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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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轉貼】 筆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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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家書
爸、媽︰ 你們好﹗
   出國一年多,一直沒有給你們寫過信,你們發來的幾封郵件我看了很多遍,你們那種推心置腹,將我當作朋友並以交心的口氣讓我很感動,但同時也讓我無所適從,所以我一直沒有回信,我實在不知該如何下筆又從何說起,每次通電話的時候我也是敷敷衍衍,草草了事,似乎無話可說,但,這不代表我不記掛你們。


  我今年春節不回家了,原因已經在電話中講清楚了,這裡就不再多說了。只是,以後我還回不回的得了家,都難說得很。因為我遇到一件事情,一件很奇怪,難以置信事情。這也是寫這封電子郵件的原因。我知道你們聽到後一定會笑我,笑我怎麼還沒有長大;你們也許還會罵我,罵我又在撒謊,找了如此一個荒謬的理由兩年不回家在外面逍遙。但是,我要說,請你們相信你們的兒子一次,儘管他很不成器,自小就愛扯謊,到這麼大也還不大懂事,也請你們相信我、你們唯一的兒子。這一次,我絕對沒有撒謊。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發自肺腑的。


  
> 我被鬼上身了。


 是的,我被鬼上身了。我可以想像你們看到這裡時的訝異表情,或者會不屑地哈哈大笑為這是一個玩笑,說不定你們還會乾脆把這封電子郵件關掉,不耐煩看這種無聊的東西。然而,事實上即使在寫這幾個字的時候,我也感到一種無名的恐怖盤踞著我的心。
 你們知道以前的我是決不相信神鬼之說的。我一直相信科學才是這個世界的根本,神鬼之說只是虛妄的無稽之談,並且和科學是完全矛盾的對立。我想這也是絕大多數人的想法。但現下,我的看法完全改變了。我親身經歷的事情使我無法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確實是有幽靈存在。
 事情要從一月底說起。


  你們知道,我在電話中也說過,一月我和來自北京的朋友,謝文,搬進了公寓裡。但詳情我一直沒有跟你們說過。
 
 事實上那幢房子並不是公寓,而是獨立的平房。而且包括周遭七、八幢房子都是一模一樣的格式。據說這裡以前曾是個度假村,後來大約是度假村生意不行了,就改為公寓對外招租房客。房子坐落在一座小山腳下,山叫雷山,位於市郊,是一個房介公司介紹的房子。至於房東,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那位房東,一共有七八套這樣的房子,卻只有我們一戶居住,房子外表普普通通,每一套裡面都是兩室一廳,帶廚房洗手間家具,唯一的特別之處是整個房子都是純木架構,這大概因為它之前是度假村吧。我們住在最東邊的那套,那是那幢房子最好的一套,因為可以看到遠處的海邊景色,我和那位北京朋友謝文,以及我們各自的女朋友各住一間臥室,
 
  是的,我們同居在那裡,這事兒一直瞞著你們,不好意思給你們說起,不過現在跟你們說也已經沒差了,因為我已經跟那個女孩子分手了,她叫小怡,廣東人, 儘管那裡離大學不近,但我們還是決定在此定居。一來是看上便宜的價格,另一個原因是環境幽靜。屋前屋後都是草叢和樹木,背後山上有非常茂盛的樹林,道路兩旁也整齊的並排聳立著一棵棵大樹,夾雜著各色說不出名字的花。再加上遠離市區人煙稀少,這裡的的環境其實是好得不能再好了,連空氣都是那種濕潤的草木泥土特有的清新味。
 
 但是這只是先前的印象,現下我卻寧願將那些樹連根拔起,一把火將這些花花草草燒個乾淨﹗


 在白天,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這裡環境確實是好。但一到晚上就只剩下陰冷和潮濕,剛開始,我還以為是木質的牆壁易受潮且不擋風。現下,我才明白,這根本就不是原因,這個地方也並根本不是環境幽靜,空氣中也並不是濕潤清新,而是--陰氣重﹗
 
  陰氣重﹗我後來才發覺,那種濕潤的草木泥土味其實根本就是一股腥味。是的,是血的味道﹗我現下就能感到帶血的空氣將我團團圍住,緊緊地裹著我不放,黏著我的每一寸皮膚。還有一股一股帶有血腥味的陰風不斷從窗戶縫隙間流進來,從門縫下爬進來,甚至從牆壁和天花板滲進來,再一層又一層地貼在我背上,穿過衣服纖維之間的間隙透進來,我渾身都在起雞皮疙瘩,。房門外面有一個發黑的風鈴,已經看不出是多久之前的了。一起風,便敲打撞擊長短不一的鈴發出清脆的聲音。但現下鈴上長滿了紅褐色的鏽斑,一有風吹過,發出的聲音也是乾謁刺耳,如刀刮骨磨齒一樣令人心驚肉跳。
  對了,還有件東西,一件異常恐怖的東西--鏡子﹗兩個臥室各有一面一模一樣的鏡子,帶有暗紅色的鏡框。矩形的鏡子很古怪地被豎著懸掛在床頭正上方。後來當我們發現這個鏡子不僅是有點古怪而充滿邪異、想把它們取下來時,才發現這鏡子竟是鑲嵌在牆壁裡的。
 
 事情從第一天搬進來就很不對勁。


  那天傍晚我們剛把行李搬進來,每個人都很興奮。於是我們決定一起開車外出購買些菜蔬肉蛋、日常用品之類。謝文家庭條件很好,居然搞來一輛車,據他說是他爸爸在這裡的生意伙伴借給他的。雖然這輛豐田佳美很有點破舊,但我們依然很高興,因為在同學中我還沒有看見有誰玩車的。我依然非常清晰地記得,當謝文說︰"我要先去加油……"的時候,我忽然聽到一陣很溫柔的貓叫聲,"喵,喵喵……"聲音不大,甚至可以說很溫柔。我們四人面面相窺,因為我們沒有寵物,而貓聲卻近在咫尺,似乎就在屋裡,偏偏卻看不見﹗
 然而,當時我們根本就沒有在意。只有薇莉,謝文的女朋友,一個成天嘻嘻哈哈的女孩子淡淡說了一句"那裡來的野貓"。我還想起了以前我們家那只白貓,給他們隨口聊了幾句。現下回想起來,當時若是一定要找,並非就一定找不到那只該死的貓﹗只不過,話說回來,即便找到了也不見得會對後來發生的事情有什麼幫助,說不定還會讓噩夢提前開始。



  頭兩個星期都過得很是開心,早上大家都坐謝文的車去上課,下午一起回家,順路買菜;兩個女孩子負責煮菜洗碗,我和謝文則打掃房間,抹窗理柜,又把各種家具挪來盤去,找一個最舒適的搭配;又申請電話線,上網帳號,衛星電視;購置新家具……大約是大家才搬了家頗為興奮的緣故,雖然那段時間忙得不也樂乎,但也甚為平和融洽,頭一天出現的古怪的貓叫聲也一直再未出現,我們也早淡忘了。現下回想起來,那段日子簡直就是天堂的生活。


  只可惜好景不長,日子一久,新鮮感就消失了。日子逐漸開始平淡乏味起來。原來覺得興奮愉快的事現下看來平淡無奇。爸媽,記得小時侯你們說我沒有恆心沒有毅力,做事虎頭蛇尾,常常半途而廢。我發現不僅我是這樣,我認識的絕大多數人也是這樣。現在我才終於明白,這個毛病原來是如此的要命﹗


 無聊和空虛越來越嚴重,到後來我們發現即便是四個人在一起也很難打發時間。當撲克玩膩了,麻將打膩了,電視看膩了,網也上膩了之後,每天晚飯後我們四個人便圍在餐桌旁大眼瞪小眼,絞盡腦汁去想一個所謂的"娛樂節目"。那天就是這樣,我清清楚楚地記得,2002111日,星期五,我們便這樣圍在一片野狼籍的餐桌旁。



  "來玩筆仙吧?"
  現下想起來,這個提議真是無聊至極愚蠢透頂的想法,然而當時我們卻躍躍欲試。不,準確地說,是我和謝文。
  "筆仙?怎麼玩兒?"我和謝文都聽說過,但又不知道細節。兩個女孩子膽小,不敢玩,我和謝文又不知道怎樣玩。
  "哈,筆仙?勸你們最好不要玩那個,還是玩點其他的吧。"薇莉表示了反對意見,"如果玩了就有你們兩個的苦頭吃嘍。"她的神情永遠象在開玩笑。
  "不要玩那種東西﹗"小怡表態道,"很邪的。而且聽說那是真的﹗"
  "聽說?嘿嘿,不信不信,"我連連搖頭,一臉訕笑,謝文也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膛︰"哪有什麼筆仙筆鬼的?我就不信這個邪﹗我只知道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信仰依靠的只有我自己。"
 "對、對,"我也乘機起哄,"有鬼麼?現個身來給我看看。"
  小怡在一旁冷冷地""了一聲,剛才我才跟她為了醬油用完沒有及時去買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惡吵一架,看來她還沒有消氣︰"鬼現身?鬼要真的現身了我看你跑都跑不及。"
  "不試試怎麼知道?"
  "哼,不要怪我沒有給你講清楚哦,筆仙可是'邪靈'﹗一請出來就會上你的身的。"
  小怡似乎想嚇我。





  "上身有什麼很壞的後果嗎?"謝文問道。
 "當然有啦。被上身的人會很倒霉很倒霉的,一直都會霉運不斷。而且一旦上了身,就很難再離去。我以前有個同學就是不信,去試了一試,結果差點把命都丟了。他可是那種很老實很老實從來不說謊的人。那都是真的﹗"
  我仰天打了個哈哈,根本就不相信︰"從來不說謊?恐怕只有死人能做到吧?"
  謝文點點頭︰"我也不相信,不妨來試一試,反正坐著也是坐著。"
 
  噩夢就是這樣開始的。正好兩個女孩子知道怎麼玩。於是我和謝文分坐餐桌兩側,各自伸出右手重疊起來,兩個虎口相交處留下一個小孔;又插一支筆進小孔裡去,夾緊,筆尖垂直的點在餐桌上預備好的一張紙。
  "然後呢?"我全然不知大禍即將臨頭,依然在嬉皮笑臉。為了嚇唬兩個女孩子,我和謝文不僅把燈關上,還字餐桌四周各點上一根蠟燭。
 "然後就輕聲地念︰'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一直到筆仙來。如果筆仙來了,筆就會自動在紙上畫一個圈。"
  "來了又怎麼樣?"
> "來了後你們就可以問他問題,如果是肯定的回答,筆就會在紙上畫圈。圈越是圓,這個筆仙越是靈,也就……越邪﹗"小怡的聲音有點顫抖,我好笑地瞄了一眼,她緊緊地抓著薇莉的手。薇莉說︰"完了以後要記得把筆仙請走。" "怎麼請走。"
  "就說︰'謝謝筆仙,請慢走。'"
 一切照做。開始的時候我和謝文將筆夾得緊緊的,不要說畫圈,就是在紙上動一下都不可能。但時間一久,兩個人都累了,兩只手失去了力量的平衡,筆就開始動起來。於是筆開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動氣來,在紙上留下一條條不規則的線段。但我和謝文還不覺得怎麼樣,口中仍然念念有詞︰"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依然沒有任何筆仙出現的跡象,只是兩個人的手因為累而開始抖動,紙上的線條開始彎彎曲曲起來。
  忽然我感到謝文的手不再做任何抖動,而是異常鎮定地以一股我無法掌握的力量推著我的手似乎有意要在紙上推一個圈出來。





  霎時間我停住口中的念詞,詫異地抬起頭,卻發現謝文正睜大了眼睛瞪著我﹗
  便在此刻,一陣風從屋外猛然刮過,呼嘯著刮過嗚嗚作響的房屋,風中隱約夾雜著另外一種聲音。我側耳細聽,終於聽到了︰"喵嗷--喵嗷--"是貓叫聲﹗聲音遠遠地傳來,似乎是從背後山上傳出的。遙遙聽去,貓聲似乎極其淒厲慘烈。
 我忽然感到一陣害怕,一股冷流從腳底升起,貼著我的皮膚往上升起直至發梢,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回頭看看兩個女孩子,她們已經嚇得抱作一團,眼睛卻死死地盯著我手中的筆。
  筆﹗我忙回過眼來,筆已經在紙上畫了一個圈。一個圓得不能再圓的,正圓的圓圈。
  我聽見兩個女孩子的聲音在一旁顫抖︰"來了,來了……"
  謝文比我鎮定些,他先開口問道︰"你是不是筆仙?"
  筆開始在第一個圈的旁邊慢慢地運動,慢慢地,不可思議地畫出第二個圈,和第一個圓圈一模一樣大小﹗
  然而我竟還心存懷疑,開口以試一試的心情問了一個實驗性的問題︰"我是不是女的?"
  筆在紙上亂走亂畫,卻絕無任何畫圈的跡象。於是我又開口問道︰"剛才那是不是貓叫聲?"
  筆慢慢地從紙中央滑動到我的左側。我感到謝文手中的力量忽然鬆了,象是在引導我的手推出一個圈來。但不知是什麼念頭使我放棄了和謝文的配合,也許是害怕吧?我故意將手鬆開,不,是兩個人的手不約而同同時鬆開,筆"啪嗒"一聲跌落在那個未完成的圈上。
 
  我和謝文各自點上一支煙,我用懷疑的眼光打量著他,因為我認定是他在作怪,推著、或者引導我的手畫圈。但他卻一直盯著桌面上的紙。紙上兩個正圓的圓圈在明亮燈光的照耀下,夾雜在紛亂毫無緒的線條中顯得異常清晰打眼。四個人都默然良久,終於,謝文開口對我說道︰"你覺得怎麼樣?"
  我看著他,沒有馬上回答,因為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也不敢將我的懷疑直接說出來。不料謝文卻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在推你的手畫圈?或者我故意放鬆引導你推著我的手畫圈?"他一彈煙灰,嘴角挑起一絲諷刺的微笑。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輾轉難眠。儘管謝文說出的話跟我的感受一模一樣,但我並不完全相信他。因為他也有可能做完戲後故意說出那些話讓我相信他。但如果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嚇唬兩個女孩子?還是想嚇唬我?為什麼?但如果確實不是他,那……





 直到第二天背著兩個女孩子,謝文的一句話才徹底打消我對他的懷疑︰"我知道你懷疑我,但你想想,我當著我女朋友的面說不相信有所謂的筆仙,也就不相信筆會自動畫圈,如果自己裝神弄鬼畫圈出來,豈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很沒面子?"
  "對,"我點頭稱是,"不該懷疑你的。"
  "沒關係,這是難免的,"他擺擺手,"事實上我也懷疑過你,但你也當著你的女朋友說了那些話。我甚至還想過是你們三人早就商量好的圈套,開個玩笑作弄我一下。但太不現實了,我了解你們。當然也有可能是我們三人商量著來作弄你,但你覺得我會到現下都還不承認嗎?"
  確實不會。我了解謝文,他不是那麼不夠朋友的人。"那麼那兩個圈……"
 "那兩個圈完全是巧合罷了。"謝文自信地說,"兩個人的手不可能力量完全相等,力量不平衡,筆就會自己走動畫出線條來,畫圈只不過是畫線的一種特殊的形式,巧合罷了。不用擔心,"他拍拍我的肩,似乎看出我的心有餘悸,"我決不相信什麼筆仙筆鬼的,也不信會有什麼倒霉事。事情就此結束了。"
  "那,那貓叫聲呢?我們第一天搬來就有的貓叫聲,昨天晚上又聽到了。"
  "山上的野貓吧,沒什麼。"
  儘管謝文的話很有道理很有說服力,但我還是不能完全排除"筆仙"的可能性。謝文又象個沒事人一樣有說有笑,只是絕口不再提這件事。兩個女孩子則事不管己,毫無所謂,全把那天發生的事當作一個調劑無聊生活的小小刺激。似乎最膽小的人是我,只有我一個人還心裡發毛,時刻擔心著小怡所說的"倒霉事"的發生。這是因為那股推著我的手畫圈的力量和淒厲慘烈的貓叫聲是那麼的清晰,已經深深刻在我的腦海裡。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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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在此感謝總版主與伊莉亞

[ 本文最後由 水鏡明君 於 07-9-1 09:43 A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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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仙2

然而,第二天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第三天也沒有。一個星期都這樣安安穩穩平平淡淡,或者說無聊地過了。我逐漸相信了謝文的推斷,以為事情就此結束了。卻不知,事情其實還沒有真正的開始。
  住了一段時間,房屋的不足之處慢慢顯露出來了。我前面說過,這裡環境很好,大樹成蔭。這也帶來的相應壞處,就是背陰潮濕,缺少日照。洗的衣服晾在外面總是要好幾天才乾,而且不是晒乾而是風乾的。所以衣服上總有股說不出的臭味。另一個是衛生間的抽水馬桶壞了,一直不停的漏水,一直發出"呲呲"的加水聲,於是我們不得不關掉水龍頭,每次用時再打開加水。爸,媽,這些我好像都在電話中說起過吧?
 
  那天正是請筆仙整整一周之後。我們一行四人從一家卡拉OK廳出來,這是我們新近找到的娛樂模式。所以這天四個人都是興致勃勃,玩得很是開心。四個人有說有笑地走到有昏暗燈光的地下停車場,一股涼意迎面襲來。小怡挽著我沖我嘲笑道︰"今天是你們召鬼之後七天整哦。據說如果召的是厲鬼的話都是要過七天才現身的。"
  "是麼?"
  "是啊。今天晚上我可不敢跟你睡一起了。"
  旁邊薇莉也訕笑道︰"對、對,今天晚上我跟小怡睡。讓你們兩個色鬼睡一起。"
  就在這時,謝文忽然""的一聲。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我隱約看見一只貓的身影,蹲在謝文的汽車引擎蓋上。兩只翠綠的貓眼在昏暗中閃爍不定。見我們一來,貓矮身一竄消失在黑暗中。
  "怎麼啦?"小怡不解地看著我。
  "貓。一只黑貓蹲坐在謝文的汽車上,剛才。你沒看見嗎?"
  "沒啊?有貓嗎?"小怡瞪大眼睛。
  我和謝文對望一眼,看著他的目光我心裡咯  一下。
  "有貓嗎?你有看見嗎?"小怡鬆開挽著我的手,回頭問薇莉。薇莉也瞪大眼睛︰"沒有啊,我什麼都沒有看見。"
  "什麼都沒有看見?怎麼可能?﹗"我激動地驚叫道。兩個女孩子大約是被我的樣子嚇住了,緊緊地站到一起,還手拉手。
  末了,謝文嘆了口氣︰"好了好了,"他看著我的眼睛,"沒什麼貓。我們嚇你們玩兒的。"說罷將鑰匙拋給我,道︰"我累了,你代我開罷。"





  毫無疑問,謝文所說的話只是安慰兩個女孩子的,而且,並沒有多大效果。一路上四人都沈默無語,直到快到家了,氣氛才有所緩和。小怡和薇莉開始在後座嘰嘰咕咕,我和謝文也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眼皮越來越重,看看車上的鐘已快三點,大家大概是困得來連害怕都忘了。
  眼看已經拐進家的小路,這時已經在半閉著眼打盹的謝文忽然大叫一聲︰"看著﹗"汽車前面大約五米處有一只貓,漆黑的貓,正蹲在路中央,兩只碧綠的眼睛迎著車燈發出邪異的光。剎車已經來不及了,我猛地往左一打方向盤,汽車所有的重量加上慣性全部壓在右前胎上,汽車開始側滑。一聲""的劇響從車底傳來,壓住了後面兩個女孩子的驚叫聲。右前胎爆了﹗我猛然想起汽車雜誌上看過的救生技巧,連忙將方向盤往左打死,希望慣性能夠因此減緩下來。
  然而速度太快,且路上充滿了潮濕的露水,汽車開始打轉。我放棄了做任何動作,只是看著四周不斷盤旋、飛速而過的景物。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施加在我身上,我知道它比我強大得多,我無法抗拒它,於是只好聽天由命。也許是我正確的處理動作,汽車很快停止了打轉,但依然往前側滑。猛然間汽車右側抬了起來,車內四人都齊聲發出一聲驚叫。汽車右側抬起四、五十度,接著力道盡了,猛然墜了回去,發出""的一聲悶響,終於停住不動了。我雙手死死地抓住方向盤,渾身大汗淋漓。謝文也是滿臉蠟黃、驚魂未定的樣子。小怡和薇莉沖下車在路邊吐了起來。
 下車後我的大腦裡轉著千百個念頭,一會兒後悔自己為什麼開那麼快,一會兒又覺得開車出事很丟面子。然而,我根本就沒有想到事情的嚴重性。但話說回來,這其實根本也不算什麼。和後面發生的事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我和謝文各自點上一支煙鎮定神經。"看見了?"謝文問。"看見了,一只黑貓。感覺上和剛才泊車場裡那只,是同一只。"我猛地噴出一口煙。
  "這回你們看到沒有?"待兩個女孩子鎮定下來,謝文開口問道。但小怡和薇莉只是瞪大眼睛。"貓,黑貓﹗"我咆哮起來,"剛才之所以出事都是因為站在路中央的那只該死的貓﹗你們怎麼會沒看見?﹗"
  "你凶什麼?"小怡忽然大聲道,"自己開車沒水準還怪什麼貓?那裡有貓?我們怎麼都沒看見?"  
  "行了,行了。事情已經過了,四個人都完好無損沒有受傷就好了。"謝文打斷我們的爭吵,俯身檢查車的情況。左前胎上有一道一尺來長的裂口,在裂口邊緣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因為爆胎前的高溫而出現的類似燒灼的痕跡。我蹲下體來摸摸還燙手的車胎,想說幾句抱歉的話,卻不知說什麼好。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謝文埋頭看著車胎喃喃自語,我不得不解釋︰"當時那只貓在前面,我的第一個回應只能是避開……"
  "不是這個﹗"謝文打斷道,"我也看見了那只貓。但是,為什麼車胎會爆?"
  "因為速度太快壓力太大……"
  "不對。你想想看。我記得當時你是往左打方向盤,汽車的全部力量應該是都壓在右前胎上。要爆胎也應該爆右前胎才對,怎麼左前胎會爆的?"
  是啊﹗怎麼會這樣?我茫然無語。忽然,我想起一件讓我不寒而栗的事。謝文也忽然回應過來,似乎是在同一時間我們都想到了這件事,這件極為恐怖的事。
  "你記不記得,剛才泊車場裡那只貓坐在那裡?"
  我打了個哆嗦︰"好像是,左前胎上方。"
  "沒錯。我也記得是左邊靠近天線。"
  "什麼左邊?"薇莉走過來,她臉色比剛才稍微好看了點。
  "剛才在地下泊車場裡,那只你們沒有看到的貓……"說道這裡我不由哽住,因為我又聽見那慘烈的貓叫聲︰"喵嗷--喵嗷--"就從背後的雷山上傳來。謝文瞪大眼睛看著我,一顆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鬢角滑了下來,毫無疑問他也聽到了。但小怡和薇莉卻又是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謝文給我打了個眼色,示意我不要告訴兩個女孩子更多的東西。





  我心中隱隱有種第六感,覺得大禍即將臨頭,然而我卻是絕對的無能為力。這種感覺和坐在失控的汽車裡的感覺一模一樣。"也許是才經歷過車禍的緣故吧。"我這樣自我安慰。然而,這種感覺一直纏繞著我直到現下,我敘述這件事的時候。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擺脫它,也許,永遠不能。
  那天夜裡我就沉侵在這種惶恐之中。我在床上儘可能輕地翻來覆去,生怕吵醒旁邊的小怡。但最後我卻發覺原來她竟也沒有睡著。
  "怎麼?還沒睡嗎?"我問。
  "恩,睡不著。"她輕聲哼道,"我,我好怕。"
  "怕什麼?"
  "不知道。"
  我嘿了一聲,無話可說。因為我也害怕,且也不知道到底應該怕什麼。最後我伸手摟緊她。"別怕,有我在。"她聽話地倦在我懷裡,手腳卻冰涼一片。末了,她說︰"我怕的,就是你。"
  出乎意料的是,這天夜裡沒有更多的事發生,第二天也沒有。一切都似乎歸於平靜,看來又是一個平平淡淡的星期。第二天我陪謝文去換了個胎,路上我們討論了一下前一晚發生的事情。最後我們兩人一致同意那是只山上的野貓作怪。我們更多的是在慶幸事情發生在深夜,路上沒有其它車輛行人。










  爸媽,看到這裡你們一定也會發覺事情絕不是那麼簡單。後來發生的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我和謝文不過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事實上我們在談論這件事的時候都在迴避一個問題。即為什麼該爆的右前胎沒有爆,而貓坐過其上方的左前胎卻爆了?我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是我覺得無法解釋,或者答案太可怕了無法接受。想來謝文也是如此吧。
  若是事情都發生在另一個與我毫不相乾的人身上的話,我也許會將答案脫口而出︰
  那只貓是惡魔的化身。
 
 
  這一周卻不是完全平靜地度過。我和小怡之間了點狀況。小怡開始對我忽冷忽熱,讓我捉摸不定。即使偶有笑臉,也似乎是在為絕大多數時間中的冷淡做補償。兩人單獨相處,竟一種逢場作戲的感覺。薇莉和謝文之間似乎也出了點問題。從表面上看,薇莉象沒事人一樣,依然成天嘻嘻哈哈;謝文也看不出什麼,只是抽煙比平時多了一倍。謝文跟我私下聊起,說不要看薇莉在大家聚在一起的時候嘻嘻哈哈跟沒事一樣,跟謝文單獨相處的時候收起笑臉變成另一個人。我這才猛然想起似乎每次小怡跟我強顏歡笑也是在四人相處的時候。
 兩個女孩子似乎不約而同地作戲給另外兩個人看。爸媽,你們都是過來人,出現了這些事意味著什麼你們不會想不到吧?
 
  這天正是離請筆仙十四天,離上次爆胎整整一個星期。又是週末,吃完晚飯四人又無所事事。我和謝文玩兒早就玩兒膩了的線上遊戲,兩個女孩子自關在房裡嘰嘰咕咕。終於,謝文忍不住了︰"去兜風吧。"他關上電腦。兩個女孩子不願出去,於是我和謝文開車出去漫無目的瞎溜達。天正下著大雨,滴滴雨水在車燈前面飛速劃過,異常清晰。我和謝文都默默無語,不用說我們也心知肚明對方的心思,都在回憶上星期的可怕經歷。謝文吸取上回的教訓,將行車速率控制在四五十碼,一路上倒也相安無事。路過一家雜貨店,謝文下車買煙,我坐在車裡看見一旁的一家寵物店門上貼著一張白紙,昏暗的街燈下看不真切,但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個""字。於是我將上身探出窗外,但見其上寫著︰"廉售奶貓,純黑,二十元一只,七只一共只要一百元。"
  "還記得那只黑貓嗎?"謝文回來時我問道。
  "恩,怎麼?"
  "剛才那家寵物店打折賣黑貓,一共七只,很便宜呢。"
  "是麼?多半是家貓被強奸後留下的野種,被主人賤賣的。"謝文玩笑道。於是話匣子打開了。我們邊走邊聊,話題漸漸扯到上周那只神祕的黑貓。
  "你說,為什麼泊車場裡那只貓會坐在咱們汽車的引擎蓋上?"我問。
  "不知道,"謝文搖搖頭,"也許是因為貓喜歡溫暖的地方罷。熄掉的引擎會往外散熱,引擎蓋上比其它地方暖和一些。"
  "那,泊車場那只貓和後來路上那只貓是同一只嗎?"
  "按理說不應該是。但憑直覺感覺是的。你注意那只貓的眼睛沒有?"
  "唔,碧綠的,很醒目。"
  說到這時車內的燈忽然亮了起來。"你開燈乾嘛?"我奇怪道。"沒有啊。"謝文瞪大眼睛,"天,門都關著的,燈怎麼會自己亮?""不是你開的是誰開的?"
  "絕對沒有﹗"謝文申辯道,"我沒事開燈乾什麼?再說燈開關在那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碰過嗎?"
  確實如此,開關在頭頂,燈的旁邊。我看了一下,是掛在開門檔上的,就是說只有開門的時候燈才會亮。"線路問題吧?"我伸手想關掉它,燈卻在我的手觸碰到開關的一瞬間之前自動熄滅,但不是普通的熄滅,而是慢慢地、由亮轉暗地逐漸熄滅。我扭頭瞪著謝文,他也看著我。
  "車燈開關是掛在開門檔上的。"我顫聲道。"--"的一聲,謝文一甩盤子靠邊一個急剎,我可以看見他額頭上的汗珠。
  "開門檔?"他問。
  "開門檔。"
  "就是說……"
  "是的。"
  我完全能理解謝文沒有說完的話。掛在開門檔上的車燈自動亮起又熄滅,唯一合理的解釋是車門在我們都無知覺的情況下打開又關上。恍惚間我彷彿看到一只黑手趁我和謝文談笑之際慢慢地拉開車門,坐進車來,又緩緩將車門拉上……我下意識的猛一回頭。





  後座上並沒有什麼異常的東西,至少我看不出來。座位還是座位,安全帶散亂地盤在一起,後座後面的玻璃窗依然明亮透徹,我可以看到淅瀝的雨水被剎車燈染成紅色。一滴一滴,暗紅,帶著閃光的雨。這更讓我害怕。"回……回家吧。"我顫聲道。
  重新上路後謝文開得更加的慎重,但卻一言不發。我也默默瞪著左右搖擺的雨刮器發愣。小小的車廂裡彌漫著一股緊張氣氛,是不可名狀的恐怖。我幾次想開口打破沈默,卻又不知說什麼好。我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難道小怡說的七天之後的事情是真的?難道我們今天又會遇到……遇到什麼?不敢再想下去。
  "那只貓﹗"謝文忽然開口,嚇了我好一大跳。
  "什麼?"我問,"那只貓怎麼了?"張眼四望,並沒有貓的影子。
  "瞧你緊張的。"他訕笑著看了我一眼,我也發覺自己好像太神經質了,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想說什麼?"
  "我是說上個星期的事。那應該是兩只貓,湊巧長得一樣罷了。如果是一只貓的話它怎麼可能從泊車場跟我們到家,還趕在我們前面。貓不會有汽車跑得快吧?"
  "當然,普通貓是這樣。別的就難說得很了。"
  "行了行了,不要再自己嚇自己了。你說那是只貓會不會是剛才那七只小黑貓的老爸?"
  "呵,"我想開個玩笑讓自己放鬆下來,"說不定現下我們屁股後面正跟著七只黑貓呢。"說完就發現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而且心裡還開始發毛。於是我連忙大聲岔開話題︰"那只貓當然也可能一只跟著我們,它可以跟著,恩,扒在我們汽車上。"越說越不對勁。我神經質的回頭一看。一團黑影晃進我的視界,我拼命睜大眼睛想看清楚,
  因為我不相信那是真的。
  一只黑貓,正扒在後窗外。黑色的大尾巴豎得筆直,上面蓬鬆的毛垂下來而顯得上粗下細,象一個黑色的感嘆號。被雨水淋濕毛呈一根根的尖針,我可以清晰地看見雨水一滴滴從針尖上滑落。它兩只陰綠色的眼睛正發出凶狠的光,瞪著我。我感到自己扯緊的眼角在抖動。
 汽車一個急剎--毫無疑問謝文也從倒車鏡裡看到了這一幕--貓被慣性直甩出去,我可以聽見貓在車頂棚上的滾動,尖銳的貓爪在車頂上刮出刺耳的聲音︰"--",從後至前,由遠到近,好像直接刮在我頭皮上一樣毛骨悚然。伴隨著"喵嗷--"一聲怪叫,貓被斜斜地甩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兩圈就消失在黑暗的雨裡。
  我驚魂未定地看著謝文,他也看著我,到這個時候說什麼都多餘了。"回家﹗快回家﹗"
  我們那時還不知道,其實回不回家已經不再重要了。
 
  汽車開出幾米就停住。"怎麼了?"我問,生怕謝文說出一句"車壞了"之類的話。謝文的嘴唇蠕動幾下,沒有說話。"你他媽的怎麼了?快說話﹗"我急道。
  "你看,這是那裡?"謝文回頭看著我。
待續

[ 本文最後由 水鏡明君 於 07-9-1 09:46 A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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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仙3

這條街上沒有路燈。筆直的,略帶往下傾斜的通向前方,盡頭是一片黑暗,連汽車的遠光燈也無法企及。兩旁很整齊對稱的排列著兩排大樹,樹枝交錯在我們頭頂。正是落葉的時候,一些落光了葉的樹枝象一只只枯手包圍著我們,剩下的殘葉也隨著大雨慢慢飄落,只是在黑暗的大雨雷根本就分辨不出是什麼樹。這是一條我們從來沒有走過的路。
  我們迷路了。
  謝文又慢慢地向前開。這是最好的辦法,我默默想道,與其在這裡坐以待斃不如往前走走試運氣。但很快我就推翻了這個理論。因為越往前走氣氛越是怪異。我隱約看見大樹的背後似乎有房屋,但又模糊一片,而且沒有看見任何有燈光的跡象。走了大概有五六分鐘,謝文就不敢再往前了。他把車停下來,我聽見樹上不知名的果實落在車棚頂上"噠噠"作響。
  "迷路了。"謝文嘆了口氣,"你身上帶有地圖嗎?"
  "沒。我忘帶手機了。你出來有帶嗎?實在不行就找警察吧?"
  "沒有,我那裡想得到要帶手機的?怎麼辦?你看是不是我們一起下車去問路,或者找電話?車上有把雨傘。"
  我看看窗外的漆黑,實在股不起勇氣下車到一片黑暗中去。"我、我來開車試試?"我提議道。兩個人都不敢下車,於是就在車上擠作一團,推推攘攘。好不容易把座位換過來,剛一坐定,就聽見"  "的一聲門響,似乎是一團不太堅硬的東西落在汽車上。貓﹗我和謝文同時回頭一看,一團漆黑的影子在後窗玻璃外一閃而過。我感到心裡抽了一下。"走走﹗快走﹗等什麼?"謝文大聲喊道。







  我猛地一踩油門,兩只前輪打滑"吱--",一躍而去。我加起油門一陣狂沖,兩邊的樹影不斷的往後退,直到被扯成一個個飛速而過的模糊影子,然而我卻看不到一星半點要到路的盡頭的跡象。謝文叫道︰"慢點慢點﹗你找死啊?﹗"我清醒過來,連忙將一百五六的行車速率慢慢放下來,這才發現自己一身冷汗,連方向盤不知什麼時候也變得濕漉漉的。
  "不要開那麼快﹗"謝文惱怒地壓低聲音,"除非你想今天死在這裡。但也不要停下來,邊走邊找路﹗"我連連點頭,兀自往倒車鏡看了一眼,還好,沒有貓。"別看後面,後面交由我處理。開你的車。"謝文釘上一句,大概是察覺到我的眼光。
  我稍微冷靜一點,又開了一段路,注意到這條路上居然還有不少岔路。我不敢貿然進去,但大路卻越走越長,彷彿永遠沒有盡頭,兩旁的大樹也毫無變化。我心中又開始發毛了。"現下,往那裡走?還走下去?"又過一個岔路口,我開口問。謝文沒吱聲,點了支煙遞給我,自己又點一支。"下一個路口轉進去。"他噴一團煙,"咦?那是什麼。"
  前面一棵大樹橫在路中央,道路到此完全中斷,無法再往往前走。但我依然可以看見路在樹的身下筆直地向前延伸,傾斜向下,似乎永遠沒有盡頭。越過這棵樹道路的兩邊依然還是一排排的大樹。但我們已經不能再向前了。我感到一把毛刷子慢慢地刷在我的心裡。
  "往回走﹗"謝文用帶有命令的口氣說,"原路返回。"我早就沒了主意,就按他的話做。但我心中隱隱有種第六感,今天我們要走出這個地方是千難萬難了。
  果然,走了不到十分鐘,第六感靈驗了。前面有一棵同樣的大樹擋住了去路,不,是來路。問"我們來時為什麼沒有"這種蠢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走岔路吧?"我提議
  道。謝文卻忽然"哧"的笑了出來,接著又鐵青著臉不啃聲。
  "怎麼了?"我奇怪他居然還笑得出來。他指了指我面前的儀表盤,油燈亮了。
  "怎麼辦?下車嗎?"我問道,他卻搖搖頭︰"不要,下車步行,只怕……"
  又是"  "的一聲,我們猛然回頭,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後窗外面一片空曠,只有雨水和黑暗的路。只見尾燈將後面的景物都映得血紅。
  我心有餘悸地側過頭看看謝文,他也慢慢地回過頭來,張嘴想說什麼,然而我卻只聽見他發出一聲淒厲的大叫︰"喵嗷--"
  不是他,是貓﹗黑貓赫然出現下前面的擋風玻璃上﹗正張牙舞爪地趴在玻璃上面。我感到全身汗毛都豎立起來。一陣寒意直從腳尖直透上來。
  "喵嗷--"黑貓豎起一只爪子按在玻璃上,似乎在示威。謝文大吼一聲"滾--",用力地在玻璃上擊了一拳,又不停地作出攻擊的動作,希望能夠將貓嚇退。我也幫忙拼命按喇叭。不料貓並沒有被嚇跑,"  --"它發出憤怒的聲音,全身被雨水濕透的毛一排排豎起,猶如一排排黑色的牙齒。它瘋狂地伸出爪子,兩只前爪拼命地抓著擋風玻璃,刮出"吱--吱--"的聲音。瘋狂的景象讓我戰栗不已,我忽然想到--它想破窗而入﹗
  這恐怖的念頭徹底將我嚇呆了。我口中不停地大喊大叫"別讓它進來",手在車內小小的空間裡抓狂地亂舞。謝文也好不到那裡去。混亂中不知誰的手碰到雨刮器,雨刮器堅定有力地劃出兩道弧型,將黑貓掃了個跟斗。黑貓在引擎蓋上滾了兩圈,翻身下車,就此消失了。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黑貓的來無影去無綜讓我不敢相信這這一切。只有依然不緊不慢左右搖擺的兩只雨刮器可以證明剛才的事情。我驚魂未定,兩手扶著方向盤直喘粗氣。直到謝文說︰"快走﹗走岔路﹗" 又是一陣狂沖,我絲毫不理會油箱裡面還有多少油,也不理會下雨路滑容易出事,謝文居然也任由我亂沖亂闖。"他大概是已經放棄了吧?還是想最後賭一把?小怡在乾什麼?怎麼路兩邊的樹和剛才一模一樣?我們在那裡?為什麼路旁沒有房子?前面還有樹攔路怎麼辦?油還有多少?要不要在車裡過一夜等天亮了在走?這條路為什麼是往上走的爬坡路……"我腦海裡閃過無數個念頭,但我絲毫沒有減慢速度,毫不猶豫地左沖右轉,見彎就拐,左轉、右轉再左轉--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我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到了家門口的路上﹗我長舒一口氣,抹一把臉,臉上手上全是汗水。
 在車庫停好車,我欲趕快下車沖回溫暖舒適的家裡,一直沒有吭聲的謝文卻把我按住了︰"今天的事千萬不要跟兩個女人講。"我表示同意,他又道︰"剛才你開車回來的時候,我發現了一件極為恐怖的事情﹗"我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看著他,他眼睛裡全是血絲。
 "你一定奇怪我為什麼一路上沒有話吧,"他沙啞著聲音說,"告訴你吧,那是因為我被嚇得根本就不敢說話了。"
  "什、什麼事?"我被他的樣子嚇住了,下意識地看看後窗,沒有貓,什麼也沒有。
  "不是貓﹗"他知道我在看什麼,"是剛才,那條一直往下走的路,你說會通向那裡?"
  "我……不知道。"我拒絕自己去想。
  "那兩棵倒了的樹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算啦,別去想了。我們不是好好回來了嘛?"
  "不對﹗"他大聲打斷我,"我們沒有'好好的'回來﹗"
  "什麼意思?"
  "看來你真的不知道。"謝文嘆了口氣,"剛才你開車的樣子很古怪。而且,剛才,你記不記得你最後三個彎是怎麼轉的?"
  "最後三個彎?好像是左……然後轉右……"
  "是左轉,右轉,再左轉。"
  對﹗我想起來了。因為害怕老在一個地方打轉,我是左右轉彎交替著來的。尤其是最後一個拐彎給我印象深刻,很急的九十度左拐彎--天啊﹗我張大嘴,又下意識地用手將嘴按住。我以為我要大聲驚叫出來,但實際上我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我們住的房子是在一條死胡同的盡頭,背後是雷山。這條街卻不是一條直路,而是有一個拐彎,一個向右的轉彎。也就是說,我們若是開車回家的話最後一次轉動方向盤一定是向右轉,不可能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性存在。但事實上,我最後一次轉動方向盤卻是向左﹗
 
  明白了吧﹗最後一個彎拐左的唯一解釋,就是我們是從背後雷山中穿出來﹗我們回家的
  那條路根本就不存在﹗







  正如謝文預料的一樣,接下來便又是一周平靜的日子,沒有任何特別的事情發生。但是我和謝文卻是在焦躁和不安中度過。我已經完全相信每隔七天之後的一次大難。謝文也開始相信我們似乎是被某種神祕力量所乾擾。"但我還是覺得筆仙的說法不大可靠。"他說。
  他是一個很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我問他有沒有更好的解釋,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現下有很多事情暫時還不能找到科學的解釋。但是,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眼睛裡惶恐。在那一瞬間我了解到其實他已經開始動搖了,只是口頭上還不承認而已。這更加深了我的恐懼,因為少了個堅實的精神依靠。
  我每天都惶惶忽忽,隨時感到頭重腳輕,心中只是盤算著還有多少天又該到可怖的星期五。這種感覺,很象一個知道自己還能活多少天的人計算自己的死亡到來。這並不是一個愉快的感覺。我在看著一天又一天厄運的日子將要臨近的時候,甚至希望噩夢提前到來,等待必然要發生的恐怖事情無疑是一種折磨。
  小怡察覺到了我的不正常,她問我是不是病了,我只能報以苦笑。由於並沒有把上個星期的事情告訴兩個女孩子,而且她們那天晚上也沒有遇見什麼古怪的事情。所以對於她們來說差不多半個月都是平平安安過的,她們也差不多快要忘了請筆仙和後來的怪事。只有薇莉偶爾還笑嘻嘻地玩笑道︰"小心嘍,被筆仙上了身是很不容易再脫身的。"我和謝文瞠目結舌,無言以對。近來煙是越抽越凶了,兩個人一天要買三盒煙才夠。我說︰"等這件事過了咱們是不是該戒煙了?"謝文苦笑。我知道他的意思--這件事我們過得去嗎?






  小怡還是對我時冷時熱的。她找了份咖啡館的侍應工,每天晚上從六點半做到十點半。頭兩天我還開謝文的車去接送,後來一不好意思老麻煩謝文,二來也確實離家不遠,走路也就十五分鐘,也就懶得去了。薇莉悄悄對我透露咖啡館裡有個男的在追小怡,為此我很是苦惱。謝文安慰我說︰"一切隨緣吧。"
 眨眼間就到了請筆仙後整整第三個七天。這天下午我和謝文商議了良久,都覺得最好那裡都不要去,就在家待著。吃完晚飯,我把我的電腦搬到謝文的房間,兩人開始對決CS。薇莉自在一旁聽音樂看書。因為前一天晚上就沒有睡好,一直在懸心吊膽今天會發生什麼事,所以我其實沒有什麼玩遊戲的興致,但為了不掃謝文的興還是強打起精神陪他一直殺到九點。最後我實在困得頭都抬不起了,於是打了個招呼自個兒回房睡覺。
  頭一沾枕頭,倦意頓時充滿全身。半夢半醒間想到今天畢竟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心中一寬,便睡著了。
  做了很多夢,很混亂,好像是把小怡帶回家來看爸媽你們二老。在夢裡我家居然還在十年前住的那個小院子裡。我們家養的那只白貓還在。小怡過來對我說︰"白貓不見了﹗"我走到天井,打開水缸蓋子,白貓的尸體便浮在水面上。不知為什麼,所有人都說是我殺的白貓,我也莫名其妙認為是我自己殺的,心裡還又是後悔又是內疚的,難過得很。直到小怡悄悄告訴我︰"是我殺的﹗"





  我猛然驚醒,發現小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正好好地睡在我身旁。我伸手摟住她,她乖乖地倦縮在我懷裡,只是手腳一如既往的一片冰涼。困意又上來了。
  閉上眼睛,夢居然接著。小怡說不要給別人說好不好,我說好。小怡又說她不是有意的,我說我相信。她說她殺貓是因為貓想殺她,我笑了……
  有點冷,我睜開眼睛,窗戶沒關好,冷風從窗戶縫隙間灌了進來。我想起身關窗,身體卻留戀溫暖舒適的被窩。閉上眼睛,夢又接著來了。
  小怡從水缸中撈起死貓。不,她在殺貓﹗她為什麼要殺一只死了的貓?她在演示給我看﹗
  她用手死死地扼住貓的脖子。她居然笑了。在這一瞬間我驚訝地發現原來她不是小怡。冷風又在吹頭。我虛開眼,看見小怡衣冠整齊地站在窗邊,月光從窗外射進來,在她身上鑲上一層慘白色的邊。她想乾什麼?我努力地看,還是看不清她的臉。但我知道她在看我,盯著我看。風又從視窗吹進來,吹得她的白色長裙飄來蕩去,她不是從來不穿裙子的麼?
  我猛然坐起身來,發覺原來是個夢。窗邊沒有人,只有風刮著白色半開的窗帘不斷晃動。月光將晃動的窗帘投在牆上,呈一個巨大的不斷晃動的半透明影子。我這才發現枕邊沒有人,小怡不見了。"上廁所吧。"我這樣想道,躺下想繼續睡,卻再也睡不著了。
  看看表,已是凌晨一點。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好一陣,奇怪的是睡意全無。再看一次表,一點半,小怡還沒有回來。
  我心裡微覺奇怪,起身去衛生間,沒人。於是推開謝文的房門,明晃晃的燈光頓時刺得我睜不開眼。
  "醒了?"謝文問道,他還在電腦旁上網。小怡正和薇莉坐在床邊說話,只是我見我進來就不說了。我盯著小怡,她並沒有穿古怪的長裙,也不是睡衣,而是整整齊齊地穿著襯衫和牛仔褲。我覺得她看著我的眼神有點奇怪,於是我問︰"你怎麼不睡了?""我?"小怡瞪大眼睛,"你睡昏了?我什麼時候有睡過?我下班回來就一直在這邊待著。"
  謝文和薇莉都點頭,一股寒意瞬時貫穿我全身。
  那個站在窗邊的人影也許是夢,但那個睡在我懷裡的女人呢?那絕對不是夢,我敢肯定,我記得""冰涼的手腳。如果不夢,那會是誰?
  我腦海裡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就在這時,衛生間裡忽然傳來"轟轟"的沖水聲,我被嚇了一跳,才回應過來是抽水馬桶的聲音。又不對了﹗前面我說過,抽水馬桶壞了,一直在不停的漏水。所以我們一直都把水龍頭關掉,要用的時候再打開沖水。我剛才還進過衛生間,我敢打賭那時抽水馬桶水管的水龍頭是關著的。難道是有誰將它打開了?是誰?我打了個哆嗦,回頭看看屋中三人,每人都瞪大眼睛。謝文的臉色更是蠟黃。"你剛才上廁所忘關開關了吧?"他向
  我使了個眼色,我只好點頭,但一句話也不敢說。
  兩個女孩子嚇得趕緊用被子蓋住全身,擠作一團,怎麼也不起來。小怡對我說︰"今天不敢跟你睡。你們兩個睡。"





  沒奈何,我和謝文在房間裡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最後一直等到廁所裡沒了聲息才是互相壯著膽子出去了。兩人硬著頭皮到廁所裡檢查以下,一切正常,水龍頭是關著的。"也許是水龍頭壞了?"謝文說。
  就在這時,我聽見"喵嗷--"一聲。貓叫聲﹗貓聲清晰響亮,赫然是從我的房間裡發出的﹗謝文一躍而起,沖了過去,我也緊隨其後。推開門,一團陰影在那扇沒關好的窗戶邊上一閃就不見了。謝文一個箭步搶了上去。





  直到現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瞬間我會扭頭看另一面牆上的鏡子。但在當時我確實是這樣做的。這個無意識的動作讓我第一次真正見到了可以讓我魂飛魄散的東西。當謝文飛身掠過那面鏡子的時候,我竟然看見鏡子裡飛掠過兩個人影﹗
> 那是個黑色的影子,和謝文靠得很近,幾乎是貼在他的背上。似乎是個男人的影子。
  "就是那只黑貓﹗"謝文倚在窗台上說,"一下子就不見了,該死的東西。"
  "謝文……"我顫聲道。"什麼?"他回過身來。
  我吞口唾沫,鎮定了下自己的情緒,慢慢將剛才看到的事告訴他,又將剛才怪夢裡的白衣女人告訴他。他臉色陰晴不定,不停的抽煙。
  "記得嗎,"聽完我的敘述,謝文緩緩道,"上個星期的今天,我們迷路,你開車回來的時候,我說過你開車的樣子有點怪。"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提這個,但依稀有點印象︰"所以怎麼樣?"
  "不是怪﹗是……是……"他居然說不出來,這不象他。
  "是什麼?"
  "當時,我坐在你身邊,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他深吸一口氣,"是被你嚇的﹗當時,你一邊開,一邊,一邊在笑﹗"
  笑﹗我覺得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當時給你說這話是想試探你的口氣,"謝文繼續道,"但你竟然完全不知道。從那時侯,我就覺得鬼上身的說法--"
  "我被鬼上身了?﹗"我脫口而出。
  "當時我本來想問你笑什麼,但後來發現你笑得很不對勁。你笑得,怎麼說呢,象女人的笑,有幾下子甚至還'咯咯咯咯'地笑出聲來,那不是你,是另一個女人的聲音……"
  "別……別說了。"我不敢再聽下去。
  "聽我說完﹗"謝文使勁擺擺手,"後來轉進岔路後,你沒有再笑了,反而臉上呈出一種恨恨的憤怒表情。你開得有一百五六的速度,有好幾次我都以為你要沖出路邊,因為我根本就看不見那裡有路那裡沒有。但你卻開得很熟,象是你以前走過很多遍一樣,在黑暗中也能找到路。"
  "我絕對沒有走過,天地良心……"
  "沒人說''走過﹗還有,那只貓﹗那幾次出現的黑貓毫無疑問是同一只﹗問題就在那只貓身上﹗你當時說得很對,它想進車來﹗它為什麼要進車來?"
  "它想……殺我們?"
  "不可能﹗它連雨刮器都對付不了,怎麼可能傷害得了你我?還有那條路,那條兩旁全是大樹,筆直向下老長的路。照理說那麼長一條在地圖上應該找得到的,但我翻遍了地圖,根本就沒有﹗這兩天我還瞞著你們自己一個人出去找,找附近的人問,根本沒有人聽說過那樣一條路。至於後來你開車回來的路更是不可能存在的……"
  "不、不會是黃泉路吧……"我低聲道。
  "唉,"謝文嘆道,"看來你還是沒有聽懂。就算是黃泉路,那棵阻止我們再向前的大樹又說明什麼?我們暫時死不了?其實說這麼多也沒什麼用,你當時自己沒有察覺的笑容已經就能夠說明一切了。"
  "說明什麼?"
  "鬼上身﹗鬼上身是真的。加上今天發生的事情,足以證明我們都被鬼上身了。鏡子裡的黑衣男鬼多半就是跟著我的。而那個不知是夢裡的還真的白衣女鬼就是跟著你的。"
  "那……我……我還跟她睡……"我感到胃在收縮,很噁心,想吐。我連忙轉移自己的思路︰"那廁所裡的馬桶自動抽水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我現下還沒有想到。"謝文搖搖頭,"我在想你的怪夢裡那只死貓。"
  "那只白貓?有什麼?"
  謝文沈默無語,看來他還沒想清楚。最後,他緩緩道︰"不管怎樣,看來鬼上身確實是真的,"他一臉慘笑,"現下的問題是怎麼辦?"
  能怎麼辦?
  夜靜得可怕。謝文將窗戶關得嚴嚴實實,將窗帘完全拉開。










  月光從窗戶裡傾斜出來,將屋外大樹的陰影投在牆上。叉開的樹枝象一只只張開的惡魔的利爪。我和謝文就這樣坐在惡魔的利爪中,等著天明到來。
  我半臥在床上,又開始打盹。亂七八糟的夢又接踵而至。忽然我感到謝文用手肘碰我,我猛然驚醒。"聽﹗"謝文悄聲說道。我側耳細聽,彷彿是旁邊房間裡小怡和薇莉的聲音。不對,是另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並不清晰,忽遠忽近,似乎在我們房間內,又似乎遠遠的在後面山上。再仔細聽,卻一個字都聽不懂,也許說的是一種我不懂的語言?忽然間一個男人的聲音冒出來,我不由打了個冷戰,看看謝文,他正在低頭細聽。
  兩個聲音都很激動,好像在爭吵著什麼。我仍然一個字都聽不懂,想繼續分辨聲源,還是聽不出。過了一會兒,聲音消失了,萬籟俱寂。
  我等著聲音出現,但什麼也沒有。良久,謝文說︰"不要將這些告訴了兩個女孩子,"他臉色鐵青,面無表情,"睡吧。如果有什麼事,順其自然好了。唉。"





  我想也只能如此,於是閉上眼睛。





 依然象上幾次一樣,空白的六天沒有任何事情發生。我和謝文商定,平時四人在一起的時候絕口不提此事,各人該乾什麼乾什麼。白天我們照樣上課,放學回家後也一如既往的無聊。我感到小怡和我說話的時間大為減少,有時幾乎是整天整天的不跟我說話。私下裡我把這種情況告訴謝文,想不到他也為同樣的事情困饒著。謝文說走一步算一步,我想也是。謝文似乎心事重重的,電腦也不玩了,每天都一個人悶在房裡,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麼。甚至跟他說薇莉或者小怡的事情的時候他也是心不在焉的。唉,其實我還不是差不多。
  天氣是越變越壞,成天非陰即雨。洗的衣服怎麼也乾不了,好不容易乾了,也有怪味,說不出的臭味,穿在身上很不舒服。重洗一次,味道更重,最後味道濃到我都快作嘔了。於是只好大用香水。
  爸媽,我記得這段時間你們在電話裡懷疑我是不是出事了,老說我有事情隱瞞著沒講出來。現下你們該知道為什麼我老在電話中支支吾吾了吧。即使我當時將這些事講出來,你們會相信嗎?退一萬步說,即便是你們相信了,除了增加兩個人的擔心外,對事情又能有什麼幫助呢?










  這一個星期我每天都生活在陰影的籠罩下,看到什麼都在懷疑。就連路邊一只不相乾的貓也可以把我嚇得半死。我和謝文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也是互相乾瞪著眼抽悶煙,無話可說。偶然聊起剛開始的那幾天短暫的快樂時光不禁又悔又恨--為什麼要去玩那個筆仙?﹗話題一扯到後來接踵而來的怪事,我都故意岔開話題,不願意回想那恐怖的一幕幕。是的,是不敢。我不再奢望事情有好轉,有哪一個星期沒有貓也沒有什麼怪事發生,也不敢奢求突然一天所有事情全部消失不再複來。只要事情不再變得更壞我就很滿足了。
  我仔細想了一下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情,如果每次出事都是象上兩回一樣有驚無險,對我們不構成任何實際上的影響的話,那麼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無非每個星期一個固定時間碰上點怪事,就當每個星期都定時看一部免費的立體恐怖電影好了。偶爾有興致高的時候我還對謝文戲言︰"說不定再過幾個星期我們都習慣了這種生活,膽子越練越大。"他搖頭苦笑。現下回想起來,我不過是在試圖安慰欺騙自己而已。
  事情比我想像來得快得多。





 又到了整七之數,這是第四個星期五。晚上,謝文和薇莉各用一台電腦上網,我則抱了本小說坐在他們的床上,只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儘管我和謝文都口中不提,但我們心知肚明今晚又將是一個難熬之夜。我心不在焉地翻著書頁,滿腦都是過去幾周以來的怪事。筆在紙上畫的圓圈,尖叫著的黑貓趴在擋風玻璃上,窗戶旁邊的白衣女人,跟在謝文後面的黑色影子……
  心驚肉跳地挨到晚上十點半,一切都很平靜正常,暫時沒有事情發生。但我知道表面的平靜只是假象而已,十點半之後到第二天早上天明之前才是最危險的時間。
  這時小怡來電話,說是今天客人特別多,太累了不想等公車,要我去接她。
  "怎麼辦?"我關上電話,把謝文從房間裡叫出來,避開薇莉問。他偏頭想了一會兒,
  "去﹗反正在家裡和開車外出一樣都出過事,出不出去已經沒什麼要緊的了。"
  "你,去嗎?"我遲疑道。儘管只有五分鐘車程,但我想到要一個人開車在黑漆漆的夜裡不禁有些膽怯。
  "我想,每一次出事我們都在一起,是不是分開會好一點?"謝文盯著我的眼睛說,"我覺得不妨試試,即使情況變得壞,與現下這種情況相比也不見得能壞到那裡去。"

[ 本文最後由 水鏡明君 於 07-9-1 10:15 A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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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仙4








  我默然頷首,正想隨便閑聊幾句自己鼓氣壯膽,薇莉推開門出來︰"是不是要去接小怡啊?好啊好啊我也去。在家裡好悶﹗"她笑著道。不知為什麼,我最近越發覺得她的笑容很虛偽,很做作,象是專門笑給人看一樣。
  謝文看著我苦笑︰"好吧好吧,大家都一起去"他轉身回房間去收拾。
  等了半晌,還不見謝文出來,我便推門進去。只見謝文坐在斷了電的電腦顯示幕前,愣愣地盯著顯示幕出神。"怎麼啦?"我奇道。
  謝文霍然跳起來,回頭望著我。他的臉竟然扭曲得我幾乎都認不出來﹗但在我還沒來得及驚叫便馬上恢復正常,"沒什麼,走吧。"他側身經過我,額頭上的汗水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我回頭,看見薇莉站在門旁,正睜著好奇的眼睛打量著我們。
  "還是你來開車。"謝文將鑰匙扔給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怕他開著開著鬼上身突然不會開車,要是出了車禍問題就嚴重了。我儘管開車也出過事,但第一次爆胎時我還有正確的技術處理動作,何況爆胎也不是我的責任。第二次儘管可能是被鬼上了身,但開車還沒有忘。





  一路無話。接到小怡後,她只淡淡地跟我說了句謝謝,就坐在後面和薇莉開始嘰嘰咕咕。我忽然感到憤憤不平起來。為什麼會這樣?以前一直是好好的,一直是情濃意蜜、卿卿我我的。怎麼會這樣?﹗
  都是因為那只天殺的貓﹗我恨恨地想道。
  如果沒有那只貓,那現下該是多麼美好的生活呵。
  就是那只貓﹗
  我忽然有種衝動,要殺了那只貓﹗殺了那只貓,所有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殺了那只貓,所有的一切都將過去,小怡就會跟我和好如初的。要是那只黑貓現下就出現我的面前,我一定會毫不手軟地殺了它﹗我想。
  謝文全然沒有留意我心情的變化。他還不時地回頭跟後面兩個女孩子搭兩句。為什麼?難道我在你的心中連謝文的地位也不如嗎?我心裡這樣對小怡說道。對﹗就是那只貓﹗我要殺了它﹗
  那三人忽然爆發出笑聲,小怡清脆的聲音還在笑聲中繼續,似乎在講什麼趣事。但我連一個字都沒有聽到。我感到心象是被壓在一塊滾燙的鐵板下,煎熬著。
  殺了它﹗一定要殺了它﹗第一次就因為避開它而爆胎的。我為什麼要避開它?如果當時就撞死它,那裡還有後面的事情?要它還敢出現下車前,就開車撞死它好了。要是在車後?就掛倒擋將它碾成肉醬﹗對,就這麼辦﹗我熱切地四下搜索著黑貓的蹤跡。謝文察覺行車速率放慢了,回頭拍拍我的肩,似乎說了一句對就是要開慢點,又回頭跟兩個女孩子說話。我冷冷一笑,他當然不可能知道我的計畫。





  一直走到家門口的路上,也就是第一天出事爆胎的地方。我有種第六感,貓就在那裡,在那裡等著我﹗
  減速,拐彎,打方向盤。果然,那只黑貓出現下路的中央。它蹲坐在地上,兩只碧綠的眼睛在車燈下閃爍不定,發出墳場鬼火一樣的光。
  你死期到了﹗我得意地大叫,一腳猛地將油門踩到底﹗另外三人齊聲發出一聲驚呼,我絲毫不加理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黑貓往右一後竄,躲過了。沒那麼容易﹗我迅速地輕點剎車,往有猛打方向盤,又是一腳油門。黑貓向左一竄,回頭看了一眼。還敢看﹗
  我狂怒了,跟著向左,貓又複向右一竄,往排有大樹的行人穿越道奔去。我連忙跟了過去,再一腳狠狠的油門。伴隨著發動機""的一聲轟鳴,汽車眼看就要追上貓。
> 黑貓瘋狂的向前奔跑逃命,但卻離我越來越近,我甚至已經聞到壓死它後的血的味道,但忽然間它的身體在急速奔跑中不可思議的在空中轉了個彎,閃開前面的一棵大樹。我卻閃避不及了,甚至連剎車都來不及。
 "砰﹗"一聲巨響,汽車直直地撞在大樹上。我的頭被一股大力狠狠地甩向前方,鼻子正好撞在方向盤上。頓時,一股鑽心的疼痛讓我眼皮都抬不起來。我用手摸摸鼻子,鼻子周遭麻木得不象還在臉上一樣,沒有任何感覺。順著往上摸,還好,鼻梁沒變形,只是手馬上就被什麼東西滲濕了,虛眼一看,是鼻血。





  謝文沒什麼事,我的鼻子也沒有什麼大礙,簡單包紮一下止住血就好了。汽車竟然也沒什麼大問題,只是保險杠凹下去一大塊。兩個女孩子卻在鬧脖頸痛。我和謝文連忙把兩個女孩子送去醫院,折騰了半天,才診斷出是肌肉拉傷,沒什麼大問題,休息幾天自己就會好的。
 從醫院出來,四人都默默無語。離醫院泊車場還要步行一段不短的路。我邊走邊為剛才自己瘋狂舉動後悔不已,但沒有人說話提及剛才的事,也沒有人問我那麼瘋狂的原因。
 我察覺到似乎每個人都心懷戒心,對我保持一段距離。謝文看我的眼神和上一回看我瘋狂開車時的眼神一模一樣,我張嘴想解釋,但他向我使了個眼神,我馬上回應過來不能讓兩個女孩子知道內情。我試著挽小怡的手,被她毫不留情地甩開了。





  路過醫院的一處煙囪,一股股白汽從煙囪口慢慢地搖擺晃悠著出來,星光下象一個又一個橫空出世的魔鬼。煙囪下的鍋爐房在嗚嗚作響。透過窗戶可以看見裡面昏暗陳舊的黃色燈光。
  忽然,一陣奇臭透過包紮的棉布直鑽進我鼻孔裡,我頓時想作嘔,偏偏又覺得這味道在那裡聞到過。我回頭看看三人,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捂住鼻孔快步前行。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謝文忽然開口問我,我略感奇怪,因為他剛剛還給我打了眼色不要說話,看來他已經激動得不能自已,終於忍不住了。
  我茫然的看著煙囪,想到了什麼,但說不出來。
  "這是焚尸爐,燒病死了的人,"謝文盡量用平靜的聲音說,但他聲音隨著嘴唇的顫動而顫動,"也燒他們的--衣服﹗"
  瞬時間,我回應過來他在說什麼了﹗我也明白我在那裡聞到過這種怪異的臭味--那是從我們的衣服上﹗焚尸爐裡的臭味竟然和我們衣服上的臭味一模一樣﹗
  那是尸臭﹗
  回到車上,小怡對坐在駕駛座上的謝文說︰"麻煩請你送我去一家最近的旅館。"謝文剛想張嘴說點什麼,但小怡馬上回頭對頭腦一片空白的我說︰"對不起,我們分手了。明天我來取我的東西。不過,"她頓了一下,"衣服是用不著了。"她的眼光冰冷如刀。





  如果說前面發生的事情是有驚無險的話,這回發生的事情就實實在在地影響到了我的現實生活。我相信,前面幾次事情並不是有驚無險,而是後來的鋪墊。那麼這回的事情,會不會是下一回更大的災難的前奏呢?現下看來,答案無疑是肯定的。
  小怡要薇莉陪她住旅館,於是只有我和謝文回家過夜。路上我盡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努力不去想小怡已經離開我這一事實。於是我開口問謝文︰"出門前,我看見你坐在電腦前發愣,一臉被嚇壞了的樣子。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東西?"
  謝文既不回答,也不看我,似乎根本就沒聽見我在說什麼,只默默地開著車。我忽然感到一陣恐懼充滿了我的心。
  直到平安到家,熄了火,謝文才緩緩開口︰"剛才撞車是怎麼回事?你好像想要壓死那只貓,是嗎?你是怎麼想的?"
  我慢慢回憶,將剛才的心理活動告訴他。
  謝文喃喃道︰"沒想到是這樣。看來筆仙跗身還能控制住思惟。"他嘆了口氣︰"其實你不講我也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剛才我不回答你的問題,是因為我不敢。我是怕我也出什麼亂子,要知道我們都是外地來讀書的,要是出了車禍連個收尸的都沒有。"





  背後雷山上又傳來貓叫聲,慘烈淒厲︰"喵嗷--喵嗷--"尖銳的聲音象是刺穿了我的耳膜,直接磨在我的耳聽骨上。我坐在車上一動也不敢動,權當身體不是自己的。
  待貓聲歇過,謝文續道︰"剛才我關上電腦,從顯示幕的反光裡,我看見,我背後,"他吞了口唾沫,"站著一個黑衣男人。他……他的臉只能從顯示幕上看到一半,他的嘴,在笑。"
 我看著他,感到背上有點發冷,我將眼光繞向他的背後,卻什麼也看不到。謝文慘然一笑︰"所以我執意要你開車。因為我知道鬼已經來了,至少已經上我的身了。我就是害怕我開車出事,想不到你也……不過,有一點,我不是想嚇你,但從這幾次發生的事情來看,好像你的情況要比我嚴重些。"
  那夜我們去超市買了數不清的酒,兩人相對大醉一場
第二天小怡和薇莉一起回家拿行李。出乎意料的是,小怡還帶了一個男人來。我痛苦得不能自已,拼命壓抑沖上去將哪個趾高氣揚的家伙按倒在地的衝動.........................................










第二天小怡和薇莉一起回家拿行李。出乎意料的是,小怡還帶了一個男人來。我痛苦得不能自已,拼命壓抑沖上去將哪個趾高氣揚的家伙按倒在地的衝動。不料小怡的一句話讓我啞口無言︰"你不要那樣看著我,這是薇莉的新男朋友。"

  這句話猶如一盆冰水傾頭而下,澆熄了我的怒火。但我知道這對謝文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我回頭看看謝文,他的眼神仍然鎮定自若一如既往,彷彿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只是他的臉色稍微蒼白了些,不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薇莉新的男朋友大搖大擺地跟了進來,居然還在各間屋裡走來走去象參觀一樣。我緊跟著他,眼角瞄著謝文,只要他給一點點示意我就會馬上一腳把這個家伙的腰踢斷。但謝文始終沒有看我,只是冷冷地叉著手,好像整個事情跟他沒有任何關係。薇莉新的男朋友走進臥室,看到床頭上的鏡子,忽然倒抽一口冷氣︰"啊?有沒搞錯啊,你們怎麼會把鏡子掛在這個地方?這個地方掛鏡子可是邪得很啊。一般來說,"他好像想賣弄什麼,"這個位置都是掛些吉祥的東西,即使什麼也不掛也強過掛鏡子。天哪,這間屋也有一扇﹗
  咦?還是鑲在牆上的﹗不得了,大凶啊﹗還不趕快想辦法把鏡子摘下來﹗"他以命令的口吻說道,但看到我眼神之後連忙換上一幅笑臉。"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他訕笑道,"我可是為你們好耶。"又不懷好意地笑道︰"再不聽我的,說不定會遇見更倒霉的事哦。"
  謝文從後面一把拉住我揚起的拳頭,食指點著那家伙的胸口,又向門口一比劃,說了一個字︰"滾﹗"
  一直在一旁收拾行李的薇莉站了起來,小怡扯了她兩下,於是兩人又埋頭收拾行李。謝文自回到沙發上,緊鎖眉頭,盯著牆上的鏡子,好像在思考什麼。一直到走,兩個女孩子始終沒有給我們說一句話,象避瘟神一樣離我們遠遠的。謝文也坐在沙發上沒有再動一下。我注意到,自始自終,他沒有看薇莉一眼。
 我獨自一人送兩個女孩子出門,薇莉瞄了我一眼,提著行李頭也不回地走了,邊走邊扔下一句︰"有什麼了不起?就是看不慣那家伙一臉萬事不驚自以為是的樣子……"
  小怡放下行李,回過頭來,我才猛然發現原來她的眼圈竟然是紅的。
  "我……走了,"她低著頭說,"你自己保重,好好照顧自己……"
  我想說點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開車當心點,"她頓了一下,續道,"這個房子,我看你們最好還是別住下去了。"
  我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她掛著淚珠的臉,她象忽然驚覺一樣偏頭避開,提起行李轉身離去,匆匆走了幾步,又回頭最後看了我一眼︰"走了,拜拜。"
  我目送著他們的汽車遠去,直到臉上的眼淚自行乾了才回屋。
  謝文還是坐在沙發上,好像打算永遠這樣坐下去。他會感到痛苦嗎?我心裡不禁疑問。好像那個一聲招呼不打就跟別的男人跑了的女人和他沒有半點關係。對我來說,儘管小怡已離開,但和薇莉的絕情絕意相比,我心裡好過了很多。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我心裡嘆道。眼光掃落,才發現茶幾上的煙灰缸不知什麼時候滿了。





  從那天以後我和謝文兩人再也沒有去過學校。謝文不知從那裡弄來一大堆書,書名全是"易經""太極""八卦"之類我不大懂的名詞。每天從起床到睡覺謝文就一直埋頭伏案閱讀不綴,還做了老大一本筆記。若是渴了他便喝點自來水,餓了就只吃速食麵,過著足不出戶的生活,我怎麼也看不出他有把女朋友另尋新歡的事放在心上。我也足不出戶,但我是喝酒,有時邊看電視邊喝,有時不看電視也喝。天天喝,時時喝,只除開醉
得不省人事的時候。
  鼻子被撞之後染上了一個毛病,就是不能遇冷,稍微一遇丁點冷就不停地打噴嚏。不過喝酒可以解決這個毛病。這也是我不停喝酒的原因之一。
  偶爾我難得有清醒的時候,謝文便過來和我搭幾句,似乎想跟我討論一下什麼。但他說的大多是他那些書上的東西,我一來基本上聽不懂,二來也沒有什麼興致去鑽研。我只是一心想跟他聊小怡和薇莉的事。兩人話題扯不到一塊去。最後,他只好苦笑著搖頭走開,任由我大醉涂地。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種東西,那叫作無奈。
  又到了這一天,這該是第五個星期五吧。下午我故意將自己灌得酊酩大醉。醒來,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客廳的地毯上。謝文手裡拿著個煙灰缸正坐在我旁邊,眉頭緊鎖地抽著煙。




  我懵懵懂懂,懶得去管他想乾什麼,回頭看看窗外,天竟然還沒有全黑,嚇得我連忙伸手又去摸酒,想再醉一場混過今晚。謝文卻一腳踩在我手背上。
 "--,痛死我了﹗你乾什麼?"我把手縮回來,手背都紅了。
  "今晚有工作要做。""很重要嗎?"
  "很重要,"他的兩只眼睛閃閃發光,"說不定可以救我們倆的命。"
  救我們倆的命?我打了個哆嗦,難道這一切還不夠嗎?"難倒我們要死?"我失聲問道。
 "那倒不一定。"謝文笑著吐了個煙圈,神情中竟然充滿自信。"來,"他拍拍我的肩膀,"坐起來,咱們聊聊。"
  "聊什麼?"
  他沒有立即說話,卻又吸了一口煙,吐出來,煙霧在沒有風的房間裡繚繚升起。天已盡墨,屋外陰森的樹影搖擺不定。我又聽見風刮過屋頂的嗚嗚聲。他終於開口道︰
  "我們第一次請筆仙到今天已經整整三十五天了。五七三十五,剛好五個星期。"
  是嗎?我記不大清,腦袋還有點沉。只聽他又道︰"我仔細想了一下這五個星期以來發生的事情。發現了一個模式。"
  "模式?什麼模式?"
  "每到星期五,也就是我們請筆仙的那天,就會有怪事發生。一次比一次厲害。七天似乎是一個週期,一個恐怖事件發生的週期。在這七天之間,卻絕對的風平浪靜,沒有任何事情發生。而每一次,在事情的末端,都有黑貓的蹤跡。請筆仙是在星期五吧。從那時開始,第一個第七天,星期五,我們見到了黑貓,然後差點翻車;第二個星期五我們迷路了,也見到了黑貓;第三個星期五我們在家,你夢見了鬼,也看見了上我身的鬼,
  黑貓也出現了;第四個第七天,也就是上個星期五,我看見了我背後的鬼影,你毫無疑問被鬼上身,要殺黑貓。應該說,我們看到的鬼影,一個白衣女鬼和我背後的黑衣男鬼,是我們請筆仙召來的吧。"
  "是啊,但這我也想到了。"
  "恩哼。但鬼上身,和那只黑貓又有什麼聯繫?我敢肯定,那只黑貓絕對不是偶然出現的﹗它一定和這七天一次的劫難有某種現下我還想不到的關聯。玩過筆仙的不止你我,我問過一些請過筆仙的人,也在網上留言求助,但所有玩過筆仙的人都只是說遇見一些倒霉事而已,並從來沒有想你我這樣倒霉法的。不,應該不能說是倒霉,是邪門。"
  "那些,請過筆仙的人,怎麼說?"
  "沒有有用的東西﹗從來沒人聽說過黑貓的事情,以及七天一次的劫數。連那些破書裡面也完全沒有記載。嘿嘿,也許是我們倆運氣最不好,召了兩個最邪的、從來沒有人遇見過的惡靈。"


[ 本文最後由 水鏡明君 於 07-9-1 10:20 A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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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仙5

"那怎麼辦?"
  "怎麼辦?知道問怎麼辦就不要再喝酒了﹗"謝文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臉一紅。
  "還有,"謝文續道,"每次黑貓出現,似乎都給我們帶來厄運。但奇就奇在每次發生的厄運都似乎在最後時刻,在黑貓出現之後止住﹗沒有給我們帶來災難性的後果。我是說,那種肉體上的災難性後果。"
  "比如說呢?"我有些聽不大懂了。
  "比如說,"他盯著我的眼睛,"死﹗"
  我心中打了個突結,不敢說話,謝文又道︰"從頭說起吧。第一次黑貓出現時,汽車爆胎,似乎要翻車,但最終沒有;第二次迷路,走到那陰森森的黑路上,若一直走下去天知道會走到那裡去,但黑貓出現了,路被莫名其妙斷了的大樹阻擋了,結果我們反而不可思議的回家了;第三次你做了噩夢,我們聽見了廁所裡的怪聲,黑貓一出來就再無事情發生;上個星期五,我看見了我後面的黑衣男鬼,你中了邪也是不用置疑的,黑貓出現後雖然撞了車,但也再無事情發生。甚至連汽車都沒什麼大礙。"




  "你想說什麼?"我心裡隱隱約約想到了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我的意思是……唔,怎麼說呢?還記得嗎,我們其實搬進來的第一天就聽到了貓叫聲。"
  "對,但那種溫柔的貓叫聲後來就再也沒有了。從請筆仙一直到現下,再也沒有過。"
  "對了。問題就出在筆仙上﹗我相信,如果我們沒有請筆仙的話,我們也許還會聽到那種溫柔的'咪咪'聲,而不是後來的'喵嗷--'聲。我想,第一次聽到的貓聲和後來的'喵嗷'聲其實都是源自同一只貓,就是後來我們看到的那只黑貓發出的。"
  "為什麼?"
  "因為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你有沒有印象,我們五個星期前請筆仙那天的天氣和今天一 樣。"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提到天氣,抬頭看看窗外,一片黑暗,沒有半點星光。只有風搖晃著模糊昏暗的樹的影子,發出的殺殺聲和刮過房屋的嗚嗚聲重疊在一起。謝文好像說得沒 錯,第一次請筆仙好像也是這樣的天氣,月黑風高。"那又怎麼樣?"我問。
  謝文忽然激動的高聲道︰"那麼大的風,刮得屋響樹搖的風,為什麼我們聽不到風鈴聲?"
  一股寒意驟然從我的腳底升起。是啊,為什麼沒有風鈴聲呢?難道是……
  謝文象變魔術一樣從身後提起一件物事。風鈴﹗"你從那裡找到的?"我失聲驚叫道。
  "不要緊張,我剛才才從門口取下來的。你仔細看看,這風鈴和以前有什麼不同?"
  我將風鈴拿在手裡仔細端詳,只見上面繡跡斑斑。很久沒有仔細看了,上面的紅褐色的鏽跡似乎比以前增加了許多,顯得更加的破舊,但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不對,似乎少了一樣東西。是鈴墜﹗是那個貓型的鈴墜﹗
  "看見了吧,"謝文說道,"鈴墜不見了--那個貓樣的鈴墜。"
  我仔細地看,鈴墜似乎是被什麼外力拉斷的,但斷口已經長了鏽,看不出已經斷了多長時間。但我清楚地記得搬進來的第一天我看到過那個鈴墜,我當時還仔細地端詳了下那只小貓的形狀。
  謝文將風鈴提起來,搖晃一下,長短不一的鈴碰撞在一起,也許是鏽了的原因,聲音有點怪異。"儘管沒有鈴墜,但風鈴仍然應該響,"謝文說,"鈴墜只是個裝飾而已。可奇怪的是自從我們請了筆仙後,鈴就再也沒有響過,慘烈的貓叫聲也開始出現。鈴墜,多半就是從我們請筆仙之後不見的。"
  我呆在那裡,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末了,我問︰"那,你說那個鈴墜為什麼會不見了?它現下又到那裡去了?"
  謝文搖搖頭苦笑道︰"只怕那個貓樣的鈴墜,就是我們看到的那只黑貓﹗"
  我覺得全身汗毛又立了起來。謝文又說︰"我想,那只黑貓,或者鈴墜,是解決問題的關鍵。不管怎麼樣,今天晚上我們來試一下。"
  "試一下?怎麼試?"我奇道。
  "想辦法將那只貓引出來。"
  "什麼辦法?"
 "等。"
  "等?那算個屁的辦法﹗萬一它不出來呢?"
  "不會的。相信我的推論,那只貓一定會在今晚出現。"
  "然後呢?"
  "捉住它。"
  "再然後呢?"
  謝文忽然一笑,無可奈何地一笑︰"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到時候相機行事吧。"
  然而,那天晚上貓叫聲並沒有出現。也沒有象上幾回一樣發生一些可怖的事情。我和謝文枯一直在客廳的地毯上枯坐著,直到東邊的天漸漸開始放光。
  "怎麼會這樣呢?"過了四點鐘,謝文就不停地抽煙,還在屋裡鍍來鍍去,摸著後腦勺自言自語,"難道是什麼地方出了岔子?不會的……一定不會的……貓一定會來的……"
  "算了吧,"我打了個哈欠,早就在打盹了,"沒有出事還不好?"
  "不,事情絕對不會就這麼輕易結束的。"
  "你太緊張了吧,我看事情八成就這樣了結了。不要老自己嚇自己好不好?"真奇怪,這句話好像是幾個星期前他對我說的,現下轉了個輪回又原封不動奉還給他了。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的……"
  "不理你,我去睡了。"我實在困得不行了,就自回房間睡下,也懶得去理會他還要乾什麼。
  夢又來了。
  夢還是那麼紛亂,毫無頭緒。小怡好像回來了?不是,我和小怡還在老家的那個院子裡。小怡在拉著我的手道歉,她說她再也不離開我了。她的手還是那麼涼。咦?怎麼是熱的?她的手裡有熱水麼?不是,是血﹗那裡來的血?是貓的血吧?貓不是死了很久了嗎?沒有,貓還沒有死﹗
  小怡又在殺貓﹗她用雙手死死地扼住貓的脖子,將貓按在水缸裡。貓在拼命地撲騰著。貓血從它嘴裡滲出來,染紅了整缸水﹗熱熱的貓血飛濺到了我的身上,還有手上,熱熱的粘乎乎的感覺,很不舒服。
  喂﹗你乾什麼要殺貓?貓要殺你?胡說八道﹗停下來﹗快,聽見沒有?停下來﹗貓什麼時候變成黑的了?不是白貓嗎?白貓你已經殺過了?快停下來不許殺它﹗你不能再殺了﹗不許殺﹗
  我伸手拉小怡,但不知為什麼手裡沒有力氣。怎麼會使不上勁?力氣都到那裡去了?我還是死死的拉住她,手上的血染紅了小怡白色的裙子。咦?你不是從不穿裙子的嗎?不對,你不是小怡,你不是小怡﹗你是誰?﹗快跑﹗院子怎麼沒有門?你是誰?你不要過來。你殺了貓了?殺了貓就能殺我了?
  快跑﹗怎麼跑不出這個院子?迷路了?什麼東西粘在手上熱乎乎的?是貓﹗貓只剩一個頭了﹗它在用帶血的舌頭舔我的手﹗
  我猛地睜開眼,發現原來只是場噩夢,不禁長舒一口氣。外面天已大亮了,間歇著有鳥兒清脆的鳴叫聲和遠處汽車經過的聲音。這一夜總算過了。
  不對,空氣中的血腥味好重。手上怎麼是粘乎乎的,還有點熱,是什麼東西?我舉起手來一看,不禁尖叫出來。




  是血﹗還是熱的血﹗但不是我的血,是誰的血呢?難道是謝文?
  我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縮在牆角邊上,赫然發現屋子裡血漬到處都是﹗恐怖的景象讓我不敢動彈,只有高聲叫了起來︰"謝文--你在嗎--快來啊--謝文--"沒人回答。沒有謝文的聲音。難道謝文不在了?
  我閉上眼睛,希望這一切都是夢,我還在那個噩夢裡沒有醒過來。但沒有用,刺鼻的血腥味在房間中環繞,濃郁得讓我直欲作嘔。我睜開眼睛,血漬還在眼前,清晰的殷紅血跡刺激著我的每一個視覺細胞。我用嘴大口吸了幾口氣,迫使自己稍微鎮定下來,仔細地看著周遭,胃開始抽搐。血跡並不是雜亂得無際可尋。只見斑斑點點殷紅的血跡從床上我睡的地方順著下來,直到腳底,下了床,再在地毯上繞過床腳,彎彎曲曲地直到門口,從虛掩著的門縫裡鑽出去。




  我再深呼吸一口,壯了壯自己的膽子,拉開門。血跡一直通到衛生間裡,衛生間的門是關著的。血跡是怎麼出來的?我的胃抽搐不已。我回頭看看謝文的房間,門是開著的,裡面沒人也沒有血跡,客廳也是如此。難道謝文的尸體在衛生間裡面……這個時候想什麼都多餘了﹗我咬緊牙關,強忍著胃部的收縮和太陽穴呱呱地跳動,猛地推開衛生間的門。沒有謝文﹗我心裡稍稍放寬了些。血跡一直往前通到馬桶水箱的蓋子上裡。我蹣跚著走近馬桶,馬桶裡赫然是一桶的血水,刺鼻的血腥味讓我再也忍不住了,我""的一聲嘔了出來。
  過了良久才稍微緩和下來,大概是胃裡沒有東西了吧?我虛脫地想道。伸手摸到馬桶開關,一按,一大股血水噴了出來﹗我愣愣地站在那裡,再也不敢動一下,思惟也停止了運作,更不可能去想"馬桶水箱早就壞了"這個問題。只是愣愣地看著馬桶裡的血水沖走了我吐的穢物,看著血水打著漩渦,慢慢的平靜下來,我可以看見旋轉的血水映出自己的臉,飛速轉動的血水不斷劃過我的臉,而我的心臟卻越跳越快。
  馬桶水箱蓋忽然""的一聲自動打開滑落跌在地上。我心裡猛地一收縮,胸腔猛然一痛,一股令我窒息的熱流從胸口迅速上升到大腦裡蔓延開來。但我卻沒有昏厥過去,只好仍然站在那裡不敢動。往水箱裡面瞄了一眼,裡面赫然浮著黑貓的尸體﹗




 黑貓的尸體浮在一缸腥臭無比的鮮紅的血水中,我愣愣地看著它,頭腦裡空白一片。只覺得心臟在瘋狂地跳動著。我覺得我快要死了。
  不知道站在那裡有多久,直到有蒼蠅飛進來盤旋在黑貓上,我才將看黑貓的眼光收回來,卻仍然不敢動一下。於是我重新去看馬桶。馬桶裡的血水已經完全平靜,可以很清楚的照出我的臉。我感到心跳還是很快,很口渴。我忽然覺得我每一次眨眼的時間都是如此之長,長得有一個世紀。大概是因為我身上的器官本身開始自我保護,拒絕主動去接受刺激。
  忽然,在我一眨眼之後,在殷紅色的血水中探出了另一個腦袋。一個有長髮的腦袋﹗她在看我﹗透過血水看我﹗她還在笑﹗
  我想閉上眼睛,但眼珠被一種說不出的壓力壓著,而且還在不斷地瞪大,彷彿要脫眶而出;心臟猛的加速跳動到我無法辨認的程度;兩邊太陽穴旁的幾根血管此起彼伏地交替抽搐著。
  "醒醒﹗醒醒﹗"我感到有人在拍動我的臉。虛開眼睛,模糊間謝文的那張長臉在眼前不停的轉動。"醒醒﹗"我感到我的頭枕在他的大腿上。"哈,醒了﹗嚇死我了。來,喝口水。"




  "我、我在那裡?"喝過水後我清醒了很多,眼前的事物不再打旋。四下張望,原來還是在衛生間裡。地下的血跡已經乾了,變成紅褐色的血斑。頭還是昏昏沉沉的。
  "在家……"謝文輕聲道。
  "天啊﹗"我把頭埋在他懷裡,嚎啕大哭,"我們究竟犯了什麼錯?為什麼要讓我看到這些?為什麼要找上我們?﹗"
  "沒事了,沒事了……"他輕輕地拍著我的背。
  "不就是請筆仙嗎?我以前從來沒有請過,不試一下怎麼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說是不是?你說是不是?"我扯著他的衣領。
  他不說話,我看見他的嘴角抽搐了幾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現下回想起來,很苦澀。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為什麼不說話?我知道,你怕刺激我,不說?我幫你說﹗你是不是要說我們不該玩那個東西?你是不是要說從一開始我們就錯了?你是不是要說神可不信但不可不敬……"
  "沒人說那些話,別孩子氣了,來,聽話……"
  "不,不要管我,走開,讓我說完,我清醒得很……"我想推開他,但力不從心,力量在身體裡象油燈枯竭一樣慢慢地流逝消失掉。
  "好了好了,不要多說話,來,進我房間休息一下,"他用一股比我大得多的力量夾住我,把我扶起來,"你不會在茅廁裡睡了一天一夜吧?呵,你真他媽的有夠沉的,操,比老子抱過的所有女人加起來還沉。你他媽的是不是該減肥了……"他還說了些什麼我再也聽不清了。
  再一次醒來天色已暗,外面斜飄著牛毛細雨。一股冷風透了進來,我冷不丁地打了個噴
  嚏︰"阿嚏--"穿上衣服,出門看見謝文盤著腳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周遭圍著一圈他的那些書。看見我出來他沖我一笑︰"醒啦?頭還昏嗎?"
  "還有點昏,大約是睡得太久了。不然就是感冒了。今天星期幾?"
  "星期天,怎麼?"
  我嚇了一跳︰"星期天?你敢確定?""當然﹗今天下午回來就發現你在廁所裡挺尸,還有一大灘子血。我還以為是你的血,嚇了我好一大跳。"




  "慢著慢著,"我掐著指頭算著,"今天是星期天,我是星期六早上昏倒的,就是說一共昏了一天一夜還多。難怪會感冒了。恩?你到那裡去了?看到家裡出的事了吧?你他媽的怎麼看起來挺高興的?"
  他收起笑容,點點頭,默不作聲的點上支煙。末了,他說︰"我是想出了一點頭緒來。貓的尸體我已經處理掉了,血跡也打掃乾淨了。來,還是你先說說你遇到的事吧。"
  我慢慢坐到他身旁,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他︰"……然後我想我是昏倒了,直到你回來。"
  "果然,不出所料﹗"他聽完一拍大腿。
  "什麼不出所料?"
> "貓﹗就是那只貓﹗我操他姥姥的﹗你看這個。"他從旁邊拿起一個沒有粘口的信封。我打開一看,裡面是十七八塊金屬碎片。"這是什麼?"我奇道。他將煙叼在嘴裡,不說話,將碎片全部抖落在地毯上。又隨手挑了幾個碎片,擺在一起,慢慢地把其它碎片往上湊。還沒拼湊完,我已經看出了端倪︰"是貓﹗風鈴﹗風鈴的墜子﹗"
  "對﹗"他停下來望著我,"是那個失蹤了的風鈴墜子。"
  "昨天凌晨你一進房間睡覺我就聽見窗外有貓叫聲,叫你兩聲也不答應。來不及了,我只好一個人出去追趕,一路跑到雷山後面高速路旁的一家小旅館外才沒了蹤跡。當時本來想回來,轉念一想也好,本來我就說過如果你我兩人分開說不定事情會有好轉,再加上又困又累,乾脆就在旅館裡睡一覺。想著你在睡覺,也懶得給你打電話。後來睡醒想打電話跟你說說,家裡卻一直沒人接電話,手機也關了。我以為是你一個人在家害怕就
  跑了出去。於是又在那裡過了一夜。後來越想越不對,要是你睡醒了見我不在肯定會想辦法跟我聯繫的,我卻一直沒等到你的電話。於是想著多半出事了連忙往回趕。出來結帳的時候那個門房就說有人留下東西給我,就是這個--"謝文一指面前殘缺還沒拼湊完的貓狀風鈴墜子,"當時我不知道是什麼,但知道情況不妙,忙問門房是誰留給我的……"說到這裡謝文停了下來,吸了一口煙。
  "誰……誰給你的……"我意識到了什麼。
  "那個門房說,"謝文頓了一下,他的聲音透露他內心的恐怖,"那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男人穿著黑衣,女的穿著白衣。"
  "從那時起我就確定你肯定出事了,連忙邊往回跑邊打開信封看,從裡面抓出幾塊大的碎片,光憑外表手感就知道正是我在找的東西。"他拿起一塊碎片捏了捏,我看見上面的紅鏽夾雜著新碎開的裂口,在燈光下返著詭異的光芒。
  "唉,鈴碎了,貓死了。可惜﹗"他嘆了口氣,"你其實已經知道是誰殺的它吧?"
  "你是說……那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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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仙6

"不錯,你做的夢已經很清楚地告訴了你一切。是那個,或者那兩個鬼殺的。甚至連原因都告訴你了--不殺掉那只黑貓,就無法真正傷害我們﹗我說過,每次我們出事都在黑貓出現之前,這就意味著每次我們被鬼上身也在黑貓出現之前。黑貓卻總是緊要關頭及時出現,將一次次的危險化險為夷。從頭說起吧,我們請了筆仙之後,風鈴就不響了。那其實是在向我們提示危險已經將降臨了。鈴墜一定是那個時候不見的,黑貓也一定是那個時候出世的。第一次差點翻車一定是它及時阻止的,甚至之前它還坐在將要爆胎的胎環上面,暗示我們左前胎已經被動了手腳;第二次車燈自行打開熄滅,那時鬼已經坐上了車來,就坐在你我背後只是你我不知道而已,但黑貓卻知道。我們迷路走到那條黑路上,一定也是被鬼做了手腳,黑貓卻及時出現。它張牙舞爪不是針對你我,而是針對坐在後座上的鬼。後來它跳到前面來,我想要不就是因為要提醒我們倆,要不就是鬼已經上了我們一個,或者兩個都被上了身。後來路旁的大樹被弄倒,肯定也是黑貓弄的,它是想阻止我們再往死亡的路上走。你後來肯定是被鬼上了身,咯咯咯咯的邊開車邊笑,到後來卻越開越憤怒,但還是開了回來。我想這是一定是因為黑貓把所有的岔路都弄上棵倒樹,只剩回家一條生路,那個鬼只好無可奈何開回來。從那時起,鬼就知道要對付我們必須先對付那只黑貓;所有才有第三次,你夢見了鬼,鬼甚至向你現身殺貓,那是在潛意識裡給你種下殺貓的意念。後來馬桶出現怪聲音,同樣也是在暗示你殺貓的方法。再後來鬼上了我的身,但黑貓一出現就一切都平安了。我們後來聽到的男女對話,想必是他們在爭論殺貓的方法;第四次鬼上了你的身,在鬼地誘導下你想開車撞貓,但貓卻閃開了攻擊,反而誘導你撞樹讓你清醒過來。這個方法行不通,但鬼卻沒有善罷甘休,他們準備了第五次的攻擊。這一次,他們竟然成功了。"





  "你是說,那只黑貓,一直在保護我們?"這個說法太離奇了,我一時難以接受。在我的概念中黑貓一直是不祥之物,經歷了這幾個星期的事後更是對黑貓深惡痛絕,"黑貓,不是象徵著厄運嗎?"
  "不是象徵著厄運﹗它是專門對付惡魔的,當然那裡有它那裡就有厄運,不然還對付個屁。你來看看這個--"謝文拿起一本他面前攤開的書,指著其中一段用紅筆勾出的話︰"玄貓,辟邪之物。易置於南。子孫皆宜。忌易動……"後面的話我便看不懂了。我合上書面,上面寫著"明清陰陽風水學說"幾個字。
  "這是我找了一個星期找到的唯一有用的一句話,"謝文插話道,"寫這段話的人叫陳元鏡,清朝道光年間的人。他本人並沒有什麼見解,自己也承認都是抄書轉訴前人的話。你看明白了嗎?'玄貓'就是黑貓,是辟邪用的,後人大概是只從表面現象看,覺得黑貓出現便有厄運發生,便不分青紅皂白把一切罪責推在黑貓的頭上。'易置於南'是說養在門口最好,古人把大門都朝南開。'子孫皆宜'大概是說會一直管用,保護這家房子的主人甚至後代。或者就是說這只黑貓的後代也行。'忌易動'是說一旦養了就不能動,更不能換主人……"




 我不耐煩聽他掉書袋︰"那現下怎麼辦?現下這只黑貓已經各兒屁了。它倒死得輕巧,把我們擱一邊了,我們怎麼辦?咦?它怎麼會死?既然它是辟邪的,鬼怎麼殺得了它?"
  "是啊,這也是我在想的問題。對了,那只貓多半是被溺死的吧?可怎麼會出那麼多血呢?……那只貓的血怎麼會在你手上的?"
  "也許是被殺害的時候掙扎著跑出來想叫醒我做什麼?說不好……"我胡亂猜道。
  "唔,也有道理,"謝文摸著下巴出了一會兒神,"想不通。還得再查書才行。得去查一點更老的書來看。"他站起身來,又回過頭來︰"你如果想到了什麼,一定要及時告訴我。恩?……易置於南,易置於南……"
  他都想不到,我怎麼能想到?我還沒來得及將這話說退場門他又自言自語地走開了。於是我端起酒瓶。醉生夢死的生活又開始了。
  謝文繼續日以繼夜地查他的書。有時還站起身來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口中念念有詞。大概是上一回查到了點線索給了他鼓勵。我經常也一邊喝酒,一邊坐在他的身邊看他翻書。
  開始他還跟我說兩句,我也跟著哼哼兩聲。過了兩天他的書便翻得越來越快,話卻越來越少,眉頭也越皺越緊。我知道,那意味著他沒有找到更多的東西。翻來覆去,還是只有"玄貓,辟邪之物。易置於南。子孫皆宜。忌易動。"這幾個字是有用的。問題是現下這句話已經等同狗屁,黑貓死了才知道有什麼屁用?我沒有將這句話說出來打擊他,只是冷著眼喝著酒看他翻書。每次我喝醉醒來後他身旁的書都多出來很多很多。看圖章
大多是圖書館裡的。房間裡的空酒瓶越來越多,書也越來越多,最後把客廳堆了個遍。




  後來我和他再沒有出門,也沒有回臥室一步,兩人睡覺吃速食麵喝酒查書都在客廳的地毯上,就除了上廁所了。再到後來,他查書罵娘的聲音越來越大,我醉得也越來越頻繁。
 有一天--到底是哪天已經記不清了--謝文忽然合上書本,說︰"那狗日的說得不錯,那兩面鏡子確實有問題。"然後他沖進臥房將兩面鏡子撬下來又砸得粉碎。鏡子碎了還是碎鏡子,鏡子後面的牆壁和其它地方也沒什麼兩樣。他似乎很失望。我一邊吹著酒瓶,一邊睜著醉眼看他發瘋,心裡不禁覺得好笑,於是我問他到底是他喝酒了還是我喝酒了?他不理我,又一頭扎進他的書裡。其實我很理解他的心情。我知道他想憑借自己的努力和那些玄之又玄的書本來解決一切問題,逃離七天一次的劫數。但我覺得那多半不會有什麼作用。這些書都是別人編出來賣錢的東西,有什麼好值得深究的?寫這些文字的人是不是真的遭遇過他們書中所說的事?就象那個陳元鏡是不是用黑貓來辟邪?我看不大見得罷。反正都希望不大,又何必庸人自擾?不如痛痛快快先醉一場再說。既然不能永遠的脫離苦海,能暫時忘掉一切不是最好的選擇麼?我看他多半不理解我。
  我撥了好多次小怡的電話,不是關機就是沒人接,最後竟然是出現電腦的聲音,告訴我這個號碼已經註銷。薇莉的手機也是如此。我將這些告訴謝文,他完全無動於衷,我知道,他已經完全陷進了他的書裡,我問他這些別人編出來騙人的文字值得這麼投入麼?他居然說我不懂。我懶得去理會那個呆子,不死心又接連撥小怡的電話,一直到電腦告訴我預付話費已經用完,不能再撥。於是我只好又醉一場,而且醉得比哪次都厲害。昏昏沉沉地忽然想起那個已經離開我的女人值得我那麼投入麼?恍惚間覺得自己恐怕呆得跟謝文有一比。
 
  終於挨到了第六個七天,這又將是一個黑色的星期五吧。又是一個大醉而醒的晚上,我抬起犯痛的頭,看看時鐘,還沒有到子夜。奇怪,為什麼每次到這個日子都不能在喝醉中混過去呢?難道是命中注定?我忽然間發現身邊少了點什麼東西,哦,是書﹗
  衛生間裡有什麼東西燒著了。我連忙沖進去,發現謝文正用打火機把一本書點燃,再等它燒得差不多了之後扔進馬桶裡。馬桶裡沒有水,只有濃濃的一層灰。
  "你在乾什麼?"我奇道。
  "燒書﹗沒見到嗎?"他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是。確實該燒﹗該燒﹗阿、阿嚏--"窗戶是開著的,有風灌進來。
  "他媽的,浪費了我兩個星期的時間……"謝文喃喃罵道,"……一點屁用也沒有……"
  我跑回客廳,開了瓶酒跑回來遞給他。他接著看也不看順手扔出窗外。
  "怎麼?不喝就不喝,不早說﹗浪費﹗哼,好心沒好報,早知道我自己喝……"
 "你少說兩句廢話行不行?沒人當你是啞巴。今天都什麼時候了還喝酒?"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懶得跟他吵。畢竟付出了極大的努力而沒有回報不是一件讓人很愉快的事情。於是我又跑回客廳開了一瓶酒,席地而坐。不料謝文跟著跑了出來,他一把搶過我手中的酒。
  "乾什麼?"我怒道,"你不喝還不許別人喝麼?你是燒書來發洩,還想利用我來發洩?﹗"
  謝文微微一愣,道︰"唉,懶得跟你說。反正現下你不能喝了﹗一會兒有事做。等我把那些勞什子燒乾淨了先,我有話要對你說。"他又匆匆跑回衛生間。
  有事做?上個星期他好像也是這樣說的。不理他,照舊。等他燒完了出來我已經差不多又是兩瓶酒下肚。斜眼望去,他正緩緩地鍍了進來,臉色大概是因為烤火而變得通紅。
  "說吧,有什麼事?"我已經微微帶著醺醺之意。
  "聽好了,"他盯著我的眼睛,他的眼睛裡放著異樣的光,"那些書確實沒什麼用。但我已經想清楚了一件事。"
  "什麼事?"
  "那只黑貓是怎麼死的。"
  "鬼殺的。"
  "不,鬼根本就殺不了它﹗它才是專門殺鬼的﹗"
  "那是怎麼死的?"
  他冷冷地看著我︰"是冤死的,是被陷害死的,死在一個極陰險的陰謀圈套之中﹗"
  "什、什麼圈套?"
  他一字一句道︰"是你殺了它﹗"
  我打了個冷戰,酒勁全從全身上下三千六百個毛孔中化作冷汗出來。"你……你胡說,怎麼會是我殺的?﹗"




  "確實是你殺的。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解釋了。我終於想通了,"他站在我正前方,呼吸奇怪的急促起來,"剛才你的一句話點醒了我--'你是利用我來發洩'﹗我沒有利用你,是鬼利用了你。鬼是根本殺不了貓的,但是他們可以透過你,假借你的手來鏟除這個障礙﹗所以鬼挑上了你,利用你做他們殺貓的凶器﹗從迷路那次以後,鬼就知道了要在黑貓在的時候對付我們前難萬難,所以第一次是鬼上了你的身,慫恿你開車壓貓。
  但沒有成功。"
  他看著我,我從他的眼睛裡看不到一貫的冷靜,而是從未見過的瘋狂,心裡越發不安起來︰"所……所以呢?"
  "所以,第二次,在夢裡,那個女鬼反覆幾次給你演示殺貓。她是在教你,教你怎樣殺貓﹗他們是有預謀的。記得上個星期的事嗎?那天早上我見了貓的蹤跡,追趕出去。那女鬼馬上了你的身。黑貓察覺情況不對,又回頭來找你。但你在鬼的暗示下將它捉住,殺死了。你拿住它的脖子,使它抓不到你,然後將它按進抽水馬桶的水箱裡,活活將它溺死在水箱裡。它在臨死時吐出身上所有的血,為的是在你身上留下記號。好讓別人知道是誰殺了它﹗是你殺了它﹗這就是為什麼你的手上沾滿了血﹗這就是為什麼馬桶水箱裡的血一路從地板滴到你的床上,你的手上﹗"謝文的面孔說不出的猙獰恐怖,這不是我認識的謝文﹗他被鬼上身了﹗我嚇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兩只手毫無意識地橫在臉前,希望擋住咄咄逼人逐漸靠近的""




  "是你殺的他﹗他想盡了辦法來保護你,你卻親手殺了這個忠心耿耿的朋友、盡忠職守的衛士﹗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恩?"""的嗓子變了,變得更粗更低更沙啞,胸膛迅速地起伏不定,並喉嚨裡發出貓樣的"嚕嚕"聲,"悄悄告訴你吧,小朋友。其實你殺錯了,你殺的其實是謝文﹗"
  "--"我驚叫起來。
  "是的,你殺的是謝文。謝文其實已經死了快一個星期了,"""惡狠狠道,"你不是害怕那些血跡是謝文的嗎?告訴你,那是謝文的﹗我才不是謝文這個白痴呢﹗哼,不要以為你們的這個計畫很周密,其實我早就察覺到了﹗第一次你這個臭婊子想開車撞我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
  "什麼……臭婊子?"
  "還裝傻﹗"他猛地伸出右手,呈爪裝抓了我的頭一下,頓時我感到頭上五道火辣辣的。他的指甲好硬﹗
  "臭婊子,很得意是不是?陰謀得逞了是不是……"""連續左右兩爪攻擊在我的臉上。"你的臭老公呢?死到那裡去了?恩?躲得過我嗎?老子一個一個挨個兒收拾﹗跟我斗?看老子今天怎麼弄死你﹗……"""的兩只堅硬的"前爪"不停地攻擊著我的頭,好痛,它的勁好大,我毫無還手之力。我只好在地上打滾,一邊躲避它兇猛凌厲的攻擊,一邊大聲呼喊解釋︰"你搞錯了,我是人﹗我不是那個女鬼﹗那個現下還沒有上我的身……救命啊……我不是有意殺的你……嗚嗚……我根本就不記得了,嗚……"我哭了起來。
  "怎麼?哈,怕了,不敢承認了?"它的聲音漸漸模糊起來,但攻勢更加凌厲,"哼,是人?是人更要弄死﹗敢殺我?今天讓你嘗一嘗被冤死的滋味﹗"忽然間它仰天咆哮了一聲,是那淒厲而慘烈的聲音︰"喵嗷--"猛地撲在我身上,張開血盆大口,緊緊地咬住我的脖子﹗
  "--不要啊,我不是--"我慘聲嚎叫道,同時感到下體一陣異樣,眼淚鼻涕連同屎尿一起流了出來。




  忽然,壓在我身上的""鬆開了。一個冷靜而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對不起,嚇著你了。"我一愣,抬頭一看,那個熟悉的謝文又在我面前。他笑著將一卷衛生紙扔到我腳邊,又自己點上一支煙︰"還不快去廁所把東西清理掉。"
  "貓……貓呢?"我驚魂未定,四下搜索著。
  "沒有貓。那只黑貓已經死了快一個星期了。"
  "你……你……"
 "是我,沒有貓。"謝文的眼神中沒有了剛才的瘋狂,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鎮定。
  "你……你為什麼……"我長舒一口氣,轉而又怒火中燒,"我操你祖宗十八代﹗你為什麼要這樣﹗"
  "嘿,怕鬼怕貓不怕人,真怪。我當然會給你一個解釋的。不過你得先快去把你褲襠裡的東西清理掉,好臭﹗"謝文捂著鼻子連連搖頭。
  "我當然沒有變成貓,"待我清理完畢,謝文給我端上來一杯熱茶,"這都是我裝出來的。我不是存心要嚇唬你,也不是要檢驗自己的演技,我只是為了我自身的安全作想而不得不做一個實驗。"
  "實驗?你說這是實驗?"
  "是實驗。也是一條計策。因為我害怕被鬼知道我已經察覺到了他們的陰謀--就是那個殺貓的陰謀。我前面說的話都是實話,你的那句話提醒了我--利用﹗這是個借刀殺貓的毒計﹗既然可以很順利地殺貓,殺起人來想必也很好用。所以我不得不防著你點。
  不過,我想,至少他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想到這條計策還可以殺人,於是我乾脆來個先下手為強。"
  "那只貓真是我殺的?"
  "不是你﹗是被鬼上身後成為傀儡的你﹗你是在睡著了的情況下被上的身,殺的貓,自己全無意識。所以根本就不是你﹗但我正是害怕這一點,在自己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做出瘋狂的事情。所以我這樣做的另一個目的是檢驗你,看你剛才是否有被鬼上身。要知道今天可是非常時期,七天之數,你隨時都有可能被鬼上身的。當然,最終結果表明,很顯然你還沒有被鬼上身。既然你沒有被鬼上身就好辦了﹗"




  "什麼好辦了?"
  "因為今天我們確實要扎扎實實地做一件事情。現下還不到時間,你先閉目養神休息一會兒吧。"
  "什麼事情?"
  "好吧好吧,先給你說了也沒什麼。你看,"謝文一攤手,"我好不容易找出黑貓的根源,結果它卻先死了。本來上個星期是我們一次絕好的機會--找到那只黑貓。現下唯一的線索卻又斷了。這就是我為什麼那麼生氣燒書的原因︰一大堆垃圾,沒有一個字是有用的。思來想去,我覺得我們現下只剩一條路可走。"
  "什麼路?"
  "請﹗筆﹗仙﹗"謝文一字一句地說,"再請一次筆仙。"
  謝文毫不理會我聲嘶力竭地抗議,有條不紊地關上燈,在正方形的餐桌四個角上點上蠟燭,拿出紙和筆--那是第一次召靈用的筆,一直都遺棄不用了,不知道他從那裡找出來的。
  "不,打死我也不再玩那種東西……"我把自己鬧得筋疲力盡,只能躺在地上哼哼。謝文一把抓住我的衣領將我從地上拖起來︰"聽著﹗這不是玩,這是救命﹗救我們自己的命﹗這是我們現下絕無僅有的機會﹗想想看,七天又七天,一次比一次可怕。從最開始的有驚無險到鬼逐漸現身,現下連保護我們的黑貓都死了﹗要象你那樣無所作為無疑是在等死﹗我有第六感,再這樣無動於衷地拖下去,拖到下一個,也就是第七個七天的時候,你我恐怕都在劫難逃。我們必須要做點什麼事,挽回這一切。今天才是第六個星期五,即使這回不成功,我們都還有一個星期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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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仙7

我無言以對,他的話在理。於是我只好垂頭喪氣地點頭,謝文補充道︰"一會兒若筆仙來了,你不用說話,就我開口問好了。該問的問題我已經想好了。"
  "讓我,休息一個小時行不行?"我快要虛脫了。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我們又在餐桌兩側相對而坐,兩只重疊的手夾著那只筆。口中念念有詞,那該是召靈的咒語。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很冷,儘管加了件衣服但我還是不住的哆嗦。手是冰涼的,而且還在發抖。但謝文溫暖而乾燥的手讓我鎮定了些,我看看他,他沖我鼓勵的一笑。我忽然有一種將有赴死的悲壯感覺。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我拋開一切雜念,將注意力放在筆上。筆開始搖晃,在紙上劃出一道又一道毫無規則的線段,由短變長,由直變曲。組成一幅又一幅詭異的圖案。筆愈發煩躁不安,逐漸變得激動起來。線段越來越長,越來越怪,劃動的頻率越來越快。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筆忽然間頓了一下,我心裡一抖。只見筆在紙上走了幾步,又移到左邊,又左右前後毫無規則地亂走了幾下。我忽然聞到陰冷的風裡夾雜著一種臭味,好像是我們衣服上的味道變濃了。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在這一瞬間我忽然感到我的左右兩側各出現一個影子﹗不,不是人的影子﹗是鬼﹗我感到脊背上陡然一陣又一陣地滲出汗水。但我口中還是不敢停。"……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我感到心臟在"砰砰"地猛力跳動著,但我不敢抬眼去看,不敢讓他們發現我在觀察他們,甚至連眼珠動都不敢動一下。我只能用眼角的餘光去看。我右邊的是個白色的影子,是不是就是跟著我的女鬼?左邊那個黑色的影子是不是就是跟著謝文的?他們象我和謝文一樣,在四方形的餐桌兩旁相對而坐。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我口中兀自不停,眼光直愣愣地瞪著面前已經被畫得橫七豎八的白紙,但繼續用餘光掃著他們。他們也沒有動,只是靜靜地坐在桌子旁邊。憑直覺,我感到他們也在看我們。
  背上的衣服濕透了。一陣陣的陰風吹到背上,一陣陣的陰冷。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我感到謝文的手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濕透了,我用餘光掃了一下謝文,他好像也愣愣地瞪著面前的白紙,不敢再亂動。他是不是也看到了這一幕?汗水,從我們倆的手中傳到筆上,順著筆往下滑落了下去。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筆不知第幾次走向紙的中央,忽然,就在筆尖劃過紙中心的一瞬間,我眼角的餘光看見左右兩旁同時伸出兩只手來,同時按在筆上面﹗不,看不見手,是兩個模糊的衣袖的影子﹗衣袖長過手,吊得老長,裡面隱隱有手的形狀。左邊是一個黑色的影子,右邊,則是一個白色的。一股大力從筆上傳過來,將所有的不安都壓制住。我任由那股力帶著我,看來它似乎要在紙上畫圈。




  筆,或者另外兩只看不見的手,帶著我們倆的手,在紙上畫了一個圈。
  "你是不是纏著我們的鬼?"待圈畫好後,謝文發聲問道。他的聲音有壓抑不住的激動。
  筆向我的右邊移了幾寸,又畫了一個圈。畫完後斜斜地向左移去。我又感到胃在抽搐,太陽穴的血管在勃勃地跳動。
  "這幾個星期以來我們遇見的怪事是不是你造成的?"
  筆竟自在原地,慢慢地轉了一個圈。
  我的心跳急劇加速,謝文和我的呼吸聲頻繁地交替,但我頭腦裡仍然是一片混亂。我想只有象謝文那樣冷靜的人才可能在這種時候還能問出問題來。
  "你,或者你們,是不是有兩個?"
  筆忽然快速地向我的方向推來,嚇了我一大跳。但很快又接著向謝文的方向移過去,接著又移回中間,畫了一個小小的圈。那意思是不是說,一個跟著我,一個跟著謝文?只聽謝文加緊問道︰
  "我是不是已經看見你們了?"
  我心中咯  一聲,心想這個問題也太冒失了吧?眼角的餘光瞄去,果然,已經看不見任何影子,不管是在搭在筆上的袖子還是坐在兩側的人影都不見了。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看不見了。筆仙走了麼?沒等我有任何回應,筆又在紙上畫了個圈,接著又很急速地斜斜地左右連畫幾條線段,組成一個碩大的叉﹗那表示憤怒嗎?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謝文的聲音很疲憊,"但我還想再問一個問題,希望你們能回答︰你們是不是要我們死?"
  我心裡陡然一驚︰要是筆畫一個圈出來怎麼辦?我死死地盯住筆,筆不停地在紙上游動著,而且越走越快。我用餘光瞄了一眼謝文,也許,他在賭最後一把吧。屋裡靜得可怕,連門外的風似乎也已經停了,凝聽這最後的答案。在一片死寂中,只有筆磨在紙上的殺殺聲,還有就是我和謝文沉重的呼吸聲。
  但愿不要畫圈,千萬不要是圈,我祈禱著。忽然間又是一陣冷風刮了進來,我的背脊在發涼。
  筆忽然停住了,開始往我的方向移動,是弧線。
  我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這時候,我的鼻子忽然發痒,很痒。毛病又犯了﹗我極力忍住。
  "阿嚏--"我還是打了個噴嚏。手一抖,鬆開了筆。
  謝文馬上抓住我的手,按在筆上。我連忙醒悟過來,重新擺好姿勢。




  但剛才那股巨大的力量卻已經不見了,就象筆仙到來之前一樣,只有我和謝文的手的力量。筆在紙上亂走亂畫,象是找不到了感覺。謝文不甘心,又重複了剛才的問題,沒有任何回應。接著他又問了幾個其他問題,"我們可不可以不死?""是不是要滿足你們的條件?",又換我問了"我會不會和小怡和好"之類的幾個問題,都沒有回應。
  筆仙就這樣走了,第二次召靈就這樣草草結束,只是在我們生死攸關的問題上,留下一個不明確的答案。
  "你們是不是要我們死?"
  一段弧線,四分之一圓圈,就是最後的答案。
 
  謝文打開燈,回過頭來直瞪著我看,看得我心裡發毛。忽然,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嘿嘿嘿嘿……"他一笑就止不住。一邊笑,一邊還猛拍桌子,最後乾脆蹲下去捂著肚
  子笑。受他的感染,我也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兩人的笑聲交織重疊在一起,彷彿遇上了什麼非常有趣的事情,蠻有興致的樣子。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我們躺在地上,對著天花板放肆地笑著。一邊笑還 一邊倦縮著身子打滾,象兩個瘋子一樣。當然,我知道我們都沒有瘋。我也知道我們為> 什麼笑,只不過和高興,扯不上什麼關係。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懂得,原來悲哀和絕望,也可以用笑聲來表達。
  待到兩人都喘不過氣來,笑聲才間歇。謝文一邊抹笑出來的眼淚一邊道︰"他媽的……嘿嘿嘿嘿……忙了大半天,就、就得了個噴嚏……"
  "……哈哈哈哈……我,我就他媽該死,這種時候居然還能、能打出噴嚏來……哈哈哈……"
  "不、嘿嘿嘿嘿、不管你的事,我只想,嘿嘿,看看、那兩個鬼的表情……你剛才也看到他們了吧,嘿嘿嘿嘿……"
 "不錯……哈哈哈哈,居然能被噴嚏嚇跑……哈哈哈哈……操,那我們還在怕什麼……哈哈……"
  "對、對,還怕個球﹗哈哈哈哈……老子也去撞一下牆……好、好也染上打噴嚏的毛病,嘿嘿嘿嘿……"
  在無奈的大笑聲和到達極限的恐懼中,我們相對而醉。




  朦朧間似乎是謝文在搖我,他好像在說什麼︰"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但我困極了,沒有理他,翻了個身又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已接近黃昏。我抬著昏沉沉地頭四下張望,發現謝文竟然不知去向。我心裡忐忑不安,以為又有什麼恐怖的事情發生,但好在及時發現了一張放在我手邊的紙︰"我不得不出去一趟,本來想叫上你的,但你睡著了。我發現幾條很重要的線索,不能再等了。第一還是風鈴。記得那句話嗎?'易置於南'﹗這是說黑貓要養在房屋大門口。而我們的大門口,正是這個有貓型墜子的風鈴掛的地方﹗很明顯,這個風鈴已經沒用了,我剛將它扔進樓下的垃圾桶裡。但問題是這個風鈴最初是怎麼掛上去的?是誰掛上去的?這個掛風鈴的人,我推測一定也是個懂風水的人。他一定發現這個地方有點異樣,才掛上這個貓狀的風鈴用來辟邪。也許找到他,就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剛才我打了幾個電話,向房產仲介查詢屋主的聯繫模式,現下我就去找那個房東,也許就是他掛的風鈴人吧,不然就是以前的房客。
  第二條線索是剛才網上一個網友給的提示。他問我,那天我們請了筆仙之後,有沒有把筆仙送走?瞬時間,我如醍醐灌頂般回應過來。對啊,我們沒有把筆仙請走啊。記得薇莉說過的話嗎?'完了以後要記得把筆仙請走'我們連續兩次都是只請來不請走啊。所以我想我們不得不再請一次,將兩個筆仙請走。
  第三條線索我還沒有想通,是件很蹊蹺的事情。你還記不記得當初第一次請筆仙的那天,到底是誰最先提議的?我怎麼也想不起來,真是奇怪。不過那絕對不是我自己,也不是你,但似乎又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你覺得呢?
  我現下就按著這三條線索一個一個的去解決,先去房東那裡問問。我想我會很快回來的,途中我也會給你打電話。如果我十個小時之內既沒有回來也沒有給你電話,說明我肯定出事了。這對你有一個好處,就是惡魔不能再用他們借刀殺人的計策來對付你了。
  你如果你一個人在家害怕的話可以去旅館住住。但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去找朋友,去朋友家過夜,那樣會連累他們的。小怡和薇莉就是先例了。
  如果我真的出事了,說明不管到那裡都不安全。所以我還是建議你不妨這個星期都待在家裡。反正家裡有足夠的速食麵和啤酒。若有什麼新的情況或線索,一定不要害怕。如果我不在了,你就更不能象以前那樣自暴自棄,要振作起來﹗你不比我苯,只要你努力保持冷靜,勇敢面對,就一定能找出事情的解決辦法來。畢竟,離我預測的七七四十九天大限還有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千萬不要放棄﹗
 那天你半昏迷中說的話不錯。鬼神,可不信,不可不敬﹗那些書差不多每本開篇都有這句話。我們太狂妄了,想著去玩一玩,還想順便嚇唬女孩子,嘿嘿。回頭想想,當初是因為生活平淡而尋找刺激,要玩請筆仙,結果怎麼樣?足夠的刺激了吧?簡直刺激到老家了﹗不管鬼是不是真的,心裡存一份尊敬總是好的,萬萬不該心存戲弄玩耍。忘記了尊重別人,也就是不尊重自己。你我走到今天這步,經受的這一切,都是在為自己的年少輕狂而付出代價﹗




  謝文
  七點五十分 "




  七點五十分,我看看鐘,現下是晚上六點二十五,早已過了十個小時的時間了﹗我連忙撥他的手機,是關機的。謝文真的出事了?我不敢再想下去,也沒有勇氣在黑暗即將到來的時候出去打聽他的下落。我將他那篇長長的留言讀了一遍又一遍,不停地讀。因為,我害怕地想到,那也許是他最後的遺言。我仔細地看著他留下的三條線索,努力地思考著每一點可疑的地方。那個風鈴是誰掛上去的呢?是房東?還是以前住的房客?謝文去找房東會出什麼事呢?也許,是因為我們住的這所房子以前出過事故?
  是了,我們住的房子以前是個度假村﹗一定是因為出過什麼駭人聽聞的事情,所以生意直線下降,才不得不對外招租的﹗




  出的是什麼事?是死了兩個人嗎?一男一女嗎?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們確實忘了請筆仙走﹗也許,這是個致命的大錯吧。我仍然記得薇莉說"完了記得要把筆仙請走"時的神情。但第一次我和謝文都太錯愕了,因為面對一件自己根本就不相信會發生的事情,腦袋不可能會想得那麼周全,即使是冷靜如謝文也不可能,更不用說我了。




  第二次我們卻因為我的一個噴嚏將筆仙打斷驚走,根本連問題都沒來得及問完。如果謝文再也不能回來,是不是我就永遠不能再脫身了?這個錯是不是已經無法挽回了?那天第一次請筆仙之前,到底是誰提議的呢?"來請筆仙吧﹗"那句話是這樣說的,但是誰說的呢?絕對不是我,也不是謝文。因為我們連怎麼請都不知道,只是聽說過而已。
  那聲音似乎也不是女孩子的聲音?不,應該說,很難說到底有沒有聲音。"來請筆仙吧﹗"那聲音充滿了誘惑。
  也許,是一句在我們心裡的話,實際上並沒有發出聲音來。




  我有種將想到的一切告訴謝文的衝動,才猛然想起謝文已經不在了。而且,也許是永遠的不在了。
  忽然間我後悔起來,後悔自己的醉生夢死,自暴自棄。要是一直和謝文兩人一起努力,不見得就沒有辦法解決這糾纏在我們身邊的惡魔。想到謝文一次次厄運下仍然鎮定和自信的眼光,想到他一個星期又一個星期竭盡全力想方設法,再想到他看到我時每一眼無奈苦澀的笑容,我忽然感到一陣鑽心的痛。我好恨我自己﹗這種感覺,甚至在小怡離開我時我都沒有過。現下我才明白這個朋友對我的重要,可惜,晚了。




 也許,我真的該死﹗




  爸,媽。現下是第七個星期五,離我們第一次請筆仙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如果謝文的預測沒有錯的話,今天晚上,一切都將有個結局。如果有什麼不幸的後果,那麼,爸媽,請你們原諒我這個不肖的兒子,你們二位自己好好珍重吧。這個星期我沒有出門一步,也沒有再喝一口酒。我反覆將謝文留給我的那張紙讀了無數遍,直到現下我能背得為止。我也虔誠地遵守著他說的每一句話,和給我的每一點建議。我用這個星期以來的六天時間寫下了這篇長長的家書,告訴你們在我身上發生的事情。




  這個星期以來,我每天都撥謝文的手機數十次,每次都是關機狀態。但我現下依然不死心,我熱切地盼望著他能忽然推門而入,用那種自信冷靜的眼光瞪我兩眼,再調侃兩句玩笑。是的,我做夢都在等著著一刻的到來。這種感覺甚至比我思念小怡還要重得多。這種感覺,甚至抵消了我心中的恐懼。
  是的,我現下已經感受不到恐懼了。




  陰風又來了。帶著血腥味的陰風慢慢地潛入了房間,團團圍在我的周遭,我覺得自己的雙手和死人一樣冰涼,和那天我抱著的那個女鬼一樣的冰涼。一股股死亡的味道在房間彌漫開來,那是尸臭。不過現下我卻不覺得臭了,因為那是我熟悉的味道,是焚尸爐裡的味道,也和我衣服上的味道一模一樣。不,那就是從我衣服上發出的吧。我將手放在鼻前一嗅,原來我身上現下也有這種味道了。




  屋外又在刮著大風,刮得大樹殺殺顫抖,刮得房屋嗚嗚伸嚀。門口的風鈴聲又響了。謝文曾說他扔垃圾桶的,但不知哪一天,它又忽然自動出現了。風鈴在尖銳猙獰地笑著,喏喏,聽,聲音是這樣的︰"咯咯咯……"




 窗戶""的一聲自動打開了,半透明的窗帘隨著刮進來的大風狂亂地飛舞著,我看見有兩個身影在窗帘後面晃動。一個粗壯,一個苗條,那是一男一女吧。他們在朝我慢慢地走來。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風更大了。帶著腥味的風貫穿著整個房間。
  謝文緩步走了進來,正象我期盼地一樣,他看著我笑了。我也笑了。因為我看見他的臉上呈現出一種我好久沒有見到的表情,那是輕鬆,那是解脫。謝文向我努努嘴。哦,是的,他在叫我把這封信快快寫完。是的,該完了,該結束了。
  那麼,就到此為止吧.......

[ 本文最後由 水鏡明君 於 07-9-1 10:31 A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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