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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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葉笑雪.原文標題猶記白馬嘯西風

【過往今昔】

歷史是公正的。

但它並非如我們所見所想的那樣,始終清晰明朗。令人感到遺憾的是,歷史老人似乎總喜歡給他自己蒙上一層面紗,從這種程度上,或許我們不該把他稱作老人,而是女人才更為恰當。

但並不是每個英雄都能遇到適合自己的時勢,在漫漫的歷史長河中,既有浮於其上璀璨閃亮的明星,也有在湧動的暗流中閃耀著微弱光芒的沙礫,這些沙礫雖然常常被人們所忽視,但他們在歷史的長河中同樣蘊含著不凡的價值。

世事無常,在這無常的亂世中,亦有極少數的傑出的人,因為時局的阻撓而無法實現自己的才能和抱負。當他們同樣被推到時代的前列,去承受命運為他們所安排的劇本時,他們同樣以自己過人的智慧、勇氣、責任感,獨立決定著自己和國家的命運,為千載史冊塗抹上不朽的光輝,就像在距今一千四百多年前的河洛大地上那飛揚的煙塵中,隱約可見的白色的影子,就在向我們訴說那逝去的歲月……

99年的春天,在我還是大一的時候,我閱讀了田中芳樹先生的中國古代史作品《奔流》,在買《奔流》之前並不知道有這本書,只是從一些零星的消息裡得知田中曾寫過一部以隋唐為背景的歷史小說。因為自己對《隋唐演義》非常感興趣,所以對那部書一直很關注。(後來確認為《風翔萬里》)

初翻之下,一看是中國古代史的,雖然不是隋唐時代的,但是根據自己對古代史小說寧濫勿缺的原則(還有「田中出品,必屬精品」的原則),毫不猶豫就買了。回去之後仔細的閱讀了以後,感覺自己出了一身大汗。天氣並不是十分熱,但汗還是出了。當時心中的感情很複雜,很興奮(興奮地有種想盡快找個人傾訴),又很慚愧,這種慚愧的心情就像田中先生在後記中寫的那樣,作為一個歷史愛好者在此之前竟然對於陳慶之這個人的存在及經歷一無所知,實在是有愧於心。田中先生是日本人,尚且慚愧,我作為一個中國人,在沒看田中先生的《奔流》之前,同樣對陳慶之的存在一無所知,我是否更應該感到羞愧呢?

【寒門將種】

陳慶之,字子雲,出生在義興國山,也就是今日江蘇的宜興縣南。用田中先生的話來說,他是一個「立大業」的武將,不過可惜的是,終其一生位不過縣侯,雖然也是手握重兵的邊防大帥,不過他至死也沒有改變南北朝對峙的格局。從這點上來說,"大業"終究還是沒有立下。不過他的存在對於南朝來說就像是一股清新的風,使得南朝在與北朝的對抗中一度處於上風,蕭梁政權也因此度過了相當長的一段穩定時期。薩特曾經說過:"存在即是合理。"從這點上來說,或許他存在的本身也就是一種功業吧。

陳慶之年少的時候就開始跟隨梁武帝蕭衍,從身份上來說應該是屬於書僮一類。蕭衍喜歡下棋,每次下總是不忍釋手,而且通宵達旦地不睡覺,幾近癡迷。其它的侍從或者陪練什麼的早就耐不住睡了,只有陳慶之一招呼就來,從而使得蕭衍免去了一個人打譜的無聊,於是蕭衍對他的這位少年侍從也就格外賞識。(南朝的將軍有開府的權利,府中所養的小童類似於戰國時期的門客,培養了等其長大後作為自己的幕僚,陳慶之和蕭衍應該就是這種關係)

而在《奔流》中則有更為精彩的描述,說是陳慶之在棋局上有著一眼即能看穿對方破綻或疏漏的天賦,這在史書上是無從考證的,不過作為對陳慶之那種莫測的才能的一種解釋,倒也是讓人很樂於接受的。

公元502年,蕭衍定都建康,任命當時年僅18歲的陳慶之為主書,主書的職責主要是掌管一些文書,而依照陳慶之當時的身份,這個職務所作的應該是作為蕭衍身邊的近臣執行傳達赦命一類的任務。陳慶之在任上盡量將所得的俸祿資財全分給一些將士,始終等待著有一天能夠為朝廷效力。但他畢竟是個出身於寒門的庶族,這在用人只注重門閥豪族的南北朝,要出頭是很困難的。儘管蕭衍在用人方面講究唯才是舉,但是由於當時社會潮流和風氣以及貴族門閥的阻擾,這一政策並不能很好的貫徹,而因此陳慶之這一等就等了整整二十三年!(註:《奔流》中描寫陳慶之二十出頭便參加了當時著名的鐘離之戰,這在《梁史》上並沒有記載,或許是作者為了讓這位稀世的用兵家早早的登場亮相吧!)

【名將初陣】

蕭梁普通六年,也就是公元525年,北魏的徐州刺史元法僧叛亂不成在彭城請求歸降,於是蕭衍便任命陳慶之為武威將軍,和胡龍牙(《奔流》中描寫了胡龍牙和陳慶之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實在是很有趣)、成景俊率領一部分軍隊去接應元法僧。這次可以稱得上陳慶之生平第一次領軍,作為這位名將的初陣,41歲的年齡實在是太大了。不過這次任務倒是相當輕鬆,或許梁武帝想通過一個輕鬆的差事讓陳慶之上手。

令人感到稍許欣慰的是,這位後期對佛學癡迷得一塌糊塗的"癡人皇帝"能在那時發現陳慶之的領軍天賦,並且在南北朝這種門閥觀念已經根深蒂固的年代破格啟用陳慶之這種出身於寒門的庶人,實在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或許正如毛主席在二十五史批注中所說的那樣,早期的梁武帝的確稱得上是一代雄主,不過後期的他卻有點"運去英雄不自由"罷了。

在順利地完成了這次接應寢返任務後,陳慶之又被任命為宣猛將軍、文德主帥,率領大約兩千人護送豫章王蕭綜進入已經接收了的徐州進行駐守。徐州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蕭梁未費吹灰之力就獲得了這塊地盤,運氣不可謂不好。不過北魏方面卻不會就此而善罷甘休。他們馬上派出了以安豐王元延明、臨淮王元彧兩位皇室宗親為首的將近兩萬軍隊在陟□一帶駐紮,來阻止前來接收徐州的梁軍。

頭一次出戰就是在絕對的劣勢下進行的,兩千對兩萬,如果是常人的話或許根本就應該是個「不可能的任務」(Impossible  Mission)。不過對於陳慶之來說,這只不過是他一生中諸多以少勝多的戰例中的一次練兵罷了。安豐王元延明為了阻止梁軍繼續前進,派遣部將丘大千(這個人像當有趣,他和陳慶之似乎很有緣分,後文還要提到他)築起營壘,切斷梁軍前進的路線。可是這個營壘在陳慶之的攻擊下很快就覆沒了。史書上對這一段記載很簡略,只是說陳慶之"進薄其壘,一鼓便潰",從字面上解釋也就是,逼近敵人的營壘,只一通戰鼓便將敵人完全擊潰了。當年曹劌指揮長勺之戰,齊人擂了三通鼓,終究還是大敗而歸。單憑字面意義我們無法領略陳慶之當時的風采,只能通過自己的想像去發揮一下了。

不過作為梁軍名義上豫章王蕭綜這個人卻很成問題,他的問題在於他老是懷疑自己的是蕭寶卷的兒子,如果是別人的兒子也就算了。可問題恰恰在於這個蕭寶卷別號東昏侯,是蕭齊的末代皇帝,蕭衍反齊建梁頭一個殺的就是這個蕭寶卷。而那麼現在這個蕭綜懷疑自己是前朝的皇太子,問題就大得一塌糊塗了。而梁武帝本人在人事任命上也很成問題,他居然派這麼一個不牢靠的人去接受軍事重鎮,是任人唯親的思想在作怪?可惜的是他把人家當作親人,人家卻未必領他這個情。

這個蕭綜想來想去覺得不對勁(當然也有可能是北魏方面派了諜報人員不斷來策反的結果)看看離北魏軍隊那麼近,反正那邊已經有個蕭寶寅(蕭寶卷的弟弟,也即可能是蕭綜的叔叔),自己乾脆也去投誠算了。他倒也非常想得開,當晚扔下軍隊自個兒投奔北魏去了。主帥投敵了,軍中自然大亂,軍士全都潰散而逃。陳慶之不得不連夜斬關整兵退卻,才使得一部分軍隊得以保存。白撿來的徐州自然又落回了北魏的手中。

【風雲際會】

次年,安西將軍元樹出征壽春,讓陳慶之假節(就是最高代理的意思),並且負責全部軍事行動。北魏的豫州刺史李憲派遣他的兒子李長鈞,築城兩座來抵禦梁軍的攻擊。當然,這裡說的兩座城池,可不像我們平常看見的南京城啦,紫禁城那麼龐大,那時所築的城類似於一種要塞或者說是堡壘,這種堡壘只需少量的土石和木材,建成後不是很大,但是非常牢固,作為防守方的據點用來阻撓進攻一方的前進,就像是通常所說的鹿呰。

陳慶之到達後便展開了進攻,無法想像他展開的攻勢有何等猛烈,我們所能得知的是當時作為守備方的豫州刺史李憲根本無法承受陳慶之所佈的進攻,最終不得不舉白旗投降(早知今日,何必築城啊),陳慶之隨即佔領了壽陽城。這一戰,梁總共得到了壽春地區大約五十二個城鎮,豫州大部分歸入南朝的統治區,陳慶之的功勞不可謂不大,他也因此被賜封為關中侯(爵位較低的一種)。

梁大通元年也就是公元527年,粱將曹仲宗攻伐渦陽(今安徽蒙縣)。北魏派遣征南將軍常山王元昭等率馬步十五萬來援,其先鋒部隊到達駝澗,離開渦陽大約有四十里。陳慶之意欲前往迎戰,當時作為曹仲宗副手的參軍韋放認為北魏的前鋒部隊必定是精銳的騎兵部隊,即便戰勝了,不足以作為功勞,但失利的話,則會影響整個軍隊的士氣,而且引用了一通兵法上所謂的以逸待勞的道理,來勸陳慶之不要出擊。但陳慶之卻不這樣認為,他非常自信的說道:「北魏的軍隊遠道而來,都已經非常疲憊了,離開我們的距離又比較遠,肯定不會想到我們會主動去攻擊他們,等他們尚未和大隊人馬齊集,我們趁機挫挫他們的銳氣,出其不意,他們沒有防備肯定會被我們擊敗。而且我聽說北魏軍隊他們所駐紮的營寨,林木豐盛,夜裡必定不敢出來巡視。如果你們再有疑惑的話,那麼我陳慶之一個人率軍去攻擊他們。」當時的領軍曹仲宗和韋放都不置可否。

於是陳慶之便獨自與他當時直屬的大約二百多名騎兵長途奔襲,連夜一舉擊破北魏的先鋒部隊,使得當時北魏援軍士氣大跌,人人震恐,援軍部隊停滯不前。值此良機,陳慶之回到營寨馬上和大部隊一起連夜將部隊開至渦陽城下,與北魏的援軍相持不下。

這場圍攻渦陽的戰役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將近大半年),期間大大小小打了將近數百仗,軍隊的士氣已經衰竭,而北魏的援軍援兵一再在梁軍的後方築起營壘,不斷威脅著梁軍的補給線。曹仲宗和韋放等唯恐腹背受敵,於是就計劃撤軍。陳慶之得知後拿著梁武帝賜給他的節仗(即假節身份的象徵,這種節杖在外可代表皇帝本人,類似於後來的尚方寶劍),在軍門前大聲說:「我們大家當初一同來到這個地方,經歷了大約一年時光,耗費了國家大量的糧草和金錢。但是大部分軍隊都沒有鬥志,都只是在謀劃退縮以便求全,這怎麼是想要立下功名報效國家,相聚在一起討伐敵人的表現呢!我曾聽說兵法上,只要將自己置之於死地,不畏懼死亡,就有獲得生存和勝利的希望,大家同心協力,然後共同討伐敵人!如今你們商議班師退卻,我手上有皇上的密敕,今日如果違反敕令,我就依照密敕上的吩咐來行事。」曹仲宗等人於是便只能依從陳慶之的計劃,由他率領作戰。

北魏的援軍部隊在交戰期間用皮繩將橫木圍成營寨,並在營壘前設下鹿角和攔馬樁,依此為樣一連築起十三道營壘。為了擊破這些營壘,陳慶之率領一部分精銳的部隊,每個人嘴裡含著紙片(以便不發出聲音),於一天夜裡對北魏的營壘發起夜襲,一口氣就攻陷了其中的四個,渦陽城的守將王緯為陳慶之的勇毅所折服,請求歸降。而剩下的九座城池仍然兵力雄厚,防衛森嚴。於是陳慶之就將其俘虜的首級列在陣前,擂起戰鼓奮力進攻,許是被陣前的首級嚇破了膽,或是陳慶之所部攻擊太過猛烈,剩下的九座城池中的魏軍隨即崩潰而至一敗塗地。這一仗打下來,車甲狼藉,屍橫遍野,根據當時史書的記載「渦水咽流」,即淮河的一部分支流為之阻塞。

梁高祖蕭衍對陳慶之的這次指揮大加讚賞,親自寫了詔書稱他是:「本非將種,又非豪家,觖望風雲,以至於此。可深思奇略,善克令終。開朱門而待賓,揚聲名於竹帛,豈非大丈夫哉!」不是名將的後代,也不是豪族的門下,但是在這次戰役中,深思熟慮,屢建奇功,終於使得最後獲得了成功。建立了自己的勳業,寒門變為朱門,使自己的勇名傳諸於史冊,這難道不是大丈夫的本色嗎?

【飛乘朔風】

這時候,北魏的本土發生了大亂,西有蕭寶寅佔據長安妄圖恢復南齊的霸業,在河北北鎮流民葛榮擁師號稱百萬,而北魏招來的用於鎮壓叛亂的爾朱榮更是在北魏皇室中屠殺了將近兩千人,並且擅自另立新帝,因此導致的結果是元氏宗族人人自危,紛紛起兵造反投向南梁。

公元528年,北魏的北海王元顥以本朝大亂為由,自己率領一部分部隊來向蕭衍投誠,並請求蕭衍幫助其成為北魏的皇帝。出於戰略上的考慮,梁武帝認為這是一個向魏土拓境的大好時機,於是便欣然同意了。再一次地,陳慶之以假節的身份、受任為飆勇將軍(還是屬於二流的雜號將軍),送元顥北上洛陽。照理說這是一次具有相當規模的軍事行動,可是梁武帝僅僅讓陳慶之所部七千人孤軍北上,並未在別處派軍加以協助,這不由得令人懷疑起梁武帝的真正用意,很有可能梁武帝並不願花費太多精力浪費在這個北魏的流亡貴族身上,只是想派陳慶之率領少部分軍隊敷衍一下,不過梁武帝這次的無心之舉卻在無意中促成了陳慶之個人生平足以不朽的武勳。

元顥於渙水邊迫不及待地即位稱帝,授予陳慶之使節、任命他為鎮北將軍、護軍、前軍大都督,不過這些都沒什麼用,因為他自己也只不過是一個光桿皇帝而已。軍隊從銍縣出發,隨即就攻克了滎城,進逼睢陽城下。守城的魏將丘大千(呵呵,又見面了,前面輸的還不夠嗎)有著將近七萬人馬,在上次被陳慶之一舉擊潰後,他似乎並不領取教訓,這一次他仗著十倍於對方的兵力,築起九座營壘阻擋陳慶之前進的步伐。進攻,不斷地進攻,從早上到下午大約四點的時候,陳慶之已經攻陷了三座營壘。服了,真的服了,這或許就是當時丘大千內心的真實寫照。丘大千隨即率部眾向陳慶之投降。北魏的七萬軍隊一日之間就覆沒了。

隨後不久,北魏的魏征東將軍濟陰王元暉業率領羽林軍即皇室的近衛隊將近二萬人來阻擊陳慶之的部隊。他將自己的部隊進入考城駐紮。這是一座易守難攻的城池。城的四面為河水包圍,城內守備嚴固。很像三國時的軍事重鎮合肥。陳慶之命令屬下在水面修造浮壘,隨後借助浮壘,乘筏順流而下,一舉就攻陷了這個水上城堡,並且還生擒了敵方主將元暉業,這一戰獲得戰車七千八百輛。此後陳慶之繼續揮師北上,不屈不撓的指向洛陽,沿路不少城池看見他的旗幟就請求歸降。元顥充分認識到了陳慶之的能力,隨即晉陞陳慶之為衛將軍(這是僅次於大將軍以下的高級軍銜了)、徐州刺史、武都公。

與此同時當然,雖然內亂不止,但是負責平亂的爾朱榮本人也是一位傑出的騎兵指揮家,在他的指揮下,北魏的軍隊先後擊敗了長安的蕭寶寅和各地的反亂將領,而他本人更是以七千精騎大敗葛榮,一時也是風光無限。於是,自然而然地北魏的軍隊開始將眼光集中到這支僅有數千軍力,卻要執意入洛的部隊身上。

這時陳慶之的部隊在榮陽受阻。當時榮陽集結了北魏方面的左僕射楊昱、西阿王元慶、撫軍將軍元顯恭所率領的羽林軍和駐紮軍隊的混合編隊將近七萬人。他們的軍隊訓練有素,而且裝備精良,更令人頭疼的是榮陽城異常險固,陳慶之屢次進攻都未能攻陷。而與此同時,奉爾朱榮的命令魏將元天穆率領大軍截斷了陳慶之的後路,並且派遣他麾下的驃騎將軍爾朱吐沒兒率領胡騎(即散居在關外的少數民族騎兵部隊,這種部隊以劫掠為生,戰鬥力極強)五千人,騎兵將領魯安率領夏州步騎混合軍九千餘人,來支援楊昱;又讓右僕射爾朱世隆(爾朱榮的弟弟)、西荊州刺史王羆率領一萬騎兵,佔據虎牢關使得陳慶之無路可退。

元天穆、爾朱吐沒兒一前一後對陳慶之形成夾擊之勢,旗鼓相望,聲震百里。當此之時滎陽城還沒有攻陷,四面又全是敵人的精卒,換作任何人恐怕都是只有等死的份了,而一直跟隨陳慶之出生入死的常勝軍們也頭一次感到了死亡的逼近,軍隊上下佈滿了絕望不安的氣氛。陳慶之見到這種情況就向軍士們大聲說:「我們從出發至今,攻陷城池侵略土地,實在已經不少了;你們一路上所殲滅的敵軍中有的是他人的父親,有的是他人的兄長弟弟,這又是無法計算的。元天穆所集結的部隊,都把我們當作仇敵。我們才有七千人,敵人卻有將近眾三十餘萬,今日事已至此,就不要再考慮如何求生了。我想和敵人的騎兵不可以在平原上一決高下,必須等他們還沒到來之際,攻克眼前這座城壘,大家不要再猶豫惶恐,那樣只能是自取滅亡啊!」於是他親自擂鼓攻城,一通戰鼓下來,士卒奮勇登城,來自東陽的勇士宋景休、和義興的魚天愍首先登上城樓,隨即攻陷了榮陽城。

不多久外圍的北魏援軍就集結包圍了榮陽城,令人驚訝的是陳慶之並沒有選擇固守,而是出乎魏軍意料地率領三千騎兵背城迎戰魏軍。當年韓信背水一戰,名揚天下,而今天陳慶之以三千對二十萬,實在令我們無法想像這是一場怎樣的曠世對決!偉大的騎兵指揮家漢尼拔在坎尼戰役中也只是面對一倍於自己的敵人,而且漢尼拔當時的騎兵的數量和戰鬥力還遠勝於對方。而陳慶之所在的時代是一個「北人善騎,南人善舟」的時代,北魏的軍隊是由遊牧民族鮮卑族組成的,騎兵的戰力自然頗為可觀,而南方則利用淮河長江上舟船便利的條件與北軍抗衡,而在同樣是騎兵也要弱於北方。因此要說到陸地上的正面作戰,一向還是都是北魏穩佔上風。更何況這一次決戰兩軍在數量上有著十倍的差距。

但是經過陳慶之的全新解釋,「南人不善騎」的譏言成為了一個過去式,這場野戰使得北魏的騎兵神話一下子破滅了。是役,陳慶之以三千騎兵大破元天穆麾下將近十五萬軍隊,此外加上將近三萬人的騎兵隊,騎兵將領魯安在戰陣上就乞求投降,元天穆、爾朱吐沒兒僅以單騎逃生。戰役結束,收繳滎陽的儲備,牛馬谷帛都不可勝計。此後陳慶之繼續進赴虎牢,爾朱世隆這位後世造成了北魏分離的豪族在聽到陳慶之來了,嚇得根本不敢與之交戰就棄關逃走了。

【洛陽之夢】

北魏皇帝元子攸懼怕陳慶之的到來,棄洛陽奔并州。留下的臨淮王元彧、安豐王元延明(也是陳慶之的老相識了^^)率領文武百官百僚,封了府庫,奉迎元顥入洛陽宮,並且改元大赦。至此,陳慶之的入洛之行算是大功告成。而這離上一次桓溫入洛已經相隔近兩百年了。元顥知恩圖報,弄了一打高官爵位授予陳慶之,其中包括侍中、車騎大將軍、左光祿大夫,文武兩道都有了,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並且增邑萬戶,可惜也不知這個邑是在哪裡。

不過北魏有不少軍隊方面卻根本不承認這個政權,大將軍上黨王元天穆(敗軍之將,苦頭還沒吃夠啊)、王老生、李叔仁又率領將近四萬人,攻陷了大梁城,並且王老生和元天穆各領兵二萬,採取分進合擊的戰略佔據了虎牢關。並且讓刁宣、刁雙兩人率領部隊進入入梁、宋一帶作戰。陳慶之得知後馬上從洛陽出擊,幾乎沒費多大勁,戰鬥幾乎是摧枯拉朽一般,大多數敵將還沒怎麼交戰就迫於陳慶之的威名都投降了。

元天穆則又一次很沒面子的只剩下十餘騎向北渡河逃走。或許梁武帝也沒想到陳慶之會取得如此輝煌的戰果,於是再次親自手書詔書對其進行了嘉賞。這裡要說明的一點是陳慶之和他的部下全都身披白袍(嘿嘿,酷啊~~~~),因為一路上所向披靡,於是洛陽便有童謠說:「名師大將莫自牢,千兵萬馬避白袍。」意思是不管你是怎樣的名將都沒法出手,不管你手下有多少軍隊也不得不避開這支身披白袍的部隊。

的確,就像《梁史》上記載的那樣,從銍縣出發到達洛陽,十四個月那攻陷三十二座城池,大小四十七戰,奇跡般的全部獲得勝利,並且在三日內陷落要塞虎牢關,進入洛陽,他那只僅僅七千人的「白袍隊」幾乎還沒有損傷,這是自東晉以來任何發動北伐的人都無法創造的偉業!《梁史》的作者給於他的評價是「所向無前」四個字。而毛主席在批閱二十五史時,看到這一段,寫下這麼一行字「讀來令人神往」,可見評價之高。

因為魏主元子攸只是一個人逃走,宮內的侍衛和嬪妃都沒有帶走,和平常一樣。已然身登九五的元顥,未免得意忘形,於是成天荒於酒色,每天大宴作樂,不理朝政。並且暗地裡和臨淮王元彧、安豐王元延明(又是他們兩個)商量,準備背叛對於梁武帝的允諾,原先答應的賓貢之禮一概不予以執行;但同時又考慮到局勢還不穩定,還要借助陳慶之的軍力,於是表面上符合陳慶之而內懷異心,言語之間頗多尖刻。

陳慶之見元顥這番表現,他也心知肚明,暗自策劃該如何應付。於是他對元顥說:「如今我們遠道而來,沒有平定的地方還很多,如果被人家知道我們的虛實,就很麻煩了,居安思危,我們應該早作打算。最好盡早稟告武帝,另外派遣精兵前來協助我們;並且通告各州,如果有南人經過當地,須加以護送。」元顥聽了覺得很有道理,便想按照陳慶之的話去做欲從之,元延明卻對他說:「陳慶之兵不過數千人,已經所向無前,難以節制了;如今還要增加他的部隊,他怎麼還能再為我們所用呢?到時候大權在他手中,我們都要聽他的,北魏的宗社,要在你手裡毀咯!」元顥因此開始懷疑猜忌陳慶之,漸漸疏遠他。因為考慮到陳慶之會密奏武帝,就搶先上表梁武帝說道:「河北、河南一時已定,只有爾朱榮還在跋扈,我和慶之自己能夠應付將他拿下。如今州郡剛剛納入領下,正須要安撫,不宜再增加士兵,以免驚動百姓。」於是梁武帝就命令本來準備馳援的各路軍隊都停在邊界地區。

這時候在洛陽城中南梁的軍隊加上原先收編的宮內的近衛軍不足一萬人,而此時北魏的爾朱榮已經在洛陽周圍集結了超過三十萬大軍。陳慶之的副手馬佛念私下對陳慶之說:「將軍立下高過魏主和梁帝的大功,卻沒有得到應有的賞賜,可見將軍已經遭到了猜忌懷疑,這是何等危險的事啊!況且廢立昏軍另立明君,或幫助君主解決困苦疑難的,很少有的到善終的。如今將軍威震中原,聲動河塞,不如殺了元顥佔據洛陽,這可是建功立業千載難逢的機會啊!」這番話很像當年彭通遊說韓信自立為王,那樣頗具誘惑力。我們不知道當時的陳慶之聽了這番話後是否動過心,不過史書上記載陳慶之是個「個性祗慎」的人,也就是他的性格偏於內向溫和,說白了就是個野心與才能不成比例的傢伙,自然而然馬佛念的這番好意只能被陳慶之「心領」了。

因為元顥先前曾任命陳慶之為徐州刺史,陳慶之經過考慮為了避開元顥的牽制及加害,就堅持請求要前往徐州赴任。元顥聽到陳慶之堅決要走,心裡也著實沒底,就是拖著不給陳慶之辦手續放人。並且對陳慶之說:「當初主上(即梁武帝)把洛陽的防衛重任全權委託給你,你卻突然說要離開前往徐州,有人說你不會是急於貪圖富貴,而不為國家考慮,主上的敕明海在我手裡,你這樣做恐怕將來會受到主上的責難啊!」因為元顥的話說得很絕,陳慶之也就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麼了。

這時北魏的最終Boss天柱將軍爾朱榮、右僕射爾朱世隆、大都督元天穆、驃騎將軍爾朱吐沒兒、榮長史高歡(也就是後來東魏的大將軍)率領鮮卑族、芮芮族,號稱百萬之眾。挾持了躲在并州的原魏主元子攸前來攻打洛陽的元顥。元顥佔據洛陽將近六十五天,原先所攻陷的城池,聽說爾朱榮親自來攻,一時之間紛紛反叛。

陳慶之為了減輕洛陽方面的壓力,主動渡過黃河去守要塞北中郎城,爾朱榮兵臨城下,雙方展開激戰。史書上對這次交戰記得極為簡略,只說「三日中十有一戰,傷殺甚眾」。我原先以為,三天裡面有一仗陳慶之被打得死傷慘重。後來仔細一看,才發現不對,因為史書後面一句是「榮將退」,弄了半天敢情還是爾朱榮要主動退兵,那麼死傷慘重的竟然應該是擁有三十萬大軍的爾朱榮。推敲下來,重新翻譯了一下才發現正確的理解應該是:「三天裡,陳慶之和爾朱榮打了十一仗,爾朱榮的軍隊死傷慘重」。七千對三十萬,居然還是三十萬的一方死傷慘重,並且要主動退軍,真不知這仗是怎麼打的!

這時有個叫劉助的人,善觀天文,勸爾朱榮不要退兵,他說:「我看天象,不出十天,河南就能平定了。」這當然是瞎掰了,估計這個劉助也是爾朱榮招來徠作宣傳工作的,古人都比較迷信,相信這種畿言,其用途當然是為了挽回敗給陳慶之的不良影響。爾朱榮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在陳慶之這裡吃了大虧,他馬上改變策略,不再與陳慶之作正面接觸。他製作了許多木筏,渡過黃河,直接抄襲元顥的本陣。這元顥沉迷於酒色慣了,哪是爾朱榮大軍的對手,一戰即潰,他自己也在逃往臨穎的路上被抓獲,而洛陽隨後就失陷了。爾朱榮這一招和俄奧突襲巴黎逼迫拿破侖退位一樣,都是避實擊虛的優秀戰例,有異曲同工之妙。

洛陽回不去了,沿路的城池又大多反叛,陳慶之帶著他剩下的部隊,不得不選擇退回南梁的本土。爾朱榮當然不肯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親自率領大軍追擊陳慶之。就在陳慶之渡河的時候,山洪暴發,陳慶之那身經百戰的軍隊一下子死散無數。能夠傲視百萬雄師的部隊,在大自然的威力前還是顯得那樣的渺小。陳慶之因為親自負責殿後,沒有被洪水沖走,但後面爾朱榮緊逼而來,是在已經無路可退了。幸運的是陳慶之在當地僧人的幫助下剃度裝扮成僧人,抄近道到達豫州,豫州人程道雍對於南梁的軍隊還是相當的報有好感,畢竟都是漢人,在他的幫助下陳慶之被暗地裡送出汝陰回到了建康。

回到建康後,後悔沒有派軍支援陳慶之的梁武帝,對於陳慶之全軍覆沒這一境況並未給與責難(後悔的應該是梁武帝啊),並且仍然加封其為右衛將軍(至此陳慶之終於跨入南梁一級武將的行列),並賜爵永興縣侯,享有一千五百戶的封邑。

不多久後,陳慶之更被委以都督之職,負責沿淮河一帶的防務工作、並接任北兗州刺史,這意味著陳慶之成為了蕭梁北方軍事的最高負責人。而他的神話也還在繼續著……

【建康之花】

這時正好有一個法號僧強的和尚自稱為皇帝,當地的土豪蔡伯龍起兵響應他。這個僧強據說很懂得一些幻術(業餘魔術師?),而且口才甚好,很會「妖言惑眾」(這倒令我想起了我們同時代那個練功的李大法師,原來幹這行的在南北朝就有其歷史淵源了),他們募集了將近三萬人(民眾的愚昧並不以時代未阻隔),居然攻陷了北徐州,濟陰太守楊起文棄城逃走,鐘離太守單希寶被他們殺害,梁武帝就命令陳慶之去討伐他們。因為這起叛亂影響頗大,所以梁武帝親臨白下城,為陳慶之餞行,並對他說:「江、淮一代鬧事的賊兵十分厲害,他們的鋒芒令人難以阻擋,你要運用計謀去戰勝他們,不要輕易決戰。」陳慶之領命出發。當然了,梁武帝的這番話也不無道理,畢竟蕭衍年輕時也是個出色的將領,但陳慶之是誰啊,他簡直就是靠決戰吃飯成名的,對付三萬麻木的民眾還要用計的話,北魏那邊的爾朱榮知道了要吐血的。也就是短短數天,蔡伯龍、僧強的首級就被送到了建康城展覽了,一句話,牛!

梁大通二年,即公元530年,陳慶之被任命為都督南、北司、西豫、豫四州的軍事、南、北司二州刺史,這簡直包括了梁朝邊境線上所有的軍事職銜了。陳慶之剛剛接手到重鎮義陽鎮赴任,就率兵包圍了懸瓠。在溱水一帶大敗北魏的穎州刺史婁起、揚州刺史史雲寶,又在楚城擊敗了前來增援的行台孫騰、大都督侯進、豫州刺史堯雄、梁州刺史司馬恭。

這幾仗下來,打得北魏元氣大傷。隨後幾年一點動靜都不敢有。陳慶之隨即減免了義陽鎮的兵役,停止了水運補給,在周圍的郡縣實行了一系列的休養生息的政策,開田六千餘頃。使得兩年以後,各州的糧食儲備都大大充實了。要我說哪朝哪代出了陳慶之這種人才那叫一個爽,為什麼,他打仗用兵省,能夠減輕國防支出,為國家省錢,又能處理內政,哪兒找啊!

梁大同二年,即公元536年,北魏派遣大將侯景(也就是後來引發「侯景之亂」,使南朝近五十年繁華毀於一旦,逼死梁武帝蕭衍的那個兇徒)率領七萬人進犯楚州,楚州刺史桓和被殺害,侯景繼續進軍淮上,並且寫了封信勸陳慶之投降。這時陳慶之手下不足一萬人,梁武帝怕陳慶之不敵,就命令湘潭侯、右衛將軍夏侯夔等去支援陳慶之。很顯然,梁武帝和侯景又一次都低估了陳慶之。援軍剛剛開到黎漿縣,陳慶之已經把侯景打得一塌糊塗了。哪是正值冬天,侯景原本準備長期作戰還帶了許多輜重,結果一敗塗地,什麼都沒拿,孤身一人逃回北魏(就憑你也敢去勸降陳慶之,不要臉啊!)。陳慶之自然把那些戰利品全都收下。同年,豫州鬧饑荒,陳慶之開倉放糧賑給災民,使得大部分災民都有的吃。豫州的百姓以李升為首等八百多人上表朝廷請求為陳慶之樹碑頌德,梁武帝也特別批准了。

梁大同五年(公元539年)十月,陳慶之因病逝世,享年五十六,只比諸葛亮多活了兩年。他被追封為散騎常侍、左衛將軍,並給與鼓吹一部(九錫的一種)。謚號武侯,這對於他而言的確是當之無愧的稱號。

【逆風飛揚】

陳慶之的後半生極富傳奇色彩,雖然從戰略的角度講,他的存在並未改變南北對峙的局面(或許這就是他沒有被列入中國名將之林,這就是只看結果的片面性),但是和他同時代的將領,在軍事上幾乎很難達到他這樣的成就。我們在他的身上看不到奇謀詭計的蹤影,也沒有兵法奧義的體現;他更不是勇冠三軍的猛將,史書上說他是「射不穿札,馬非所便」,箭術不好,沒有臂力。通常有句俗語是「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而陳
慶之的箭法幾乎箭箭都是強弩之末,穿不過魯槁,這就很成問題了。更令人吃驚的是,作為騎兵指揮官,他的騎術也很差,而這樣的人,卻率領著一支"所向無前"的白袍戰隊橫掃了整個河洛大地,這不由得觸動了我們的好奇心。

相信大多數人最為好奇的肯定是陳慶之於公元528年那次不可思議的「入洛」行動,儘管史書上評價他是「戰勝攻取,蓋頗、牧、衛、霍之亞歟」也即是能和廉頗李牧等相提並論的名將,但是他那一連串不可思議的勝利還是讓我們感到無比的好奇。或許史書的記載者有意誇大了事實,但在那次"入洛"行動中包括了野戰,騎兵戰,攻城戰和守城戰等多種戰例,因此即便去除可能誇大的成分,陳慶之所取得的成績還是讓人覺得驚異無比。

經過我自己的整理,我想陳慶之之所以能創造出「入洛」的奇跡可能有以下一些原因組成:

首先,我們要肯定的是陳慶之這支七千人左右的部隊有著無與倫比的戰鬥力,這種戰鬥力來自於部隊的高度凝聚性。史書上評價他「善撫軍士,能得其死力」,也就是說陳慶之和部下的關係相當好,善於安撫他們,使得每個戰士都願意為他以死效命。換句話說,陳慶之的部隊裡個個都是死士,七千個「死士」啊!令人無法小視的數字。戰國時平原君趙勝靠不到三千的死士就敢於對抗將近二十萬的秦軍,可見死士的戰鬥力是無與倫比的。同時,七千人的部隊規模不大,利於管理,能夠保持長時間的凝聚力,這也是部隊戰鬥力高的原因。

其次,陳慶之「入洛」的時候正趕上北魏大亂,據不完全統計,各地發生的叛亂不下數十起。在清河郡(今山東淄博)有相當活躍的起義軍;清河郡東有個叫房項的自稱為大都督;而同樣在山東還有個叫劉鈞的人自稱大行台;有趣的是河南有個叫趙顯德的農民也自稱都督。(北方人就和南方人不一樣,自稱也都是以軍銜為主,不像南朝動不動就自稱為帝,滿腦子封建帝王思想,一點創意都沒有)更要命的是,受命入關平亂的爾朱榮在宮廷爭鬥中一下子殺了兩千多個元氏皇族,使得周邊地區駐防的元氏將領人人自危,都不得不向南朝投誠。國內的混亂局面使得,北魏本土內大部分駐防軍隊惶恐不安,戰鬥力降至最低點,士氣低落,因此大部分軍隊稍微受到陳慶之的猛攻就降的降,散的散了。

其三,就是陳慶之在指揮上有著無與倫比的控制能力,他的存在使部隊的戰鬥力發揮到了極致。並且他在各次戰鬥中能夠將部隊的損傷減到最低程度,這就不是一般的所謂名將能夠做到的了。

而且我還注意到一個有趣的現象,那就是陳慶之的部隊都穿白衣,這在心理學上叫做「形象暗示」,這樣子通過戰鬥,能夠使北魏的軍隊對於「白袍隊」產生強烈的印象。這樣一來,每逢交戰,一傳十十傳百,就會造成極大的影響,使得敵軍的士氣迅速削減。而更為有利的是,即便部隊受到損失,補充進來的兵員雖然一時間不可能像老兵那樣有著較高的戰鬥能力,但是只要穿上白衣,就會實現對敵方造成一種心理暗示,使對方始終認為只要是白袍隊,就一定是強大的。這倒和日本戰國時期,武田家的清一色紅色戰甲的"赤備隊"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最後一點,北方領土上的人民是陳慶之最後的保障,雖然他們已經被鮮卑族統治了大半個世紀,但是作為漢人的他們還是無時無刻不盼望著南方的"王師"來"北定中原"的。很大程度上,陳慶之的「入洛」行動在補給和情報方面肯定得到了當地民眾的強有力的支持。一句話,北魏很大程度上在與陳慶之的交鋒上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海洋"。

【千載餘音】

陳慶之並不是個幸運的人,出生於寒門的他,展現才能的機會實在是來的太晚,而且太少了,晚期的梁武帝已經完全喪失了北上恢復中原的雄心壯志了。或許陳慶之早生個一百多年,他或許就有機會和雄心勃勃的桓溫共同挺進中原,接受觀眾父老的簞食相迎;或許再早個幾十年,他就能和祖荻一起中流擊楫,共同締造清復中原的夢想;或許,那個短短六十五天的洛陽之夢本不該那麼早結束的……

那麼陳慶之到底算不算一個英雄人物?曾經有過這麼一段話:國家的命運,並非單單由一個人的意識所能左右,若由後世歷史學家的觀點來看,將會發現即便是所謂英雄人物,也未必都是按自己的意願去開拓命運的。只不過當時環境對他們的需求,而去順應歷史的必然性罷了。然而,也並非因此個人的功績就毫無意義了在局限的情況下,贏得最大限度成功的人們之行為都將成為人類世上寶貴的文明遺產……

在《亞細亞大事典》上有這麼一段話:「梁時代的政治中由寒門到達顯貴的人並不多,然而陳慶之確是這些極少數人中的一個……」由此可見,門閥制度等級觀念的偏見斷送了不少出生於寒門素族的人的前途與未來,但這是由每個人的所誕生的環境所決定的,無法更改。一味地抱怨只會使人沉淪於不切實際的幻想。我們能夠改變的只有我們的未來而已,在局限的環境下,如何拜託命運的束縛,去開拓屬於自己的未來,這是每一個希望有所改變的人們值得深思的問題。

陳慶之以自己不屈的毅力和不凡的才能締造了一個不是神話的神話,他的行動同樣也在激勵著我們。在困境中創造出屬於自己的奇跡,或許這就是我寫下這篇文章的本意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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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 陳慶之

雖然標題為【人物列傳】.不過評論的意義大於故事敘述...
很不幸.第一次認識陳慶之跟作者一樣.也是在田中芳樹的"奔流"一書中看到^_^"
曾經看過有人評論田中芳樹"銀英傳"中的楊威利三國演義的諸葛亮的小說版
其實陳慶之個性的溫和謹慎.手無搏雞之力.戰術上卻每每被迫以少擊多等等的描述
更像田中芳樹"銀英傳"的模仿對象
一生中.陳慶之幾乎不曾擁有過超過1萬人以上的軍隊
但卻每次都能戰勝2.30萬以上的龐大軍隊
在幾乎看不到幾場(應該十隻手指頭算得出來吧?)以少勝多例子的西方軍略史裡
陳慶之的存在對他們來說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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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 陳慶之

《梁書-陳慶之傳》
陳慶之,字子雲,義興國山人也。幼而隨從高祖。高祖性好棋,每從夜達旦不輟,等輩皆倦寐,惟慶之不寢,聞呼即至,甚見親賞。從高祖東下平建鄴,稍為主書,散財聚士,常思效用。除奉朝請。普通中,魏徐州刺史元法僧於彭城求入內附,以慶之為武威將軍,與胡龍牙、成景俊率諸軍應接。還,除宣猛將軍、文德主帥,仍率軍二千,送豫章王綜入鎮徐州。魏遣安豊王元延明、臨淮王元彧率眾二萬來拒,屯據陟□。延明先遣其別將丘大千築壘潯梁,觀兵近境。慶之進薄其壘,一鼓便潰。後豫章王棄軍奔魏,眾皆潰散,諸將莫能制止。慶之乃斬關夜退,軍士得全。普通七年,安西將軍元樹出征壽春,除慶之假節、總知軍事。魏豫州刺史李憲遣其子長鈞別築兩城相拒。慶之攻之,憲力屈遂降,慶之入據其城。轉東宮直閣,賜爵關中侯。
大通元年,隸領軍曹仲宗伐渦陽。魏遣征南將軍常山王元昭等率馬步十五萬來援,前軍至駝澗,去渦陽四十里。慶之欲逆戰,韋放以賊之前鋒必是輕銳,與戰若捷,不足為功,如其不利,沮我軍勢,兵法所謂以逸待勞,不如勿擊。慶之曰:「魏人遠來,皆已疲倦,去我既遠,必不見疑,及其未集,須挫其氣,出其不意,必無不敗之理。且聞虜所據營,林木甚盛,必不夜出。諸君若疑惑,慶之請獨取之。」於是與麾下二百騎奔擊,破其前軍,魏人震恐。慶之乃還與諸將連營而進,據渦陽城,與魏軍相持。自春至冬,數十百戰,師老氣衰,魏之援兵復欲築壘於軍後,仲宗等恐腹背受敵,謀欲退師。慶之杖節軍門曰:「共來至此,涉歷一歲,糜費糧仗,其數極多。諸軍並無鬥心,皆謀退縮,豈是欲立功名,直聚為抄暴耳。吾聞置兵死地,乃可求生,須虜大合,然後與戰。審欲班師,慶之別有密敕,今日犯者,便依明詔。」仲宗壯其計,乃從之。
魏人掎角作十三城,慶之銜枚夜出,陷其四壘,渦陽城主王緯乞降。所餘九城,兵甲猶盛,乃陳其俘馘,鼓噪而攻之,遂大奔潰,斬獲略盡,渦水咽流,降城中男女三萬餘口。詔以渦陽之地置西徐州。眾軍乘勝前頓城父。高祖嘉焉,賜慶之手詔曰:「本非將種,又非豪家,觖望風雲,以至於此。可深思奇略,善克令終。開硃門而待賓,揚聲名於竹帛,豈非大丈夫哉!」
大通初,魏北海王元顥以本朝大亂,自拔來降,求立為魏主。高祖納之,以慶之為假節、飆勇將軍,送元顥還北。顥於渙水即魏帝號,授慶之使持節、鎮北將軍、護軍、前軍大都督,發自銍縣,進拔滎城,遂至睢陽。魏將丘大千有眾七萬,分築九城以相拒。慶之攻之,自旦至申,陷其三壘,大千乃降。時魏征東將軍濟陰王元暉業率羽林庶子二萬人來救梁、宋,進屯考城,城四面縈水,守備嚴固。慶之命浮水築壘,攻陷其城,生擒暉業,獲租車七千八百輛。仍趨大梁,望旗歸款。顥進慶之衛將軍、徐州刺史、武都公。仍率眾而西。
魏左僕射楊昱、西阿王元慶、撫軍將軍元顯恭率御仗羽林宗子庶子眾凡七萬,據滎陽拒顥。兵既精強,城又險固,慶之攻未能拔。魏將元天穆大軍復將至,先遣其驃騎將軍爾硃吐沒兒領胡騎五千,騎將魯安領夏州步騎九千,援楊昱;又遣右僕射爾硃世隆、西荊州刺史王羆騎一萬,據虎牢。天穆、吐沒兒前後繼至,旗鼓相望。時滎陽未拔,士眾皆恐,慶之乃解鞍秣馬,宣喻眾曰:「吾至此以來,屠城略地,實為不少;君等殺人父兄,略人子女,又為無算。天穆之眾,並是仇讎。我等才有七千,虜眾三十餘萬,今日之事,義不圖存。吾以虜騎不可爭力平原,及未盡至前,須平其城壘,諸君無假狐疑,自貽屠膾。」一鼓悉使登城,壯士東陽宋景休、義興魚天愍逾堞而入,遂克之。俄而魏陣外合,慶之率騎三千背城逆戰,大破之,魯安於陣乞降,元天穆、爾硃吐沒兒單騎獲免。收滎陽儲實,牛馬谷帛不可勝計。
進赴虎牢,爾硃世隆棄城走。魏主元子攸懼,奔并州。其臨淮王元彧、安豊王元延明率百僚,封府庫,備法駕,奉迎顥入洛陽宮,御前殿,改元大赦。顥以慶之為侍中、車騎大將軍、左光祿大夫,增邑萬戶。魏大將軍上黨王元天穆、王老生、李叔仁又率眾四萬,攻陷大梁,分遣老生、費穆兵二萬,據虎牢,刁宣、刁雙入梁、宋,慶之隨方掩襲,並皆降款。天穆與十餘騎北渡河。高祖復賜手詔稱美焉。慶之麾下悉著白袍,所向披靡。先是洛陽童謠曰:「名師大將莫自牢,千兵萬馬避白袍。」自發銍縣至於洛陽,十四旬平三十二城,四十七戰,所向無前。
初,元子攸止單騎奔走,宮衛嬪侍無改於常。顥既得志,荒於酒色,乃日夜宴樂,不復視事。與安豊、臨淮共立奸計,將背朝恩,絕賓貢之禮;直以時事未安,且資慶之之力用,外同內異,言多忌刻。慶之心知之,亦密為其計。乃說顥曰:「今遠來至此,未伏尚多,若人知虛實,方更連兵,而安不忘危,須預為其策。宜啟天子,更請精兵;並勒諸州,有南人沒此者,悉須部送。」顥欲從之,元延明說顥曰:「陳慶之兵不出數千,已自難制;今增其眾,寧肯復為用乎?權柄一去,動轉聽人,魏之宗社,於斯而滅。」顥由是致疑,稍成疏貳。慮慶之密啟,乃表高祖曰:「河北、河南一時已定,唯爾硃榮尚敢跋扈,臣與慶之自能擒討。今州郡新服,正須綏撫,不宜更復加兵,搖動百姓。」高祖遂詔眾軍皆停界首。
洛下南人不出一萬,羌夷十倍,軍副馬佛念言於慶之曰:「功高不賞,震主身危,二事既有,將軍豈得無慮?自古以來,廢昏立明,扶危定難,鮮有得終。今將軍威震中原,聲動河塞,屠顥據洛,則千載一時也。」慶之不從。顥前以慶之為徐州刺史,因固求之鎮。顥心憚之,遂不遣。乃曰:「主上以洛陽之地全相任委,忽聞捨此朝寄,欲往彭城,謂君遽取富貴,不為國計,手敕頻仍,恐成僕責。」慶之不敢復言。
魏天柱將軍爾硃榮、右僕射爾硃世隆、大都督元天穆、驃騎將軍爾硃吐沒兒、榮長史高歡、鮮卑、芮芮,勒眾號百萬,挾魏主元子攸來攻顥。顥據洛陽六十五日,凡所得城,一時反叛。慶之渡河守北中郎城,三日中十有一戰,傷殺甚眾。榮將退,時有劉助者,善天文,乃謂榮曰:「不出十日,河南大定。」榮乃縛木為筏,濟自硤石,與顥戰於河橋,顥大敗,走至臨穎,遇賊被擒,洛陽陷。慶之馬步數千,結陣東反,榮親自來追,值蒿高山水洪溢,軍人死散。慶之乃落鬚髮為沙門,間行至豫州,豫州人程道雍等潛送出汝陰。至都,仍以功除右衛將軍,封永興縣侯,邑一千五百戶。
出為持節、都督緣淮諸軍事、奮武將軍、北兗州刺史。會有妖賊沙門僧強自稱為帝,土豪蔡伯龍起兵應之。僧強頗知幻術,更相扇惑,眾至三萬,攻陷北徐州,濟陰太守楊起文棄城走,鐘離太守單希寶見害,使慶之討焉。車駕幸白下,臨餞謂慶之曰:「江、淮兵勁,其鋒難當,卿可以策制之,不宜決戰。」慶之受命而行。曾未浹辰,斬伯龍、僧強,傳其首。
中大通二年,除都督南、北司、西豫、豫四州諸軍事、南、北司二州刺史,余並如故。慶之至鎮,遂圍懸瓠。破魏穎州刺史婁起、揚州刺史是雲寶於溱水,又破行台孫騰、大都督侯進、豫州刺史堯雄、梁州刺史司馬恭於楚城。罷義陽鎮兵,停水陸轉運,江湖諸州並得休息。開田六千頃,二年之後,倉廩充實。高祖每嘉勞之。又表省南司州,復安陸郡,置上明郡。
大同二年,魏遣將侯景率眾七萬寇楚州,刺史桓和陷沒,景仍進軍淮上,貽慶之書使降。敕遣湘潭侯退、右衛夏侯夔等赴援,軍至黎漿,慶之已擊破景。時大寒雪,景棄輜重走,慶之收之以歸。進號仁威將軍。是歲,豫州饑,慶之開倉賑給,多所全濟。州民李升等八百人表請樹碑頌德,詔許焉。五年十月,卒,時年五十六。贈散騎常侍、左衛將軍,鼓吹一部。謚曰武。敕義興郡發五百丁會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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