這電話,即使是在收訊不良的地區也能以緊急通訊播通的。現在不過處於一個發生案件的場所中,卻無法播通電話?
怎麼想都太詭異。
就像:明明是同個人的十三張照片,卻饒是沒人看出,反說是十三個人的十三張照片。那讓人無法記憶的魔法,是否也同樣在這個犯案現場發生效用?之前隔絕的是記憶,這次隔絕的是電波?
「怎麼辦?我們還要去找警察嗎?」少女將拿著手機的手自游承歡耳邊收回,卻又讓游承歡一把抓住,搶過手機。
又撥打一次「一一零」。
仍舊是語音回應。
刷白的臉色顯出慌亂,他將手機塞回少女手上,隨手將報紙折幾折放回書包,改將美工刀拿出來插在腰間的皮帶上待用。「我們去找警察。」他沉著聲音回答。
綁架、被遺忘的犯罪者、犯案現場、撥不通的電話……遇到Gin的那天所突然冒出的黑暗又再度在他腦中迴盪,不切實際的恐懼在心中擴大。游承歡開始覺得這一切是那樣的遙遠與貼近:
事件朝著與現實脫軌的道路前進,遙遠虛幻似乎與他無關,卻又偏在他四周發生,與他如此貼近。
不安感重重冒出,堆疊成山逐漸壓垮他強撐的勇敢。
牽起少女的柔荑,「現在距離這邊最近的,一間往那邊,」他指著西邊鐵絲網外的道路,「另一間則是火車站的鐵路警察局。」
「火車站比較近吧?」少女詢問。
點頭,「可是我不確定鐵路警察會不會管這邊的事情……」
「就算他們不會管,警局跟警局之間會有方式連繫的吧?不然,如果火車站裡面抓到小偷,是由鐵路警察自己移送的嗎?」
「這我哪知道……」訕訕地回答,游承歡對少女這時候還有心情去計較這些感到有些嗤之以鼻,但想到自己不也是計較著鐵路警察跟一般警察的職務差異,兩相比較之下的半斤八兩,讓他摸鼻子不再多說。
「那我們去火車站。」扶正車,將夾在腳踏車後方的書包改斜背在身上,游承歡跨上腳踏車,轉過頭對少女輕揚下巴要她坐上後座。
少女穿著裙子,扭捏著考慮該跨坐還是側坐。也許是決定要找警察的關係,不必自己面對犯罪現場或犯人,使她的心情放鬆不少。少女小聲問著:「我側坐的話,你會載嗎?」
失笑,游承歡為著少女的天兵思想感到有些生氣:這種時候還考慮這些,難道她怕有人窺探裙下風光不成?
「可以,但麻煩妳坐的時候身體靠近我一點,重心才不會偏掉。」
於是,少女坐上後座,學游承歡一樣斜背書包並擱在腳上,一手環著游承歡的腰身,一手則拿著手電筒往前照路。游承歡調整自己身上的書包,問她坐穩沒。確定坐穩之後,他用力踩下踏板,開始朝通往火車站的小巷前進。
還沒前進多遠,前輪便像是撞到了什麼,一個彈跳險些讓兩人跟著腳踏車倒臥在地。少女因側坐的緣故,輕易跳下車穩住身軀;而游承歡滑離椅墊兩腳一立也穩住傾倒腳踏車與自己。
少女用著手電筒照向腳踏車前方的空間:仍舊是雜草與碎石塵土堆疊起來的小路,望過去雖不平坦,也絕不至於造成剛才那番劇烈彈跳。剛才的彈跳就像是腳踏車撞上一面牆,前進的作用力完完整整地反擊回來所造成的;但是,在他們眼前的空間顯然沒有任何牆壁存在。
游承歡伸出手探向腳踏車前方的空氣,卻發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道看不見的牆。
見到游承歡停好腳踏車後,兩手往前撐在那道看不見的牆上、使勁推的連續動作,少女將手電筒放入書包,也跟著伸手想幫忙,可她伸出的手碰到的不是空氣般常溫的堅硬,而是一具熱燙的人體──
少女的尖叫是空間最後的聲音。
八點。
高雄市某所高中圍牆外的紅磚道上,Agave兩手交抱在胸前,看來有些煩躁。
校車從七點十分起陸續抵達校門,直到七點半,最後一班校車抵達。這些校車中,游承歡沒從任何一班下來。
七點半到七點五十分是自修時間,大部份遲到的學生會在這段時間內搭乘公車到校。但在這段時間,游承歡依舊沒有出現。
這不尋常。
Agave手中拿著今天的早餐,撕咬著花生厚片,不耐煩地以腳不斷踾踏著失律的節拍。
平常這個時間,游承歡已經進入教室。
他拿起手機,撥出電話。
電話透過電波傳送,在彼端的飯店房間內響起。
早晨,低血壓的Gin自被褥間迷糊起身,柔被滑下他赤裸的上身。脫離被窩,外頭的空氣稍微拉出他的注意力。
伸手將被子拉回身上,未戴眼鏡的雙眼嘗試在朦朧的光影間尋找聲音來源:手掌摸上床頭櫃,順著手機的振動發現目標,拿起手機,憑記憶朝通話鍵的位置按下,早晨的喑啞嗓音懶懶開口:「Hello, this is Adam speaking…」
「游承歡沒到學校。」
「…what?」
「還睡!游承歡今天沒到學校!」
「Is he late?」
「你應該清楚他是個全勤資優生。」
「Perhaps he is sick, for example, he has a fever.」
「我不清楚,但我剛看見他們班上的總務打電話,沒人接。」
「Are you sure that the person he called is him?」
「按的是他家號碼。」
「Un…」Gin這時完全醒了過來,面色凝重,手耙抓著腦上的金褐色髮絲,「我想一下……你先去確認他是否在家,我晚點過去跟你會合。」
掛上電話,Gin有些心慌。
游承歡的失蹤給他一種不好的預感,一種即將發生些什麼的預感。
離開被褥,抓起攤覆在單人沙發的襯衫穿上,搜尋著自己的外出長褲,眼角瞟見遙控器,隨手按下。新聞台。這時,一個新聞快報播送:
一夜之間,台灣出現不少屍塊,散置在各處,這些屍塊殘缺不全,但經過部位的拼湊,全台的屍塊大致可拼湊出四個無頭的幼童軀體。
根據屍塊附近所遺留的衣服研判,四個孩子皆為前幾天的失蹤兒童。
──糟糕!
Gin的心中拉起了巨大警報。
他顧不得上衣釦子才扣了三顆,匆忙換穿長褲,將手機拿著,衝出飯店房間。
漆黑的空間。
伴隨著腦中的陣陣刺痛,游承歡從地上艱難爬起,手壓著腦勺卻未見疼痛輕鬆,又換了幾個地方按揉仍不好轉,放棄地長嘆口氣,張著眼睛努力想適應黑暗,看清四周。
隱約的亮光從建物的空隙透入黑暗,使黑暗的網洩出四週景象,他瞇上眼,努力想由周遭不明顯的明暗辨識自己的所在位置。幾個靠著牆堆疊出的箱子、用不知名物體包裹好擱在角落的長形物體,以及自己身後所靠著的、佔據空間大部分單位、上頭零散放著幾個小零件的打孔鋪木底鐵架。
動了下手腳,行動無礙,沒有物件束縛。
靜靜地等待腦中的疼痛退去,他希望會退去。
一會,也許是呼應他的請求,也許是已經習慣,總之,腦中的疼痛逐漸不成為項負擔,反而像是存在已久的共鳴,在腦中嗡嗡作響,震盪微幅而高頻。
他扶著鐵架起身,慢慢地觀察這個空間。
空間頗大,但他不知道這是哪裡。
空氣中似乎帶著些海潮的味道。
順著鐵架的排列,他緩步向前走。鐵架的寬度約有兩公尺,高度三公尺以上,而這個建築採圓頂,最高處顯然不在這個房室內,因為屋頂是朝著門口方向斜高上去的。鐵架與空間同長,應該有四排以上,再遠的他就看不到,也不想靠近去看。
他手摸向口袋,想看看自己身上還剩下些什麼,撫過腰間的皮帶,美工刀的觸感讓拉回他之前的記憶:雜草叢生的空地、疑似案發現場的草叢、被擋下的腳踏車、看不見的牆,還有那最後傳入耳朵的慘叫──
少女呢?
游承歡「刷」地回頭往自己醒來的位置走去,在距離原位置遠一些的部份,少女被擱在一團軟物上仍舊昏睡。
幸好還在。
他緩步朝對方走去,發現少女躺在一大團的塑膠布上。遊承歡拉出塑膠布的一角、坐在上頭,手指探向少女的臉頰,指間傳來溫熱的體溫。他復又向少女的頭髮摸去,細軟的捲髮繞著他的指節,彷若有生命的藤蔓。
在他的觸摸下,被人撫碰自己的異樣感受讓昏睡中的少女感到不適,嚀了幾聲,緩緩睜開雙眼。
「這是哪裡?」如同方才的自己,少女摸不著頭緒的雙眼半張著看他。
「不知道。」搖頭,他收回手。
少女撐坐起身,跟著游承歡,兩個人在空間中張望,「好像是倉庫之類的地方。」
「還是廢棄的。」游承歡撢拍著兩手的灰塵。
走向唯一的出口,那是個以門閂控制的鐵門。
之所以知道是以門閂控制,是因為門栓就在他們的方向。
敲幾下厚實的鐵片,游承歡聽著悶沉的回音,「看來挺厚的,另一邊大概也有鎖,」他用力扯動幾下門板,「真糟。」
從門的另一邊,腳步聲自不密合的門與牆的空隙間傳入兩人的耳朵。
他們可以彼此打賭,剛剛扯門的聲音一定被聽到了。
現在裝睡,只有假。
隨著腳步聲的接近,游承歡看著倉庫深處,朝少女撇頭示意,轉過身往距門最遠的鐵架跑去。
少女跟上。
「咖咑」幾聲,生鏽的門鎖與栓口間的不滑順使得拉開門閂的噪音顯得刺耳揪心。門打開,從外頭灑入的光亮形成三角形的明亮空間。而,檔在空間中的,是個壯碩的黑色影子:
那是個看起來頑皮不羈的中年偏老的男人。
他留著滿頰的鬍子,幾乎遮住他的面貌;右眼戴著單片圓眼鏡,嘴裡咬著點燃的香煙吐納著紅光;頭上帶著以皮帶作收束的帽子,有些像是風帽卻又不像;牛仔鑲皮邊的寬鬆外套攏在身上,斑駁不定的色彩與破爛的牛仔長褲正好一套。
手裡捻著菸,口中呼出濃重的白煙,他放眼看著倉庫,有些驚訝地發現黑色的環境中不見剛才帶回的一男一女。重新將菸放回嘴中,他想了下,嘴角誇張地上揚起來。
踏著刻意清晰的步伐,他朝著倉庫另一邊的鐵架走去,未留意離房間進的,一勁地往最深處的黑色走去,就在他踏到最邊緣的一個鐵架,他啐掉口中的菸,朝著鐵架頂端伸手:
「捉迷藏結束了。」
於是,游承歡緊抓著少女的手,從鐵架上跳下。
他們在距門最近的位置。
少女拐了腳,用力推游承歡一把。
男人跨步跑向他們。
游承歡回過身,穩住因被推而不穩的身軀,又抓住少女。
男人逐漸逼近。
於是,游承歡先拉起少女,將她往門外甩去。
接著,是與記憶中一模一樣的慘叫。
「……笨孩子。」男人緩下腳步,慢慢地踱步往游承歡靠近,以至於走到游承歡的背後,將他的手反扭扣在對方背後,用繩子結實地紮起。
門外有守衛。
一群不是人,長的像是放大版的蠹蟲的等人高昆蟲,擋在門口形成半圓。
簡短的逃脫計畫,就這樣讓這群不是人的東西給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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