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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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的敵人是朋友”,這個道理在今天看來並不複雜。13世紀上半葉正當從北方草原興起的蒙古人對金朝窮追猛打之時,一度向金廷稱臣納貢的南宋朝廷以爲這是天賜良機,又突然做起收復早年喪失的中土之地的美夢。於是,當金朝在蒙古人面前節節敗退之際,南宋便聯合後者把前者給做掉了。豈不知金廷的崩塌,同時也預示著南宋走向滅亡的開始。完成西征的蒙古人,這時便把目光投向南宋的半壁江山,因爲在遊牧與農業文明的二者之間,已經沒有像女真人建立的金朝那樣的制約力量了。歷史表明,南宋朝廷繼北宋聯金滅遼之後,爲自己的短視付出了無法挽回的代價。歷史往往是驚人的相似——南宋用自己的滅亡確證了這句結論。
  南宋最後出場的一位重量級人物——末相賈似道,則用短短的幾年或十幾年的時間,直接導演了爲這個封建王朝送終的最後一幕。
賈似道的前半輩子
  賈似道,字師憲,浙江台州人,但本人於1213年(南宋甯宗嘉定六年八月)出生在江西萬安縣。父親賈涉曾經在江西萬安縣做過縣丞,母胡氏是賈涉去萬安縣赴任前在錢塘縣購買的小妾。賈涉從萬安離任時,把胡氏遺棄了,賈似道便跟隨賈涉生活。1223年,賈涉病死,賈似道也由於家道中落,無人管教,從十幾歲開始,便不務正業,終日在社會上遊蕩,以吃、喝、嫖、賭爲樂,史書說賈似道“少落魄,爲遊博,不事操行”,按現在的話說就是不良少年。後來賈似道依靠“恩蔭”(朝廷賜官職給官宦的子女),在嘉興謀得個管理倉庫的職位。不過賈似道的時來運轉完全仰仗了他的異母姐姐賈氏。賈氏在南宋理宗朝進宮,1232年(紹定五年)被封爲貴妃。賈似道後來先後幹過“籍田令”、“太常丞”、“軍器監”、“大宗正丞”等京差,正是托賈貴妃的福。在官場上廝混的賈似道期間也完全恢復了頑劣的故態,恣意夜以繼日地享樂,經常是白天在城裏嫖娼,通宵於湖上泛舟。理宗皇帝曾經登高欣賞西湖夜景,當他遠遠望見西湖上閃爍的燈火時,都可以毫不猶豫地斷定,這一定是賈似道這小子在搞腐敗。
  因爲後宮有人,賈似道自1241年始,先後擔任過“知澧州”(今湖南澧縣)、“兩淮制置大使”(兼淮東安撫使知揚州),1256年還加封了參知政事的頭銜,次年又任“知樞密院事”和“兩淮安撫大使”。爲了隱瞞自己的身世,賈似道在“兩淮制置大使”任上,找到已經改嫁給一個石匠的生母胡氏,密謀淹死了那個石匠,把胡氏給接走了,其陰險毒辣可見一斑。
納貢議和,謊奏戰功
  從時間上看,自1235年蒙古人大規模犯宋至1276年元兵進入南宋政治中心臨安,南宋的滅亡歷時41年,但是蒙古人前期的南侵主要屬於擄掠性質,往往是攻下一些城池洗劫一空,隨即棄之不守,而蒙古人真正決心滅宋,當以1267~1268年,元世祖忽必烈採納宋降將劉整的建議圍攻襄陽爲起點。這樣算來南宋爲挽救亡國的抵抗不過經歷了8年多的時間,即使從1258年蒙古汗蒙哥分兵侵宋算起,南宋趙氏社稷也只苟延了18年便分崩離析了。
  就是在這一關係到國家生死存亡的重要時期,南宋朝廷出了一個空前絕後的掌門——賈似道。這位本來缺德少才的社會痞子,憑藉皇帝的寵信,爬上權力的頂峰,獨攬朝綱,把個宋室宗廟的磚瓦一塊塊掀的精光。
  1258年,蒙哥決定分兵犯宋。1259年春,蒙哥汗部圍攻合州(四川合川),七月,蒙哥在進攻釣魚城之戰中負傷不治身亡,蒙軍失去主帥只好撤去。同年九月由蒙哥弟忽必烈率領的另一路人馬攻打鄂州(今湖北武昌),理宗皇帝急忙命令賈似道以“右丞相兼樞密使”的身分,屯兵漢陽以增援鄂州,後又移防黃州。對軍事一竅不通的賈似道就這樣被朝廷賦予了軍事將領的使命。賈似道本是個不學無術之徒,同時也是個惜命怕死的傢夥,一見到敵人的刀槍就如同老鼠見到陽光。賈似道被驚嚇得不敢與蒙古軍交兵,便迫不及待地暗自遣使向忽必烈求和。忽必烈起先並不同意罷兵,但是不久南宋合州守將王堅派人告知賈似道蒙哥已亡的消息,蒙古軍也因蒙哥汗身亡而人心浮動。然而這時,賈似道不但仍然不敢伺機反抗,而且又再次派人前去求和。忽必烈由於急於返回漠北爭奪汗位,就順水推舟同意了賈似道的求和要求。賈似道許諾的條件是——“北兵若旋師,願割江爲界,且歲奉銀、絹各二十萬”。忽必烈返回後取得了汗位,又平定了弟弟阿裏不哥的反叛,這樣,南宋朝廷便獲得了幾年的喘息時間。
  事實是賈似道坐失良機,一味乞和,致使忽必烈抽身北上爭取汗位,然而他卻僅僅憑藉乘北軍撤退之機,聽從劉整的建議,讓人追打幾個殿后的士兵,便大言不慚地謊報“諸路大捷,鄂圍始解,江漢肅清,宗社危而複安,實萬世無疆之休!”,好像是天下從此就永遠太平了。昏庸的理宗皇帝偏偏對這位小舅子謊話信以爲真,把賈似道視作“王室有同於再造”的大救星,而且於1260年三月下詔美美地褒獎並重重獎勵了他一番。賈似道也頂著“少傅”、“右丞相”的頭銜風光地應詔回朝,次月又進爲“少師”、“衛國公”,被皇上親切地視作“股肱之臣”。
  “少師”兼“衛國公”賈似道編織了挽救國家的謊言,自然向臨安的朝廷隱瞞了自己奴顔婢膝地向忽必烈求和,並答應納貢賠款的肮髒之事。1260年七月當忽必烈派遣一個叫郝經的使者向宋廷索取“歲奉銀、絹各二十萬”的時候,賈似道還真有辦法——提起褲子不認賬,並暗地裏指使“淮東制置司”把這個使者扣留在真州(江蘇儀征),以免天機泄漏,讓別人抓住自己的把柄。忽必烈因爲被賈似道給涮了一次,所以後來在滅宋的過程中,他只要求對方投降而堅決不接受納貢議和。
  賈似道依靠虛構的戰功沽名釣譽、鞏固地位之後,立即就著手排斥異己,殘害抗戰將領。例如他網織罪名殺害了左丞相吳潛,逼死曹世雄;而領導釣魚城抗戰的王堅,也被賈似道解除兵權,以至於鬱悶而死。1261年賈似道還通過實行所謂“打算法”,把在抗戰中支取官物用作軍需的將領一概治罪,向士璧和印應飛就是因此獲罪被逼迫致死的。至此,賈似道羽翼豐滿,彈劾官員愈發肆無忌憚,也爲腐敗昏庸的南宋王朝敲響了最後15年的喪鐘。
  像歷史上多數反動統治者一樣,賈似道也很重視掌控宣傳輿論,爲自己沽名釣譽,標榜所謂的豐功偉績,例如他指使門客爪牙廖瑩中、翁應龍等撰寫文章,名曰《福華編》,爲自己根本不存在的“援鄂之功”歌功頌德,肉麻至極。
  南宋贏得了虛構的“鄂州大捷”之後,以理宗皇帝和賈似道爲首整個統治階層很快又重新過起鶯歌燕舞的日子,而全然不顧這種歌舞升平不過是這個病入膏肓、行將就木的腐敗王朝的回光返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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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國殃民的13年——從“買公田”說起
  賈似道從1260年開始秉政,很快就控制了輿論宣傳,肆意剷除異己,培育黨羽,平民百姓遭受的剝削愈發殘酷,社會經濟生活呈現嚴重蕭條,特別是以1263年推出“買公田”爲標誌,將國家引向人禍的深淵,期間直至1276年南宋滅亡,歷時一十三年。
  當北方的蒙古人已經牢牢盤踞中國的半壁河山,時刻準備發起摧毀南宋統治的戰爭之時,權傾朝野的賈似道爲了彌補捉襟見肘的政府財政,補充虧空的軍糧,於1263年採納“知臨安府”劉良貴、“浙西轉運使”吳勢卿等人提出的“買公田”建議。所謂的“買公田”,就是按級別規定占田限額,超限部分的一部分由官府購買作爲公田出租,租種公田者需要向政府上交租米,租米充作軍糧。表面上看“買公田”只是官家強行購買大戶地主的農田,與小戶人家和普通農民沒有什麽關係,可是有權勢的大戶往往隱瞞占田數量,或者乾脆拒不賣田,各級官吏便轉而強行向占田數量並未超標的中、小地主甚至普通農民以極低的價格“買”田,而且給付的是十分貶值的紙幣,有時甚至是連揩便紙都不如的“度牒”和“官誥”;所謂的“度牒”和“官誥”說白了就是今天的白條子。此外,各級官吏通常還想盡各種手段大幅度提高承租者需要上交的租米的數量,而且如果後者不堪負擔租米而欠租逃亡,則租米轉由土地原來的主人代爲賠償,結果不但使許多人淪落至破産失業,還動輒施以肉刑,並有逼人上吊的事情發生。這樣,賈似道等人把持的“買公田”法,實質上成爲轉嫁經濟負擔和社會矛盾,敲詐與魚肉人民的剝削工具。
  1264年,賈似道又開展了清查民間土地的運動即“經界推排法”,目的是假借田稅地租搜刮民脂民膏,而且各級官吏在實際清查的過程中,經常擅自增加無權無勢的小農戶的稅賦,這樣,“經界推排法”成爲又一害民之舉。
  賈似道不僅通過“買公田”、“經界推排法”之類的手段從民間搜刮財富,而且通過連年濫印紙幣,造成貨幣極度貶值,形成通貨膨脹,使城市工商業、農業直至國民經濟遭到嚴重破壞,國力從此日益衰微。1266年六月,大臣黃震上書指出國家面臨四個弊端——民窮、兵弱、財匱、士大夫無恥,不料觸怒聖上被連貶三級。於是,主持朝政的賈似道就這樣把國家推向災難,使處境艱難的百姓雪上加霜,在直至國家滅亡的13之間,被盤剝的膏脂殆盡。
“朝中無宰相,湖上有平章”
  別看賈似道在蒙古人面前唯唯諾諾,戰戰兢兢,然而對待看不慣自己的國人卻一概不心慈手軟,即使是小人物也不放過。例如1264年,臨安學子葉李、蕭規二人本是應詔上書,爲陷於困境的朝廷提建議出主意,他們在上書中直言賈似道專權、誤國、害民,於是賈似道立馬命人搜羅二人的罪狀,把他們下了大獄,隨後又在他們的臉上刺上字,分別把二人發配到偏遠的漳州和汀州(今福建長汀)去了。
  1264年十月,“帝多嗜欲,怠於政事”的理宗皇帝因縱欲過度嗚乎哀哉了,享年60歲(一個“嗜欲”的皇帝能活到60歲也算是高夀了),理宗死後度宗在賈似道的一手扶持下繼位,朝中大、小事更要一概看賈似道的眼色,賈似道則宛如太上皇一般。
  1265年四月,度宗皇帝加封賈似道爲“太師”,還兼了個“魏國公”,而這時的賈似道也如日中天,每逢上朝就連皇帝都要起身答謝,群臣則乾脆齊呼他爲“周公”。爲了讓大家相信這個國家不能沒有他賈似道,他還曾經親自導演了一出“狼來了”的惡作劇來恐嚇滿朝的文武。他假意辭官離開京城,背地裏指使呂文德慌報蒙古兵犯境情況危機。早被蒙古兵嚇破苦膽的度宗皇帝及滿朝大臣頓時慌了手腳,趕忙請賈似道出山挽救社稷臣民。嘗到了假辭官甜頭的賈似道又屢以辭官要挾皇上,害的度宗皇帝每每向他苦苦哀求,仿佛賈似道就是自己的救命親爹似的,滿朝大小官員也只有俯首帖耳的份兒了。
  加官進爵的賈似道在南宋朝廷如日中天,同時也愈發飛揚跋扈。1266年,賈似道有一次召集文武百官,像訓斥狗一樣訓斥他們說:“你們這些人,若不是我提拔了你們,你們還能有今天?”嚇得百官一聲也不敢吭。不過有一個叫李伯玉的回應了一句說:“我當初參加殿試獲得第二名,即使沒有你提拔我,我也可以做到現在這個地步。”結果賈似道的臉子一下就拉下來了,沒幾天便把李伯玉給貶出了京城。不要說賈似道對同朝爲臣的官員如此霸氣十足,就連皇帝他也沒有放在眼裏,例如到1270年,賈似道上朝可以不拜,退朝時皇帝還要起身離席向他行“注目禮”,目送他走出朝堂後才敢重新落座。可見賈似道是多麽狂放無禮。
  1267年春,度宗皇帝批准賈似道可以三日一入朝,不久又將位於西湖旁葛嶺的別墅賞賜給賈似道“修身養性”,賈似道則乾脆每五天才乘船經西湖“入朝”一次。其實這也不算是真正的入朝,而是賈似道命人將公案、文書拿來自己家中,讓家裏的幕僚以他的名義胡亂處理一下完事,朝中其他沒有實權的宰相只是在上面挂個名而已。於是時人借機編出兒歌譏諷說:“朝中無宰相,湖上有平章。”這個“平章”指的就是“平章軍國重事”的賈似道。
  賈似道身據權位,卻動輒荒廢朝政,從三日一朝到五日一朝,直至乾脆十日一朝,南宋在這種奸臣和昏君的統治下,如果不亡才那是怪事。
襄陽抗戰
  當忽必烈彈壓了蒙古宗王阿裏不哥的挑戰,牢固確立自己的蒙古汗地位之後,便把兵鋒重又對向南方的南宋王朝,並且以歸附的漢軍作爲主力(南方多河渠水網,而蒙古騎兵不習水戰),準備大舉滅宋。
  南宋降將劉整1267年向忽必烈建議先取襄陽(當年忽必烈進攻鄂州的時候,劉整作爲南宋的一員將軍參加抗蒙,但是賈似道背著他暗地裏向忽必烈許諾求和,而劉整是幾年後才知道這件事的。劉整很憤怒,要告發賈似道,賈似道便污蔑他謀反,把他關進監獄打算處死。劉整索性越獄投奔了忽必烈),忽必烈接受了劉整的建議,於1268年命阿術、劉整等進攻襄陽,次年比鄰的樊城也遭圍攻,宋將領張世傑出戰,敗於赤灘浦。在這種情況下,南宋朝臣很多人主張派高達救援襄陽,然而賈似道卻擔心高達會削弱駐守襄陽的呂文煥(呂文德之弟)的權力,竟置國家利益於不顧,而且露骨地說:“吾用達,如呂氏何?”。呂文煥作爲襄陽守將,則報稱自己襄陽初戰大捷(其實只是小勝),使得朝野一度也不把救援襄陽當回事了。1269年七月,宋將夏貴(“沿江制置副使”)的舟師敗於新郢(湖北江陵縣東北)和虎尾州,賈似道的愛將範文虎來援又敗,乘輕舟逃跑。1270年初,“京湖制置大使”李庭芝領兵前往援助襄陽,然而範文虎爲了不使功勞落到李庭芝頭上,即給賈似道寫信,要求不聽從李庭芝的節制,吹噓自己不久就能夠率兵解救襄陽,一戰打敗北軍,屆時把功勞都歸到賈似道的名下。這個範文虎就是前文提到的那個幫助賈似道喊“狼來了”的呂文德的女婿,不過這時呂文德已經死了。賈似道爲了貪圖自己的功名,委任範文虎以要職,指使他扯李庭芝的後腿。而範文虎也不負賈似道的厚望,整日在郢上與歌女和娼妓尋歡作樂,藉故停兵不進來牽制李庭芝,使得李庭芝成了“瘸腿李”,無法合力禦敵。對此,宋臣王應麟上書指出前線形勢危急,要求朝廷迅速拿出對策,引起賈似道一番嫉恨,將王應麟排擠走了。這個深受賈似道器重的範文虎,在接下來的所謂襄陽抗戰中,果然還有不俗的表現。1271年夏,各路元軍包圍襄陽,範文虎領10萬宋軍來援,抵鹿門被元軍擊敗,範文虎又以兩年前的故伎重演——逃,不過把所率戰船及輜重作爲禮物悉數送給了元軍。1272年,民兵頭領張順、張貴受李庭芝之托,率船裝載貨物衝破元軍重重水上封鎖,張貴等攜貨進入已被圍困四年多、物質急劇匱乏的襄陽(張順被射死在江中),之後張貴又約範文虎共出水軍擊敵以扭轉頹勢,結果範文虎不但失約沒有出兵,而且還引兵後撤將防地拱手讓給元軍。可憐的張貴孤軍陷敵,力戰不支多處負傷而被元軍俘獲,因不降遇害。襄、樊失陷之後,朝臣曾有人建議將怯懦逃跑的範文虎斬首,但範文虎受到賈似道的庇護,又被任命爲“知安慶府”,監察禦史陳文龍對此表達不滿,賈似道立即就將陳文龍給貶官了,不過這是後話。
  1273年正月,元軍切斷襄陽與樊城之間的水上聯繫,首先用新調來的“回回炮”攻擊樊城,樊城即告陷落;二月,“彈”盡糧絕的襄陽守將呂文煥遂以襄陽投降元軍,襄陽遂免遭塗炭。
  縱觀襄陽抗戰,儘管南宋軍民以極大的代價進行了殊死的抵抗,拖住向南進攻的蒙元軍隊5年有餘。但是,防禦堅固的襄陽本是軍事重鎮,與樊城隔漢水相爲固守,只是由於朝中主政的賈似道的腐敗無能和用人失誤,使得在襄陽堅持抗戰的軍民長期大多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最後只好落得個樊城破、襄陽降的結局。次年元軍即沿漢水進入長江,一舉拿下長江門戶重鎮——鄂州。
  襄陽失守的消息傳到南宋朝廷的時候,幾年來隱瞞戰事,龜縮在臨安沈湎於西湖的湖光山色,對戰事失利負有不可推卸責任的賈似道,面對這個原本意料之中的事實,卻成了事後諸葛亮,放起馬後炮,竟然大言不慚地向皇上吹噓到:“我好幾次請求陛下派我上前線指揮作戰,陛下都不允許我去。如果當初陛下聽從我的計策,也不會落得如今襄陽失守的這種結局。”他還恐嚇皇上說:“事勢如此,非臣上下驅馳,聯絡氣勢,將有大可慮者。”意思是說,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份兒上,假如不是我前後左右地爲陛下忙活,國家的麻煩可就大發了。——真是見過不要臉的,只是沒見過像賈似道這麽不要臉的;見過耍流氓的,只是沒見過像賈似道這麽耍流氓的。事實上,賈似道也真曾屢次三番上書要求上襄陽前線,不過每次他都暗地裏唆使朝臣向皇上進諫,用各種藉口把自己留在朝中。
  襄陽失守之後,賈似道雖然能夠繼續矇騙昏庸的度宗皇帝的眼睛,但是也不能糊弄朝中的每一個人,只是衆人貪圖自保不敢說出來罷了。不過有個叫陳仲微的斗膽上書批評賈似道幾句,說:“失襄之罪,君相當分受其責。誤國者回護恥敗的局勢而不敢議,當國者昧於安危之機而不後悔。只有君相幡然改悟,天下事還可爲。”結果惹惱賈似道,被貶走了。
  襄陽之戰對蒙元與南宋雙方都具有重要意義。勝利的一方發現南宋朝廷的腐朽沒落已經不可救藥,從中看到滅宋的希望,而失敗的一方不僅沿長江一線及以南的防守從此處於極其被動的勢態,而且民心士氣大受挫折,南宋王朝也從此按啓了千日(三年)倒計時。正如元大臣阿爾哈雅所言:“荊、襄自古用武之地,漢水上流已爲我有,順流長驅,宋必可平。”攻陷襄陽之後,忽必烈任命降將呂文煥爲襄陽大都督,而此人向來熟知南宋沿長江一線的防務,且那裏的守將許多是呂文煥的舊部或熟人,結果等次年元軍循漢水進長江,擁有“戰艦萬艘”的南宋“淮西制置使”夏貴便被打的潰不成軍,只領300多艘戰船率先向東逃竄,隨即要塞陽邏堡也被拿下,漢陽、鄂州等地的守將先後投降,餘者不是戰敗就是望風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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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腐敗,率先垂範
  西元1270年正當襄陽軍民拼死抵抗蒙古軍已有兩年的時候,賈似道卻悠閒地置身風景如畫的葛嶺,繼續過著腐敗荒淫的生活。葛嶺位於都城臨安郊區,賈似道在那裏大興土木,建起私家別墅供自己享受,還請道士在那裏供奉起自己的塑像,所謂的“半閑堂”、“養樂圃”都是賈似道的傑作。賈似道不僅在葛嶺別墅聚衆賭博,而且把宮女小葉等人以及許多美貌的妓女和尼姑充作小妾日夜“做愛”。賈似道不僅身邊妻妾、妓女成群,根本消受不完,而且還頗有醋意,嚴禁她們紅杏出牆。有一名侍妾因爲誇獎在西湖上泛舟的兩個男子是俊美的少年,賈似道就立刻叫人砍下了她的人頭,裝在盒子裏拿給其他侍妾觀看。他還禁止別人窺視自己的別墅,即使是六親也不認。有一天,賈似道的一個侍妾的哥哥來看妹妹,當他站在賈家別墅門口向裏張望,似要進入的時候,正巧被“姐夫”賈似道撞上,“姐夫”一怒之下,命人將這位“舅哥”綁起來扔進火裏活活燒死了。賈似道酷愛鬥蟋蟀,還曾專門寫了一本《蟋蟀經》(一說爲《促織經》)講述自己養蟋蟀和鬥蟋蟀的經驗。此書據傳還是我國古代乃至世界第一部關於蟋蟀的專著。一日他又與群妾一起趴在地上鬥蟋蟀,身邊有個狐朋狗友開玩笑逗他說:“此軍國重事耶?”賈似道還很喜歡寶器,特命廖瑩中專爲自己鑒定搜羅到手的古銅器、字畫及各種金玉珍寶,並建“多寶閣”收藏,而且每天都要登閣把玩這些寶貝。他不僅喜歡自己的寶貝,而且即使是別人的,只要被他看上眼,照樣索要。他聽說余玠(餘玠,亡於1253年,生前在四川抗蒙中履立戰功)死後殉葬有一條玉帶,便乾脆命人扒開墳頭,硬把玉帶給弄了出來,可見賈似道癡迷寶器到了連死人都不放過的地步。也有不少官員投其所好,主動以此行賄,例如有個叫趙溍的,因爲履次向賈似道獻寶,於1273年四月獲得一頂“沿江制置使”(兼建康留守)的重量級烏紗帽。監察禦史陳文龍後來還批評過趙溍,說他乳臭未乾,何足以擔當重任,請求將他罷免。這惹得賈似道大動肝火,不僅把陳文龍給貶了職,沒幾天又唆使一個叫李可的把他給彈劾掉了。不過這個趙溍還真給賈似道爭氣,在建康留守任上幹了不到兩年,恰逢賈似道被元軍打得沿水路一路敗逃,他則乾脆扔下建康(南京)也逃了。
  賈似道腐敗墮落,而且腐敗的十分霸道。1274年正月,賈似道的老母活到八十多歲死了,賈似道返回老家台州以國葬爲母治喪,全國仿佛死了國母一般,太后以下的皇親國戚和朝中大臣都要家家設祭,有的家把祭台搭到數丈高,爲裝祭品還跌死了好幾個人。度宗皇帝親往祭奠,並賜賈似道水銀、龍腦各五百兩,銀、絹共一萬匹兩,以及6000畝田地。百官也陪著奉喪,不巧操辦儀式那天恰逢大雨磅礴,山洪猛漲,衆人站在水中被大雨淋了一整天,竟沒人敢挪動一步。賈似道把死母安置完畢,便跑到紹興私宅住下不肯回京料理國事,直至同年七月,才在度宗的再三懇請下返回臨安上朝,這時前線戰事早已告急,國家正處於生死存亡之際。
  賈似道把社會風氣搞得烏煙瘴氣,有時還不忘收買輿論。由於學子只能算是朝廷的“候補幹部”,手中沒有什麽實權,平日不過做點兒儒學,象徵性給朝廷提提建議,也不太像多數朝臣那樣患得患失,因此時有學子上書批評朝政,如指責賈似道遊山玩水,大吃大喝,不顧及物價飛漲,社會蕭條。賈似道雖然打擊報復了一些學子,也沒有太好的辦法,不過爲了堵塞“流言”,乾脆對一些學子施以小恩小惠(如增加飲食補助,放寬科場恩例),拉攏這些讀書人。從此,言路愈發斷絕,而賈似道也繼續過著作威作福的日子。
  儘管賈似道窮奢極欲,但是這些榮華富貴最後給他帶來的不過是精神上的空虛。在袒露自己的精神空虛這點上,賈似道也算是有點兒自知自明,在1274年清明前一天,他寫到:“寒食家家插柳枝,留春春亦不多時。人生有酒須當醉,青塚兒孫幾個悲?”其內心深處那種及時行樂卻又無可奈何的頹廢思想昭然若揭。他的物質享受與精神空虛似乎是矛盾的,如果考慮他曾經是個“少落魄,爲遊博,不事操行”的不良少年,並且將他這種頹廢的思想與禍國殃民的所作所爲二者聯繫起來看,那麽後人便不難發現這些東西出現在他身上是很自然的。
外戰外行,一敗雖肝腦塗地
  北邊的蒙古覬覦侵宋良久,尤以賈似道當政以來爲甚,然賈似道素荒廢邊事,朝廷上下也疏於防範。早在1264年,有個叫趙葵的大臣上書提請朝廷加強北方陳邊之事,他說:“老臣出入兵間,備諳此事,願朝廷謹之重之。”不期賈似道見言色變,叱駡趙葵是“敗事者”。
  不僅如此,即使是蒙古大軍壓境襄陽,前方戰事危機之時,賈似道也自有一番對策——封鎖消息,欺上瞞下。1270年某日,皇帝問賈似道說:“襄陽圍已三年,奈何?”他卻回答說:“北兵已退,陛下何從得此言?”可見其瞪眼說瞎話的本領,比起幾年前對付忽必烈的手段——提起褲子不認賬,又進步了一大截。當賈似道得知是一個宮女告知度宗皇帝襄陽仍被圍困的消息時,索性命人把這個可憐的宮女給弄死了。”賈似道就這樣把輿論嚴密控制起來,不讓皇帝知道。還有個官員“不識趣”上了奏章向皇上告急,結果落到賈似道手裏,那個官員立馬被革職了。此後邊事雖日急,再無敢言者。
  襄陽失守之後,元軍對南宋的威脅越發迫在眉睫,賈似道借機成立了“機速房”處理軍務,這樣一則可以獨攬軍事大權,二者可以免除朝臣逼迫自己上前線之虞。不久(1273年五月)度宗下詔說:“不論何人,上書請丞相賈似道上前線督兵,我都不會答應。一切軍務,都要交付機速房處理。”賈似道果然是官場老手,不費吹灰之力就落得個一箭雙雕的結果——既不用上前線冒險,還把權力攥的牢牢的。同年六月,鑒於前線勢態危機,前四川宣撫司參議官張夢發,緊急向朝廷獻三條計策——1、封鎖漢江口岸,2、將荊門的軍隊駐紮于當陽界之玉泉山,3、峽州宜都(湖北宜昌)下游各地,建立起寨子收攏流民,一面駐守一面耕種(“聯置堡寨以保聚流民,且守且耕。”)。賈似道只是草率地把這個極好的建議發到下面的部門(京湖制司)敷衍一下,結果張夢發的建議被否決了。
  1274年七月,只有三十多歲的度宗皇帝病死(諡號爲“端文明武景孝皇帝”,說這個皇上“端文”、“明武”,簡直是莫大的諷刺;“度宗”是他死後被封的“廟號”)。他在位十年,生前與賈似道狼狽爲奸,死後沒多久臨安就易主了,屍骨也被人扒出來丟棄在荒野。史書說他“帝自爲太子,以好內聞;既立,耽於酒色。”賈似道擁立四歲的趙顯做皇帝,這個可憐的黃毛小兒,就這麽稀裏糊塗地成了南宋在臨安的最後一位皇帝。
  “京湖制置使”汪立信曾經給賈似道上書說:“今天下之勢,十去八九,誠上下交修,以迓續天命之幾,重惜分陰以趨事赴功之日也。而乃酣歌深宮,嘯傲湖山,玩歲愒月,緩急倒施,卿士師師非度,百姓郁怨。欲上當天心,俯遂民物,拱揖指揮而折沖萬里,不亦難乎?”一番言語把當今國家的危機數落的一針見血。接著作者又提出解決危機的三種方法:“爲今之計者,其策有三:夫內郡何事乎多兵,宜盡出之江幹以實外禦。算兵帳,見兵可七十余萬人,老弱柔脆,十分汰二,爲選兵五十余萬。而沿江之守則不過七千里,若距百里而屯,屯有守將,十屯爲府,府有總督,其有要害處,輒三倍以兵,無事則泛舟長淮,往來遊徼;有事則東西齊奮,戰守並用,刁鬥相聞,饋餉不絕,互相應援,以爲聯絡之固。選宗親大臣忠良有幹用者,立爲統制,分蒞東、西二府。此上策也。久拘聘使,無益於我,徒使敵得以爲辭,請禮而歸之,許輸歲幣,以緩師期。不二三年,邊遽稍休,籓垣稍固,生兵日增,可戰可守,此中策也。二策果不得行,則銜璧輿櫬之禮,請備以俟!”賈似道看後將書信扔在地上,大罵到:“瞎賊,狂言敢爾!”(汪立信一眼有疾,故賈似道罵他是“瞎賊”),隨即將汪立信罷免了。
  襄陽失陷之後,社稷實際上已經處於危在旦夕的時刻,然而昏庸懦弱的宋室皇帝仍然一味重用賈似道,賈似道也不思悔悟,一意孤行,拒絕一切救亡建策,看來南宋的滅亡可算是“奉天承運”,不可避免了。
  同年九月伯顔指揮水陸元軍會師襄陽,之後以降元的宋將呂文煥和劉整爲先鋒分路並進向南宋王朝發起最後的衝擊(在元軍特別是水軍之中有很多歸附的漢軍)。
  賈似道只好在臨安設立都督府,只是遲遲不敢出兵與元軍對決。元軍日益迫近,鄂州失落,黃州、蘄州、江州、德安、六安等地南宋守將望風而降,在襄陽之戰中表現拙劣的範文虎也在安慶投降,伯顔自領大軍東下,直指臨安。
  南宋鄂州守將投降之後,衆人紛紛上書要求賈似道親自出馬抗元,1275年正月,賈似道實在抗不下去了,這才慌忙抽調各路兵馬,乘戰船北上。不過,促使賈似道挂帥出兵的另一個原因是,他獲知元軍先鋒劉整不久前在無爲城下因疾猝亡,因爲他很怕劉整,書載:“初,賈似道畏劉整,不敢出師,及聞其死,喜曰:‘吾得天助矣!’乃上表出師,抽諸路精兵十三萬以行。”
  以都督身份出征的賈似道著實氣派,戰船首尾相接綿延達百餘裏,而他本人乘坐的舟船由於過於龐大而擱淺無法拖動,水軍只好給他換船繼續前進,二月至蕪湖一帶,與夏貴部會合。夏貴一見賈似道,便從袖中抽出一張字條,上寫“宋曆三百二十年”,言下之意是說宋朝歷時已經320年,如今也該滅亡了,咱們可要悠著點兒,別太玩兒命。賈似道心照不宣,點頭默許。
  賈似道原本就對作戰一竅不通,根本不敢與元軍開戰;到蕪湖之後,便立即迫不及待地要與元軍議和,還給對方主帥伯顔送去荔枝、柑橘以溜鬚拍馬,拉攏關係。他故伎重演,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稱臣納幣來退元軍。由於賈似道以前曾有過提起褲子不認帳的記錄(按今天的時髦話叫“信用記錄不良”),因此元軍主帥伯顔拒絕議和,並繼續將大軍開進至安慶和池州一帶,池州知州望風而逃,城降。
  把主要希望寄託在求和上的賈似道,只好退而被動應戰,把七萬精兵交給孫虎臣統領布于池州下游的丁家洲,讓夏貴領戰船2500艘陳列江面,自己則領後軍停泊在魯港(安徽蕪湖南)。雖然從戰船、武器裝備與人數上說,宋軍並非處於絕對劣勢,但是他們的將領早已被驍勇的元軍嚇破了膽,甚至未經正式交手便有抱頭鼠竄的了。元軍水陸並進裹脅而來,對孫虎臣部上來就是一頓炮轟,孫虎臣的先鋒官姜才剛與元軍交手,主將孫虎臣便迫不及待地跳到一葉輕舟上準備逃跑,手下士卒一見齊聲高喊:“主帥逃跑了。”七萬精兵於是就做鳥獸狀散了,孫本人逃到魯港投賈似道。而夏貴則乾脆臨陣不戰即調頭逃竄,並向賈似道報告說:“彼衆我寡,勢不支矣!”賈似道趕緊鳴鑼退兵(其實鳴不鳴鑼也沒什麽區別)。宋軍一敗塗地,除了被殺的,落水溺亡者不計其數,由賈似道帶來的船舶、武器裝備及輜重等家當,也被元軍搶奪的一乾二淨。賈似道一口氣跑到一個名喚珠金沙的江段才停下,連忙叫手下把孫虎臣和夏貴找來,連夜緊急召開“作戰失敗經驗總結會”。且看會議記錄——孫虎臣手撫胸口哭著說:“當兵的沒有一個肯賣力的。”夏貴則比較老道,微笑著說:“我可是與元軍血戰來阻擋他們的。”賈似道問到:“現在可怎麽是好?”夏貴回答說:“咱們的人連苦膽都被嚇破了,你讓我拿什麽去打仗啊?你還是逃到揚州招集潰散的士兵,然後跑到海上去迎接接皇上,你們一起從海上跑出去躲一躲,而我則拼掉性命也要死守淮西。”會議一結束,賈似道和孫虎臣乘小船狼狽逃往揚州;夏貴乘舟去往他處(不過後來他也沒有“死守淮西”,而於次年正月望風歸附元軍了)。等天一亮,賈似道看見敗退下來沿岸潰逃的宋兵,趕忙叫人上岸舉起旗子召集衆人,竟然沒有一個宋兵回應,甚至還有破口大駡賈似道的。
  經此一戰,南宋水、陸軍主力損失殆盡,賈似道可謂罪大惡極。
  逃到揚州的賈似道根本不想重整旗鼓抵抗元軍,卻上書朝廷要與皇上一道從海上逃跑。
  這時元軍又派人前來責問賈似道當年扣押郝經的不義之舉,他怕的要命,便立即派人把這位被拘押了十幾年的使者,從真州送回元營了。
賈似道的末日
  賈似道兵敗,南宋政治中心門戶洞開,元軍主力水陸齊下,趙宋王朝滅亡指日可待。在這種情況下,朝中衆人要求懲處賈似道。原來依附賈似道的樞密使陳宜中,見他氣數已盡,便來了個牆倒衆人推,上書請求處死賈似道。不過代理主政的太皇太后謝道清這時還念念不忘賈似道“勤勞三朝”,只罷去了他的“平章”和“都督”官銜,降任“醴泉觀使”。由於不滿於對賈似道處罰太輕,1275年七月,有學子、台諫等紛紛要求殺賈似道,謝道清仍不允。這時,賈似道也送來奏表乞求活命,並將失敗的責任一股腦推給了孫虎臣和夏貴,朝廷便給他降官三級,命令揚州守將李庭芝派人把賈似道從水路護送回紹興私宅,給他死去的母親繼續守喪。
  賈似道起先賴在揚州不走,後來因爲朝廷催促、責問的很緊,他不得不離開揚州去紹興。但是這時的賈似道已然臭名遠揚,衆人避之唯恐不及,就連紹興的地方官也怕沾著晦氣,乾脆對他來個“閉城不納”,朝廷只好讓他去投婺州(浙江金華),然而婺州也不歡迎他,同樣給他吃了閉門羹,他又轉往建甯(福建建甌)。有大臣請求斬賈似道以正法,還羅列了他“僥、訐、貪、淫、褊、驕、吝、專、忍、謬”十大罪狀,謝道清還是不允。大臣翁合見機進言說:“建甯是朱熹講授儒家理學的地方,即使是三尺孩童也明事理,那裏的人聽到賈似道的名字都會嘔吐,更別說親眼看見他了,因此應將他流放到荒遠之地”於是朝廷這才查抄了賈似道的家宅,並派人監押他,發往嶺南做高州團練副使。
  會稽的地方官鄭虎臣,因爲父親曾經受到過賈似道的處罰,便主動請求承擔押送任務,以便伺機報復。此時,賈似道雖然謫居建寧仍不忘享樂,身邊還帶有幾十個侍妾供自己消遣,不過鄭虎臣一到,就把這些女子悉數趕走,只給他留下兩名最漂亮的侍妾。
  押送賈似道啓程之後,鄭虎臣又讓人揭去賈似道乘坐的轎子的頂蓋,讓他“暴行秋日中”,並讓轎夫用方言小曲辱駡賈似道,把個賈似道給戲謔的苦不堪言。某日,一行人來到一座古寺,看見牆上題有早年被發配路經此地的吳潛的手書,這個吳潛當年正是被賈似道給迫害致死的。鄭虎臣借機挖苦賈似道說:“賈團練,當年吳丞相是因爲什麽來到這裏的啊?”賈似道尷尬的無言以對。還有一小段插曲也是無巧不成書。當賈似道一行走到泉州的洛陽橋時,正好碰上11年前被他刺字流放漳州的臨安學子葉李,結束流放生活返還路過這裏。葉李也挺幽默的,不但沒有掌他的嘴巴,還把他領到客舍落座,並贈詩一首,賈似道趕緊接過題贈鞠躬致謝。
  然而,賈似道兵敗魯港,使江山社稷指日可亡,如今淪落到連喪家犬都不如的地步,卻仍不思認罪悔改。這一年八月他爲自己的(最後一個)生日寫下《建本醮青詞》,爲自己鳴冤叫屈,還厚顔無恥地表揚自己爲人正派,有功於國家。
  九月,賈似道一行走水路至南劍州(福建南平)。俯視水質清澈的黯淡灘,鄭虎臣想讓賈似道來個自己了斷,提醒說:“水清甚,何不死於此?”賈似道哪里捨得自己的身家性命,答道:“太后許我不死。”就這樣他們過了黯淡灘。鄭虎臣一路上羞辱賈似道,並時常找機會讓他吃苦頭。到漳州後賈似道做了一個惡夢,這時他預感自己陽壽已然不多。
  他們離開漳州城剛剛南行五裏到木綿庵又停了下來,賈似道自忖必死,就服了大量冰片企圖自殺,不料他吃下冰片後上吐下瀉頻繁如廁,一時不死。鄭虎臣本來就對賈似道恨之入骨,於是說到:“吾爲天下殺似道,雖死何憾!”說著索性就在廁所裏把他給結果了。賈似道一生爲人行事卑鄙而肮髒,死在這裏也算是死得其所。
  鄭虎臣本人由於擅殺朝廷命官,次年被南逃的陳宜中關進福州大獄後死在了那裏;另有說法是,鄭虎臣帶著從賈似道身上搶奪的財寶躲避到潮州,成爲那裏的鄭氏鼻祖。
結束語
  賈似道死後不久,臨安城裏那些“讀聖賢書”的臣子幾乎跑光了(“接踵宵遁”),以至“朝中爲之蕭然”。次年正月一次升朝,文官只來了六個,二月太皇太后就領著南宋最後一位小皇帝向元軍納表稱臣了。臨安也被新朝改名杭州,名字沿用至今。
  賈似道在南宋末年的出現也絕非是偶然的,因爲彼時這個政權全身已經佈滿毒瘤,賈似道只是這些爲數衆多的毒瘤的一個典型的代表。這個毒瘤的作用不過好比有人在一個病入膏肓的懦夫的項背上推了最後一把。
  歷史永遠是一面鏡子,後人則從鏡子裏面窺視過去,從鏡子外面鞭策現實;最後,感謝賈似道爲後人撐起這面700多年的鏡子!


轉載於北京山海文化企划苑研究中心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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