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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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最後由 akinetoalien 於 13-7-20 17:09 編輯

這其實是夢的紀錄,有些覺得精彩便轉化以小說形式紀錄。

1.收藏家
       當那漂亮的男人被發現時,他還沒有死亡。
  警方封鎖了現場。
  那現場就在城南的郊區,也就是在那個開了十幾家葬儀社、火葬場之後的廢棄工業區。三年前,縣政府為了促進經濟發展,決定把這縣工業區移到城北去,並擴大建設,所以這三年間,原本留在這裡的公司與產業工廠全都移到城北區,直到事發的今日,也就是距離這兒發現那男子的今日,同時也是距離這地方正式拆除還有半月的今日,這裡早已人去樓空,雖然建築還在,多半是鐵皮屋與沒有美感的三層以下的水泥屋,但步論是哪種屋子,裡頭都積了半年的灰塵,平時又沒有人走動,所以整個城區一下子便成了就是白日去也讓人覺得怪異的安靜之地,除了貓啊、狗的這類小畜牲願意在裡頭棲息流浪收容所,因為沒有食物,所以沒有烏鴉,但若硬要問起有沒有鳥兒在這裡停棲,恐怕沒有,就算這裡雜生的小樹,鳥兒也不會像害怕沒有人氣的人類似乎從此遺棄此地,但也僅僅是在白天會在此地逗留,到了夜晚,便成群而去。
  或許是因為這個廢棄城是在那一系列的火葬場與葬儀社之後,這地自從人去樓空之後,如果工業區廢了,也沒人願意往這方向多踏一步,所以拆建築的承包商為了節省經費,連隔離的鐵皮都沒搭,只用一條掛了無數個警鈴燈圍著,而這條警鈴掛燈,說來也挺陽春的,雖然是警示的鈴,但到晚上卻也不亮,為得是省電。
  然而,警方到達的時候那本來只有一條警鈴燈圍住的城區卻不只一條警鈴燈。
  警鈴燈的電線,在城裡高密度的懸起,地上、天上、街邊,交錯地宛若掛了紅鈴的網。
  那景象,白天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卻讓警方毛骨悚然。
  來到這第一現場的他們,站在男子被發現的地點,並看了那漫天不再發亮的『紅鈴』,他們很輕易就能聯想到,就算他們不知道事發的過程,卻依舊能描繪出那樣猩紅的景象,一個男人,躺在那本來當作諮詢檯、雕琢並嵌了銀絲圖騰的桌櫃上,桌櫃上還鋪了市價幾乎要百萬純狐皮草,那皮草沒有沾血,而一個漂亮的男人,就這麼躺在那皮草上。
  這景象……何其華麗,對任何人來說。
  就是代表社會正義的警察,雖看了那被送到醫院的被害者的臉看上一眼,也要為這僅靠想像就構織出來的景象吞口水。
  警方在現場照相,並採集相關的線索。那時候,被害者已經被送到醫院了。
  當那個漂亮的男人被送到醫院時,他已經奄奄一息了。
  後背沒有皮,他前胸、下腋的也都沒有了。
  身上的血幾乎流盡,四肢與臉部肌肉都在抽搐,他應該要死,卻像不甘心死,硬是抓著這最後的腦波,活不來,死不去。
  醫生與護士在這男人的身邊周旋著,動作太專業,外人無法理解,搶頭條的社會記者,此時有了地位高下之分,一部份的老記者,和少數的年輕記者被准許進入急救房,趕來的人於是有超過三分之二被留在外頭,那手術房呢,最後被准許進入直播的人有只有三個。
  媒體界掀起了腥風血雨,醫學界與警界則戰戰兢兢。
  這殘忍、獵奇的案件,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就算是三天之後,那受害者依舊沒有醒來的第三天,這案件依舊是沸沸揚揚,麻煩的是,這男人雖沒死,但卻似乎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孤身一人。
  沒有人出面相認這連張證件都沒帶的男人,就算他如此漂亮。
  警方把所有採樣的結果放在一起,卻也沒找到任何可以證明或顯露男人身分的線索,那現場帶回來的紅鈴燈與皮草沒有留下任何可以採到DNA的遺留物,就連最普通的指紋都沒有,男子的照片在網路上公開了將近兩個禮拜,竟也沒半個人出面指認,整個獵奇事件的調查,可以說是幾乎沒有進展。
  陷入膠著的案情讓警方只能把希望寄託在這男人被治癒的可能性上,他們期待著這個突破口,比任何人都還期待。
  但他們的期待是惘然的。
  醫生雖說這男的死不了,但不知怎地卻也醒不來,這種情況簡直與腦部受創的病人無異,但連醫生也摸不透的是,這男人的腦袋並沒有外傷,照核磁共振、X光,他的腦袋也沒什麼問題,但他就是不醒,就算對他的身體施予痛與壓力,他的表現就像是真正的腦傷病患,毫無反應,就連說不了謊的腦波測試也顯示了,這男人確實沒有感覺。
  男人因為不明理由,成為植物人,而且很可能永遠不醒。
  警方傷透了腦筋,催促著醫生難道不能想個辦法,但醫生卻無奈地雙手一攤,說他毫無辦法。
  然而,就在雙方正語言拉扯的時候,那男子的腦波卻出現了變化,醫生瞥了那腦波儀,訝異地發現,那男人正在做夢!
  本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醫生不該這麼激動,但基於學者對奇特案例本能的興趣,他自然而然地動作卻引來麻煩,因為就在他說這病人居然在作夢的下一秒,那警察旋即說,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看看這傢伙的夢。
  看夢?開什麼玩笑?
  那醫生馬上就回道,他有點火,不,應該是很火,他覺得這傢伙份的要求已經不是強人所難了,這簡直是過分,所以他拽了那個比他高上一個頭、絕對強壯的中年男子,將他一把推出了那病房,然後打了通電話,要底下的醫護員,以後警察要來,該怎麼呼悠,就怎麼呼悠,反正就是別讓任何警察再過來,因為理性與科學都知道,這男人不醒,他身上掛的案,也就是個死字,沒門!他受夠那些警察的瘋狂了!看夢?哈!若能看夢,按照現在的科技,早就人人都是超能者了,不是都說『開啟』的意念與α波有關?有段時間,這個發現還讓整個腦科醫學領域興奮不已,許多『尖端研究者』紛紛誇誇談起腦科的前景,說腦科的研究將會比基因科技更先推動人類的進化。反正一代話是一代話,現在基因科技跑了起來,生化學家的說話聲比腦科醫生還要喧騰,不過這一切,對他這不做學術研究的人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作為主治醫生,他的工作已經夠繁忙了,每天都巴望著有那三五秒可以讓耳根清靜一下,但自從接手過這個問題病人之後,麻煩接踵而致,尤其是警察嚷著要弄醒這男人的麻煩,聽著就讓人頭疼。
  那醫生也是個中年男子,沒結婚,年紀四十五歲左右,卻因為醫務繁忙,而顯出相對於同年,比較蒼老的面色。
  終於把警察弄出去的他長吁了一口氣,拉了張椅子,在那漂亮的男人身邊坐了下來,腦波顯示,那夢還在延續。
  夢……還在延續。
  那醫生的思緒停頓了。
  『能不能想個辦法,讓我看看他的夢?』
  剛剛那警察的話讓他不明不白地跑進了他的腦裡,讓他一愕
  『……能不能……』
  『……看看他的夢?』
  他想著,笑了。
  當然不可能,理智告訴他。
  所以他站了起來,按鈴叫來了護士,便往外頭走。
  往外頭走的他回到辦公室後,為了處理各種大小事務,他待到了晚上十點,接著回家。
  家裡空無一人。
  作為醫生,他是孤獨的。
  他的身邊沒有妻子也沒有孩子,戀愛的事都是發生在大學時期,還有幾次從結果看來,還頗為失敗的戀愛,因為早出晚歸,他也不可能養魚之外的生物,無聊的時候就睡,想女人的時候,他便看A片,他很清楚地知道,這是男人適當的發洩,沒什麼,至於其他時間,真找不上事忙的時候,他就回院裡去關照那些病人,但這樣的關照,雖然讓他贏得親切的美名,卻沒能讓他與任何病人建立友誼關係,男病人也是,女病人也是,因為他長得也不難看,不少女同事,護士、物理治療師、女醫生,諸如此類的示愛其實也不少,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這樣的示愛,感覺麻痺了,而他也因此獲得一個莫名奇妙的美名:剛正不阿。
  剛正不阿?
  哈!多麼奇怪的美名!男人只要不碰肉體,活得跟和尚似地,過了某個年紀,人們就會說他剛正不阿,這點,跟女人絕妙地恰恰相反,女人如果像他這樣,到了某個年齡仍個真正丈夫在身邊,那就是個性情古怪的老姑婆,叫人笑話。
  不過這事在他的眼裡,倒也沒什麼,雖然心裡對這事有些想法,但也沒多大的想法,就是上段說得那些概念,其他的,則沒多的了。
  此一時、彼一時也。
  有段時間,下班的他,腦袋想得最多的就是『剛正不阿』四個字,如今,時隨事轉,新的事,對別人來說是大事,在他看來,似乎也不大不小,絕對足以影響他下班之後的思緒。
  洗過澡後,他在客廳那張價值不匪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他還開了一瓶年份久遠的葡萄酒,替自己倒了半杯,坐下來,然後喝了一口。
  閉上雙眼的他把那撚了一顆肌肉鬆弛錠,吞了,然後閉上雙眼。
  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放鬆,睡意開始襲來。
  都過了半個月了……依舊沒有半個人來看那傢伙……
  他忽然想到。雖然想到,睡意卻更深更沉了。
  ……他,應該也會跟那傢伙一樣吧?
  如果出事,大約也不會有人出面,恐怕連認他都覺得骯髒,是別人生命中的污點……
  ……說不定是同病相憐啊……
  他想著,世界似乎更黑了。
  就像普通的睡覺一樣,他的身體,軀幹與四肢都在下沉,就像陷入那泥淖一樣。
  在藥物的作用下,他要睡著了。
  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踏空了。
  他還躺在沙發上,但他腦袋放出來的信息,卻讓他全身都像走了樓梯、但沒走好,咯噔一下,掉了下去。
  那感覺讓他想起了愛麗絲夢遊仙境。
  少女愛麗絲追著兔子,任少女再怎麼呼喚,兔子卻只是一個勁兒的跑,然後消失,追逐的愛麗絲一時煞不住,踏了個空,便掉進了洞裡。
  只是這洞卻沒有想像中的黑,隨著下墜的速度增加,洞穴口的四邊顯出了將近傍晚的紫色色彩,接著轉紅,然後轉橙。
  那速度,他意識到,要是用這種速度落地,他必會摔個稀巴爛,一意識到這件事,他骨子都冷了,他把四肢伸開,雖然頭下腳上,他還是碰觸到那兩邊的牆,血肉立時飛濺,因為皮肉摩擦在那粗糙的壁,然而,隨著下墜的進程,他發現了更糟糕的事,那就是他那兩邊的壁寬似乎還在增加,最後,令人厭惡的預測果然成真了,他的手掌磨爛了,速度卻依舊沒有停止,跟著,那壁大到離開了他張開的雙手與雙腳,風飛揚了他的頭髮,眼睛穿過了層層冰冷的溼氣,他看見他的身下居然有世界,一片宛若從上升的飛機窗邊俯瞰的世界,在他腳下展開……會死,他想著,哈,當然不會,這是夢吧?他繼續想著,但就在此時,他身體非物理性的猛一翻,莫名奇妙地,頭轉上,腳轉下,接著,不過兩秒的時間,他落地了。
  不痛。
  怪異地……不痛。
  他站著,腳踏實地,雖然從超乎常理的高空墜落,但卻安全落地,就像電影裡的超人一樣,穩穩……落地。
  他一愣,一時不知所措。
  他的穿著不知發生什麼事,居然也變了,浴袍消失無蹤,他的衣著跟平時看診的時候無異。
  他回頭,發現自己所站之處,似乎是個廢棄城區。
  時間是……傍晚。
  他聽見狗的叫聲,也看見好幾隻貓在那似乎同樣空無人居亂晃。
  這是……哪裡?
  他自然而然地提出疑問。
  但是他這一走,便看出了一些端倪。
  這地方,他見過,只是那時候的此處,這裡相當繁華,雖然氛圍沒有普通的商業城那樣喧鬧,但身為一個工業城,一天過萬的人在這裡上下班,也是相當喧嘩的。
  那……他什麼時候來這裡……?
  他擰了眉,想起來了,喔……那事有十年了,而來到這兒的理由,走過一間又間房他也想起來的,十年前,他有個女人就在這裡工作,那時候,他還是個實習醫生,父母是老來得子,都七十歲了,他們希望他在當上正式醫生以前結婚,並趕快生孩子,所以他們靠著一些關係,找到了在這個城區裡的一個女人,那女人的長相相當的『靈』,不是絕頂的美,卻很有氣質,而且她的來頭可不小,那很長的來頭,他現在已經想不起來了,反正就是個富家千金。
  不過雖然長得『靈』,他卻也發現,那『靈』其實相當普通。
  千 金 小姐本來就是那個樣子,也就那樣的氣質,普通的女孩如果從小到大身活在富家,大多也都有那樣的『靈氣』,只是少見多怪的父母對那『不染風塵』很是著迷,說這樣的女孩少見,硬要兩個人湊在一塊兒,所以在盡力交往不久後,他結束了與這女人的情感,從此再也沒有回到這座城。
  想起了這段往事,他笑了。畢竟也是斷風花雪月的往事,在這個年齡的他看來,也是值得一笑。
  然而,笑著的他,笑意卻停了。
  他在那棟三層的水泥建築前停了下來。
  這地方,他也認得。
  那是那父母見了很喜歡的女人所開的公司。
  他走著,四周的景象在變。
  他曾經在電影中看過這種場景,穿越時空的場景,每走一步,週遭的景象就更新穎一些,所有的東西,曾經在此出現過的東西,包括人,在他的周遭迅速顯現,然後,就在某個時刻,所有的物體停止移動,空間本蒙了薄霧,接著霧像冰一樣破碎了,就在他的腳步抵達那櫃檯時,他觸目所及的一切,都成新鮮的景象,然後那本來空無一物的地方,一個女人出現在他面前,那女人,他一愣,因為他認識那女人,就算幾十年不見了,他依舊認識,那年輕、『充滿靈氣』的女人,正是那個十年前便分手的女友!
  他很震驚,真地很震驚。
  幾十年不見了,還以為自己忘了,卻沒想到在這夢裡居然又清晰地看見這女人的容貌,而且不只如此,那女人不只有形象,白得讓人艷羨的皮膚、鳳似上翹的眼睛、很適合塗膏的唇,還有又長又直的髮,她對他微笑,橙橘玫瑰的香氣迎面撲來,而她對他彎了腰,這一刻,她的唇就在他的頰畔,她說了話,用氣音,所以聽不到實際的音色,但卻聽得見那字:『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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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最後由 akinetoalien 於 13-7-20 18:01 編輯

1(續)收藏家
  我愛你……
  他不自覺地也動了唇,而就在這一瞬間,他不知怎麼地竟躺了下來,世界像花一樣,迅速枯萎,瞪大雙眼的他發現自己的上半身赤裸,裸著的他眼睛映著的是滿天交錯的紅鈴警燈,然後他看見了,那女人的髮迅速脫落,但那髮並未消失,只是變短,變得非常短,短得像個男人,臉似乎也有些變形,然後,面無表情的女人亮了刀,那刀,身為醫生的他不可能不知道,那是手術刀,尖銳的手術刀朝他猛刺,即便他清楚的知道那人的動作其實非常專業,那不是猛刺,但痛得程度,卻與猛刺差不多,跟著,不知怎麼地,他的視線成了那女人的視線,所以他看到了,那女人究竟在割些什麼,俐落以極的手法……他……那女人在剝男人的皮!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他的腦袋猛地一閃,衝擊出了這八個字。
  但是,就算如此,這太詭異了,因為他看見了那女人剝下來的皮並非純粹的人皮,那皮上還有東西,似乎是張圖,像油畫一樣美麗的彩圖,圖看不清,那女人剝皮的理由,他卻一瞬間清楚了,那女人要得是畫在皮上這張圖。
  一意識到這一點,就算在夢裡,他這個醫生也要冷汗直流,他猛地瞪眼,想起身,卻真地起身了,肉眼看見了燈,但不是紅燈,而是在沙發前那摩登設計的立燈,燈火黃得像朝陽,在這一刻,煞是刺眼。
  噩夢……
  他想著,發現自己在夢裡的汗,流到了夢外。
  時間是過夜的一點。窗外一片昏暗。
  他的酒杯被摔碎了,地上攤了乾了的紅酒漬,同樣的色澤在他的胸前散開,從那面堆滿假槍與刀的裝飾牆前,他看到這樣的景象,不覺笑了,他覺得那模樣竟與血十分神似。
  時間是過夜的一點五分。
  他回到沙發,又替自己倒了杯酒,把那酒一飲而盡。
  那肌肉鬆弛劑還有十幾顆,現在,他才發現,他似乎犯了一點耐藥性,以前,這鬆弛劑,他只要一顆,地震都搖他不醒,但今天,他不過瞇了四個小時就醒了。
  他望著那藥,靠慮著換藥,而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響了。
  電話響了,他也沒多想,便朝去接電話。
  時間是過夜的一點十分。
  電話是醫院那頭打來的。
  電話說:『趙醫生,出事了!』
  他聽那聲音,隨意換了件衣服,一連闖了二十個紅綠燈,在醫院附近把那轎車隨便亂停,便衝了上去。
  『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他問,門打開的他看見早已集合的一票醫護人員,他們看見他,喜出望外,但於此同時,所有的儀器發出了詭異的低鳴,於此同時,所有偵測儀上所顯示的數值都在下降,腦波的曲線在幾秒的凌亂之後,發出尖銳的音,接著像衝出山地的河,一片平曠。
  ……死了。
  所有的儀器都顯示了這個信息。
  『準備電擊!』他想著,以為自己說出口,但實際的行動卻是抓過那電擊器,毫不猶豫地就往那停止的心跳上猛打。
       沒用,第一次。
  沒用,第二次。
  沒有,第三次。
  沒用,第四次。
  然後是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第八次,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搞了多久,總之,當他清醒的時候,三個醫護人正抓著他的雙手,他們哭喪著臉,無言的宣佈了那個事實──死亡事實。
  他看這那些人的神情,糊塗了。
  ……怎麼可能?
  腦中冒出了這四個字。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相信這男人死了,而看著那男人微睜的眼瞼,就算他的模樣確實只是屍體。
  『要連絡警察嗎?』有人小心翼翼地問道,但他沒有回答。
  那時候,他感到十分沮喪,他救過不少人,雖然其中有半數以上,都是從鬼門關抓回來的,但是還是有為數不少,其實天命已盡。
  救不回一條命的心情很糟糕,他知道,但卻從未像這次,結果讓他連呼吸都感覺痛。
  他不知道為什麼,只是滿臉疲憊,而且在屬下的眼中,那臉似乎又頹了數年,他似乎又蒼老了幾歲。
  所以他沒回答那不知道是誰發出的問題,只是心神落拓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他打開門,無神的眼看見了那本來收拾地整齊乾淨的桌子,那上頭......出現了本來沒有地東西──一個看起來像用來裝人参的木盒,就放在他的桌上。
  他一愣,認出那不是自己的東西,所以他皺了眉,然後才摸了那盒子。
  木盒沉顛顛地,還鑲個價格不匪的銅鎖,只是那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是個不要鑰匙的鎖,而是普通的扣鎖。
  看見那扣鎖,端起盒的他打開了盒,看那盒,他一愣,因為映入眼簾的第一件事物。
  那是……皮。
  人皮。
  一張只簡單泡過福馬林的人皮。
  他向後連退兩步,看那皮落在地上,並軟軟地攤了開,一副鮮豔的畫,跟夢裡看到地一模一樣!
  『李珊珊!』他低吼,抓了那皮,轉身便跑,一下子到了那個被害者死亡的醫護室,但醫護員已經把死者送到太平間了,他於是衝到太平間,連提領申請都沒寫,隨口跟那看守人說了警方要他幫忙載運屍體,接著便把那剛入庫的大體推到台上,把他送到醫謢車上,然後,他居然連司機都不要,揚長而去。
  醫院上下都覺得怪異,但卻沒有人說什麼。原來,在不知不覺中,這他早已成了怪人,無法摸透的怪人,剛正不阿的怪人。
  所以沒有人對他的行為提出質疑,而他本人則搭載著屍體,一路北上,狂駛的他離開了那個自己居住的城鎮,離開了那在黑夜裡的縣界,然後來到那同樣在黑夜之中的豪宅。
  豪宅的窗,沒有半扇透窗。
  是人睡了還是沒人待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現在的他已經鎖定了凶手。
  這兇手無疑就是那住在這豪宅裡的主人。
  這主人有著特殊的癖好,她不是讀醫,也不是讀藝術,卻對這兩種東西有著偏執的狂戀,她愛各式各樣的標本,裡頭不伐有已故的人體器官,她還愛……刺青。
  刺青,刺在皮膚上的刺青。
  這女人常說,如果有人願意賣給了他們身上刺青的皮膚,她一定會出上高價收購。
  多麼噁心的趣味。
  他知道,那時候……十年前就知道了,所以他無法忍受,所以他離開了。
  分手時,鑰匙,女人沒從他手上回收,還說她隨時歡迎他回來。
  他想起那句話,一股氣猛升,按了遙控的鍵,黑色的高門在他的車前打開,沒有鳴鈴的救護車長驅直入,他停車,懷揣著那裝著皮的盒,下車,不知道是不是出於怒氣,他心中有著『人贓具獲』的想法,竟把那年輕的無名屍揹起來,就這麼往那女人的臥房而去。
  女人不在房間。
  過了三點,依循記憶,那女人如果不在那仿中古擺設的房間裡,現在的她一定在她的收藏室裡。一想到這裡,他扛著那屍體,往四樓的方向、那廊的盡頭、那收藏室的方向,急奔而去。
  他用衝的,就算身負重物,也沒有喘息,抵達四樓時,他頭腦發熱,但卻在腳踏上那地的瞬間,冷靜下來。
  收藏室的門沒有開,下門縫也沒有光。
  ……那裡頭似乎沒人。
  他愕然,放慢腳步,卻還是朝那收藏室走去。
  門一轉便開了,他開了燈。
  偌大的空間,看不見盡頭,打了電燈,滿室都是銀藍的光,而他發現,對於女人的嗜好,他似乎有些記錯了。
  ……她不是喜歡人體,她喜歡的,真地只有刺青的皮膚。
  十幾排的方罐、長罐與圓罐,用水晶雕琢的罐子,成百近千、各型各色的罐子,全都裝了刺了青的皮,其中有好幾個,他這個外行人還在報紙上見過,是得過獎的刺青皮,那些刺青皮色彩或鮮艷斑爛、或黑白雙間,刻著怒目的神與和藹的鬼,也有希臘的愛慾與埃及的恨意,還有衣袂飄飄的妖仙、女帝與妓,華麗無比。
  他站在那刺青皮間,那景象讓他渾身戰慄。
  他想起來了……他想起來了……這個景象……
  美麗的男人,死了,屍體在他的背上,他往前走。
  這裡收藏的,全都是皮,刺了青的皮,除了盡頭的水晶罐。
  他朝那水晶罐走去,水晶罐的高度比他還高,而罐裡,竟是一個人。
  一個女人,低著頭,臉埋著,看不見面容,她的髮絲浮在液體中,看著像在飛......她全身刺青,一個半裸的男人,披著形似魏風的袍,在花與浪之間,在紅與藍之間,雖束了髮,但還有幾撮,隨風飛揚……
  他瞪著那景象,不知道這是美的標準之內,還是在之外。
  瞪著那全身標本,視線滑過那女人的身體與刺青,他覺得那刺青圖裡的主角,眼熟的很,然後嘴巴微瞠的他認出來了……是那個男子……死亡的男子!
  為什麼會是那個男子?
  他腦袋混亂了,難道說……真是那女人下的手?
  一瞬間,他忽然不相信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不想相信,往後退著,那木盒子從他的懷裡掉落,裡頭的皮攤了一半,而直到此時,他才認真看了那皮上的圖,是一個女人,幾乎與那刺青圖上男人的樣子成對,只是……還沒有完成,那圖還沒有完成……
  『……我‧愛‧你。』他聽到,那氣音,夢裡聽不見音色的氣音
  『哈,』但這回不是氣音,是正常的聲音,帶著笑意,女人的頭髮,在眼前,還在飛,此時此刻……
  『……還是等你變成這樣的人再來找我吧!』她說,衣服落在地上,那是刺青,而他緩緩開了口
  『我是不可能的了……』他說
  『但是……找來了,還刻了妳……』
        我無法阻止妳讓他在身上放肆,但……也決不允許......
        ......那女人在他的身上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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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黃金

本文章最後由 akinetoalien 於 13-7-19 21:59 編輯


 公主愛上了年輕的男奴,願意用她的所有來讓奴隸變成貴族,她找上了強而有力的大臣、位高權重的郡主,請求一幫十分受到重視門檻之第的父王信任的人幫忙,卻沒有人願意幫這個忙,因為她做人太不成功了,人們鄙視他雖有高貴的血統卻相當沒有氣度的脾氣,他們用極盡委婉之詞推拖,甚至半開玩笑的出了難題,說:『除非我這上百的家臣,能在十天之內都得到五百兩黃金的賞賜。』第五天,公主便命人帶了好幾箱的錦緞,請這些人發給那些他曾經請當幫助過人們的家臣,說她想以此替代,因為五百兩真地太多了。大臣們聳了肩,雖收下了,表示這忙他們會試試,但只是虛以委蛇,實際上他們什麼事都沒做,甚至沒開那錦緞箱。許多年後,男奴不知所終,公主在嫁給某個北方王的第二天便莫名害了急驚風死了,一年過年的除夕,那些主人曾經被拜託的家僕在主人的命令下打開幾年才會重整清點一次的倉庫,當人們打開那外表用珠寶綴飾、沉重不已的錦緞箱,裡頭包好的錦緞滾了出來,積了灰的地上發出了沉響,幫手連忙將錦緞拾起,這才發現,整條錦緞竟是密密的,由純金的絲線織的,那一條正巧是黃金五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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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黃糞魚

本文章最後由 akinetoalien 於 13-7-19 21:59 編輯



       黃糞魚是我自己給那種魚取的名字,牠很大隻,長度大概三十到五十公分不等,頭看起來有點鯉魚的味道,嘴巴的鬚長的像土虱,有六根也有四根,嘴巴大的讓人訝異,幾乎可以放一枚小雞蛋進去,嘴哩沒有牙齒,對這麼大的嘴巴而言,沒有牙齒可是件怪事,看起來有點噁心。而這種魚不只體型大,就連他的鱗片也很大,全身每一片鱗片都像一枚硬幣,大小在十元到五十元不等,而每一枚鱗片的顏色都是以鱗片的中心顏色最深,呈褐綠色,層次向外延伸,到了外圍轉為淡土黃,所以我給牠的名字中有了黃這個字。至於為什麼叫糞呢?那是因為發現這種魚的地點,我第一次看見這種魚,是在廁所的馬桶裡看見的,剛看見這種魚時的怪異感真是難以形容,雖然我還記得自己當時的感覺。
    先說發現魚當時的背景吧。
    那時候,我還跟家人住一起,我們一家人很窮,租不起大過 五坪 的房子,但有一天,父親很高興的告訴我們,有個人要送我們一棟房子,而且還是一棟豪宅,雖然豪宅是在荒郊野外,但我們一家人聽到這件事都十分開心,窮久了,我們只要有錢,連鬼都不怕了,所以一拿到房契,我們就開開心心的搬到那位處偏遠的豪宅去。那豪宅的格局可真好,房間二十幾間,厠所、鋼琴房、廚房、和各式各樣看起來十分有價值的骨董家具、沒有養魚的魚缸什麼......諸如此類的,應有盡有,但是就是沒有任何電器用品、電話、電燈、電視、就連電線、插座都沒有。不過我們不在乎,因為我們家一直以來因為付不起電費,也沒在用電。
    第一個禮拜,大家都住得很高興,沒發現什麼問題,但是到了第二個禮拜,我總覺得每次我上廁所的時候,都能看見一些奇怪的東西在馬桶底飄來飄去,我以為是衛生紙之類的,但又覺得那不像衛生紙,一覺得不像衛生紙,我旋即懷疑那是不是頭髮,但一旦有了『那可能是頭髮』的想法,上廁所對我而言就變成一件恐怖的事,我開始胡思亂想,是不是有個人曾經死在這房裡,屍體被丟到頂樓的水塔,頭髮則因為頭皮的分解而散掉?為了解除我對這個想像的恐懼,我決定破除想像,我找了一天空閒,在馬桶邊守株待兔,可惜沒有結果,我於是想如果再現我曾看見那些影子的情景,是不是會比較容易成功?所以我靈機一動,坐到馬桶上,拉了一坨屎,果不其然,那飄動的影子又出現了,我看見那影子,忙拿蠟燭一照,一看之下,赫然發現那影子竟然是隻魚,也就是我所提到的那種魚,而且還不只一隻,他們全都在吃糞,雖然那糞所出於我,但是我還是覺得很噁心,我把這個發現告訴我父母,我父母聽了,不以為然的抬頭,父親呵呵一笑的舉起一個袋子,手一伸,從袋子裡挑出一隻魚,他說:『要不然你以為這幾天吃到的魚是從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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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環保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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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故事都可以拿來當作題材。很好的啟發,感謝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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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拜讀。
推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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