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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一不可多得的良好翻譯文,原著和譯者皆有很高的水準,在此向他們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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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崙時代的英軍騎兵及騎兵軍刀
作者︰Martin Read
譯者:NPLBN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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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東西主要翻譯自馬丁‧瑞德(Martin Read)的《CAVALRY COMBAT AND THE SWORD
Sword Design, Provision and Use in the British Cavalry of the Napoleonic Era》,《The British 1796 Pattern Light Cavalry Sword》和《Getting the Point: Some Functional Aspects of the 1796 British Heavy Cavalry Sword》(原址:http://swordforum.com/articles/ams/cavalrycombat.php)
原註均保留,參考書目則以查找方便起見而不加翻譯。在一些個人認為有必要的地方加了譯註,如有錯誤則均屬本人水準所限,與原作者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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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彎刀與直劍︰發展史暨緒論
過去一些關於拿破崙時代的歷史著作甚至一些專業的軍事歷史作品,都認為那個時代的重騎兵和輕騎兵分別裝備直刃刺劍和弧刃馬刀只不過是一種習慣性的選擇罷了。雖然在軍隊中對於武器型號的選擇肯定會存在一些相對保守的傾向,但實際事實和我們先前的看法是相去甚遠的。
事實上在整個十九世紀的歐洲,特別是在英國,都存在著一場關於騎兵部隊到底應該選擇利於刺殺的軍刀還是利於砍殺的軍刀的激烈爭論。儘管英國對這場爭論的記錄最多,但這場爭論的起源我們恐怕還得追溯到更早的時代,追溯到輕騎兵這個軍種開始出現在西歐軍隊中時。
有關歷史上這兩種形式軍刀的起源的情況我們還是相當清楚的。拿破崙時代的直刃軍刀應該是濫觴於中世紀那種既可以刺,也可以砍的雙刃直劍。後來,板甲的出現促進了那些致力於刺穿它的劍的發展,這些劍有著狹長的劍身和菱形的截面,有時劍身中央還有凸起的棱以增加強度。這些劍最後發展成了專精於刺的長劍(rapier)。其實在實際戰爭中幾乎只有文職人員才佩帶並真正使用那種正牌的又細又長的長劍,士兵們在戰鬥中需要的是一種更有力的武器,也就是除了長劍之外另外佩帶的一把稍短的寬刃劍。這種劍既可以用來刺殺,又可以用來劈砍。它後來變化出許多種不同的形制並且有著各種各樣的名稱,例如在英國內戰中這種劍就被戲稱為“好樣的硬塔克”(good stiff tuck,tuck得名於“estoc”,一種細長劍的諧音──譯註)。接著,在整個十八世紀長劍的長度逐漸縮短以適應普通平民佩帶要求的同時,在比這更早的時代,隨著戰場上甲冑使用的減少和不對稱籠形護手使用的增加,軍用刀劍就開始傾向於變成那種有著更厚刀背、單面開刃的式樣了。
弧刃馬刀的情況看起來要複雜一些,它可能有兩個起源。首先,中世紀的西歐本來就存在一種單面開刃的重型彎刃大刀(falchion),而如果要追溯得更早一些的話,這種彎刃大刀又可能是濫觴於古典時代的日爾曼部族所使用的砍刀(seax)。大概在17世紀早期,這種彎刃大刀進化成了一種更輕的被稱為“漢爾”(hanger,得自阿拉伯語詞khanjar的發音)的武器,這種武器的形制十分類似於後來的馬刀。但弧刃馬刀的第二個,可能也是更重要的一個血統來源是東方,一望無際的歐亞大草原很可能才是弧刃馬刀的真正故鄉。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鋒利雪亮的武器的影響在自東向西不斷擴大[1],事實上拜占庭人和俄羅斯人最遲在13世紀就已經開始使用馬刀了。稍後這種武器被一批又一批諸如庫蠻人(Cumans,歐亞草原上生活的一支突厥繫游牧民族──譯註)這樣的為逃避來自更遙遠東方的威脅而來到歐洲的草原民族多次帶入中歐。蒙古人和稍後的突厥人在歐洲的出現無疑強化了這種影響,在更廣大的範圍內促進了馬刀的使用。這些都使得中東歐的人們很早就認識到了這些武器在騎兵戰中廣闊的應用空間。相比之下,西歐軍隊卻一直要到十八世紀,隨著輕騎兵這個軍種的逐步向西傳播才開始認識到弧刃馬刀的真正實用價值。這個過程在英國尤其緩慢,大約要到十八世紀中葉之後才漸漸開始。
[1]中世紀東歐刀劍形制的發展研究還是一塊有待開墾的處女地。我們可以確定的是馬扎爾人的主要武器就是馬刀。中世紀中東歐地區的某些人們很可能在繼續使用弧刃馬刀,儘管自匈牙利被土耳其佔領後,西歐式的直劍一直能在實戰中很好的證明自己。
[2]法蘭西於1692年建立了第一個驃騎兵團。雖然此後的一段時間內這個軍種的力量一直在逐步增強,但他們的數量還是要到十八世紀四十年代才增加到有重要意義的地步(1745年法蘭西共有七個驃騎兵團)。相比之下,英國在輕騎兵的發展方面相當滯後。到十八世紀四十年代才有了一次短命的嘗試,到五十年代才建立了第一個永久的輕騎兵團。致於西歐軍隊中輕騎兵的其他早期形式,比如stradiots, jinetes, hobilars‘Border Horse’等等到了17世紀都慢慢消亡了。因為隨著戰場上的騎兵越來越少使用甲冑,各種騎兵之間的差別也越來越小(儘管當時騎兵和龍騎兵的區分還很嚴格)。這些早期的輕騎兵形式對後世西歐輕騎兵的發展似乎沒多大影響。
(Stradiots:15世紀80年代左右義大利僱佣軍中引進的來自巴爾幹半島的一種土耳其裝束的輕騎兵。Jinetes︰最早指西班牙受穆民輕騎兵影響而組建的一種使用標槍等武器的輕裝騎兵。Hobilars︰百年戰爭時代英國的一種輕裝騎兵,又稱“邊境騎兵(Border Horse)。────以上三條為譯註。)
二、軍刀的基本設計理念及特質
一些物理上的簡單原理能夠很中肯地解釋為何直刃和弧刃兩種形狀的刀劍在戰鬥中的使用方法之間存在很大不同。我會盡量解釋得清楚一些︰弧刃馬刀能提供一種切割性的打擊。當這種類型的刀刃邊緣碰到一個目標之後,它在繼續砍入目標的同時也在目標表面劃過,這種對目標的切割效果增加了最初的砍擊所造成的傷害。相比之下,一把直刃武器在砍擊時所提供的打擊更類似於斧子對木頭的砍擊。舉個例子,你用一把餐刀剁開一塊牛排和照日常的模式去切割它這兩者之間存在什麼區別?那就是這兩種刀劍在砍劈效果方面的不同之處。
這種不同之處在刀劍形制的設計上有著非常重要的影響。一把弧刃馬刀在提供極為有效的切割性砍擊的同時,可能因為過於彎曲而無法進行精確而厲害的刺殺;另一方面,大仲馬在《三個火槍手》裡描寫的那種輕刃長劍如果被用於砍殺的話,恐怕都不能對一個穿著普通外套的人造成任何嚴重的傷害。由於無法提供切割的效果,如果一把直刃刀劍要進行砍擊的話,它的重心應當在劍柄的前部,而且必須擁有足夠的重量。如前所述,直刃武器的砍和斧子的砍很相似,那麼想像一下,一把斧子為什麼那麼重而且質量都集中在一個長柄的前端?個中原理不難理解。最後值得一提的是那種有著輕微弧線的刀劍(比如法軍近衛擲彈騎兵和近衛龍騎兵所佩的蒙特勞倫西式擲彈騎兵軍刀──譯註)。這種刀劍很明顯傾向於走一條在兩種使用模式下都能起到作用的中庸之道。這種牆頭草的做法導致這種刀劍過直而不能進行有效的切割,同時它的弧線又使得精確的刺擊變得更難。雖然看起來這種形制的刀劍在任何一種情況下都表現平平,但它存在難以量化的適應性上的優勢,所以仍然有其生存空間。
除了使用技巧之外,直刃刺劍和弧刃馬刀還有其他一些特質上的差異。弧刃馬刀可以流暢地切割而並不依靠它本身的重量和慣性去砍擊敵人,所以可以做得比直刃刺劍更輕巧而易於掌控,同時刀身的形狀還帶給了武器另一點便利︰弧形的馬刀可以很方便地從身體的一邊移到另一邊,而這一點對一個前方存在礙手礙腳的馬的頭頸的騎兵來說是極為有利的。更重要的是,在白熱化的近戰中,砍相對刺來說是一個更加本能的動作,因此在一個普通的騎兵手中,利於砍的馬刀要比刺劍來得有效。
但是刺劍也有它自己的優勢。比如說當面對一個全身上下頂盔帶甲的敵人時,刺擊幾乎是唯一能給對方造成決定性傷害的打擊手段[3]。並且刺擊也是最能有效運用馬匹向前衝擊的動能的攻擊模式。事實上當衝鋒時,騎兵應以三分位起勢(tierce,擊劍術語,指防守三分位,即右肩窩部位的一種起始姿勢──譯註)持劍,伸直手肘使劍尖直指前方,手稍抬高讓劍尖略低於劍柄,扣緊大拇指並且鎖住手腕關節(這一點非常重要)。這種握劍姿勢使得馬匹衝鋒的動能大大增加了刺擊的力量。這和騎槍的使用模式有幾分相似,騎手要做的只不過是對準目標而不必費心去發力,因為僅僅借助馬匹的衝力這種刺擊的威力已經極為可怖了︰如果準確刺中,對方幾乎肯定當場斃命。不過,雖然能收到可怕的殺傷效果,但刺擊,尤其是在高速衝鋒中的刺擊有其潛在的危險性。刺中之後軍刀很有可能卡在敵人體內而無法抽回,而這在最樂觀的情況下也能讓騎手失去他的武器。如果你想知道什麼是“更壞的情況”的話,我會告訴你在美國內戰中騎兵使用的軍刀被稱為“斷腕者”可並不是沒有來由的。
[3]這句話只是針對17世紀的胸甲騎兵之類全身披掛的騎兵而言。拿破崙時代的胸甲騎兵只是部分著甲,面部、喉嚨、頸部和腿腳都是暴露在外的。對四肢的攻擊可能不是致命的,但足以使他們失去戰鬥力。
三、軍刀形制和戰鬥運用
從上文中可以看出這兩種刀劍在實際戰鬥中顯然各有各的用處。直劍在一場規整的騎兵對騎兵的衝鋒中,尤其是在最初的一陣撞擊中最能發揮它的作用。而且直劍由於將人和馬的動能加於劍的殺傷力上而能夠對敵人起到更大的心理上的恐嚇作用,一排又一排放平劍身的騎兵猛衝而來是一幅比同樣人數的騎兵揮舞著馬刀衝來更可怕的景像。反之,彎刀佔優勢的階段則在於衝鋒過後的混戰中。當一隊騎兵陷入混戰的時候,他們的馬會放慢腳步,實際上通常只是在踱步,這樣刺擊就失去了動力上的優勢,同時在混戰中騎手還要做許多的環步和快速的兜圈,如此一來每個騎兵就必須經常把他的刀劍從身體一側移到另一側來應付四面八方衝過來的威脅,以及攻擊他四周遭的目標。輕巧靈活的弧刃馬刀在這種戰鬥中明顯有著更大的優勢。
上面說的是騎兵之間的戰鬥。在與步兵戰鬥時,這兩種軍刀面對組成了方陣並且士氣高昂的步兵都沒有什麼特殊的優勢。但由於直劍通常都具有更長的劍身,能夠殺傷更遠的目標,所以在與步兵之間的戰鬥中相對彎刀來說會占一些上風。
能夠最好說明直劍和彎刀使用模式的不同的可能要算那些同時使用這兩種武器的人了,比如匈牙利和波蘭-立陶宛的早期驃騎兵[4]。在匈牙利王國在土耳其鐵蹄下淪陷的時候,這兩種都來自有著輕騎兵傳統的西巴爾幹地區的驃騎兵基本上是很相似的。但隨後波蘭驃騎兵的裝備變得更重,並且開始扮演戰場突擊力量的角色。與此同時匈牙利驃騎兵則放棄了他們的鎧甲並且開始採用使他們聞名於世的非正規作戰模式。最終是後者成為了後來的驃騎兵和所有西歐輕騎兵的祖先,而波蘭驃騎兵的影子只能在拿破崙時代所廣泛採用的騎兵武器──長矛中略見一二了。這兩種驃騎兵最早都在腰帶上掛一把弧刃馬刀,同時還在馬鞍的左側繫一把又長又直的刺劍(波蘭語中稱這種武器為palasz或者koncerz),波蘭驃騎兵在長矛折斷後(長矛在衝鋒中是很容易折斷的──譯註)如果還要進行衝鋒,就會使用這把直劍,而如果他們要進行混戰或者以雜亂的隊形戰鬥時則會抽出他們的馬刀,匈牙利驃騎兵也是一樣。根據一些同時代人的說法,法蘭西早期組建的驃騎兵也是以這樣的模式使用這樣的武器的︰
“驃騎兵的武器是一把大彎刀,……這把武器是用來左右揮舞或者從上到下砍擊的。一些人除此以外還攜帶一柄又長又窄的劍,他們並不把這柄武器掛在身邊,而是繫在座騎的側面,從馬胸一直到馬臀……他們是用(這柄劍)向敵人衝鋒的,……使用的時候,他們把劍柄抵在膝蓋上。”[5]
由此可見早期的驃騎兵清楚地了解這兩種武器的長處和短處,並且知道該在何時使用哪一種。
17世紀的克羅地亞/匈牙利驃騎兵,注意所攜帶的兩種武器一覽無遺。
早期的驃騎兵經常是軍隊和社會的精英,他們對自己的武力有著天生的自豪感,同時一般自己解決裝備問題,因此可以負擔使用兩種武器所帶來的訓練上的和經濟上的高昂成本。後來隨著戰爭形式的進一步發展,西歐軍隊對於量而非質的重視自然就淘汰了這種昂貴的雙重裝備騎兵。到了這時,騎兵所攜帶的武器就反映了他們在軍隊中扮演的角色︰排著緊密隊形衝鋒的重騎兵裝備直劍,而主要任務為進行巡邏、監視敵軍行動等等一些次要戰鬥的輕騎兵則選擇了馬刀。
[4]“hussar”這個詞或許是起源於南斯拉夫語的“gussar”,意為強盜。而“gussar”本身又可能來自於一個有同樣意思的拉丁詞“cursarius”,隨後這個拉丁詞變成匈牙利語形式的“husz”,原意是“二十”。
[5]皮埃爾.丹尼爾(R.P.丹尼爾)(Pre Daniel (R P Daniel)),《法國軍事史》(Histoire de la Milice Franaise)巴黎,1721年。
四、拿破崙戰爭中的英國騎兵
英國的騎兵和該國的其他軍種一樣,在很多方面都和歐洲大陸上的那些軍隊不太一樣。英國沒有什麼騎兵傳統,他們所建立的騎兵部隊相對來說並不像其他國家的同行們那樣張揚,而且英國的農村有能力提供大量的優質馬匹,這使得英軍中重騎兵和輕騎兵的界限並不是那麼清楚。而在歐洲大陸的軍隊裡,官方卻習慣於把馬匹和人員的身材仔細地分成各個等級,並且規定更高碩的人和馬應歸屬重騎兵團,矮小一些的則歸屬輕騎兵團。在英國情況就有所不同。儀表堂堂的人和馬當然還是受到歡迎的,但由於騎兵數量有限,英國軍隊不會像大陸上的做法那樣認真地把騎兵從大到小分開,相反地,英國的騎兵團部隊長們都渴望讓自己的團盡量裝備最好的馬匹,並且要求每一個騎兵團都有能力發起一場正式的戰場衝鋒[6]。如此一來他們當然就不會熱中於根據外形大小來區分輕重兩種騎兵了。
基於以上原因,儘管英軍的輕騎兵團(包括輕龍騎兵和驃騎兵)與重騎兵團(包括王室衛隊Household Cavalry,近衛龍騎兵和龍騎兵)裝備的武器、制服等不同,但他們在戰場上的效用是差不多的,所接受的訓練也是大同小異。正式的訓練包括騎術練習、武器使用、戰場機動(在這種情況下速度遠比隊形重要,進行戰場機動時騎手往往把他們的馬匹驅至最高速)以及進行衝鋒等各種操練[7]。除此之外,輕騎兵們還必須在戰場這所嚴酷的學校裡學會執行一些其他任務,比如巡邏、襲擊等等。
有不少例子能夠證明英國輕騎兵在戰場上的衝鋒能力。在半島戰爭期間,特別是在1808年的撒哈岡(Sahagun)和1811年的坎普梅耶(Campo Mayor),英國的輕龍騎兵和驃騎兵們好幾次都在雙方條件差不多的情況下戰勝了法蘭西龍騎兵,一種從理論上來說比他們裝備更重的騎兵部隊(法蘭西的龍騎兵雖然有時也下馬作戰,但他們裝備銅盔和直劍,可以執行重騎兵擔負的作戰任務──譯註);而在1815年的滑鐵盧戰役中,一些記錄表明英國和英王德國軍團的輕騎兵甚至數次擊退了法蘭西胸甲騎兵的進攻,而後者可能是當時歐洲裝備最重的騎兵部隊了。一位當時的英國軍官寫道︰“……他(此處指英國培育的戰馬)向前衝鋒的力量真是巨大,而且說真的,英國的輕騎兵不只是比法蘭西輕騎兵要積極主動得多,而且即使是我們裝備最輕的騎兵在衝鋒中也比敵人裝備最重的騎兵中隊有著更大的震撼力。……”(這當然有很大程度的誇張,但英國輕騎兵的戰鬥力的確不弱──譯註)
拿破崙時代英軍輕龍騎兵
[6]1844年女王下發法令規定︰“輕重騎兵應同時能夠列隊衝鋒。”而這只不過是一份遲到的官方書面文件,它所規定的東西在整個英國輕騎兵發展史上一直是既成事實。
[7]騎兵的機動及其他戰術的訓練主要是根據戴維.“支點”.鄧達斯爵士(Sir David “Pivot” Dundas)編寫的騎兵隊形及運動的規章及說明手冊(1796年由英國戰爭辦公室出版)進行的。該手冊應當是所有騎兵軍官的必讀物,但一些不幸的事件說明有一部分高級騎兵軍官對這本手冊根本一無所知。
弗萊徹.伊芳恩(Fletcher Ian),1991年,第31頁。引自1811年10月出版的皇家軍事年鑒的“英國騎兵”一章。
五、約翰.拉.馬休(John Le Marchant)和新時代的英國騎兵
1788年以前英國騎兵團的裝備只是取決於他們部隊長一時心血來潮的選擇。總的說來各個重騎兵團所裝備的刀劍比較相似,而輕騎兵團卻使用著各種各樣在刀身長度和其他方面都不盡相同的武器。到了1788年這種情況有所改觀。當年亨利.賽門.康威將軍(Henry Seymour Conway)組建了一個騎兵軍官委員會仔細考察了現役各種形制的軍刀,最後選中了其中兩種式樣,一種裝備重騎兵團,另一種裝備輕騎兵團。雖然之後的事實證明這兩種式樣的軍刀遠稱不上完美,而且這次考察的方法也遠稱不上嚴謹,但這畢竟使英國騎兵能在革命戰爭(Revolutionary War)中使用統一的武器作戰(獨立戰爭是從1775年到1784年,此處可能指法蘭西大革命時期的干涉戰爭──譯註)。戰爭中在約克公爵(the Duke of York)指揮下的低地國家戰役給了驗証這些騎兵軍刀有效性的一個好機會,但結果卻令人大失所望。這兩種軍刀,尤其是重騎兵式軍刀在戰鬥中存在嚴重的缺陷。特別是當與他們的奧地利同盟軍騎兵所使用的精良武器相比時,這種缺陷就更加明顯了。它們的刀身太長(重騎兵的直劍長38英吋,輕騎兵的也有36英吋)、笨重、平衡性不好,當與敵人兵刃相格時容易在手中打滑甚至將刀身折斷。事實上,當時的重騎兵軍刀是如此之笨拙以致於騎兵在使用中經常會弄傷自己。
一位曾在第2近衛龍騎兵團服役的騎兵軍官見証了這些武器的缺陷,他的名字叫做約翰.蓋斯帕.拉.馬休(John Gaspard Le Marchant),一個格恩西島(Guernsey)人。他是個聰明而有才幹的戰士,儘管革命戰爭時期他還只是個上尉,但他即將對英國騎兵部隊的發展,進而對今後整個英國軍隊的發展起到深遠的影響。我想我們有必要解釋一下這個下級騎兵軍官(他於1795年才晉升為少校)是如何擁有這樣巨大的影響力的。公正地說,他的這種影響力是依靠保護人制,一種在當時的英國軍隊人事工作中起很大作用的制度而實現的。儘管保護人制由於把一些無用之人提拔到重要的職位上而飽受批評,但它同時也使得諸如威靈頓公爵這樣的天才在軍隊中得到迅速的升遷。尤其對於拉馬休來說,他的保護人還是英國最尊貴的人。1789年當他還是第6龍騎兵團的一個中尉的時候,他和他的團隊負責護送喬治三世國王,國王當時就注意到了這位氣度不凡而又志向高遠的軍官,並和他建立了友誼。同時這位前途遠大的軍官還有另一個地位很高的保護人,那就是當時英國傑出的政治家和內閣大臣喬治.楊爵士(Sir George Yonge)[9]。
在低地國家戰役期間,拉馬休在對英國騎兵的失敗做出評估的同時,也認真記錄下了同盟軍隊中奧地利騎兵的訓練和裝備情況,還畫了許多草圖。對這些至少是在裝備和訓練上都明顯更優越的奧地利騎兵的觀察在他心中激發了要改進英國現役的騎兵部隊的渴望。天遂人願,甫一回到英國,他就得到了一個極好的機會來把他的理想變為現實。現下他是第16輕龍騎兵團的少校,並且再一次擔任了護送皇室成員的任務,如此也就有了接近喬治國王的機會。經過他的一番努力,喬治國王對他宏偉的設想和細致的觀察留下了深刻的印像,並答應給他以前所無法想像的支持。
看起來拉馬休對於騎兵部隊應該裝備什麼樣性能的軍刀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他認為在戰鬥時一場正式的衝鋒中,士兵手中的武器並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東西應該是他們的座騎、士氣、紀律和騎術水準。他並不是唯一持這種觀點的人,腓特烈大帝優秀的騎兵將領和教官馮.塞德裡茨將軍(General von Seydlitz)就和他所見略同[10]。既然他認為武器在一場成功的衝鋒中只是個次要的原素,那麼他也就自然會傾向於給騎兵部隊裝備那種適於進行接下來的混戰的弧刃馬刀了。拉馬休在設計新的騎兵軍刀時並沒有閉門造車,由英國馬刀的形制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來自東歐和來自更遠東方的血統。奧地利驃騎兵使用的那種寬刃馬刀可能對他的設計有一些影響,但英國的新型馬刀顯然有著不同的刀身弧線。奧地利1768年式馬刀的弧線從刀尖到刀柄都是均勻的,而英國馬刀靠刀柄的前半部分刀身只帶有平坦的弧線,到了末梢那半段刀身弧線的曲率才開始明顯增加,這種形式的設計在許多印度彎刀和其他的東方刀劍上都可以看到。新型馬刀另外一些顯著的特徵,比如在靠近刀尖的地方刀身變寬,和東方的土耳其彎刀(kilic)的刀刃(yelman)也可以說是殊途同歸。事實上記錄表明,當時拉馬休參考過“土耳其式的、馬木魯克式的、摩爾式的、匈牙利式的……總之精益求精”。來自東方的血統也可以從整個十九世紀中英國馬刀在印度騎兵中所受到的歡迎程度中略見一二[11]。事實上,印度士兵經常把他們手中的英國馬刀重新配上當地風格的刀柄和刀鞘,以使得手中的馬刀看起來像是他們從前曾經使用過的那些武器一樣[12]。
不管這種馬刀的設計靈感得自那裡,它的原型是在一位名叫亨利.奧斯本(Henry Osborn)的伯明翰刀匠的協助下完成的。為了製造出一把比先前的型號更輕更稱手的刀,他們可說是煞費苦心,刀柄上所有多餘的重量全部都被去掉了。1796年一個由一些將軍組成的評審委員會審核決定採用這種新式馬刀,並給其定名為1796年式輕騎兵軍刀,其長度從原型的31.5英吋增加到了32.5-33英吋。不過拉馬休還是有一點不滿意,因為他所設計的軍刀並沒有被所有的英國騎兵團統一採用,那些將軍們似乎並不情願讓重騎兵也使用這種武器,他們堅持認為重騎兵團應該裝備直劍,於是重騎兵團只好換裝了另一種直刃軍刀。儘管如此,在這種以奧地利1769-1775年間使用的重騎兵軍刀為藍本的武器中還是可以很明顯地看到拉馬休的影響的[13]︰它雖然擁有筆直的刀身,但卻是專門設計來進行砍切的,有著35英吋長的沉重刀身和圓盤狀護手。這就是著名的,也是飽受嘲弄的1796年式重騎兵軍刀。這種軍刀和它鈍的平頭刀尖簡直就是一場時代的錯誤。即使刺擊並不是被推薦的攻擊模式,但作為一把直劍它卻無法提供一個可以用來刺擊的刀尖,難怪會令人無法接受。不過稍後軍隊中對這種武器還是進行了非統一的修改,把刀尖弄得更尖銳以使它適合於進行刺擊[14]。
1796年式輕騎兵軍刀刀柄
這兩種式樣的軍刀由不同的刀具商製造,其中幾家甚至擔保他們製造的刀身“永不折斷”。當然這種擔保是有所誇大的,但總體來說這時製造的刀身的質量比1788年時進步了許多,這主要應歸功於在武器正式列裝前引進了更嚴格的檢驗和測試制度。
這兩種軍刀在英國以外也有廣泛的應用,有些國家直接從英國進口,也有些國家根據相同式樣在本國仿製,也有些國家兩者兼有。這些國家包括葡萄牙、西班牙、普魯士、瑞典和美國。
[9]喬治.楊爵士(1731-1812),1766-1770年間擔任海軍大臣(lord of the Admiralty),1782-1794年間擔任戰爭部部長(Secretary at War),1794-1799年間擔任鑄幣大臣(Master of the Mint)。
[10]馮.賽德裡茨將軍曾規定他的騎兵在衝鋒中“要在心中保持不可動搖的堅定信念,去用你戰馬的胸博把敵人撞倒。”
[11]1796年式輕騎兵軍刀在印度軍隊中有很長的使用歷史。儘管正式上它在1821年被一種新式的型號所取代了,但保存下來的照片表明它在那之後仍然在被使用著,甚至一些歐洲士兵也在平定1857-58年間印度叛亂的戰鬥中繼續使用它。
[12]諾蘭.劉易斯,《騎兵︰歷史與戰術》(Nolan, Louis. Cavalry: its History and Tactics),波斯沃斯(Bosworth)出版社1853年出版,帕拉斯.艾曼達(Pallas Armata)出版社1995年重新出版摹製本。該書的作者是一個英國騎兵軍官,克里米亞戰爭中在聞名於世的“輕騎兵旅的衝鋒”中陣亡。在這本書中他描述了一些由海德拉巴的尼贊(Nizam of Hyderabad,海德拉巴為印度王國,尼贊是君主的稱號。當時海德拉巴王國是英軍的同盟──譯註)手下的印度騎兵使用的重新磨光的1796式輕騎兵軍刀所造成的可怕傷口,包括斷開的頭顱和分離的四肢。
[13]兩種1796年式軍刀確切的採用順序很難確定。但是有相當多的證據表明當時拉馬休堅持認為英國所有的騎兵團都應該裝備他設計的弧刃馬刀。考慮到他先前的經歷,當他這方面的努力遭到挫折以後我們可以自然而然地料想到他會推出奧地利式的重騎兵軍刀作為一個折衷方案。在拉馬休看來這是一個很好的方案︰這是一把專門用來砍切的軍刀,同時又是一把直刃的軍刀。委員會曾經考慮過給重騎兵裝備法蘭西傳統的那種有著更長更狹窄刀身的刺劍,但重騎兵團對此並不熱心。
[14]關於1796年式重騎兵軍刀平頭刀尖的改進有很多種說法存在,有一種認為這種改進在團一級進行。但是保存下來的實物和同時代鄧尼斯.迪頓(Denis Dighton,1792-1827,皇家藝術學院的軍事題材畫家,《尼爾森之死》的作者──譯註)所作的描繪滑鐵盧戰役中蘇格蘭灰龍騎兵奪取法軍鷹旗的油畫(英王室藏品)都顯示當時平頭和尖頭兩種刀尖同時在被使用。由此可以推斷這種修改也許只是在更低的建制水準中進行,甚至根本就是由士兵們各人自己改進的。
六、英國騎兵的劍術訓練
就在拉馬休注意到英國騎兵軍刀在設計和質量上的低劣的同時,他肯定也注意到了英國騎兵不容樂觀的劍術水準。這一點從當時一個奧地利軍官輕蔑的評論中就可以略見一斑︰這個軍官對拉馬休說英國騎兵用劍戰鬥時像是在“娛樂”,令他想起了“砍木頭的農夫”。英國騎兵不像步兵和砲兵那樣有統一的武器使用訓練,同時軍刀的使用技巧也不可能像裝彈-發射-裝彈之類機械性的過程那樣很容易地被編成手冊上的條條目目,顯然騎兵需要接受的是更嚴格而系統性的實用劍術訓練。
在研製新式騎兵軍刀的同時,拉馬休還在做一件同等甚至更加重要的事︰編寫一本馬上劍術的訓練手冊。這本手冊於1796年出版,書名為《騎兵劍術操練之規章與守則》(Rules and Regulations of the Sword Exercise of the Cavalry)[15]。在編寫時他在很大程度上借鏡了先前出版的劍術手冊以及幾本供軍官使用的有關騎兵部隊使用訓練的手冊,這些軍官手冊常常會包括一些武器使用方面的內容。事實上早在17世紀上半葉就已經有一些這方面的手冊面世了,其中包括約翰.克魯索(John Cruso)很有影響的《騎兵軍事指導》(Militarie Instructions for the Cavallerie)[16]。但是拉馬休這本新手冊不同於以前那些供咨詢參考之用的出版物,它是一本官方性質的要求部隊必須遵守的操典。事實上,這本手冊還給英國劍術領域的理論研究帶來了一次小小的復興,1798年C.羅華茲(C. Rowarth)出版了一本有效地把拉馬休的成果轉化到步兵戰鬥中的手冊,名為《步戰中馬刀及寬刃劍的防守藝術》(The Art of Defence On Foot with Broadsword and Sabre),此後二十年間,著名的劍術大師哈里.安吉羅(Harry Angelo)也出版了幾本關於“匈牙利和高地寬刃劍”以及海軍彎刀的使用操練方面的著述[17]。
正像上面已經提到的那樣,拉馬休對於砍切的攻擊動作有著明顯的偏好,而這自然會在他編寫的劍術操典中有所反映。手冊中他認為,在騎兵戰鬥中刺擊的作用是非常有限的,因為要發動一次刺擊只有一種方法,那就是讓你的刀尖向目標直捅而去,這在拉馬休看來完全可以被一個敏捷的騎兵預料到並且躲避過去。如果處於防守位置的騎兵能夠躲開攻擊並進入發動攻擊的那個騎兵的防守範圍內的話,情勢就會立即發生改變。如果先前的那個攻擊者此時無法及時做出格擋的動作,那麼如果他現下能夠全身而退那就已經是相當幸運的事情了。他同時指出步戰劍術中的刺擊動作需要腿和腳的許多移動進行配合,而一個騎在馬上、正在進行混戰的騎兵顯然不具有這種條件,此時他只能完全倚賴胳膊的觸及範圍和腰部的傾斜度去完成刺擊的動作,這對刺擊來說是一個相當大的不利原素。相反在馬上進行的和在步戰時進行的砍劈動作無論是從技巧性還是靈活度方面來說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拉馬休的手冊指定了騎兵戰鬥中六種進攻性的砍擊動作和八種防禦性的防守動作。揮砍時應對準敵人的左耳部位,第一式為沿對角線向下的正手砍擊,第二式是沿對角線向下的反手砍擊,第三式為沿對角線向上的正手砍擊,第四式為沿對角線向上的反手砍擊,第五和第六式則分別是正手和反手的水準揮砍。防守動作則首先包括一個可以很容易做出大多數格擋動作的起始姿勢︰以三分位起勢,使劍到達持劍者眼睛的高度並保持劍身水準,劍尖略指向前。接下來是分別保護身體左側和右側的防守動作,保護馬身的左前方(nearside)和右前方(offside)的防守動作,然後是保護持韁手和持劍手的兩個防守動作(之所以不說左右手可能是考慮左撇子的情況──譯註),最後則是把劍橫過頭頂以格擋自上而下的砍劈。
手冊中重點強調了在完成一個揮砍動作的過程中只能靠肩關節加力,手指和手腕則應放鬆,而手臂應保持正直。這可以保證砍劈的動作能有最大的打擊範圍,但更重要的是它還保證了持劍者的肘部免於暴露在外。當時的劍術訓練都非常強調這一點,因為彎曲的肘部處在刀身和護手的保護範圍之外,在敵人武器的攻擊下是非常脆弱的,只有當面對步兵時才可以在揮砍時讓手肘彎曲而不會有危險。其實拉馬休也承認刺擊可以造成更大的殺傷效果,並且在攻擊逃跑的敵方騎兵時風險更小(大概是刺的觸及範圍更大的緣故,最理想的追擊部隊其實是槍騎兵──譯註)。手冊還包括了幾種在對抗步兵時使用的刺擊,以及一種使用刀背格擋步兵刺刀突刺的動作。手冊還下力氣強調了劍結(swordknot,當時的一種繫在刀劍護手上的皮帶,可以用來把劍繫在手臂上,也有裝飾的作用──譯註)正確的使用方法,以免騎兵們在激戰中丟失他們的武器。最後,拉馬休還建議只對軍刀的最末6英吋完全開刃。這既是為了讓士兵們記住這段刀刃是進行砍切攻擊的最佳部位,同時也是為了當整段刀身砍入敵人身體並卡住時更容易把刀拔出來(玩過刀的都應該知道越是輕薄鋒利的刀刃就越是容易被卡住──譯註)。
訓練剛開始的時候,士兵們接受劍術教學時以及對著一個畫在牆上的靶子進行操練,此時都是不騎馬的。一旦得到指令,他們就盡量整齊劃一地完成砍劈或者閃避的動作,攻守次序則由一個教官(fluglemen,即充當指導者角色的有經驗的劍手)做出示範,其他人從旁模仿。一旦在地面熟練掌握了各種動作,訓練就會轉移到馬背上。一開始在騎手完成動作的同時只讓馬匹做緩慢的踱步,隨後再讓步伐逐漸加大。在操練中練習砍擊技術時,除了猛擊空氣之外還使用幾種實體的靶子讓騎手感覺砍擊時所受到的反作用力,這樣在提升士兵的劍術水準的同時也能提升他們的騎術水準,以使得劍術技巧更加有效。其中一種靶子被稱為“刃柱(edge post)”,這種靶子由一根豎直插在底座上的柳木杆子和一棵插在杆子上的蕪菁甘藍(即大頭菜、包菜──譯註)組成(使用過後這棵甘藍大概就變成人或者馬的食物了),靶子的高度可以很容易地由一個特別製作的木架進行調整。此外,還有更進一步的訓練方法,那就是著名的“挑圓環(running the ring)”練習,這種練習尤其能提升騎手對他坐騎的控制能力。把一組不同直徑的圓環(圓環越小難度就越大)放在一組不同高度的類似縮小了的絞刑架的木架子上,就製成了進行這種練習所需的器械。然後騎手驅馬全速衝鋒,用刀尖對準圓環刺去。圓環是用一根一定長度的繩子繫在木架上的,這樣如果騎手刺中圓環後沒有能夠在繩子繃緊前勒住全速奔馳的馬匹的話,他手中的軍刀就會令人難堪地驟然被抽掉,當然如果你根本就沒刺中那就更丟臉了(這種挑圓環似乎和我們所熟悉的模式不太一樣──譯注)。這種訓練方法相當有效,但不是什麼新鮮的玩藝。一種幾乎和它完全一樣的訓練模式早在17世紀就已經在克魯索的騎兵手冊中被記述過了,只不過在那本手冊中挑圓環是用來訓練那些全身披甲,端著已經幾乎完全過時了的騎士槍的重裝騎兵的。
最後,士兵們所接受的訓練還包括把他們放在各種假想的戰場情況下,讓他們根據當時的具體態勢作出一定程度的主動回應。這能使得他們能夠做到“考慮他們自己,並且擁有各人獨立行動的能力,而這在服役過程中的作用是無可估量的”。由此可以看出拉馬休的訓練並不傾向於培養那種只會機械地揮動刀劍的士兵,而是旨在同時提升士兵的技巧、自信心和主動性,這些品性都讓戰鬥中的士兵能充分發揮他們的戰鬥力。他的這種訓練模式在很多方面都和同時代英國步兵的突襲戰訓練和輕步兵戰術的訓練是平行進行的。
[15]《騎兵劍術操練之規章與守則》,Adjutant Generals Office,1796年12月1日出版。
[16]約翰.克魯索,《騎兵軍事指導》,劍橋,1632年出版
[17]“哈里”亨利.安吉羅是當時一所非常受歡迎的劍術學校或說是劍術沙龍的校長,他曾經教過喬治三世好幾個兒子所謂“貴族的藝術”。
七、英國騎兵馬刀的實戰使用
最有資格對軍刀作出評價的莫過於那些在戰場上親手揮舞過它或者親眼目睹過它在戰場上表現的人了。
以下的幾段引文中所提到的軍刀都是1796年式輕騎兵軍刀,其中第一段展示的是它的一種非戰鬥用途,儘管在其中軍刀的砍劈效果得到了很好的證明。第三和第四段則描述了自上而下垂直向對手頭部進行的砍擊所造成的驚人效果,值得注意的是這並非操典手冊中所規定的進攻動作(手冊中只有對角線四種和水準兩種共六種砍劈動作,沒有沿垂直方向的──譯註),這也說明了儘管操典規定了劍術動作的基本框架,但在酣戰中士兵並不會被這個框架所完全束縛。事實上,這和拉馬休的意圖不謀而合,個人的主動性正是他的戰鬥體繫中關鍵的一環。不過最後一段引文中所描述的例子卻好像是直接從操典中摘錄出來的範例一樣堪稱完美︰法蘭西騎兵的刺擊被躲過,英國騎兵進入他的防禦範圍之後砍中了對手的面部,從而立即使其失去戰鬥力。
威廉.漢中尉(Lieutenant William Hay),在半島戰爭中搜集糧秣時︰
“頃刻之間我們就衝進了那些不幸的綿羊之中,一隻羊在我朋友鋒利馬刀的砍擊下體首分離。就在那時一陣嘈雜的叫喊聲從我們背後傳來,那是牧羊人趕來拯救他們的羊群了。不能再浪費時間了﹗威靈頓公爵對那些搶劫當地居民的行為尤其嚴厲。”[18]
隸屬第16輕龍騎兵團的威廉.湯姆金森(William Tomkinson),在1812年的維利亞加西/列爾瑞納(Villagarcia/Llerena)戰役中︰
“那些戰俘都帶著可怕的刀傷,其中一些永遠無法康復了。一個法蘭西龍騎兵的頭幾乎掉了下來,那是由從脖子後面砍來的馬刀造成的,這情形我以前從未見過。”[19]
第13輕龍騎兵團的一名軍官,在1811年的坎普梅耶戰役(Campo Mayor)中︰
“那個法蘭西上校(夏莫林Chamorin上校,法蘭西第26龍騎兵團)……,被第13團的一個下士(下士羅根Logan)幹掉了;這位下士先是幹掉了那上校手下的一個士兵,被激怒的上校驅馬衝來向下士發動攻擊──這位下士騎著匹好馬,並且精於劍術,而那個上校也一樣──他們各自防守了幾個回合之後,下士兩次砍中了對手的面部,在第二次砍擊下那法蘭西上校的頭盔掉了,而就在這時那位下士發動了致命的一擊,幾乎把他的頭顱一劈兩半,砍開了整個腦子,一直到鼻子的部位。”[20]
第11輕龍騎兵團的士兵喬治.法姆(George Farmer),關於1811年在瓜迪亞那河(Guadiana)邊發生的一場遭遇戰︰
“一個法蘭西軍官在一具他同胞的屍體面前俯下體去。在剛才的戰鬥中那個法蘭西佬飛快地伏在馬頸上,向哈里.威爾遜的身體刺去並成功刺中了目標。我當時確信可憐的威爾遜一定會立即陣亡的,但儘管還能感覺到劍正在刺入自己的身體,他卻以超人的毅力繼續將視線集中在面前的敵人身上,並從馬鐙中站起來給了那法蘭西佬的頭部狠命的一擊,把對手的銅盔和頭骨都一起砍透了,那法蘭西佬的頭一直被砍開到了下巴處。我從未見過力量如此巨大的砍擊。隨後威爾遜才和他的對手一起落馬身亡。戰鬥過後一個法蘭西軍官下令檢查那被砍透了的銅盔,結果他和我一樣對此感到驚奇,因為那頭盔上的切口乾淨利落,簡直就像是軍刀砍開一顆大頭菜時所造成的切口一樣(諸位大概還記得英國騎兵的訓練用靶吧──譯者),而不像頭盔兩邊原先留下的舊砍痕那樣僅僅是一處凹陷。”
“在這種小規模戰鬥中所受的傷都非常可怕。對法蘭西人來說完全由馬刀造成的傷口主要是在頭面部,這使得這些被砍傷的不幸的家伙面目極其駭人。其實我方傷員的情況也好不到那裡去,但至少那些貫通傷在大多數情況下要比砍劈造成的傷口看起來要像樣一些。值得注意的是法蘭西騎兵十次有九次會使用他們的刀尖刺擊,而我們的騎兵則是使用刀刃揮砍的,以我淺陋的見識看來這要有效得多了。儘管如此,我對一個事實還是很肯定的,那就是法蘭西人身上的傷口要比我們的人身上的噁心得多了。不過公正地說,雙方受重傷的比例是差不多的。”[21]
第18驃騎兵團的喬治.伍德伯瑞中尉(Lieutenant George Woodberry),在1813年的Morales de Toro戰役中︰
“我自己剛剛砍倒了一個敵人。當時他的刀尖朝我刺來,我躲開了,然後狠狠砍了他的臉頰橫過兩眼的部位一刀,我想應該是把他的眼珠砍出來了。這樣即使他沒死也永遠破了相。但在敵人的第一陣火力(法蘭西砲兵)所造成的混亂中,他和其他許多俘虜都跑掉了。”[22]
接下來的兩段引文所描述的是1796年式重騎兵軍刀在實戰中的使用。第二段引文顯示了這種軍刀,當然毫無疑問是刀尖經過改進的那些,完全可以和法蘭西胸甲騎兵所使用的廣負盛名的“克蘭讓達爾(Klingenthal,法蘭西地名,看來當時法蘭西有以地名來命名刀劍型號的習慣──譯註)”式刺劍相匹敵。文中提到的兩位英國騎兵看起來都是老練而高效的劍手,這大概能夠說明他們所接受的劍術訓練是卓越而完備的。
第2龍騎兵團(即蘇格蘭灰龍騎兵團)的查理斯.艾華特中士(Sergeant Charles Ewart),在1815年的滑鐵盧戰役中︰
“正是在那次衝鋒中我奪取了敵人的鷹旗(法蘭西第45步兵團的鷹旗,後成為英國灰龍騎兵團的團旗。在這段文字描述的場景發生之前艾華特中士已經砍倒了四個護旗手和一個執旗手──譯註)。為它我和一個法蘭西人展開了一場激烈的爭奪︰他先是向我的下盤猛刺一劍,但我躲開了並向他頭上砍去,把他砍倒了。之後一個槍騎兵向我衝來,我讓那矛從右邊刺過,然後砍中了他的下巴,向上直砍到牙齒。接下來是一個步兵,他向我開了一槍沒打中,於是就挺著刺刀衝過來,我再一次很幸運地躲了過去並當頭把他砍倒,從而徹底結束了這場爭奪。”[23]
鄧尼斯.迪頓的作品,描繪艾華特中士奪取鷹旗的場景,仔細觀察,下文我們還會提到它。
第73步兵營的威廉.摩里斯(William Morris),在1815年滑鐵盧戰役中觀察近衛騎兵(life guards)和法蘭西胸甲騎兵之間的戰鬥︰
“我注意到了一個同時被兩個法蘭西胸甲騎兵攻擊的近衛騎兵,他勇敢地進行著這場不公平的戰鬥,一到兩分鐘後他在一個敵人的喉嚨上刺了致命的一刀,從而幹掉了一個對手。他和另一個敵人的戰鬥又持續了大概五分鐘,然後就在那時,這位近衛騎兵的一下反手砍劈擊中了他的對手,使那人的頭盔和頭盔裡的頭顱一起飛了起來。戰馬疾馳著跑走了,無頭的騎手還筆直地端坐在馬鞍上,血像噴泉一樣從動脈中濺射出來。”[24]
最後是一位敵軍騎兵軍官對英國騎兵軍刀的看法。他誇大了英國馬刀的寬度,但沒有誇大它砍劈的威力。
法蘭西近衛獵騎兵團的查理斯.帕奎因上尉(Captain Charles Parquin)︰
“我們的騎兵是習慣於使用刀尖刺擊的,而敵人卻總喜歡用他們那三英吋寬的刀身進行劈砍,因此他們的二十次攻擊中十九次都會落空。不過,一旦敵人的馬刀找準了目標,那就會是一次可怕的攻擊,胳膊被它乾淨利落地砍掉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25]
[18] 威廉.漢中尉《在威靈頓麾下的回憶》(Reminiscences under Wellington),由SCI.伍德夫人(Mrs SCI Wood)輯錄,1901年。
[19]湯姆.金森,由詹姆士輯錄,《1809-1815年間一個騎兵軍官在半島戰爭和滑鐵盧戰役中的日記》(The Diary of a Cavalry Officer in the Peninsular War and Waterloo Campaign, 1809-1815),倫敦,1895年。
[20]弗萊徹.伊芳恩,1999年,第199頁,引自1811年4月20日的專遞文件(The Courier)。
[21]喬治.法姆,《輕龍騎兵》(The Light Dragoon),喬治.格雷戈(George Gleig)輯錄,倫敦,1844年。
[22]弗萊徹.伊芳恩,1999年,第199頁。引自喬治.伍德伯瑞中尉在1813年戰役中的日誌原稿(修復了幾處缺漏的地方)。
[23]愛德華.卡頓(Cotton, Edward),《滑鐵盧的聲音》(A Voice from Waterloo),第六版,倫敦,1862年。
[24]托馬斯.摩里斯中士,《夕拾1813、1814及1815年間的軍中生活》(Recollections of Military Service in 1813, 1814, and 1815),倫敦,1845年。
[25]查理斯.帕奎因,《軍事論文集》(Military Memoirs),由瓊斯翻譯並輯錄,倫敦,1969年。格林希爾書社(Greenhill Books)1987年重印。
八、同時代的一些評論
拉馬休為英國騎兵軍刀的設計和騎兵訓練的進行建立了非同尋常的一整套框架,因此如果注意到當時有許多針對1796年式騎兵軍刀及其改型的的反對意見的話,你可能會感覺到很驚訝。其實這些反對的聲音和當時將軍們之間關於到底是突刺還是砍劈才是更有效的攻擊模式的爭論有著直接的關係。下面是一些當時典型的對英國軍刀和軍刀使用的批評。
《一個龍騎兵軍官》,寫於1831年︰
“法蘭西龍騎兵裝備著一把長長的直劍,劍柄較重而劍身較輕,這使得劍尖毫不費力就能自然而然地抬起來,而且讓整把劍握在手裡既輕便又趁手。法蘭西獵騎兵的軍刀儘管沒那麼長並且略帶弧線,但實際上和重騎兵式軍刀相差並不大,它同樣可以用來突刺,並且同時還非常輕巧。相形之下,英國重龍騎兵的軍刀就是一把沉重、笨拙、設計不良的武器。它太重、太短、太寬、太像是我們看到過的格雷姆奧迪(Giuseppe Grimaldi,英國18世紀芭蕾舞大師,生性炎威──譯註)在舞台上砍掉一排小孩子的頭時所用的傢伙了。而那些老式輕騎兵馬刀的設計全然就是對薩克斯元帥(Marshal Saxe,十八世紀著名法蘭西將領,著有《戰爭藝術論》──譯註)和他設想的一種挑釁,簡直就是盡所有可能照著他所建議的反面去做而製造出來的東西,我們僅能肯定的是它被當作燒火棍時的作用。”[26]
第3龍騎兵團的威廉.巴拉格上尉(Captain William Bragge)在他1811-1814年間的信件中提及1812年在維利加西亞的作戰行動︰
“值得注意的是儘管好些法蘭西人帶著可怕的砍傷,卻幾乎沒有人死於這些傷口,而這次偵察中卻有12名英國龍騎兵在法蘭西人的突刺下陣亡,還有一些的傷勢也非常危險。如果我們的人都能夠像法蘭西人那樣使用軍刀的話,法軍的死亡人數將三倍於現下。”[27]
這些觀點和前文中所引用的11輕龍騎兵團喬治.法姆的評論形成鮮明對照。值得注意的是上面所記錄的兩位刺擊的支持者都是軍官,而法姆卻只是一個士兵,儘管他同時是一個很有文化的人[28]。我想這是很重要的一點不同之處。士兵們(Rankers)加入軍隊時往往對刀劍並不熟悉,而那些普通的青年軍官們則可能在參軍之前已經有了相當多的使用武器的經驗。在那個時代,每一個年輕的紳士都會被要求精通幾門社交技能,包括音樂、跳舞、紙牌遊戲、一些法語、騎術以及劍術。在學習劍術的時候,他們使用專門的練習用薄劍或者特意修改過的小劍(這些訓練用劍是現代擊劍運動中花劍的前身──譯註),而這些劍的共同特徵就是輕、直,有著細長的劍身並且專精於刺擊。可想而知在使用這些劍的劍術教學中必然會強調劍尖的使用而輕視劍刃,這樣青年軍官們在軍隊中往往會發現他們的寬刃騎兵軍刀以及上頭所規定的使用它們的方法都和他們先前所接受的訓練是背道而馳的。所以,如果要把一部分軍官腦中對刺擊先入為主的理念完全歸於他們早年所接受的“紳士劍術”訓練的結果的話可能不甚確切,但通常年輕時的經驗對於以後理念的形成確實有著非常重要的影響力。
但與此同時也有一股完全相反的潮流存在,那就是東方式樣的弧刃刀劍在當時的軍官,尤其是那些高級軍官和輕騎兵軍官中間的流行。這些流行的式樣中有土耳其式的,也有印度-波斯式的,但都被混稱為“馬木魯克式刀柄”(Mameluke-hilted),因為英國人和法蘭西人都是在埃及才真正認識這些武器的。當然了,在那之前英國人已經在印度待了很久,那裡著名的彎刀多少還是能給他們留下一些印象的。值得探討一下的倒是這些式樣的流行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呢,還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的慎重選擇。雖然從理論上來講,如果使用效用沒有得到證明的話它們是沒法流行起來的,不過有一點是相當明顯的︰通常都是輕騎兵軍官才會在戰鬥中使用東方式樣的馬刀,而對那些高級軍官來說,很少有官方的條令阻礙他們對自己的武器進行裝飾,有時幾乎每一個主要的部隊長都會佩著一把有著精心雕刻的花紋的東方馬刀。[29]
需要指出的是,以上這些對刺和刺劍多有溢美之辭同時又對砍劈大加責難的評論雖然再三被引用,但只不過是一部分英國軍官和士兵的經驗之談而已。我們可以肯定對騎兵軍刀砍擊作用的強調,以及這種用途的軍刀的設計製造對於當時整個英國軍事體系的建立都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26]《一個龍騎兵軍官》(An Officer of Dragoons),聯合服役期刊(United Service Journal),1831年。
[27]威廉.巴拉格,《半島印象︰威廉.布拉格上尉的信件》(Peninsular Portrait: The Letters of Capt. William Bragge),SAC.卡塞爾(SAC Cassels)輯錄,倫敦,1963年。需要指出的是一些對維拉加西亞這場小規模戰鬥傷亡情況的相關研究並不支持巴拉格的說法。根據史密斯.迪格比(Smith Digby)的格林希爾拿破崙戰爭數據叢書(1998年倫敦出版),在這場戰鬥中英國方面共有14人陣亡,37人受傷,並不是一個很高的陣亡/受傷比。而同時法蘭西方面卻共有53人傷亡,還有4名軍官和132名士兵被俘。
[28]“Ranker”這個詞在當時的英國騎兵軍銜裡就是列兵,這種稱呼直到20世紀還有一些團隊在使用。另一個詞“trooper”則通常用作“軍銜為列兵的騎兵戰士”的簡便稱呼。
[29]關於高級軍官對隨身武器的選擇傾向有一個非常著名的例證。莎拉曼卡戰役(Salamanca)的前幾天,威靈頓、貝雷斯福(Lord William Carr Beresford,半島戰役中英國名將,後來的葡萄牙元帥──譯註)和他們的參謀軍官們在法蘭西騎兵的突如其來的一次進攻中被發現了,所有的人都被迫拔刀出鞘並準備保護自己,而他們所佩的刀幾乎都是東方式樣的彎刀。威靈頓最喜歡的武器是一把印度-波斯式彎刀,刀柄正是所謂的“馬木魯克式”風格,不過包了金並且配有西洋風格的護手(knucklebow)。這個刀柄在托馬斯.勞倫斯爵士(Sir Thomas Lawrence,皇家藝術學院院長,著名肖像畫畫家──譯註)1824年為威靈頓所作的肖像畫中相當醒目,至今在倫敦的阿普斯利宅邸(Apsley House,韋爾斯利的故居,現辟為威靈頓博物館,著名旅遊景點──譯註)中還陳列著這把刀。
九、結語
每每提到刀術和劍術(arme blanche,原文為法語──譯註)時人們就很容易將其和勇武、榮譽、激昂之類的騎士情懷聯繫起來,特別是當它和博物館內、電影中、小說裡所展示的那些雷霆萬鈞氣勢磅礡的騎兵衝鋒聯繫起來的時候就更是這樣了。儘管如此,我們所不應忽視的事實是,用劍或者其他冷兵器進行戰鬥並非什麼浪漫的事情。一群手執一碼長的鋒利金屬條的彪形大漢瘋狂地衝撞在一起,人人都只想著如何宰掉對方,這種事情只有生性殘忍的人才能無動於衷地去參加或者目睹。拿破崙時代和我們發展到今天的世界是不同的,儘管這是老調重彈(clich,原文為法語詞──譯註),但仍然值得再一次指出。在現代戰爭中,輕扣一下扳機,就能殺死一個站在一碼外或者是幾百碼外的人,輕按一下按鈕,甚至可以毫不費力地殺死幾千英里外成千上萬的人。現代的人們已經很難去想像過去的歲月裡那些必須進行面對面格鬥的戰士們心中的感受。在使用冷兵器進行的戰鬥中,你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手的面孔,你必須直接用手臂的力量去置他於死地,除了可能在戰鬥中當場陣亡之外,刀劍所造成的創傷足以使你殘廢或者在剩下的日子裡讓你永遠帶著可怕的傷痕。一個很好的例子就是法蘭西將軍杜魯特(Durutte,法蘭西將軍,滑鐵盧戰役時任第1軍第4師師長──譯註)在滑鐵盧的遭遇。當時他的師在英軍的反攻下潰不成軍,而他也在不遠處遭到了英國Vandeleur旅輕龍騎兵的襲擊,先是右手被馬刀砍掉失去了抵抗能力,接著臉上又挨了狠狠的一刀,這一刀讓他終身生理殘障並失去了右眼。不過,頑強的他居然奇跡般地從如此嚴重的傷勢中恢復了過來,又捱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這表明冷兵器所造成的傷口雖然外表可怕,但通常都比子彈和砲彈所造成的傷口來得乾淨利落,受損傷的組織範圍較少並且傷口感染的幾率也較小。因此相對於其它類型的傷口來說,刀傷比較容易恢復,也不容易發生繼發性的敗血症和壞疽。
高效的武器使用訓練和士兵自信心的培養對騎兵部隊的重要性無論怎麼強調都不算過分。騎兵的戰鬥天生就比步兵有著更大的不確定性和被翻盤的可能,對於一個好的部隊長來說,騎兵是一支潛在的能對敵人造成毀滅性打擊的戰場力量,但他們作戰的持久性遠比不上步兵。因此,一支對他們手中的武器和使用手中武器的技術有著充分自信的騎兵部隊對敵人的優勢將是巨大的,不論英國騎兵在其他方面有怎樣的缺陷(比如在追擊潰逃敵人的時候經常會失去控制),他們的這些優勢是無法抹殺的。在撒哈岡、貝尼凡特(Benevente)以及之後的一些交鋒中英國騎兵似乎表現出了一種凌駕於他們敵人之上的精神上的優越感,雖然它還是有待證明的。事實上,在坎普梅耶戰役過後,那些驕傲的法蘭西騎兵就已經發現了這樣一個事實︰儘管在其他戰場對抗其他國家的騎兵時他們表現優異,但現下,在伊芳比利亞半島上,他們在面對堅強的英國騎兵時開始變得缺少信心和銳氣了。這並不是因為法蘭西騎兵打得糟糕,大體上來講他們還是能夠很好抵禦英國騎兵的衝擊的,比如在坎普梅耶戰役中雙方的騎兵就只是再三重複著互相衝鋒-穿過對方隊形-掉頭再衝鋒的動作,一直到總算進入混戰後法蘭西騎兵才不支逃跑。我想這個戰例可以說明很多問題︰法蘭西騎兵很少出現一觸即潰的情況,而且看起來也能很好地化解對方發起的衝鋒,但是他們很多次都在之後的混戰中被我們的騎兵所壓倒並潰逃了。在一場混戰中,馬匹的優劣、團隊的紀律和部隊長的水準都無法對最後的結果產生實質性的影響,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單個士兵的騎術以及劍術技能才能左右勝負,而其中後者尤為重要。我認為,質量優良、設計精巧的軍刀、精心編排的劍術訓練方案、尤其是對騎兵武器充分的後勤保障是這一時期英國騎兵取得成功最主要的原素,而所有這些又都應歸功於那位既富有遠見卓識而同時又能做到腳踏實地的約翰.拉.馬休。
在對正規軍及民兵騎兵的劍術教學作出了傑出的貢獻之後,拉馬休於1797年被提升為第7輕龍騎兵團(後改編為驃騎兵團)的副團長,不過他對於軍事教育學的強烈興趣很快又把他從現役中拉了出來。一直以來他都認為有必要建立一所中央軍事學校來對軍官進行戰爭藝術的培養,儘管遭到了一些反對,他還是成功地爭取到了約克公爵關鍵性的支持,並開始著手建立皇家軍事學院(Royal Military College),這所學校稍後改名為皇家軍事專科院(Royal Military Academy),也是今天仍然在為皇家軍隊培養軍官的山德赫斯特(Sandhurst)陸軍軍事學院的前身。1811年拉馬休又從該校副校長的職位上轉入現役,並在半島戰爭中以中將軍銜指揮一個重騎兵旅,在這裡他終於有機會看到他親手設計的軍刀和親手訓練的士兵在實際戰鬥中的表現了。在維利加西亞戰役中,拉馬休帶領第5近衛龍騎兵團向拉勒芒(Lallemand,法蘭西將軍──譯註)的法蘭西騎兵(包括法蘭西第2驃騎兵團、第17和第27龍騎兵團)衝鋒,打得他們落荒而逃。在稍後的莎拉曼卡戰役中,拉馬休又帶領他那一旅勇敢的龍騎兵們發起了最猛烈的衝鋒,一排排的紅衣騎兵像猩紅色的潮水般向敵人勢不可擋地涌去,使本來已經搖搖欲墜的法軍左翼完全潰敗了。然而拉馬休沒能活著看到英國最後的勝利,就在這次史詩般的衝鋒快結束的時候,在親手用自己設計的軍刀砍倒了六名敵人之後,拉馬休被一顆子彈擊中了下身,以這樣一種無可置疑的英雄般的模式陣亡了。其實或許他還應該活得更久的,或許還應該有更多的人記住他,尤其是在他深深熱愛並為之畢生奮鬥的英國。
以下這段話出自1811年的坎普梅耶戰場上第13輕龍騎兵團的一個軍官之口,再沒有比這段話更適合作為拉馬休的墓誌銘,以及這篇文章的結語的了︰
“法蘭西人當然是優秀而勇敢的戰士,但我們優良的英國馬匹,以及我們這些傢伙所表現出來的高超劍術,已經使得每一場戰鬥的天平提前傾向了我們。”[30]
[30]弗萊徹.伊芳恩,第141頁和第130頁,1999年。引自1811年4月20日的專遞文件。
參考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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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joesalter.com/detail.php?f_qryitem=5478
英軍1796年式重騎兵軍刀
http://therionarms.com/reenact/therionarms_c575.html
英軍1796年式輕騎兵軍刀
http://www1.kamakuranet.ne.jp/sankaido/sbM1860.htm
美軍M1860年式騎兵軍刀
英軍1796年式輕騎兵軍刀,跟常在美國電影中出現的著名美軍1860年式騎兵軍刀比較起來,有可怕的弧度跟刃寬。
美軍的1860年式軍刀就是在電影《末代武士》中登場的武器。
人亡政息的是,之後英軍在1821年又改成了較為直線的設計。
http://www.joesalter.com/detail.php?f_qryitem=5526
英軍1821年式輕騎兵軍刀
http://www.antiqueswords.com/bhcs5.html
英軍1821年式重騎兵軍刀
據我所知,十八十九世紀歐洲的light calvary裡的確有配備軍刀而不配長槍的單位。
http://www.historynet.com/wars_c ... l?showAll=y&c=y
這個網站的文章中有提到。其中一個例子是法國的軍刀騎兵打敗俄國槍騎兵
"My regiment met with more resistance from the Cossacks, picked men of large stature, and armed with lances fourteen feet long....I had some men killed and many wounded; but when, at length, my troopers had pierced the bristling line of steel, all the advantage was on our side. In a cavalry fight, the length of lances is a drawback when their bearers have lost their order and are pressed closely by adversaries armed with swords which they can handle easily, while the lancers find it difficult to present the points of their poles."
如我原來所想,雙方接戰距離在長槍槍頭以內時,持軍刀的享有"all the advantage"。滑鐵盧之戰時,法軍的槍騎兵也敗於英軍的"light cavalry and then heavy cavalry, both units armed with sabers"。
貼上兩篇大陸軍網上找到的中國古代騎兵發展史,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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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初甲騎具裝衰落與輕騎兵興起之原因
中國古代自十六國至隋代,
一直以“甲騎具裝”即人馬都披铠甲的重騎兵爲軍隊的主力,至唐初卻一變爲以人披铠甲,馬不披甲的輕騎兵爲主力,個中原因何在,一般認爲,隋末農民大起義和隨之而來的世族門閥的衰落是甲騎具裝衰落的原因(1),筆者對此不敢苟同。筆者認爲,這主要是由于隨著戰爭實踐的發展,逐漸發現了甲騎具裝的一些重大缺陷——主要是機動性差,以及殺傷兵器的發展和北方少數民族尤其是突厥輕騎兵的影響。本文擬根據中外文獻記載和石窟寺觀壁畫、岩畫以及突厥文碑銘中的材料對此加以說明。
一
公元7世紀前後,從西亞、北非到東亞,重騎兵都面臨輕騎兵的強勁挑戰,形成了以輕騎兵壓倒重騎兵的普遍趨勢。在西亞、北非,阿拉伯輕騎兵擊敗了波斯和拜占庭的重騎兵,輕騎兵代替重騎兵成爲戰場上的王牌,在中亞,新興的突厥王國以輕騎兵擊敗了柔然的重騎兵(2),突厥代替柔然成爲草原霸主。而在中原,新興的唐以輕騎兵擊敗了隋的甲騎具裝,輕騎兵代替甲騎具裝成爲軍隊的主力。在西亞、北非和中亞,重裝騎兵的衰落顯然與農民大起義和世族門閥的衰落無關,而主要是與其機動性差有關。
在中原,甲騎具裝的衰落也首先是由于其機動性差。沈重的具裝铠甲雖然帶來了防護力的增強,卻減弱了機動性。據考古發現,一件完整的鐵具裝,約重40至50公斤,特制的重铠可達100公斤。又據《宋史》卷一九七《兵志十一》載,南宋初年,一領鐵甲的重量是45至50斤(約,26。86—29。84公斤)。可見,戰馬馱載的人甲和馬具裝的重量至少有60—80公斤,最重者可達130公斤。重铠增加了戰馬的負擔,使其難以持久戰鬥,隻有高大健壯而又穩重的馬匹才能充當甲騎具裝的坐騎,即使是這樣的高頭大馬也隻能以小跑、慢跑沖鋒。
騎兵是進攻型的兵種,機動性是騎兵作戰的基本特點,失去了快速機動能力,就等于改變了這一兵種的性質,就難以體現其優勢。早在先秦時期,孫子就提出,“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4)認爲作戰時應以正面軍隊與敵交戰,而以側擊、迂回、包圍等取勝,很重視機動作戰的作用。但由于當時的軍隊以車兵和步兵混合編成,車兵受道路的限制很大,步兵靠雙腳步行,行動速度比較慢,二者的機動性都還很差,這一主張在實踐中受到不少限制。隻有到西漢時期,以輕騎兵組成的騎兵大集團出現後,這一主張才得到較充分的實踐。騎兵大集團的出現使軍隊由注重力的對抗轉變爲注重尋找和創造機會,其實質是通過機動、速度來體現軍隊的戰鬥力
魏晉南北朝以降,騎兵發展爲人馬都披铠甲的甲騎具裝,防護力雖然提高了,機動性卻降低了。美國軍事史學家T。N。杜普伊指出,機動性、突然性、翼側突擊和沖鋒的猛烈性這四項因素是古代騎兵戰術的基礎。而要真正發揮這些因素的潛在作用還需依仗馬匹的高度機動性(5)。英國軍事史學家富勒也認爲騎兵的“王牌爲速度和時間而不是打擊力”(6)。隨著戰爭實踐的發展,甲騎具裝的弱點逐漸暴露出來。甲騎具裝機動性差,雖然適于正面突擊,卻不適于實施機動戰術,不宜于穿插、迂回,出奇制勝沈重的具裝使其戰術簡單、行動遲緩。
雖然甲騎具裝在對付裝備簡陋的步兵時具有明顯的優勢,但在對付機動靈活的輕騎兵和裝備精良的步兵時則往往力不從心,甚至處于不利地位。隋軍在與突厥作戰時“每慮胡騎奔突,皆以戎車步騎相參,輿鹿角爲方陣,騎在其內。”(7)這說明隋軍的甲騎具裝(8)很難單獨抵擋突厥輕騎兵機動靈活的進攻,需要與步兵配合作戰,方能與之抗衡。這和十字軍重騎兵與塞爾柱土耳其輕騎兵作戰的情況十分相似。由于行動迅速的塞爾柱輕騎兵經常避開笨重的十字軍重騎兵的正面進攻而迂回其側翼和背後,十字軍發展了一種步騎協同的戰術,即以步兵弓箭手組成牢固的掩護屏障,騎兵在其後,當騎兵要發起沖鋒時,步兵則讓開通路,(9)以二者的協同來與塞爾柱輕騎兵對抗。隋義甯元年(617年),李淵在太原起兵,西取關中。九月,隋將”桑顯和率骁果精騎數千人”,夜襲唐軍,唐軍初戰不利,”諸軍多已奔退”。此時,率部衆隨唐軍出征的西突厥特勤史大柰”將數百騎出顯和後,掩其不備,擊大破之,諸軍複振”(10)。隋軍騎兵是甲騎具裝而史大柰所部卻是輕騎兵(11)。機動靈活的輕騎兵發揮速度優勢繞到隋軍陣後擊敗了防護力強但機動性差的甲騎具裝。
隨著戰爭實踐的發展,尤其是與突厥等遊牧民族的戰爭,人們逐漸認識到對騎兵來說,機動性比防護力更重要。隋唐之際,在軍事思想方面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重視機動的思想代替了重視防護的思想。唐初名將李靖強調指出,用兵上神,戰貴其速”。(12)
新的軍事思想又需要新的主力兵種來實施。十六國南北朝時期,軍隊中除甲騎具裝外還有一定數量人披铠甲,馬不披具裝的輕騎兵,後者作爲輔助力量,與前者分別擔負不同的任務,如偵察、追擊等。考古資料可以證實這一點。如麥積山石窟127窟西魏或作北魏,壁畫《十善十惡》中既有持矛的具裝騎士,又有人著甲胄,馬不披甲,持弓箭做射擊狀的輕騎兵,麥積山135窟西魏壁畫《涅變》中可以看清楚的戰馬均未披具裝(13)。由于戰爭實踐重新需要輕騎兵充當戰場上的主力,人們開始以輕騎兵代替甲騎具裝作爲軍隊的主力。起初是增加了軍隊中輕騎兵的比例,減少了具裝騎兵後來逐漸以輕騎兵基本取代了具裝騎兵。
在強調機動作戰和進攻的突然性的軍事思想指導下,唐初戰爭中經常使用行動迅速的輕騎兵進行出敵不意的遠程奔襲。名將李靖就非常善于使用輕騎兵進行突然襲擊常出敵不意,戰而勝之。貞觀四年(630年),他率軍進攻東突厥,趁其不備,突然以三千騎兵”夜襲定襄”,大敗突厥。不久,又趁唐儉等前往突厥牙帳慰撫時,”選精騎一萬,赍二十日糧往襲之”(14),一舉殲滅突厥主力。
唐初不少傑出將帥都善于使用輕騎兵,在戰場上實施高度機動戰術,相機破敵。如唐太宗李世民在戰鬥中就非常注意尋找敵人的弱點,以己之強當敵之弱,不簡單地以硬碰鬥力與敵人決勝負,而是以機動、速度來尋找和創造戰機。李世民曾說自己“每觀敵陣,則知其強弱,常以吾弱當其強,強當其弱,彼乘吾弱,逐奔不過數十百步,吾乘其弱,必出其陣後反擊之,無不潰敗。”(15)他往往先以輕騎兵實施敵前偵察,尋找敵人的弱點,然後適時加以攻擊。如虎牢之戰中。“世民命宇文士及將三百騎經建德陣西馳而南上,戒之曰,。賊若不動,爾宜引歸,動則引兵東出。。士及至陣前,陣果動,世民曰,。可擊矣。”(16)遂率輕騎兵猛撲窦建德軍的總指揮部。有時他以輕騎兵迂回敵軍陣後,攻其側背,配合正面形成夾攻,有時直接從敵軍薄弱部分突入,貫穿敵陣,然後從其背後再次沖入,反複沖殺,把敵陣攪得大亂,使敵軍指揮失靈,陷于崩潰,以局部勝利帶動全局勝利。如在擊敗窦建德的虎牢之戰中他就是親率輕騎直沖敵陣。其部下李道玄“挺身陷陣,直出其後,複突陣而歸,再入再出,飛矢集其身如猬毛”,李世民“給以副馬,使從己”,並親率史大柰、程知節、秦叔寶、宇文歆等,卷起旗幟貫穿敵陣,在窦軍陣後”張唐旗幟,建德將士顧見之,大潰”(17),窦建德也因傷被俘。
由于甲騎具裝的主要長處在于防護性和沖擊力,不在于速度,其主要作用是充當正兵突擊,不宜于出奇制勝,而輕騎兵才善于以速度表現戰鬥力,所以,隨著戰爭實踐的發展,在重視機動的軍事思想占了主導地位之後,甲騎具裝在與輕騎兵的競爭中便處于不利地位,它必須讓位于輕騎兵
二
其次,是由于殺傷兵器的發展。綜觀軍事史,武器裝備總是在對抗中發展的“盾”的發展必然會帶來”矛”的進一步發展。自十六國時期,防護力很強的甲騎具裝大量出現在中原戰場之後,殺傷兵器也有了很大發展。弓弩、大斧、長槍等得到較大改進,隋唐之際還出現了由斬馬劍發展而來的陌刀。這些都對甲騎具裝産生了很大的威脅
兩晉南北朝時期,弓的發射力比前代有所增大,南北朝時的步弓可達10余石,馬弓可達6石(18)。西晉時期出現了威力強大的神弩,東晉南朝時期,又有進一步發展,號稱”萬鈞神弩”,”所至莫不摧陷”(19)。北朝也有用數頭牛才能絞軸張弦的床弩,用于守城和防禦遊牧民族騎兵的沖擊(20)。。唐代除一般的弩外,還有在晉代萬鈞神弩基礎上發展而來的車弩,一次可同時發射七支鐵羽箭,射程達700步(21)。車弩可裝在兵車、戰船上使用,具有一定的機動性,可用于攻堅、守城,也可用于抗擊騎兵。唐代強弩的威力很大,具有相當的威懾力。唐德宗時,藩鎮叛亂,叛將”李希烈既陷汴州,乘勝東侵連陷陳留、雍邱,頓軍甯陵,期襲宋州。浙西節度使韓蟦命棲曜將強弩數千,夜入甯陵,希烈不之知。晨朝,弩矢及希烈坐幄,希烈驚曰,。此江淮弩士入矣。遂不敢東去”(22)。另外,唐代還有專用的射甲箭,而且是各種箭中裝備最多的(23)。北朝後期至隋唐軍事上的重要對手突厥人使用的是射程、弓力和命中率都比古時完善的木、骨鑲拼而成的M型複合弓(24)。突厥箭的侵徹力比唐箭更強。
唐代,不僅弓弩的殺傷力增強,而且裝備的數量也有所增加。唐軍中裝備弓的比例是10分,即平均每個戰兵都裝備有弓,裝備弩的比例是2分,即20%,專職弓弩手的比例也比前代增多達戰兵的30%(25)。以騎射爲本的突厥等北方少數民族軍隊更是人人都是弓箭手。大量強弓勁弩對甲騎具裝造成了很大威脅。
隋唐之際還出現了由漢代的斬馬劍發展而來的陌刀(26)。陌刀兩面有刃,全長一丈,重15斤,砍殺效能相當高(27)。陌刀是當時的常備兵器之一,軍中設有陌刀隊。據李筌《太白陰經》載,唐代一軍中戰兵爲12500人,配備陌刀2500口占了戰兵人數的20%。
隋唐時代,斧有較大的改進,刃部加寬,柄卻減短,依其式樣分爲長柯斧和鳳頭斧,砍殺效能都相當高(28)。具裝铠的防護面積雖大,馬腿卻難以防護,雖然弓弩難以射中馬腿、陌刀、大斧卻正可以砍??
從漢到唐,
長矛也得到了較大改進。晉代,出現了矛頭短而尖的改進型長矛,其頭部比傳統的矛頭要短,整體輕銳,使用靈便,刺殺效果更好,而且比較節省金屬,制作簡便,容易大量裝備,于是被廣泛地使用。唐代一般稱矛爲槍,作爲主要兵器,每個戰兵都配備一杆(29)。唐代的槍比前代的矛更容易洞穿铠甲,而突厥人使用的長矛,其棱上有一個專門用以刺穿铠甲的窄翼(30)。這些都使具裝的防護力相對下降,其必要性也相對下降。
綜上所述,隋唐之際殺傷兵器的威力顯著增長,給行動遲緩的甲騎具裝帶來了很大威脅。在軍事史上,當殺傷兵器的威力顯著超過防護裝備時,有兩種可能的反應,一種是設法加強防護裝備,另一種則是取消防護裝備,以減輕負重,提高機動性
14世紀的法國人采取了加強防護裝備的作法,用更重的板片式铠甲代替鎖子甲但實際效果並不好。重裝騎兵在與英國長弓兵、瑞士長矛兵的戰鬥中連吃敗仗(31)。因爲這種作法雖然提高了防護力,卻犧牲了機動性,而隻有機動性才能更有效地削弱對方殺傷兵器的威力
隋唐之際,采取了部分取消防護裝備,即取消馬具裝的作法,改甲騎具裝爲人披铠甲,馬不披具裝的輕騎兵,以高速機動來規避並進而壓倒對方的殺傷兵器,取得了較好的效果。其實,早在南北朝時期,即已有人卸去具裝,沖鋒陷陣,隻是還不普遍。
如元嘉二十七年(450)年,劉宋與北魏的陝之戰中,宋將薛安都“睼目橫矛,單騎突陣四向奮擊,左右皆辟易不能當,殺傷不可勝數,于是衆軍並鼓噪俱前,士皆殊死戰。虜初縱突騎,衆軍患之,安都怒甚,乃脫兜鍪,解所帶铠,唯著绛納兩當衫,馬亦去具裝,馳奔以入賊陣,猛氣咆哮,所向無前,當其鋒者,無不應刃而倒。賊忿之,夾射不能中,如是者數四,每一入,衆無不披靡。”(32)數次沖入敵陣,而敵“夾射不能中”這充分表明卸去具裝,提高了速度的戰馬能有效地規避對方弓箭的殺傷。隋唐之際,戰馬普遍卸去具裝,以高速機動的輕騎兵突擊敵陣的戰術得到了普遍應用。如前文所述,唐太宗李世民在戰爭中就經常以其精銳的輕騎兵克敵制勝,或迂回敵軍陣後,攻其側背,配合正面形成夾攻,或直接從敵軍薄弱部分突入,貫穿敵陣,然後從其背後再次沖入,反複沖殺,把敵陣攪得大亂,使之陷于崩潰
一般來說,武器裝備決定戰術的樣式,而戰術又會反過來影響武器裝備的發展。魏晉南北朝以來殺傷兵器的發展,決定了以機動爲主的戰術代替以沖擊、防護爲主的戰術,而這一戰術的使用又影響了以輕騎兵代替甲騎具裝的曆史趨勢。
三
再次,是北方少數民族尤其是突厥輕騎兵的影響
隋唐之際對漢族影響力最大的少數民族是突厥,而突厥軍隊強調機動性,大量使用輕騎兵。從現有考古發現和文獻記載來看,突厥騎兵是以輕騎兵爲主的。西伯利亞米努辛斯克附近,有一幅約5—7世紀時突厥人創作的岩畫,畫面上有一位戴盔披甲!手執長矛作刺擊狀的騎士,所乘戰馬並無具裝(33)。記述8世紀前期突厥貴族阙特勤戰功的突厥文《阙特勤碑》,描寫其在鳴沙之戰中沖鋒陷陣的場面時寫道:“最初,他騎tad-iqin啜(cur)的灰馬進擊,該馬在那裏死了。第二次騎始波羅(isbara)yamtar的灰馬進擊,該馬在那裏死了。第三次騎yaginsilig官的帶有馬衣的栗色馬進擊,該馬在那裏死了。他的甲胄和披風上中了一百多箭,[但]未讓一箭中其面部和頭部……突厥諸官,你們都知道他的進擊,我們在那裏把那支軍隊消滅了。”在這次戰鬥中,阙特勤先後乘騎四匹戰馬,其中隻有一匹帶有馬衣。該碑提到的阙特勤在曆次戰鬥中乘騎的戰馬共有十匹,而指出其披有馬衣的隻有一匹(34)。突厥文《阙利啜碑》中共有五處提到戰馬,其中三處都隻描述其毛色,而未指出其披有馬衣,另兩處因碑文殘缺而不詳(35)
可見,突厥軍隊中披有馬衣的戰馬隻是極少數,而且據國外學者推測,突厥的馬衣並非金屬具裝,而是皮革所制(36)。看來突厥人也像阿拉伯人一樣,從來不讓铠甲的重量妨礙戰馬的機動能力。
創作于公元7—8世紀的新疆巴裏坤縣八牆子村岩畫《戰騎圖》上有兩位騎士、三匹駿馬,駿馬形體健壯,均無具裝(37)。創作于公元9世紀的新疆哈密市泌城鄉頭工村岩畫,在一巨石上刻有八位手執長兵器的騎士圍攻中央一位挺槍迎戰的騎士,騎士形態各異,或舉棒,或挺槍,所乘戰馬均無具裝(38)。巴裏坤、哈密一帶,在公元7—8世紀時是沙陀突厥的居地,世紀時是黠戛斯等族的屬地。新疆吉木薩爾北庭故城出土的高昌回鹘王室寺院西大寺中有一幅創作于,世紀的《王者出行圖》,其中畫有騎兵多人,都是人披铠甲,馬不披甲(39)。這些民族是突厥的近鄰,且曾役屬于突厥,沙陀突厥和回纥(回鹘),在種族上與突厥還是近親,其軍隊的編成、裝備等都與突厥近似。這也從側面證明了突厥軍隊是以輕騎兵爲主的。
唐初輕騎兵在編成、裝備、訓練、戰略、戰術等方面都深受突厥的影響。唐高祖李淵早在太原起兵之前,就曾全面模仿突厥輕騎兵的模式,訓練其軍隊,並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李淵認爲,”見利即前,知難便走,風馳電卷,不恒其陣”,行動迅速是突厥騎兵經常取勝的重要原因,而”中國兵行,皆反于是,與之角戰,罕能立功。今若同其所爲,習其所好”,則可以戰而勝之。于是”簡使能騎射者二千余人”,以突厥的方式加以訓練,”飲食居止,一同突厥”。“突厥每見帝兵,鹹謂以其所爲,疑其部落”。後與突厥交戰,”縱兵擊而大破之”,致使”突厥喪膽,深服帝之能兵,收其所部,不敢南入”(40)。此後,唐王朝以精銳的輕騎兵平定天下,進一步從實踐中證實了其優越性。因而在唐代輕騎兵逐漸完全取代了甲騎具裝。
甲騎具裝的衰落與李淵模仿突厥輕騎兵訓練軍隊大致同時,決非偶然巧合,二者之間顯然存在著因果關系。
另外,唐初大量使用歸附的各遊牧民族的軍隊如上文所述之回纥等族的軍隊,而這些民族的軍隊大多與突厥一樣,主要是輕騎兵。使用歸附各族的軍隊自然也不可避免地會受其裝備、編成的影響
四
李淵受突厥輕騎兵影響,依其模式組建輕騎兵之事,史有明載,而在這方面受到隋末農民起義軍多大影響,卻缺乏明確的史料記載。而且李淵受突厥影響,組建輕騎兵是在其與起義軍發生軍事接觸之前的大業十一年(41),大業十三年當其最初與起義軍相遇,即與曆山飛部相遇時,已有了較強大的輕騎兵,並依靠其輕騎兵取勝(42)。雖然起義軍由于缺乏裝備,其騎兵可能有一些是不披具裝的輕騎兵,或主要是輕騎兵,唐軍可能在對付起義軍輕騎兵的過程中,其自身的輕騎兵也得到了一定的發展,但李淵受突厥影響在前,所以不能認爲唐代輕騎兵是受隋末農民起義軍影響才出現的。
世族門閥的衰落與甲騎具裝的衰落之間也並無直接的關系。魏晉南北朝甲騎具裝的成員與歐洲中古時期的重騎兵不同,並不僅僅是貴族、騎士,其中多是部落成員或隸屬于國家的兵戶又稱營戶、軍戶、士家,以及均田農民。十六國時期,各國軍隊的基本兵力多是少數民族的部族兵,在基本兵力中又以其統治者本民族的部族兵爲骨幹和主體。甲騎具裝主要就出自這些部族兵。如前趙帝匈奴人劉曜,“召公卿以下子弟有勇幹者爲親禦郎,被甲乘铠馬,動止自隨,以充折沖之任”(43)。北魏前期的軍隊仍主要是部落兵,軍隊成員主要來源于鮮卑族及其他少數民族,漢族人一般不服兵役,隻是“服勤農桑,以供軍國”(44)。後來逐漸用漢人充當地方軍性質的州兵,孝文帝改制後在漢人中實行征兵制,中原各州的州兵基本上都是征集而來。但漢人主要是當步兵,很少當騎兵。東魏、北齊的主要兵源仍是鮮卑人,另外也在漢人中大量征兵,北齊時,還曾大量募兵。西魏、北周實行府兵制,其軍隊成員起初多爲鮮卑人,後來增加了關隴豪強的部曲私兵和部分鄉兵,再後來又增加了大量均田農民。東晉的主要兵源是世兵和募兵,另外還有少量征兵。南朝各王朝的主要兵源是募兵,其次是出自軍戶的世兵,另外也大量征兵。
魏晉南北朝時期大多數軍隊仍是屬于政府的官兵,雖然西魏時曾大量收編豪強地主的部曲和部分鄉兵,但總的來看,屬于世族門閥的部曲私兵隻是少數,而且世族門閥的私兵中多是步兵,騎兵較少。
總之,魏晉南北朝時期甲騎具裝的成員既不像歐洲中古時期的重裝騎兵那樣都是貴族、騎士,也不是像一些學者認爲的那樣以屬于世族門閥的部曲私兵爲主,而是以平民身分的部落成員或隸屬于國家的兵戶或均田農民爲主。所以門閥士族的衰落並不會帶來甲騎具裝的衰落。將甲騎具裝的衰落與世族門閥的衰落相聯系,似是套用了歐洲貴族的衰落與重裝騎兵衰落之間的關系不免有以歐洲曆史簡單地套中國曆史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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