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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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說名稱:海藻異聞錄(暫定,誰知道會寫成啥款)
  • 申請會員:the7
  • 參與作者:AOSHIMA、笑人天一、EGG、露貝特、賭神、花喃、冷氣(共7人)
  • 文章類型:奇幻
  • 大綱前言:基本上嘛...這是七個矮雄市大學生,捲入未知的異世界的故事
  • 結束時間:也許是明年春暖花開時(推不出結束時間實有難處,但是向各位保證決不會斷頭!)
  • 相關連結:THE 7
  • 備註事項:為了表示我不是打混!以下容我靈活解釋!


啊~事實上這個故事一共有7位主角,並且是以每位作者本人當作範本下去設定。
不過即使角色們有作者的影子,也不代表角色=作者,作者僅需負責建構角色人設,所以彼此加以污衊毀榜是OK地(?)
也許各位也猜到了,我們是大學生是同梯是死檔,因此不必顧慮這些人會不會寫到朋友失和兄弟失義大義滅親毫不手軟。
因為從一年級寫到現在,寫到都大五了還!!#@^&
咳,不必擔心,故事一定會圓滿結束地。
各位只需擔心當您看到那些人跳躍性思考對話故事,還有超級大BUG的時候,那股火大怨氣要往哪裡發射。
我本人在這裡不代表THE 7的立場,非常樂意歡迎各位把他們批到體無完膚的地步,請劈死他們。

關於結束時間,預定寫4輪,再加上前序跟後記一共是30章(7人x4輪+2=30)
第一輪比較特別一點,作者得專心著墨於自己負責的角色,方便大家更了解這個角色。
所以第一輪,前七章分別是七個主角淪落異世界所發生的事(為此有特別設定主角們捲入異世界後分散在不同角落)。
第七章以後就開始free啦。

  • 現先告知第一輪順序:
  • 0. AOSHIMA (序章)
  • 1. AOSHIMA (A)
  • 2. 笑人天一 (S)
  • 3. EGG (E)
  • 4. 露貝特 (L)
  • 5. 賭神 (D)
  • 6. 花喃 (F)
  • 7. 冷氣 (C)

為了清楚劃分這是誰的業障,章節標題會有作者名的英文字母作標示。
更新時間不一定,只能看我校稿到哪PO到哪吧。
以上,邀請大家一起捲入異世界......

[ 本文章最後由 the7 於 09-6-10 16:2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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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評分:  聲望 + 13   檢視全部評分
沃爾。菲提拜斯  唷 加油哦XD  發表於 08-11-4 23:15 聲望 + 3 枚
大頭小松松  加油!要寫完喔(誠懇的搖旗呼吶~~) ...  發表於 08-11-3 16:55 聲望 + 10 枚

【奇幻】海藻異聞錄 第零章 老闆,一場冒險多少錢?

序章 不同的一日 (THE A)




  一樣是爽朗的早晨,一樣是開闊的藍天。面對毫無改變的日子,踏出相同的腳步。茫然看著規律閃爍的紅綠燈,人群像被催眠般無神的朝同一方向前進。

  「呼…」

  一聲小小的嘆息,青年停下腳步。或許是想要擺脫人群,他並沒有繼續向前走。今天又是個無雲的好天氣,太陽彷彿比昨日還要攀得更高。

  (要是這周圍的高樓都倒光就好了…)
  
  腦中邊想著不可能的事,他邊伸出手掌,陽光從手指的細縫間滲透出來繼續望向被高樓包圍的藍天,涼風則微微拂過,時間像是停止擺動。一種不可思議的心境從身體中湧出並慢慢成形,正想要抓住它的時候忽地卻被拉回到了現實。

  這時青年想起,他還站在馬路中央。

* * * 
 

  一大早操場就環繞著宏亮到惹人厭的訓話聲,台上便是全校最難應付的梅友予教官。這裡是海藻大學,位於矮雄市郊區的學校。建校至今也有40餘年,算是小有名氣。但是校區卻不怎麼廣大,與一般大學相比只有二分之一的大小。不過竟包含了五專,四技,夜間等各種學籍。科系種類之多也是這學校引以為傲的地方。
  
  今天是久久一次的朝會,全校師生必須全員到齊。不過其實每個人都心知肚明,除了開學典禮外要所有人都在場比登天還難。就連校長也受不了梅友予的長篇大論,隨便找個理由早退了。混帳,這就是所謂『大人的理由』嗎?
  
  操場上擠得像罐頭,離司令台越遠的隊列就越鬆散,前面的則怕被找麻煩而不敢隨便動。

  昭晉,現代兵法與國際軍事實用研究系的學生,站在圍牆外已有數分鐘久。他想起朝會這檔事的時間是在20分鐘前,那時正在校門口附近。看到門口一排排因為遲到而被體罰仰臥起坐等的學生,不經嚇出一身冷汗。今天太陽都已經夠毒了,多流這灘汗簡直是要人命。無論如何,現在也不可能厚著臉皮就衝進校門。因為今天的集合非同小可,如何的非同小可呢?
 
  各大門口與通道駐守的教官與糾察隊比平常多出了三倍。身穿紅服,有角。拒馬、噴水車、消防車、救護車、飛虎隊、防爆小組等等的什麽都具備完善!從人群的隙縫中看進去,竟然還有人拿烏茲在待命。
  
  「混帳,學校啥時候繁殖了那麼多的軍警人員?阿米巴分裂喔?還有那是真槍嗎!」

  見到這難得的狀況,昭晉唸了幾句,真的只有幾句。等了良久,朝會還是不見結束的跡象,梅教官的宏亮聲響依然傳遍世界。不得以,昭晉只好在人行道旁找個地方休息一番。拿出手機看看時間,早已超過第一節上課時間,他不由得又輕嘆一聲。
 
  「你在幹嘛?」
  
  「啊?休息等死啊。」
  
  眼前的,是個長髮及臀的女子,銳利的深遂綠眼,皮膚白皙。身上穿著對她來說稍嫌寬大的海藻大學制服,名為錚風月,昭晉之友。
  
  「等死還太早,至少再晩個兩三年,這樣對你比較好些。」
  
  「真多謝妳的叮嚀啊。」
  
  「不客氣。」
  
  對話在短短幾句內就結束了,風月簡單整理被風撥動的頭髮,慢條斯理走向校門。
  
  「風月,現在進去會被當成暴民當場擊斃喔。」
  
  「為什麼?」
  
  「今天是朝會你忘啦,門口有教官跟糾察隊在抓人,等散會之後再進去吧。」
  
  「喔,是嗎?」

  邊這麼說,風月還是沒停下腳步緩緩走著,無論昭晉叫了幾次都無動於衷。最後,她的身影消失在校門前轉角處。
  
  頃刻,圍牆另一邊傳來陣陣喧嘩聲,痛不欲生的朝會似乎已經結束。

* * *

  
  T907教室,講台上傳來斷斷續續的寫字聲跟說話聲,台下不時也有人在低頭交談。
  
  現在是第一節課。因為朝會的關係,上課時間早被削去個大半。距離下課也快了。老師見台下漸漸浮躁起來,他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錶,對著學生們說道:

  「各位同學,因為朝會耽誤上課的時間,所以原本預定下週的實習課提早到今天第二節,知道了嗎?知道的話先下課!然後把教室桌椅移到最後面,然後開始暖身操!」
  
  說完便拍拍手上的粉筆灰頭也不回走了,只留下一群牢騷聲不斷的學生。
  
  「什麼啊!下一節要實習喔,很不想做耶。」
  
  「吼…很討厭耶,調課也不會早說喔。」
  
  「對啊,上次的報告也是這樣…」

  聒噪聲不斷,但就是沒人想去移動桌椅。
  
  「麻煩啊!為什麼偏要現在做啊!」
  
  其中不滿聲音最大的,是Karu・Sai,時空探討研究與開發物理科學系的學生。留著像刺蝟般的短髮,為人聰明但狡猾些。在校似乎還有自己專屬的研究室,不時會發明出一些用途不明的東西。
  
  「還好啦,又不是第一次了。」
  手上搬著沉重的桌椅,昭晉在旁附和著。
  
  「就是因為不是第一次才麻煩啊!喔實在是…喂,幫我搬椅子。」
  Karu用下巴指示著昭晉。
  
  「啊?自己搬啦我沒空。」
  
  「親愛的昭同學,請發揮同學愛幫助我拾起這張桌椅。」
  
  「誰理你。」
  把Karu丟在後邊,昭晉悠哉的走出教室。
  
  「男生搬完的過來幫忙一下,桌子太重有些人搬不動!」
  
  前排傳來前任班長梁夔嬊的聲音。黑棕色的頭髮綁著公主頭,平常為人好相處又不太計較。只是有那麼一點激動。也不是常常發作,只要她一興奮就會激動。雖然她個人提倡愛與和平之類的,的確夔嬊也不會用暴力手段去做什麼。但是班上所有人都知道,把這前任班長惹火了會有悲慘的下場。
  
  這是個切身之痛。
  
  「Karu,過來幫忙。」

  如此恐怖的人,她第一眼就盯上了Karu。
  
  「啊?為什麼是我?」
  
  「你看起來最閒。」
  
  「什麼我最閒!剛有個渾蛋跑掉了怎不叫他!」
  Karu指著教室門口,卻剛好來了個遲到的人。揹著紅色電吉他的校園浪人,他叫許浪辰。
  
  大學聯考時,因為睡過頭還揹著吉它趕到考場,不過還是被關在場外而落榜。兩年後,重考進入了海藻大學日文系。某種意義上算是校內的出名人。這次是入學以來他第一百八十四次遲到。而進教室第一件事,就是幫忙剩下的人搬桌椅。
  
  上課鐘聲響起,對許多人來說這又是另一種痛苦的開端任課老師踏著輕盈的腳步上了講台,為了實習課還特地換上緊身韻律服。

  「各位親愛的同學,暖身操是否做完了呢?心理準備是否完整呢?如果都完善了,就讓我來帶各位進入如何模擬海藻在水裡美麗游動之陶醉的舞姿吧!」
  
  不只換上緊身韻律服,連本人的個性似乎也一併更換了。昭晉正在思考說不定這人是剛剛那位老師的巒生兄弟。
  
  「媽的這死娘砲。」而Karu和浪辰異口同聲說了一樣的感想。

  接下來的50分鐘,盪漾著一種異樣優雅氣氛。從窗戶隱隱約約可看見,一種扭動全身關節,且不可思議的舞蹈正在發揚光大。

* * *
  

  第二節下課,一群人坐在走廊盡頭的石倚上。從這裡的陽台可以望見校園四周的景色。加上身處在九樓,看見的景物更廣泛,對許多海藻大學學生來說是個相當不錯的休息場所。
  
  「等下你們上啥課啊?」
  
  Karu嚼著麵包說著。今早的朝會讓許多人都沒吃到早餐,加上第二節是上那奇妙的舞蹈,讓肚子餓得更快。大夥都把自己的糧食全拿出來擺上,一時成了小餐會。
  
  「我是動物心理學。」
  
  首先說話的人是夔嬊多年老友,蕗白。年僅17歲的大學生,因為讀膩了高中而參加了海藻大學的跳級考試。留著深褐色短髮,不說話時曾有很多人把她當作男生。目前就讀海藻大學動物心理及行為系,輔修獸醫。  
  「我等一下是日文,再不去上課會完蛋。」
  浪辰放下筷子說道,他手上的便當早已吃光。
  
  「我也是日文,跟浪辰同班。」
  
  接著下去的是蕭珍,十五歲的五專生,因為某能力的突出得以跨級上課。個性在七人中最溫和,在學校的弓道社小有實力。
  
  「操偶實習。」
  
  風月眺望著遠方的景色,輕輕吸了幾口綠茶。昭晉伸手拿了幾片餅乾問:
  
  「我說風月。」
  
  「怎?」
  
  「今早妳怎麼越過那些阿米巴警衛進到學校的?」問完,餅乾進了嘴巴。
  
  風月依然繼續欣賞著風景。所有人都停下動作等待她的回應不久,她只微微輕聲笑道:
  
  「我的小刀少了五把。」
  
  瞬間溫度降至冰點。沒有人想去問那五把跑哪去了。只有蕗白接著說:
  
  「無知是幸福,因為知道太多反而會讓自己的思考亂跑。」
  
  「你說啥?」Karu應道。
  
  「沒什麼,自己想。」
  
  「麻煩耶。」
  
  「麻煩就不要問,你不是很聰明嗎?」
  
  「這叫求知慾!不懂就是要問!」
  
  「問了就不要嫌麻煩。」
  
  「好好好好!」
  Karu拍拍褲子的灰塵順便伸了懶腰,接著從口袋拿出Mp3隨身聽。
  
  「快上課了,把垃圾收收走了啦,我教室很遠。」
  
  「啊…下堂課我實在不太想去。」
  夔嬊握著早已見底的飲料罐,兩眼空洞望著天花板。 
 
  「我記得姊姊應該是上數位影像處理對吧?」
  蕭珍勾著夔嬊的手肘說著,自認識之後便常常這樣,大夥也見怪不怪。應該。
  
  「是啊,實在不想上那人的課。」
  
  「翹掉呀。」 
 
  「我也想啊,啊那人又一直出作業,這次竟然要我們做等身大小的人物宣傳紙板外加重做電影海報,這次竟然還要跟外面電影院招牌的同樣大小,誰做得出來啊!」
  
  「妳乾脆直接去把招牌拆下來交差不就得了。」昭晉隨口插了一句話。

  夔嬊指了指外面,用眼神示意說:(你有本事就去拆啊。)
  
  這種高風險的事誰會做,當然要裝傻瞎矇過去啊。
  
  「總之每個人等下課都不一樣嘛?」  
  浪辰出來打了個圓場,這是他擅長的。這樣磨蹭下去也不是辦法,大夥收了收垃圾都都各自散去。
  
  「上完課就在老地方!」
  
  散會之前一句熟悉的字眼,只是將會開啟不同以往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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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章最後由 the7 於 08-12-27 12:5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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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海藻異聞錄 第零章 老闆,一場冒險多少錢?

  一樣開闊的天空,一樣高掛的太陽。昭晉躺臥在草皮上,發呆看著毫無邊際的藍天,沉浸在這種悠閒的氣氛是他一大樂趣。這校園的一小角草皮,正是他的秘密基地。而且知道這隱密休息區的人寥寥無幾。除了自己以外,就是班上同學的阿迅&阿佐二人組了。不過今天那兩人都不在,昭晉有點意外。因為她們是翹課的累犯。雖然認識阿迅&阿佐才短短的時間,對她們也不像風月等人一樣,整天聚在一起鬼混。但不知為何就是相當合得來,有時候也會想脫離原來的團體和她們聊個幾句。
  
  天空的藍色,今日不同以往。如此乾淨,一片的雲朵都沒沾上。
  (有多久沒見過這種景色了?還是說,我真有看過這種景色嗎?)

  思索著沒有意義的問題,越思索就感覺天空越來越近,就像自己漂浮起來緩緩升上一樣。突然傳來的手機鈴聲把幻想打破,整個人如從床上摔下來般驚醒。昭晉拿起手機,心裡罵了很難聽的話,究竟是哪個雞排打擾我?結果發現那只是手機鬧鐘的鈴聲,時間停在十點三十分。看了些會,他又嘆了口氣。
  
  「結果是我自己把我自己拉回現實的啊。」

  關上手機電源,確保不會再有誰打斷這片刻的美好。接著讓身體再度回到草地的懷抱。只是,天空看起來又跟平常一樣遠了。


* * *



  操偶老師靈活操控著木偶,風月卻興味索然的望著窗外。平日對這門課相當有興趣的她,突由來得提不起任何勁。對於喜歡的東西也會有厭惡的時候?這或許是人定會有的習性,也是一種悲哀。是這樣嗎?風月問了自己。繼續待著只會讓自己越來越悶,她下了個決定,離開座位,筆直的往教室門口走去。
  
  「風月同學!妳要上廁所嗎!」
  
  這位說著標準國語的年輕女老師是新任教師,對傳統藝術擁有滿腔熱誠。為人和藹。她也很有心想把這門藝術傳導給自己的後輩們。身為一個優雅的女性,在眾多學生面前大喊「上廁所嗎!」的確有點不妥當這是因為她不擅長應付風月這種用眼神在說話的人。有時候風月無意的銳眼也會把她弄哭。
  
  (到底誰才是老師啊…)
  班上同學不時會這樣想。
  
  當然用眼神說話的那位同學本人也非常小心,盡量不要去嚇到這位標準國語腔的老師。深呼吸了幾番,風月用平常的表情說道:
  
  「對,廁所。」
  
  緩緩關上門,這位用眼神說話的同學,似乎很滿意剛剛那平淡的回應。只是她不知道為何關上門以後,教室裡頭突然變得喧嘩了。隱約還聽見女同學大喊:
  
  「老師!振作!錚同學沒有瞪您啊!振作!」
  
  風兒吹動她焰紅的長髮,順手接住那片隨風飄動、鮮綠色的楓葉。 現在離下課還有三十分鐘,不過她已經想好要去哪裡打發時間了。


* * *

  

  Karu翹著腳,耳中回蕩的是MP3音樂。這堂課是他的本科,不過這時候卻沒心情去仔細聆聽。今天不想聽課的指數比平常多出三倍,加上眼前這個禿頭教授曾經還跟他起過衝突。不滿度更是高漲了。
  
  見到自己人生中最大的眼中釘,禿頭教授打從內心就想整整這沒大沒小的臭小鬼一次。
  
  「Karu・Sai!這題你來解!這部分是我多年前研究出的結果,還發表過論文。你來看看我有哪些地方不正確!」
  
  面對黑板上滿滿的公式和一堆不知所云的符號,Karu只是冷冷看著。
  
  「如何?找的出問題嗎?不能的話…」
  
  「誰說不能。」
  
  推開桌子往黑板走去,嘴裡啐了聲「真麻煩」,拿起粉筆便是一陣的修改。其速度讓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這部分論點是對的,但結果你推測錯誤,應該是這樣。還有這裡的公式,有些微的計算錯誤,然後這邊…」
  
  洋洋灑灑寫了十大串,教授的題目幾乎被修改大半,答案也完整解出。拍掉手中的粉筆灰,頭也不回就踏出教室。臨走前,Karu問了教授最後一個問題:
  
  「現在幾點?你用那些時間乘以一千倍後再來考我吧。」
  
  背後傳來如雷的掌聲,還有一位禿頭中年男人難聽的悲鳴聲。叫聲中參雜著「十點三十分!十點!三十分!」


* * *



  蕗白坐在石階上吹奏著笛子,這段安穩的曲子,似乎能讓不管多兇猛的野獸都能沉靜下來。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節奏。身旁圍繞著許多鳥兒、小狗,都安詳聽著這演奏。一首曲子結束,像是想要繼續聆聽下去般,小柴犬趴在蕗白腿上不斷搖著尾巴。蕗白溫柔撫摸著小柴犬,被那可愛的樣子逗著不經露出笑容。忽地,沙塵被強風刮起,動物們被驚嚇到而四下散去。蕗白緊抱著發抖的柴犬,須臾過去,四周又恢復原來的寧靜。
  
  「今天風好奇怪,你不覺得嗎?」她問了問懷中那隻依然在懺抖的小柴犬。
  
  「問了你也不會說話,好吧。」
  
  輕輕放下小柴犬,蕗白拿起直笛再度演奏。離散的動物們又漸漸聚集起來。這次的曲子還是讓人舒坦,活潑的旋律慢慢擴散在空間中。謝幕的表演結束,蕗白揮手向聽眾們道別。看看時間,上課已過好一段時間了。就算現在到教室也於事無補,不如丟下這麻煩,轉身便走。
  
  邊這麼想,蕗白哼著歌朝教室反方向漫步著。


* * *



  耳邊是那人討厭的聲音,眼前是冷冰冰的螢幕,右下角的數字顯示著十點三十分。轉過頭看到隔壁同學一臉絕望的表情,他的作業在5分鐘前被批到屍骨無存,不見任何希望。
  
  夔嬊拖著下巴,不經意打個大哈欠,連遮掩也忘了。雖然眼下就快輪到她報告,卻也沒放在心上。在密閉的空間上課,加上塑膠椅子發出的一種怪味,讓人開始昏昏欲睡。
  
  (這樣下去不行,繼續待著我腦子鐵定殘了。)
  
  夔嬊邊這麼想著,咬緊牙,她認為是該採取行動了。於是大膽舉高右手,用盡丹田的力量大喝道:
  
  「老師抱歉!寡人因尿急無法參與作業檢討,請恕失陪!」
  
  說完行個抱拳禮,不等回話,背包抓了便衝,途中不小心地、無意地、唉呀地踢飛老師的公事包。門一開,像是到了桃源仙境般,空氣多清新舒暢。大大深呼吸三口,使勁的把門狠狠甩回去,剛剛耳邊似乎還有小小雜音,算了,當聽不見啦!心中盛滿一股勝利的感覺,夔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 * *



  海藻大學是個天主教學校,校內許多建築都以此為優先。其中一棟位在校區角落的修道院,規模並不大。裝潢也相當節儉樸素,屋頂上架著一個巨大的十字架,正面的牆壁則是鑲上幾片彩繪玻璃。隔壁大樓便是四技生們的教室。修道院前有個小廣場,是許多學生常常聚集的場所。無論是休息或是社團活動都是第一選擇。上課中,無人的廣場顯得冷清些。但這裡卻有背著火紅吉他的校園話題人物許浪辰,還有弓道社的小名人蕭珍在此。
  
  「珍,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呢?」
  
  浪辰吸著剛買的軟軟冰茶,空洞的望著彩繪玻璃。上面的圖案似乎是訴說聖經某一章節,他對這毫無興趣。面對浪辰的問題,蕭珍想了想,吞吐道:
  
  「因為你日文成績間接被判死刑,一時承受不住就從教室窗戶跳下去了。」
  
  「那珍,為什麼你也在這裡?」
  
  「其實呢,你是跳了兩次,一次被我們給拉住了,第二次你用揹吉他的帶子勒住我當人質,大夥欄不住,你就直接跳了,我記得是在六樓發生的事吧,那時候10點左右。」
  
  蕭珍詳細解說剛剛的案發現場,說得她有點渴,便拿起水喝了幾口。
  
  這時浪辰又問了:「那我再問個問題。」
  
  「什麼事?」
  
  「請問我背上那幾十支箭又怎麼解釋?」
  
  吸完最後一口飲料後,浪辰被緊急送進了保健室。再度回到廣場前時,時間已經是十點三十分。醫護人員對於這位受了數十支箭傷,繃帶包一包就能到處趴趴走的同學非常敬佩。


* * *



  各種不同的理由,七人同時抵達了相同的地方。
  
  昭晉、錚風月、Karu、梁夔嬊、蕗白、蕭珍、許浪辰。每個人都對這巧合感到驚訝,也迫不及待地說起翹課原由。
  
  「我還以為會死。」浪辰全身綁著繃帶說著。
  
  「放心啦這種小傷死不了。」
  
  「要珍惜生命。」
  
  「我研究領域不在生物科技,死了我可是沒辦法把你改造成機器人啊。」
  
  「應該再多補幾箭才對。」
  
  一如往常的說笑,一如往常的地方。今日雖然遇到了小小的不同,但最後依然沒有任何改變,或許這就是一種幸福。還是說命運的改變都是在措手不及之時呢?
  
  眼前突如出現個身穿黑色斗篷的神職人員,衣服帽緣擋住了這人的五官。一語不發,只是看著他們七人。歡樂的談笑氣氛突然就這樣被切斷了,縱使帶著疑惑。大夥也開始對這怪人有所警戒。正當三個男人想要上前問話時,天空突然暗了。但卻不是烏雲遮住日光,而是整體直接變成了紫色。景物被紫光照射,呈現出一種不協調的色彩,另人不寒而慄,甚至噁心。而黑衣人依然靜靜地站著。
  
  「喂!你誰啊!這是在幹嘛?」
  
  Karu沉不住氣,面對這不尋常的現象,他直覺最有可能搞鬼的就是眼前這人。面對盤問,黑衣人還是無動於衷,昭晉和風月感覺到事情越來越不對勁。
  
  俗話說敵不動,我不動。但是又說先下手為強。雖然沒學過什麼擒拿術,但是靠三個男的要扳倒一個人也不算困難。昭晉眼神示意要浪辰和Karu配合。只是沒想到,黑衣人突然舉起雙手,地表開始震動。
  
  天空由紫色轉變為血紅色,又轉回紫色,最後兩種色調交錯融合,形成一個大圓。黑衣人口中念念有詞,右手像寫書法般來回游動,畫出類似梵文的字體。字在空中分散,緊緊鑲在大圓的邊緣上。接著從中竄出巨大的龍捲風,將七人全捲進圓裡面。不被賦予機會抵抗,沒有能力抵抗。只有黑色斗篷下一雙冰冷的眼睛在看著。望著與平日無異的藍天,適才那顏色交融的天空像是個假象。
  
  黑衣人嘆口氣,對著身後不知何時站在那裡的少女說道:
  
  「老大,聲光效果會不會太好了?」
  
  少女拉了拉吊帶褲的鬆緊帶,像個狐狸般微笑回說:
  
  「動畫第一集總要華麗點嘛。」
  
  不變之中,總會有點改變。





序章 END

[ 本文章最後由 the7 於 08-12-27 14:0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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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藻異聞錄 第一章 老闆,蘇珊娜要壞了。(THE A)

第一章 新生活 (THE A)




  眼前,一片漆黑。不,這應該只是個假象,伸出雙手撥開像蜘蛛網的細絲。繼續走下去定能找到出口,抱持著希望邁步向前。卻沒注意到手上的細絲開始緊纏。血管像是要炸裂開來,兩手腕傳來陣陣劇痛。脖子彷彿被個孔武有力的人掐著般,窒息的感覺漸漸蔓延全身。白色細線纏繞著全身,自己活像個演劇木偶一樣任人擺佈。無法呼吸,無法呼喊。突然,一道光芒從天落地。心中最後一絲求生慾望被點燃,用盡全力掙脫。束縛被輕易扯下,摸著痛楚,望向帶來希望的光芒。眼前,不是光明。

  而是記憶中那紫紅色的天空。


* * *



  盯著天花板,四周所見並不是熟悉的水泥牆壁,而是用木頭和土牆搭造的老房子。

昭晉撐起身子,思索著,這是第幾次做了相同的惡夢?雖然每次夢的細節都不大相同,但最後總是會出現那令人噁心的紫紅色。當初也希望這一切只是虛幻,這個想法現今依然仍環繞在腦中。

  如此,一陣頭痛卻讓他從糢糊中清醒。眼前站著一位青年,將手上的濕巾硬是按在昭晉頭上。一時間所有感覺全集中在腦部神經,透過尖叫聲傳播出來。

  「吵死了,給我忍。」

  「你對傷患都這麼暴力嗎!」

  「真丟臉,才這點傷就叫得跟殺豬一樣。」

  「殺豬?豬!」

  「好了,傷患就繼續躺吧,解決你之後我還有得忙。」

  「被你這樣說幾句誰還要躺。」

  忍著疼痛,從床上下來換好衣賞,昭晉隨那名青年走出屋子。踏出門,迎面而來的是大片農田,後邊不遠則是個規模不大的村子,村子三方各有高山聳立。出口就正面對著北方。走過橋,越過一條大河就能進村了。現在正好剛過中午,太陽頂在頭上,耕作的村人們都坐在農田中央一棵大樹下歇著。

望見了昭晉和他身旁的青年,都紛紛招手問好,兩人也各自點頭回禮,隨後便往村子口的大河走去。橋邊有座瞭望台,台上還有個大鐘。

  上面的人見了昭晉,欣喜的便是一躍,翻出幾圈跟斗著地。是一名少女。

  「喲!好點了吧?」

  「雖然被那樣打也不是第一次,不過習慣了反而不會那麼嚴重。」

  「喔!這樣啊,那接下來就拜託你囉!」

   拍拍昭晉的肩膀,少女一溜煙便看不見身影。

  「喂!等一下!拜託什麼啊!」對著看不見人的地方,昭晉大喊。

  「換班啊!」遠方傳來少女的細聲,幾乎快要聽不見。留下茫然的昭晉還有在一旁冷笑的青年。

  「好了,請加油吧。」青年遞出一把長槍,頭也不回的也走了。

  「等一下!我是傷患耶!」

  「你自找的。誰叫某人沒事要找我妹練武啊?結果比不到兩回合就被敲暈了,真丟臉。」

  「這是為了維護村莊和平而鍛鍊自我所採取的策略。」

  「你動機能那麼單純就好了,況且照原來的排班,現在本來就是換你來駐守啊,別忘了。」

  「是這樣沒錯啦。」

  「了解就趕快就位,別想偷懶。」

  「是是,知道啦。」

  提著感覺比以往更重的長槍,昭晉慢慢爬上瞭望台。途中嘆出不少氣。

  「喂,無虞。」

  「啊?」樓梯爬到一半,昭晉的頭就這樣回頭看青年。一瞬間差點滑手。

  「你住在這都已經有半年了,還沒有任何打算?」

  「終於因為要保護親愛的妹妹而把村中最危險的男人趕出去了嗎你。」

  「誰在跟你講這個。我是在問,你不管其他的朋友了嗎?」

  村子背面是五座連綿的高山,許久以來不斷保護村子不受任何外敵騷擾。而正面是片瞭望無際的大草原,現在正值吹南風的季節,天氣也相當涼爽。看著一大片綠油油整齊的稻穗,還有川流不息的河水。只要不發生嚴重的天災,這裡對昭晉來說是個不錯的生活環境。

  「半年了啊。」

  半年身處在這如世外桃源的地方,讓他開始忘卻掉許多事情。但是讓他無法動身離開的原因還有一個。

  思索中,遠方原野上似乎有黑點在移動,而且越來越近。昭晉本能反應似的敲響大鐘。村民們聽到鐘聲一陣慌忙,老弱婦孺紛紛往家裡躲藏。男人們則是一個個穿起戰甲,拿起武器到各自的位置上待命。

  「子霍!是盜賊的樣子!看速度大概是騎兵!」

  「知道了!無虞,你繼續看著!我去位置待命!小心啊!」

  語未落,一支箭從遠方射來,射中昭晉。

  (好箭法!)

  自己當然知道不是稱讚敵人的時候了。但是能從那麼遠的地方精準瞄準到目標,對方絕對不是普通人物。天空越來越遠,身體卻離地面咫尺。

  瞬間,跑馬燈開始走了。


* * *



  坐在爐火前,受到村民們各種異樣眼光看待。感覺彷彿自己是動物園裡的珍奇異獸般無法自在,無論做什麼都會引起小騷動。昭晉拿起手機,回望左右,現在那些人有興趣的是他手上那小機器,眼珠子一動也不動盯著。發現自己又引起眾人目光,趕緊把手機收回口袋。

  從窗外看出去,外面是個艷陽高照的好天氣。呆坐在這幾乎有一個小時了,既不能說話也不能起身走動,只能等待村中長老們協議的結果。無聊之際,昭晉開始思考到目前為止發生的事。這裡是村裡最大的房子,也是村長家中。被那奇怪的大圓吸進去後,醒來就發現自己身處於陌生的地方。廣闊的大草原,聳立的高山,清澈的河水。一幅美麗的畫呈現在眼前,參著半喜半憂的心情尋找人煙。好不容易覓得一座小村莊,正想訊問些事情的時候卻二話不說,硬生生被活捉起來。

  下意識將眼神飄向門口,那個把自己活捉到這裡的人正好站在那,是個長得異常高壯的黑人女性。其實單就那魁武的肌肉,完全看不出來這位仁兄是女的。她跟村人們的言語之間似乎也不太相通,只知道名字叫做蘇珊。那滿是皺紋的笑容有種壓迫感,令人不寒而慄。好恐怖。

  「那麼…」

  長老們似乎達成協議,開始對昭晉確認每個問題。

  「根據剛剛所講,你來自一個叫矮雄市的地方?」

  「是。」

  「會來到這裡是因為被一個穿黑斗篷的人,從空中開了一個紫紅色的洞把你跟你同伴吸進去?」

  「是。」

  未免不必要的事端,昭晉盡可能簡略回答。只是長老們的表情依然凝重。

  「請相信我說的話!全都是真的!」

  「看到你身上帶的東西確實都挺獨特,就連服裝也是。我們是很想相信你。」

  昭晉依然穿著海藻大學的制服,但眼前所見之人都穿著類似古裝的衣服。彷彿回到過去幾百年一樣,不過實際上這世界所用的年號和日子都截然不同,就連一般常識都有差距。

  「不過我們其實也對外面世界並無多少了解,很抱歉我們必須把你軟禁起來。」

  「等、等一下!既然不信任就直接把我趕出去就好,為什麼還要把我關起來?」

  「我們有我們的苦衷,不得不這麼做。」

  「什麼叫做苦衷!我也有啊!做人都有苦」話還沒說完,昭晉就被那個名叫蘇珊的女壯漢架起。

  她擠出臉上那具有魄力的笑容,頓時讓昭晉完全安靜下來。

  臨走前,長老們似乎還在細聲談論著些什麼。

  「這是第二個了吧?」

  「上次是個女的。」

  「雖然對不起趙家的人,還是讓他們兩兄妹去吧。」

  簡短的對話讓昭晉摸不著頭緒。不過比起這些,他應該更仔細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被帶到村中一角的牢房後已經是下午,聚集在村長家的人群也漸漸散去做活了。牢房前只留下一名青年看守。

  「我說啊。」

  從30分鐘前,昭晉就因為耐不住無聲無聊無趣的牢房生活,開始對那青年搭話。不過講了許久,依然都是自己在噴口水而已。

  「喂,你好歹也應個幾句吧。」

  「吵死了,給我閉嘴。」

  「喔,終於應了。不過你這傢伙劈頭就這麼沒禮貌喔!」

  「對個來路不明的混帳需要禮貌嗎?我叫你閉嘴就乖乖閉著!別像個歐巴桑一樣吱喳個不停。」

  「你這傢伙不說話就算了,出口倒是罵得很高興嘛。」

  「真是抱歉,這張嘴天生就是這副德性。而且對個盜賊我不需要客氣。」

  「盜賊?我啊?」昭晉睜大雙眼指著自己。

  小時候是因為不懂事偷過東西沒錯啦,但是很早就改了。不對,該不會是因為進村子的時候,無意間老毛病又犯了吧!昭晉仔細檢查身上的物品,不過經過10秒鐘以後他才想起來:

  (進牢房前早就被搜括光了啊我。)

  頓時間鴨雀無聲。

  「終於要承認啦?」

  「才怪。我真要是賊,豈會被關在這裡任你們宰割?早在剛剛你們村子人聚集的時候就動手啦。」

  「你以為說這種話有用嗎?像這樣找藉口的人我可見多了」

  「喔唉!不能這樣以偏概全!做人要公平!平!」

  「我老子生來除了嘴賤以外,就是待人不公。」

  「哇靠咧。」

  話題到此一個段落,牢房又恢復寧靜。不久昭晉又開口問道:

  「喂。」

  「閉嘴。」

  「別這麼說嘛,我只是想問你的名字而已。」

  「啊?名字?你腦子是裝稻草蘆薈大蕃茄喔?到底在想什麼啊。」

  人在特定狀況下會非常冷靜,現在的昭同學正是如此。雖然被罵成這樣,但情緒異常的冷靜。絕對不是因為自己是M。

  「知道對方的名字是一種禮儀不是嗎,總不能喂啊你啊的叫。你沒禮貌我有禮貌的。」

  「誰管你。」

  「話不是這麼說,我看歷史書那些武將就算是敵人也會互報姓名啊!「俺是燕人張!」之類的。」

  「真是亂七八糟的理由。」

  「我的理由通常不會太合理。」

  「真是個混帳。」

  第二個話題結束,之後昭晉再也沒開口,只是任由時間慢慢過去。

  這次忽然是那青年答腔了,說道:

  「喂,我的名字叫趙岑,字子霍。」

  「喔喔喔!趙大哥您終於看開了嗎?」

  「別會錯意,我只是怕你又開嘮叨講個不停。」

  「你的理由還真是簡單啊。」

  「吵死了,不是說報上名字是禮儀嗎,接下來換你了。」

  「是、是、我叫」

  「你真叫閹人張嗎?」

  「那是舉例啦!Exemple!」

  一段奇妙的友誼開始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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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藻異聞錄 第一章 老闆,蘇珊娜要壞了。(THE A)

  「所以說你是趙岑的妹妹了?」

  吃著饅頭,今天是被關進牢裡的第三天,門外也來了個不同的人。一雙大眼,還有高低反差的雙馬尾。身上中空的衣服似乎是為了活動方便才如此大膽。

  她叫趙綾,字陰姬。趙岑的妹妹,活潑的個性跟趙岑完全相反。也讓昭晉有點被電到。

  「沒錯!今天是來代替我大哥的,請多指教囉!」

  「喔喔喔喔喔妳比較好說話!」

  「待人有禮,是我做人的原則。」

  「真希望妳大哥多學學,當初就不用費那麼多時間了。」

  「該不會我大哥又開口說了些什麼吧?」

  「就是那樣啊!我一開始無聊只是想找個人解悶而已,他就霹靂啪啦把我貶的跟狗一樣。」

  「有那麼嚴重?」

  「真是抱歉喔,我哥從以前就是嘴巴特別不饒人。」趙綾笑著回答。

  「我很懷疑他在村裡的人望。」

  「不會的!其實大哥人很好!只是最近一些事情讓他有點神經質而已。」

  「事情?盜賊猖獗?」

  「嗯,那個也算在裡面。不過大部分應該是因為了我吧。」

  瞬間,她的表情似乎蒙上了一層陰影。不過隨即又恢復了笑容。

  「其實別看我們這裡悠閒和平的,常常會有許多不肖份子出沒。附近很多村子都被襲擊過,有些甚至被大火燒個精光呢。」

  「有沒有那麼嚴重?這裡沒有國家來保護你們嗎?」

  「過去曾經有。」

  閉上雙眼,趙綾訴說起這片土地的故事。這個大陸上,曾經是由兩個國家共同統治。在一年前兩國發生戰事,戰事在半年內迅速平定了,其中一國就這麼消失在歷史上。戰敗的將士兵無路可走,部分投降,部分回歸故鄉耕田。但卻有許多人不相信祖國已滅,手擁兵力依然到處做亂。打著復國的口號,實際上作為卻跟強盜沒有差別。而戰勝的國家,因戰爭耗損過多資源。加上新政權剛起步,束縛力沒有相當強大,邊境許多村莊就因此遭受戰亂。

  戰爭對昭晉來說是個熟悉卻陌生的名詞。生長在和平環境的他從沒感受過。在原本的世界中,戰爭也只是電視新聞上的一個小焦點,不然就是書中所描述的古老故事。昭晉聽著故事邊思索著。

  如果繼續待在這裡,或許哪天盜賊攻進來,自己小命可能就沒了,應該要找個機會就脫逃才對。邊想著,望向趙綾,她口中不斷詠出有如詩一般的歷史。就算真的逃開了,她和趙岑依然只能選擇繼續待著,因為這裡就是他們的家。

  除此以外沒有任何地方能去。那麼我呢?有何依靠?一時間昭晉開始厭惡自私的自己。

  「趙綾。」

  打斷了詩篇,昭晉深呼吸幾口,他似乎做了個決定。但是村中響起迴蕩的鐘聲不讓他繼續說下去。外邊驚慌聲此起彼落,不時還看見村中男人們手持兵器到處奔跑著。

  這時牢房門被開啟,趙綾一把抓住昭晉,開始往村長家奔逃。

  「怎麼了?」

  「盜賊。」

  趙綾簡短的回答如雷貫耳,一時間昭晉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最不希望發生的事,總是突如而來。


* * *



  盜賊和武裝的村人們對峙以久,村口對外唯一的橋早被升起。面對準備迅速完善的敵人,賊眾吃驚之外,更不敢輕舉妄動。整齊的隊伍中,一個頭領模樣的青年從中走出,望見這景象不經大笑起來。陣風吹,軍中旗幟飄揚。藍色的軍旗上大大寫著『雙刃銀˙黃冥』。

  「緋,妳怎看?」

  黃冥轉身過問身旁的女性,他姓劉名緋。一位擁有過人智略的女軍師。

  「還能怎看,碰釘子了。」

  「以妳的軍略,這不算什麼才對吧?」

  「身為一個將軍,偶爾也自己想想進攻策好不好?」

  「等軍師辭職了我就會這麼做。」

  「我當初怎麼會選擇跟隨你。」

  「快別這麼說,我很依賴妳的。」

  嘆口氣,劉緋命從人拿起一本空白的書,隨即振筆直書,村子四周的地形一下子就畫個大略出來了。

  「計策有三。」她輕聲說道。

  「一是將主力步兵及騎兵設置在村門口,即北方進行強攻。兩旁及後方設弓弩手掩護。1個月攻下算快。超過的話我們就等著被其他盜賊給滅了。」

  「這好浪費兵力跟軍糧。」黃冥不太贊同這條計。

  「二是派個口辯之士,要求村中以物換糧。」

  「這村子都戒備成這樣了,哪可能會聽我們的?而且我們是賊啊。」

  「三是在今夜派少數精銳,繞過村子後方的高山偷襲。然後趁混亂之際我帶主力一舉進攻。」

  「這個好。」

  「好你個。既然這村子能有條有理的防備盜賊,就代表他們一定經歷過不少戰事。也定有人料到我們會從背後偷襲。」

  「不過妳也知道,我就是等這條計從妳口中說出來呀?」

  「我不說,不管再多的計策你都有藉口反對。」

  「也不是!我只是想看看是那個大人物在領導這村子的而已!」

  見到主子玩心大振,劉緋突然頭痛起來。黃冥會這麼說,就代表這次他又沒心劫掠了。

  「這次還是我一個人去就好了,大隊就麻煩妳看著啦!」

  跨上黑馬,黃冥帶著笑容望村子的後山奔馳而去。


* * *



  夕陽西下,依然不見任何動靜,趙岑開始焦躁起來。如此有秩序盜賊是第一次遇見,像軍隊般井然有序的陣型,騎兵之後是步兵,兩側各是弓箭手。雖然人數不多,但如果攻過來我方勝算絕對不高。越想思緒越打亂,趙岑有股想直接殺進敵陣一決勝負的衝動。

  「喔,看你一付傷腦筋的樣子。」對著趙岑答腔的是昭晉,身後則是趙綾。

  「你在這裡做什麼,誰放你出來的?」趙岑猛盯著昭晉問著。

  「抱歉大哥…一開始我只是想讓他去村長家避難而已…」

  「你可先別罵她,是我自己要來的。」昭晉一當先擋在趙綾面前。

  「來又有何用?看你連槍都拿不住的樣子。」

  「拿不拿得住是另一回事啦,那種東西沒碰過倒是真的。」

  「既然這樣就趕快滾!現在可不是鬧著玩的!弄不好我們這裡全部人都可能被殺,腦子清醒點!」

趙岑上前揪住昭晉的衣領,一拳打在臉上。昭晉整個人跌坐在地上,一臉不滿的表情看著趙岑。

  「該清醒的應該是你吧,別被眼前的事物給迷惑。」拍拍身上的灰塵,昭晉緩緩起身繼續說。

  「敵人不動,一是想行心理戰,因我們是弱勢又是守方。沉不住氣貿然攻擊就只有戰敗的份。要不然二就是想奇襲,假裝主力在前,實際上有別隊正從別的地方潛伏而來。」

  趙岑有點意外,雖然只是紙上談兵。但是眼前這混帳比預料中還要聰明些。想到這,趙岑思緒忽然清晰了許多。不經露出一抹微笑。

  「你剛剛說的,以為我都不知道嗎?」趙岑恢復沉穩的口氣道。

  「村子遇到這種事也非第一次了。多多少少對打仗也有幾番瞭解。」

  昭晉這時才看清四周,村人們個個拿著長槍弓箭、身穿戰甲。裝備雖然看起來破舊些,但架勢卻一點也不馬虎,毫無破綻,這些是真正經歷過戰場的人。昭晉對自己無知的作為感到羞愧。說得自以為很厲害似的。

  「既然知道就不要兇我啊,媽的!我是出氣包喔!」

  「非常精美的出氣包。」

  又羞又氣,昭晉只想轉身趕快離開,不過被趙岑一把給抓住不放。

  「等一下,人都來了就代表有相當的覺悟吧。」

  「沒有,完全沒有!」

  「沒有也叫你有。」

  「趙綾!說說妳哥哥!」

  昭晉轉向求救於趙綾,但是只看到她雙手合掌向自己道歉。嘴裡小小聲唸道:

  (抱歉!)

  「親愛的昭老弟。我由衷感謝你讓我恢復冷靜。」

  「恭喜,我去避難了。」第二次轉身離開,這次反而是被趙綾給拉回來。

  「就如你說的,我是擔心他們用奇襲,而且這次的對手似乎沒那麼簡單。」

  「沒那麼簡單的意思就是說,那些是戰敗國的餘黨。也就是軍隊了?」趙綾拖著下巴說道。

  「沒錯。所以昭晉,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趙岑附耳交代幾句,昭晉聽了之後又再度轉身逃跑,最後被兩兄妹合力抓起來,強制實行計畫。


* * *



  「我說啊。」

  「嗯?」

  「所謂的計畫,就是叫我們兩個埋伏在這裡?」

  昭晉和趙綾各拿著長棍,藏身在山路旁的樹林。這裡是村後高峰群中最為平坦的道路,與其說路,也只是幾根木頭舖出來的走道,只有一個人的寬度。

  「我們只是來偵查而已啦,萬一真有人從這經過,要做的只有通報數量跟截斷後路而已。」

  「聽起來簡單,做起來很難。」

  「沒錯沒錯,而且又不能到處亂跑,很累人。我自己也不喜歡偵查就是了,反而…」

  突然,樹林間似乎有了動靜,昭晉趕緊摀住趙綾的嘴巴。有人正在穿越山道,樹葉互相碰撞的聲音越來越近。太陽早已下山,在月光的照射下,星星的數量依然繁多。模糊的人影逐漸有了輪廓.。

  是一名年約20出頭的青年,身穿著類似將領的盔甲,腰間掛著一長一短的劍。他按著劍鞘,謹慎的注意四周,昭晉和趙綾一致認為這人就是盜賊眾。

  奇怪的是,他只有一個人。

  (一個人?)

  思索中,只見身旁呼嘯過一陣風,趙綾飛身攻擊對方。耍起棍子便是猛打,青年舉起劍鞘左閃又擋,化解一波波攻勢。趙綾見攻擊無用,翻個跟斗跳出圈子,青年拔出雙劍道:

  「小姑娘,底子不賴,報上名來。」

  「趙陰姬!」

  見機,趙綾躍起奮力一擊,但又被閃躲。

  「有趣!吾名雙刃銀黃冥,來啊!」

  雙方又戰了不下數十回合,不管誰都沒露出一點破綻。昭晉在一旁看得傻眼,想幫忙卻又怕扯後腿。情急中突然心生一計,從口袋中拿出幾乎沒電的手機。將音量轉至最大聲,放出人聲吵雜的音樂,大呼道:

  「趙綾!再撐一下,其他人馬上就上來啦!」

  聽到喧嘩聲,黃冥心想不妙,奮力彈開趙綾猛烈的攻勢。轉身撤退之時,面前突然閃過一個人影,昭晉緊握長棍,向前一步刺向黃冥。不料卻輕易被接住。雙手一甩,昭晉整個人被丟了出去。

  「小子!力氣還不夠啊!」

  話才剛說完,另一個身影從旁出現。趙綾抓住短短的破綻,往腹部一發重擊,毫無防備的黃冥硬生生吃了記。疼痛感讓他覺得肋骨似乎斷了幾根。身體一時間使不出力,跪倒在地。將棍子架在黃冥脖子上,趙綾憤怒的看著他不發一語。昭晉按著傷痛,緩緩走近兩人。

  「沒想到沒想到,這真是輕敵了。也罷!是我輸了,生吞活剝隨你們!」

  丟下武器和盔甲,黃冥盤腿就坐,伸出脖子等著。趙綾深深吐了一口氣,收起長棍。

  「在這裡殺了你也沒用。把你活捉回村子的話,你大概也不用活了。」

  「確實是死定了,畢竟我是要來搶你們的。」

  「其實我大可以活捉之後要脅你的部下。但是這樣我跟你們大概也是同一類的人了。只為了自己而活的自私人。」

  「有時候自私是必須的。人非聖賢,只想著他人的話,到最後早死的反而是自己。」

  「這我無法反駁,但也是我最不希望走的一條路。」

  「所以小姑娘妳的決定是?」

  「你走,帶著你的賊黨們全部離開,不要再來這裡。」

  黃冥大笑幾聲,收起自己的武器。臨走前他問了最後的問題。

  「如果之後我又來呢?」

  趙綾沒有說話,但是她凶狠的眼光已經足夠說明了。大笑幾聲,黃冥轉身消失在樹林中。人已走,只留下地面上一把長劍。

  「這算戰利品嗎?」昭晉問。

  「或許是那個人拿來當作信用的象徵吧。」

  趙綾緊握著那把長劍,背對著昭晉,她開口說:

  「昭晉,我剛剛有嚇到你嗎?」

  「嗯?嚇到我?」

  「你不覺得剛剛說那些話的我,有些恐怖嗎?」

  「說恐怖也不是啦。」

  昭晉雙手抱胸,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其實內心的確有點被適才凶狠的趙綾震懾住。

  究竟是什麼事情會讓她將仇恨跟憤怒如此具現化?昭晉不太願意去探討。難以想像,趙綾那嬌小的身軀,究竟背負著什麼?

  但是現在的她,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女孩子。

  兩人默默下了山路,回到村莊。圍堵在村口的賊眾早已撤遠。看到此景,如釋重負般,昭晉和趙綾不經笑了。


* * *



  從那時候開始,昭晉以遼村人的身分居住下來。學習在這世界各種的常識,還有自我防衛的武術。如此過了半年之久,過去世界的種種逐漸開始遺忘,直到才被趙岑提起。對於眼前的生活確實起了感情,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就忘記原來的朋友還有家庭。現在依然迷惘,上天還沒給予足夠的時間來思考。

  肩膀傳來如燙傷般的灼熱感,剛剛瞬間似乎想起了在這裡的理由。但是現在那些理由又有何用?天空已經越來越遠。就此結束了吧?昭晉閉上眼睛,只是耳邊依然傳來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


* * *



  再度醒來,首先印入眼簾的,仍是老舊的梁柱,還有土牆圍起來的牆壁。肩膀的灼熱感還是沒消失。只見到兩個熟悉的面孔,趙岑和趙綾。

  「賊呢?」

  「退了,被一支軍隊給擊退了。」

  「真難得?軍隊?」

  「你這傷患就不用問得太詳細了,給我躺著休息。」說完,趙岑頭也不甩就走了。

  「該說這傢伙還是一樣嘴賤。」

  「都半年了,你也該習慣大哥的嘴巴了吧。」

  「我認為花一輩子都習慣不了。」

  一時間話題就這麼中斷了。跟個女孩子獨處總該想個話題聊聊才對。偏偏這時就是想不出什麼可以講。

  「無虞。」

  意外地,趙綾先搭話了,這是個好開端。昭晉如此想。

  「你覺得是哪邊的軍隊幫了我們呢?」

  「既然是軍隊,那應該是政府吧?」趙綾搖搖頭。

  「是個只有我們倆才知道的人。」

  「啊,該不會!」

  昭晉望向房內角落那把銀色的長劍,自從那天以後就這麼擺著。而且趙岑似乎很中意那把劍。

  「真意外真沒想到。」

  「無虞。」再一次,趙綾又呼喚著自己的名字。

  「你覺得現在的我,還是很恐怖嗎?」

  「是很恐怖沒錯。」

  突如而來這句話,讓趙綾身子不自主微微懺抖著。

  她咬著牙,想要就這麼逃出去。這句話是她最不願意聽昭晉說出口。

  「趙綾這個女孩子呢,不只恐怖,還很暴力。每次一起習武我都會被她打個半死。」

  「什麼?」

  「雖然平常是這樣。但她也是一個很活潑、惹人討喜的女孩子。就算恐怖,我也不會討厭她吧。」

  「等、等一下!我搞不太清楚狀況!」

  「簡單來說,趙綾這個女孩子就是趙綾。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能去接受她的改變。」

  昭晉就這麼笑著說,趙綾依然只是低著頭緊握雙拳。

  「喔,這算不算告白啊?」

  「人家很認真問你耶!混帳!」

  一聲響打在臉上,二聲響則是被用力關上的門。摸著漲紅的面頰,昭晉有點黯然。

  「至少罵「笨蛋」會比較萌啊。他們果然是兄妹。」


* * *



  大草原上奔馳著一支軍隊。黃冥高舉著旗號,部下們齊聲回應。

  今日的他們,又是為誰而活?



第一章 新生活 END

[ 本文章最後由 the7 於 08-12-27 12:5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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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藻異聞錄 第二章 老闆,雞塊飯有沒有骨頭?(THE S)

第二章  翡翠山谷 (THE S)




  黃土漫漫,流沙飛塵,吋草不生的大地上,只有寥寥無幾的枯木傾倒歪斜,在烈陽的照耀下好似會就此燃燒成火把。

  遍地黃沙礫石,此區終年無雨,也難有生物,這裡是『旱無沙地』。

  既然無雨,也少有綠洲,地下水源更是深埋地底數百呎,極難住人,也少有人跡,人骨倒是有可能出現,瞧!地上就正好有顆半埋在沙漠裡的骷髏頭,這並非隨處可見,尤其還是顆會飛的骷髏頭……

  原本安穩躺在沙裡的骷髏頭,希望能快點被埋起來的骷髏頭,當它快要被埋沒的瞬間,沙漠底下的某股力量將擊飛,而這股力量牽連出沙漠底下的未知生物,使其完全現形於世上。

  ──這生物的名字叫錚風月。

  不曉得自己已昏迷多久,直到意識朦朧漸清,全身炙熱難耐又漸感壓力沉重,一睜眼隨即有異物跑入,驚慌之際猛然坐起身來。此情此景,猶如破土而出的掘墓者。

  『痛!』

  渾然不自覺自己撞到了什麼,風月撫著強烈發出疼痛的額頭。現在的她比睡太久還要痛苦,但是疼痛似乎沒讓她的腦袋清醒些。

  『在作夢嗎?好奇怪的夢…』

  看了看自己,全身蓋了層沙子,灰頭土臉的。她站起身來甩甩長髮,落下層層土沙,並且動作俐落地拍落滿身細沙。放眼環視周遭的景象,頓時愕然。

  那是一片什麼都沒有的大地,兩人走了好久,全世界就好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眼前一片荒蕪的景色,讓風月聯想到漫畫《怪物》的劇情。只不過與現實情況有所不同的是,在不遠處有座雲霧繚繞、蒼翠蓊鬱,非常高大的山。

  以目測來看,離目前所在的位置尚有一段距離,然而竟似乎可以感受到由山的方向吹來的風陣陣涼爽。雖然對剛從沙漠堆裡爬出來的風月來說,可能是種錯覺…

  望著遠方的山,剎那間,她憶起那片天空…紫紅色的天空閃個不停,穿著黑色斗蓬的神祕瑪利亞…

  像是想抓住什麼,風月的手在半空中挪移,感受風在手指縫細間流竄之間,憶起眾人被龍捲風捲進旋渦之中…

  這是怎麼一回事?紅紫色的天空跟荒蕪的大地,哪一個才是夢?

  額頭還在隱隱作痛…據說在夢中不會感覺到疼痛。

  耳邊風聲呼嘯,髒亂的髮絲激烈飄揚,不太想去正視心中那分令人有些懼怕又焦慮的可能性,風月邁開步伐,在她“起身”的附近尋尋覓覓。焦急的情緒湧上眉心,她甚至用腳到處踢掘沙子。

  沒有、到處都沒有…突然,她想起什麼似的摸索褲子口袋。

  拿出手機,掀開機蓋,果不其然地螢幕一片空白。手指隨意按了按,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居然這麼簡單就壞了…風月懊惱地想。

  望著唯一能成為目標的遠山,雖心繫其他人的狀況,目前也只能朝那座山的方向前進,也許在那裡能遇到人。如此想著,風月開始往山的方向走,現在的她可是在沙漠之中,若再遲疑著無所行動的話,她將成為沙漠下的骷髏。


* * *



  在這世界的某一處有一群山圍繞、終年萬花齊放的山谷──『翡翠山谷』

  滿山滿谷的花與樹木,無論是開在樹上、地上或是崖山的花,全都是深淺不一的綠色,清一色的綠,成了名符其實的『翡翠山谷』。山谷底下有一人口不多的小城鎮,只是這城鎮鮮少有外人進入,也少有人出走,它不是出名的城鎮、也不是交通要地、甚至沒有任何通道能夠通達,它是一處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而圍繞在山谷的層層山巒卻是聲名遠播得不可思議。它出名,但不令人嚮往;它有名,卻令人聞之喪膽。那山林正是妖怪的源頭,妖怪之巢穴──渦山,又名禍山。

  若非有目的,絕不往那兒靠近,一般人這麼說:去那裡幹啥!探親呀?

  渦山在人們心中是一處不詳之地,邪惡的源頭無非來自渦山,世上所有的妖怪魔物都出自此地。渦山在人們的認知中充其量只是個名詞,但卻又不虛幻,因為妖怪確實存在,有些地方更是隨處可見,而他們皆出自渦山,為什麼如此肯定?因為沒有任何地方比渦山還要未知、不可探。再加上世人的流傳,一些曾經到過渦山,還活著回來的人說如是說:渦山的天空終日積層厚厚的雲,整座山林煙霧繚繞而且永不散去,進入山林後的能見度更是低,視野短到僅僅三步距離,明明無風,耳邊卻不時傳來樹葉婆娑的沙沙聲,越往裡走,所聽到的聲音更是令人毛骨悚然,怪物的叫聲此起彼落。帶回故事的人下了結論:渦山是妖怪的巢穴。

  另外一說則是:有一群結伴要前往渦山一探究竟的旅人,他們踏在沙漠的旅途上朝渦山前進,旅途中在一處巨大石塊的陰影底下稍做歇息,其中一個名叫忠渭的中年男人,他用脫下的領巾當成扇子,拿在手上甩呀甩地扇著若有似無的風,一邊用另一隻手提著水袋往嘴裡灌,袋口送到嘴邊卻進不了口,水源源不斷地向下流入海綿般的沙地,見狀者無不驚訝氣憤:「你在幹什麼?這沙漠裡可是找不到水源呀!」按不住氣的人馬上衝上前去搶過忠渭的水袋,只是忠渭一直不為所動,兩眼直巴巴的瞪著天空。察覺到異樣的人順著同樣的方向看過去,其他人也紛紛轉過頭。那是渦山的方向,半空中有條宛若黑色的緞帶,橫向綿延在渦山山腰處,那條絲帶飄動在豔陽下不時閃閃發亮,只是這條似乎綿延到天邊的黑色絲帶,忽然變得巨大,變成一塊遮天蓋地的黑布,似乎要將大地整個包裹住。侵襲而來的黑布就快要侵略到旅人們頂上的天空,這時人們才看清楚,那不是黑布,而是成千成萬的飛天妖怪,他們張翅飛翔於天空,密麻的程度就連陽光也透不進一絲,眾人瞠目結舌地目睹這一切,回神時,人們已經躲在岩石的隙縫中,才因此逃過一劫。等待那波妖怪黑潮過去後,有好一陣子族人們不知道該做何反應,良久後,一道平淡無波的聲音說了:想回去看看。於是才拾起行李,不發一語的提早結束他們的旅程。

  每個人無不帶著忐忑又極不安的心情、踩著稍快的步伐奔回位在旱無沙地周圍的朗朗鎮,這是要進入旱無沙地所必需要通過的其中一個城鎮。當他們站在關口下,令每人驚愕無言的是與平日無異的街道景象。

  明明看到佈滿整片天空的妖怪自渦山飛出,難道奇蹟發生,妖怪並沒有侵襲城鎮嗎?

  「你在胡說些什麼?」百思不解的旅人向路人詢問,確遭來一臉厭惡。

  「瘋啦?哪裡有大量的妖怪!今天城裡一整天都好好的啊,不要胡說八道好不好!」

  路過的人激動否定的喧鬧聲引來旁人好奇的詢問,旅人們照實描述他們所看到的一切,事情就此傳了開來。至於那群大量的妖怪消失到哪兒去了,說法眾說紛云,只是那遮天的妖怪們皆出自渦山,渦山便有了『妖怪的巢穴』之說。


* * *



  風塵僕僕,風月終於到達山腳下。

  在離山尚有一小段距離時,她就察覺到從山的方向吹來的風格外涼爽,只是原本期待能遇到的住家……原以為只要碰到人,至少可以知道他所處的是什麼地方,而眼前這片淒涼的景象,實在使她倍感失望。

  這裡的地處很奇特,腳踩滾滾黃沙,眼前所長的樹木卻不似一路走來所見的枯木一般,株株長的高大壯碩,還有些奇形怪狀,但都有青翠點綴,使沙漠的焚風吹不進陰涼的山林。

  已走了半天的風月,既使不餓也渴了,既然杳無人煙,也無其他朋友的下落,再也沒有比現下情況更遭的了,即便不願去多想,身體卻好像知道嚴重性般的重新凝聚力量,開始往山裡走。

  得活下去,才能重新與大家團聚。

  手裡拿著可撥弄四周草叢約一步半距離的樹枝,一面迂迴前進。風月漫無方向地亂走,只要確定有在往上攀爬就行了。往山下看,已快看不見黃色的沙漠,天與地連成一片,只剩淡藍與淡黃能區分天與地。

  風月現在已無時間概念,她只知道自己走了很久、也爬了很高,而且更扯的是,她一路走來完全沒找到任何能吃的東西。這裡的植物全是她不曾看過的,對於自己到底身處在什麼樣的地方這點更覺恐慌了。再加上她曾經好幾次停下來,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希望能幸運地讓她聽到水的聲音。

  不這麼做還好。

  當她靜下心來感受才發覺,在這山林中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整座山寂靜得可怕。

  風呢?除了風月移動時所產生的氣流之外,山裡的氣流全部停止流動。之前從遠處看這座山時還覺得有雲霧繚繞的美感。現在別說是霧,連一片雲都沒有,山裡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而且這座山裡除了樹木之外,好像也沒有任何生物存在。仔細觀察,沒有蝴蝶飛舞、樹上地上也都沒有蟲子或昆蟲,連隻蚊子也沒有。聽不到任何蟲嗚鳥叫,只有自身的喘息與心跳聲。

  像座死山一般……死寂。

  在如此詭異的山林裡闖蕩已不知過了多久,風月早已累得七暈八素。原本用來撥草的樹枝變成拐杖,用來支撐搖搖欲墜的身體,打結的長髮披在背後,全身黏膩不堪,只差還沒發臭。

  咬了咬乾燥欲裂的嘴唇,再看看自己的腳,白色的鞋面因沙塵而染上一層淡黃,鞋邊也沾滿了泥。

  「大自然的傑作,新造型…」

  風月喃喃自語,亦不知是嘲諷還是有感而發。自從發現這座山實在安靜過頭、寂靜的令人不舒服之後,原就不喜歡說話的風月竟開始自言自語。風月忽然甩掉樹枝席地而坐,倚著樹幹抬頭而望,透過茂密的枝葉看到天色已開始泛黃,再過不久即會轉成焰橘,最後就是黑暗了…

  「真糟。」

  風月緊緊皺縮眉心一會兒,便面色嚴厲地起身。在天色完全變暗之前,就算沒找到吃的也要找到地方棲身過夜。

  風月如此打算,便開始尋回之前拿的那根樹枝。正當她要彎下身去撿時,突然有一道力量從身後撞擊,衝擊使她四肢撲在地上,驚愕之際,眼角餘光瞄到一抹黑影飛向右前方的樹上。

  風月忽感背上湧起一股疼痛,伸手摸去,發現背上的衣服破了,同時還有一股熱流。把手拿到眼前一看,果然是血。風月的背上有兩道約手掌長的刮痕,傷不深但足以見血,原本以為這山裡根本沒有生物。

  「是什麼東西。」

  風月倒退幾步,腰抵著樹幹,目光緊盯住黑影消失的那一帶,專心聆聽動靜。接下來有一段時間就像一整天下來那樣,完全沒有任何聲響,就連樹葉的沙沙聲也沒有。背後的疼痛感並沒有分散風月的注意力,反而不當一回事。

  猛然她聽到聲音,那生物發出『喀啦喀啦』、又有『噗古古』的聲響,風月緊盯著搖晃的葉叢,在她看到那黑色的東西往樹葉裡飛竄出來的同時,隨即翻身閃過,再愴惶倒退到另一顆樹前,這時她看清楚黑影的樣子。

  鐮刀狀的利刃刺進剛才風月倚著的樹幹,掛在樹上,從利齒間發出『喀啦喀啦』的怪聲,風月張大眼睛盯著這隻從來沒有見過的生物。

  正當風月還在驚異的同時,鐮刀妖怪腳抵樹幹,細腳一蹬又朝她飛撲過來,風月竟忘記閃躲似的雙腳釘在地上,直到避無可避,情急之下,下意識地用手腕去擋。被劃下的傷口不比背上的輕,當場血流如注。然還來不及關心傷勢,妖怪的攻擊又到了,牠的速度之快,風月只能勉強捕捉到一點影子,身上又添了幾許新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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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藻異聞錄 第二章 老闆,你女兒昨天很晚回來喔(THE S)

  橘紅色的天空正逐漸灰色,視線已趨漸不清,全身上下不知被劃下多少傷痕,風月無法正面應敵,她只能死命的逃,一邊跑一邊閃躲妖怪的攻擊,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妖怪也沒有再追來,但是還不夠。

  萬一在天黑之前仍要與牠糾纏的話,小命恐怕不保,意識到這點,風月用盡她最大的速度在山林中漫無目的的奔走。本就不曉得自己身在何處,現下更是分不清上下左右天南地北。

  擺脫了妖怪,山林又回復原本的寂靜,天色已經暗得讓她看不清手腕上的傷勢,風月緊抓著傷口,不曉得該用什麼來包紮。

  「該不會流血過多而死吧……遜斃了。」她苦笑。

  傷痕累累的她全身都在疼痛,短暫的鬆卸過後疲倦感排山倒海而來,她抬頭看著天空,思考著今晚能不能看到月亮…

  這種地方星星應該很多吧。她喜歡看星月,只可惜現在的她無暇欣賞。

  深吐了口氣,趁著還有一絲亮度,即使摸黑也要找到一個比較隱密的地方。正當風月才剛跨出第一步,一聲淒厲的叫聲從後方襲捲而來,風月當下便明瞭,那隻妖怪追上來了。

  跟那隻妖怪纏久了,風月已可以憑著經驗和聲音來大概推算出牠攻擊的時機。

  妖怪在身後的某處蠢蠢欲動,突然牠那從不間斷的叫聲停止,靜默了一會兒…

  『喀啊喀啊!』

  急促並明顯接近中的聲響,顯示牠正朝著風月急速奔來。

  『就是現在!』

  原本站在原地等待的風月奮力向旁一跳,感覺到妖怪從她身旁呼嘯而過,她知道她順利的閃過了。但還未來得及高興,她發現自己正往下墜落。

  往左跳的瞬間雙腳竟無落足點,她沒料到旁邊是一處險降坡。


* * *



  在這片有一定面積的空地上,竟然看得到天空,而且令人安慰的是,今晚有月亮。

  ──是個滿月。

  風月直直的躺在地上,舊傷未復又添新傷,比起剛才滾落時又撞到頭,背上的傷已經不怎麼重要了。她覺得身體沉重得像鐵塊,很想就這麼躺在地上不再起來。

  山裡竟然還有這麼一大片空地。風月微微偏頭察看四周的環境,忽然她發現在離她不遠的地上有一顆青綠色的果實,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特別明亮,看起來有點像青蘋果。

  居然在這種情況下發現吃的,風月難過得側著身體,奮力地用手將身體撐起,雙手與臀部在地上一撐一挪,慢慢靠近果實。

  奇怪的是,那顆蘋果竟然是生在地上?然風月根本不在意,這山裡沒一顆植物是她叫得出名字的。

  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不管它有沒有毒能不能吃,既然長的像蘋果,那它就只能是蘋果!

  抱著如此強硬的想法,風月不曉得哪來的力氣,迅速伸手用力把果實給拔了起來。此一同時,忽聞一道極響的怪叫聲,那隻鎌刀妖怪從不知何處的樹叢裡衝出,朝風月的方向狂奔過來。

  現在的風月根本沒力氣再站起來,其實她之前在逃命的時候,曾經想過要犧牲自己的拳頭一拳毆向那隻妖怪,但最後還是放棄了。

  正當妖怪快要殺到面前的同時,上空忽現黑色陰影壓逼整座草坪,巨大的黑影自風月前方狂掃而來,妖怪的鐮刀未至,巨大黑影就先籠罩整個視線,眨眼間又消失無蹤,連鎌刀妖怪也一起消失不見。

  驚愕之餘,空白的神智被巨大的振翅聲響再度拉回,拔頭一看,黑影在半空中翱翔。

  原來黑影在快撞到她之際,猛然拉高往上飛沖,牠在空中繞了半圈又回到地上,降落在離風月有段距離的草坪上。在月色的照耀下,可以大略看清這傢伙的形態。

  牠有一對能將月光反映成五彩的黑色巨大翅膀,且佈滿翅膀的不是羽毛,而是鑲滿了鱗片,牠的頭像老鷹,有著如老鷹一般的嘴喙,眼睛整個是血紅色的,身體長而壯碩,四肢皆是三趾爪,身後還有兩條又粗又長的尾巴,全身都是黑色。

  當牠身體整個站立起來,約有五呎之高,鐮刀妖怪在牠手中一緊,瞬間魂歸西天。

  「人類?」

  風月呆愣的看著面前的巨大妖怪,正懷疑是不是剛才撞到了頭,讓自己產生了幻聽。

  「人類怎會出現在這裡。」再次確定了,是妖怪在說話。牠的頭微微抬起,似乎正專注於他方。

  「你最好快點離開這裡,還想活命的話。」

  風月還弄不清楚這句話的意思,正猶豫要不要開口說些什麼,緊張的氣氛便壓迫整個草坪。

  「來了。」

  只說了這句,風月便明白是什麼事情。

  從四面八方的樹叢中竄出無數妖怪,風月連牠們的樣子都看不清,整個草原頓時變成戰場。

  似乎看不見風月,妖怪們互相廝殺,倒下無數隻,卻還有更多數量的妖怪加入,永無止盡的不斷出現。風月在混亂中搜索那隻會講話的妖怪,正好看見牠用前爪毫無費力地將一隻矮他一個頭的妖怪打飛進樹林中。

  雖然妖怪們的目標不是她,但若再繼續待在這裡隨時有被波及的危險,風月忍著疼痛站起來,迎面一隻山豬大小的軀體朝她飛來,她趕緊向旁邊跑開才免於被壓扁的命運。既然跑了就跑到底,風月像隻受傷的小鳥般左閃右跳,愴惶逃出草原躲進樹林裡。


* * *



  這裡是一處充滿亮光的地方,點點亮光藏在樹葉間,地上還有一股小小的清泉,水自從地上不斷冒出。

  恍若奇蹟般的讓風月發現這個地方,不管這裡有沒有妖怪,她都決定要在這裡休息。

  喝過清泉裡的水之後,她找個地方坐下,拿出放在口袋裡的蘋果。

  「不曉得能不能吃…」

  拿著果實的手漸漸用力,指甲陷進果實肉裡,在指甲陷進去的地方忽然流出涓涓血水,風月嚇了一跳,眨眼一看,果實完好如初並無異樣。

  愣愣地瞪著蘋果,突然她想起其他人的安危,心中滿懷思緒,她輕輕咬了一口手上的果實,味道和口感跟蘋果很像,嚐起來香甜多汁,三兩下就吃完了,可是吃完後肚子反而更餓。

  摸摸肚子,她突然很好奇那些發光的東西到底是什麼,連樹叢都有。風月把頭探進附近的樹叢中,赫然發現那些發光的東西正是一顆顆的果實,長得就跟剛才吃掉的差不多,果實一摘下來亮光隨即消失。

  嚐起來的滋味也是不錯,風月於是利用這些果實來填飽肚子,然後席地睡了。


* * *



妖怪從來不跟任何人或是同類道出自己的名字


除非對方是牠們甘願之人



* * *



  轉醒之後,是全身劇痛加酸痛,難受的程度讓風月忍不住發出一聲哀嚎。

  「醒來啦。」

  突如其來的說話聲讓風月顧不了其他快速起身。

  在水邊,似曾相似的鷹頭,讓她回想起昨天那隻會說話的妖怪,但是眼前這隻跟昨天遇到的差很多,整體大小只比獅子再大上一號,而且沒有鱗翅也沒有尾巴,唯一相似的大概只剩鷹頭,以及黑得發亮的身軀。

  牠趴伏在水泉邊,直勾勾地盯著風月瞧,似乎沒有要攻擊風月的樣子。

  有妖怪在附近,風月頓時提高警覺,只是剛才的說話聲…

  「不會說話嗎?」

  不是錯覺。

  「你…是昨天的?」

  「看來你還記得,虧你能找到這地方。」牠轉轉頭看看四周。

  「你受傷了。」風月看到牠的身上有些暗紅色結塊。

  「這叫戰績輝煌。」牠把頭轉回風月。

  「昨天那個…是什麼狀況。」

  「你說在草原上的事情嗎?牠們在爭奪。」

  「爭奪什麼?」地位?還是某樣東西?

  妖怪突然不再說話,只是一味看著風月,既然不說她也不打算再問,轉向別的話題。

  「你昨天說,人類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是什麼意思?」

  聽了風月的問題,妖怪歪了歪頭,像是在思考。

  「你該算是幸運?還是不幸?」

  「怎麼說?」

  「這樣說好了,平常這座山一向充滿濃霧,而且像我這樣的妖怪到處是,普通人類進入很快就會成為點心被吃掉,沒人像你這樣還能走到這麼深的地方來。你幸運的地方是我剛才說的那些情形在昨天剛好完全沒有,不幸的地方就是從今天起這座山又恢復了原樣,你已經走不出去了。」

  「為什麼昨天完全反常?」

  「因為有珍寶即將現世,山的氣息因此受改變,而大家也為了那個東西謹慎以待。」

  「珍寶…難道你們爭奪的就是那個?」

  「是,也不是。」風月完全不關心方才那些形同死亡的宣言,讓妖怪覺得奇怪又好奇。

  模稜兩可的回答,讓風月頓時對真相失了興趣,現在最令她困惑的是為什麼這隻妖怪可以若無其事的在這裡和她聊天…

  「人類和妖怪是敵人嗎?」

  「你要問的是以我的觀點嗎?」

  風月覺得很不可思議,這隻妖怪似乎跟其他的很不一樣,牠很聰明而且理性。說不定這隻妖怪會知道她目前極欲弄清楚的事。

  「以你的觀點,和這個世界的觀點。」

  「以我的觀點來說,也許不是;以世界的觀點嘛…是,也不是」

  「要看地方……或者說是心,是不是?」風月深思妖怪給她的答案一會兒後,她也回應予妖怪她自己的意見。

  妖怪很訝異風月的說法,除了特定的對象之外,牠不與人類接觸,但實情也許真是這樣也說不定,像他們兩個…以及『裡面的山谷』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妖怪覺得很有意思,牠忽然不想讓風月就這樣死在山裡。

  「你想不想活下去?我可以帶妳到有人類居住的地方。」

  她應該沒有聽錯,牠竟然說要讓自己活下去,而且還要主動帶她去有人類居住的地方?如此突然地,她疑問、她困惑極了!

  「為什麼要幫我?」

  「你覺得很奇怪嗎?」從牠的語氣中可聽出一絲笑意。

  是很奇怪,連妖怪自己都感到些微訝異。

  「我只是一時興起,要不要,一句話。」


* * *



是時候離開了,但是卻又猶豫不前


她轉過身來,淡淡地淺笑道別


我叫錚風月,錚是鐵錚錚好漢子的錚,你呢?


妖怪沒有反應,只是靜默著



* * *



  妖怪讓風月騎在牠背上,山裡的氣候果然變了,濃重的白霧讓山林變得迷濛,妖怪載著她一路往上飛奔,很快的就越過山頂,而後開始下山,沿途完全不受阻礙,也沒有其他妖怪出現,對於此現象風月提出疑問,妖怪一邊輕鬆的飛越一顆大松樹,一邊輕笑地回道:「大概都在療傷吧!」

  他們進入一處滿是青綠的山谷,一路上他們聊了不少事情,妖怪跟風月說這裡是一個叫渦山的地方,是妖怪的山,並一直說風月有多好運,風月反倒是說最好運的就是遇到牠。而妖怪居然說她腦袋嚇傻了。風月也跟妖怪聊了一些她自己的事,包括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自從遇見妖怪,風月就明白,這裡已不是自己熟悉的世界。

  知道這點雖然她感到難過,但經歷昨天一整天到現在,她依然沒有沮喪的餘地。昨日逃過生死劫,今日步上未知途,無可選擇與逃避的空間,她必須繼續前進,而且同樣可能也來到這個世界的同伴也要尋回,既使希望如此渺茫…

  妖怪靜靜的聽著風月訴說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牠似乎是相信風月所說的話,他們還討論了各種移動到異世界的可能性。

  下山沒過多久,妖怪在半山腰的地方放風月下來。

  「我只能帶你到這裡,我不能再下去了。」

  「為什麼?」

  「在過去一點有結界,妖怪不能進入那裡面,但是你應該可以。人類的城鎮就在山谷底下,一直往下走就會看到。」

  風月看著妖怪,思考著他們今天早上的談話。

  「這個世界的人類城鎮都會設結界嗎?」

  「不知道,不過這個城鎮是特別的,設個結界隔離我們這些妖怪也好。」

  「是保護裡面的人,還是你們?」

  妖怪頓了頓,帶著笑意回答道:「都有吧。」

  是時候離開了,但是卻又猶豫不前…

  她轉過身來,淡淡地淺笑道別:

  「我叫錚風月,錚是鐵錚錚好漢子的錚,你呢?」

  妖怪沒有反應,只是靜默著…

  她不知道妖怪有沒有名字,但牠是一隻特別的妖怪,風月如此認為。

  看牠一直沉默不語,也許妖怪不需要名字,或也許不打算告訴她。

  向妖怪道聲謝,風月轉身往山下走去。

  猶豫些會兒,壓不住轉頭回望的欲念,風月正準備停下腳步的剎那,流動的微風替她帶來細細迴響。

  細細傾聽風聲,將它牢牢收進心底,永遠不要忘記。提起停下的步伐,噙著笑意迎向可期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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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藻異聞錄 第二章 老闆,百合也不錯(THE S)

  風月花不到半天的時間就走到山谷底,她在山坡上就可見到緊密相連的屋舍。

  房子多半是用木材所建,但也有房子是用石材所堆砌建造,建築越往中心越密集,靠山野的土地鋪有農田種植蔬果。風月走在田邊的道路上,實在是一個樸實的城鎮。

  一路朝中心走去完全沒見到半個人,雖覺異樣,不過她完全不擔心,因為越往裡走越聽得見人聲鼎沸的喧鬧聲,她有些好奇又有些緊張。

  「啊!」突聞人聲,驚得風月全身顫了一下,幾乎整個人跳起來的樣子,活像個心虛的偷兒。

  「你…是外地來的嗎?」

  風月轉過身去,站在那裡的是一個年約九歲,小風月半身高的褐髮孩童,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風月猛瞧。

  「那個…我、」

  「哇!是客人,花京好久沒有客人了!」孩子哇的一聲衝過來,繞著風月打轉。

  「你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你的衣服好奇怪。」

  「那個…小朋友…」

  孩子興奮的跑前跑後,風月的視線竟追他不及。

  「大家全都跑到廣場去看熱鬧了,雨仔沒有去看,不過雨仔發現大哥哥了!」孩子笑開了嘴,陽光般的笑容對著風月。

  風月其實不怎麼喜歡小孩,而且這孩子也不是她能忍受的類型,她覺得疑惑,到底什麼事能讓這孩子顯得這麼興奮。

  「雨仔是不是第一個發現大哥哥的?」

  風月疑惑。

  「好棒哦!雨仔今天真幸運,快點!我們去找大家,大家一定會很高興的!」孩子一拉住風月的手就跑。

  「等一下!」

  「唷,雨仔,你怎麼沒去看熱鬧呀?你不是最喜歡湊熱鬧的嗎!咦?」

  當風月死命撐住不讓孩子拖著跑時,廣場的熱鬧似乎結束了,村人一個接一個回來,看到兩人在半路上拉拉扯扯,然在看到風月時無不面露驚訝,接著越來越多人朝他們聚過來,所有人無典往她身上瞧。

  「雨仔,這位是…」

  「大哥哥是外地來的客人!雨仔是第一個發現他的人喔!」

  是大姊姊!風月在心底吶喊,她哪個地方像男人,只不過是有點髒而己。

  聽聞雨仔的話,所有人皆沉默無言,只有雨仔緊抱著風月的手,一臉開心得很。突然間,像是無形的封鎖線被衝破似的,所有人全向風月倆湧過來。

  「原來是客人!」

  「好難得,竟然有客人到來!」

  「歡迎來到花京!」

  「打哪來的呀?」

  「旅途很辛苦吧!」

  「你好髒,要不要來我家清洗清洗?」

  「請來我家吃飯吧!」

  眾人七嘴八舌、面帶喜色的你一言、我一語。面對這般盛情邀約她顯得有點不知所措,下意識得緊握手中的小手。感受到手中傳來的力道,孩子被夾在大人堆中,他抬頭望著風月略顯呆滯的臉。

  「停!停停停!人是我先發現的,大哥哥要先到我家坐客,所以讓開、借過借過、」小雨仔一邊撥開人群,一邊緊扯著風月的手,他們一脫離人潮,雨仔就拉著風月快速奔跑。

  「等一等!」身後狂吼此起彼落,一群人以訓練有素的手刀式跑法追著他們跑。

  雖然沒做虧心事,但看到這陣仗仍不自覺的加快速度,逃命似的狂奔。


* * *



  雨仔讓風月坐在長椅上,為她倒了茶水。

  「好可怕…」風月手握茶杯,嘴裡仍唸唸有詞,剛才那一番折騰,怎感覺比在山裡逃難還累?

  坐在風月對面,雨仔兩腳在半空中擺動著。

  「這裡是白玉開的餐館,大哥哥肚子餓了嗎?想吃什麼?」

  「咳…小弟弟,我是女生,所以不是大哥哥,知道嗎?」

  「啊!大哥哥那麼髒,應該要先洗澡才對!」說要去幫風月弄熱水,溜下椅子男孩一溜煙就跑不見人影。

  這孩子似乎都不聽人說話的,不過現在比起洗澡,倒是想先要面鏡子看看自己是不是變了模樣,自認除了眉毛以外自己沒有一處像男人才對…風月一個人胡思亂想,沒有注意到後面有人。

  「客人嗎?真對不起,我們晚上才開店…」

  風月轉頭一看,是一位身型高瘦、長髮翩翩的美麗女子。那一頭銀白色長髮讓風月看傻了眼,對方也同樣緊盯風月的臉,但就不知彼此用意何在。

  「對不起,失禮了…」女人禮貌地點頭致歉。

  「哪裡,我也是。」風月頓時感到臉頰發燙。

  女人把手上的菜籃子放到另一張桌子上,坐在風月面前,她笑盈盈地問道。

  「你應該就是所有人都在討論的那位外地來的客人吧?」

  「聽說你們這裡很少有外人造訪?」

  「的確很少,幾乎不曾有。」

  「那大家討論的那個人應該就是我…除非很難得的突然來兩個客人。」話一說完,風月便懊惱自己為何如此失常,為自己的無禮又道了聲歉。

  女人只是笑笑,不以為意。

  她的名字叫白玉,自稱是這間餐館的主人,卻又自嘲的說自己什麼都幫不上忙,只夠格推出去當門面。她們聊起鎮上的人們,似乎這裡是一個充滿精力且好客的城鎮,這點風月已經見識到了。風月也為自己做了簡單介紹,但說到自己來自於哪裡卻又變得不知如何啟齒。

  「怎麼了嗎?」

  風月對上那雙清澈明亮的眸子,好像可以看透任何東西,還有那未曾卸下的淺淺微笑,似乎能洞悉任何事情,整個人散發出一種高深莫測的氣息。對於她目前的所有疑問,也許都能得到答案,正要開口之際,雨仔從樓上跑下來。

  「弄好了喔!咦?白玉回來了!」

  「我回來了。」

  「快點去洗澡吧,大哥哥。」

  這小傢伙果然都不聽別人講話,風月暗自嘆氣,向老闆娘點了點頭後,便任雨仔拉上樓去。


* * *



  晚餐時間,餐館裡來了許多湊熱鬧的村人,因為城裡難得來了客人。店裡忙得不可開交,風月想要幫忙,卻被拒絕,但還是忍不住幫忙收拾碗筷,反正坐著是被人看、站著也是被人看,那還不如讓自己忙碌點,多少可以不去在意。等到夜深關門,人也散去,大夥才得已停止忙碌。

  「好久沒像今天這麼熱鬧了。」說話的是一個蓄著山羊鬚的老年人,他的名字叫瑪伯,正是餐館的掌廚師傅。

  「對不起,害你們那麼忙碌。」

  「說這些!小哥你也幫了不少忙呀,這麼不安份的小客人很少見唷!」

  風月今天在洗澡的時候,已用鏡子確認過自己的容貌並沒有任何改變,為什麼還是會被當成男的,一整天小哥小哥的叫下來,她早就連反駁的動力都被消磨殆盡。

  將餐館打理完畢,關上大門,四個人圍坐在一張四方形桌子旁。

  「大哥哥會留下來過夜吧?」

  「可以嗎?」

  「你應該沒有地方住吧,就留下來吧。」瑪伯。

  「風月…你應該有話想跟我們說吧?」暖黃色的燭光映照在白玉溫柔的臉龐上,風月向那微笑點點頭。

  白玉是個不可思議的人,什麼都不用說,她就能了解你的事,似乎從人的表情上就能讀取到連本人都沒察覺到的信息,但既使被他看穿也不覺得討厭,大概是溫柔的人散發出的氣質讓人感到安心吧。

  淡淡燭光籠罩著四人,三人靜靜傾聽風月細細道出事情全部的經過。從紫紅色的天空、穿著黑斗蓬的人、眾人被龍捲風捲入,至此失散…一切對她來說盡是未知,陌生的異世界,孤身一人的無助感,在充滿威脅的環境裡,被妖怪所救,所幸受到牠的幫助才能來到這裡。

  連同自身的感受,全向面前三位還認識不到一天的人傾吐,風月的聲調輕輕淡淡,不留痕跡般地說完她的經歷後,四人沉默了好一會兒。

  「所以說…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像是發現另類物種,瑪伯上下左右打量著風月,似乎認為風月身上一定有什麼地方跟他們是不一樣的。

  「原來大哥哥不是人!」雨仔用他有限的知識得到的結論。

  「我是人,只不過從別的地方來。」她無奈的笑。

  「你進入渦山還能安然無恙的走到這,真不簡單。」瑪伯摸了摸他的山羊鬚。

  「因為有朋友的幫忙,才得已活命。」

  「你跟妖怪做朋友?」風月看著雨仔,點了點頭。

  「好厲害喔。」雨仔興奮的整個人趴在桌子上,看似下一刻就撲到風月身上,完全沒注意到對面的瑪伯一下面帶憂色、一下又鬆口氣的樣子。

  風月與這一老一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對面還未說過半句話的白玉定睛看著桌面,若有所思的樣子。

  「風月」

  「嗯?」

  「交友道:先淡後濃,先疏後親,交淺言深,是不是太無所顧忌。」

  愣了一愣,風月花了點時間思考白玉話中的意思,她淡笑道:

  「謝謝教導,不過一切是我甘願,不會後悔。」望進她堅定的眼神,白玉突然笑了滿懷。

  「這下是我失禮了,好吧,既然你將一切託付於我們,怎能令你失望?關於你的事,我以前曾耳聞過有從別的世界過來的人,但我不知道詳細情形,不過我可以幫你調查,這段期間你就放心住在這兒吧,瑪伯會很高興多一個幫手。」

  「這…實在是非常感謝!」

  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心終於得以落下,白玉給她的援助,比起在落水時拉她一把著實有過之而無不及。

  「沒關係,不用太掛心,反正我很閒。」白玉笑得開朗,風月今天是第一次看到她笑得如此開心。

  「叫你跟我學燒菜你又不要。」從白玉嘴裡聽到一個閒字,讓瑪伯心裡頗不以為然。

  「有雨仔幫你就很足夠了,雨仔很能幹的。」白玉摸莫雨仔的頭。

  「雨仔很厲害!」雨仔開心道。

  「說的也是,不像某人來幫忙也只是幫倒忙。」

  「看來瑪伯是不需要我了。」白玉話裡透露出可惜。

  「那麼我可以全心全意幫風月調查事情,順便把風月從今天起住在這裡的事宣傳一下。」

  「呃…算我認輸,勞駕你貼心地為我拉客人。」瑪伯老淚縱橫的模樣,讓風月既同情又有趣。

  「我也會幫忙,請別客氣盡量使喚。」

  「還是風月貼心。」

  「風月要跟我一起去宣傳。」

  「喂!」

  風月饒富趣味的看著三人你來我往,但輸的贏的高興的總是同個人。笑鬧之中突然地,風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對了,各位,我還有一件事相告。」不約而同地,臉全轉向她,三雙目、六隻眼一齊發出疑問的目光,只見風月淡笑道:

  「我是女的。」


* * *



  第二天,風月替白玉跑腿,替他把一封信送去一處叫『領竅谷』的地方,交給當地的主人,她拿著白玉替她畫的地圖,走在花京的街道上。

  風月現在穿的是當地人的衣服,寬寬的袖子感覺像是中國古裝,樣式簡單卻層層疊疊地一件套一件,幸好質料薄又透氣,不然可真會受到受不了。因為不再是奇裝異服,她已不像昨天那樣被人猛盯著瞧,不過村人們還是一眼就能認出她,幾乎每個見到她的人都會跟她打招呼,好像她在這裡已經混熟了的樣子,這樣的熱情讓風月有些招架不住,甚至還有人一看到她就臉紅,她絕對不敢去想那是什麼意思,因為這裡有一件令她還不太能習慣的現象。

  昨晚她說自己是女性,包括雨仔大家果然都嚇了一大跳,為什麼會這樣?

  根據他們的說法,花京的男性有一半以上都長得一副溫文儒雅,而這些人在風月的眼裡卻簡直比自己還要像女人,光看長像與體態就快要讓她男女不分。白玉說了個最簡單的方法來分辯男女,兩者的差異不是身體,而是在頭髮,在他們這裡,長髮的是男性,短髮則是女性,除了小孩,沒有例外。

  所以白玉是男的,真是好一個不遜於原子彈爆炸的天大衝擊,那般超凡絕塵、清麗脫俗的美麗印象瞬間破滅,此一事實讓她當場呆若木雞,久久無法回復正常。順帶一提,雨仔的頭髮之所以只長到肩膀,聽瑪伯說是因為太頑皮玩火給燒掉了,不得己只好剪掉。

  「我沒有衣服好換的時候,還是白玉拿給我的…」啊!所以說,這身也是男性的衣服?

  腦海裡閃過方才紅著臉經過身旁的仁兄…咳,是姊妹,頓時心中不好的預感越發濃厚…

  風月神情落寞地一個人唸唸有詞,當她還在失神的時候,她已走過田梗、步上山丘、跳下岩石、躍過小白兔,最後穿過瀑布來到一處別有洞天,然後豁然開朗的新天地,她才驚覺已到目的地了。

  此處群山圍繞,山野一片綠意盎然,腳下一叢涓涓細水流向前方不遠處的茅屋旁,照白玉畫的地圖來看,這裡是領竅谷沒錯。

  風月禮貌性地在屋外叫喚,等不到回應,便稍探那間茅屋,裡面沒人,也許剛好出去了,風月待在屋子前面等待主人回歸,無聊時就到處走走晃晃,不知道時間,只能依靠太陽升空落下的程度來大略推測時辰。

  眼下夕陽逐漸西垂,天黑就看不到路,再不回去白玉他們可能會擔心,看來今天是無法完成白玉所交待的事情,風月打算折返餐館時,見到有人正站在瀑布口那兒。那人有一頭銀白色長髮,其中還參雜幾綹深藍,紅色的眼睛,一系列灰白色裝扮。原本望向遠處的他看到了風月。

  「請問你是這裡的主人嗎?」

  見他不答,姑且算是好了。

  「我是來、」

  話未說完,風月就瞥見一顆小石子朝臉上飛來,在山林中已經受夠這種突然又快速的攻擊教訓,本能地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過。受到些許的驚嚇,心中充滿驚訝與不解。

  「反應不錯。」

  看他那副若無其事的笑容,是在測試她嗎?

  「你不是有事要找我嗎?」他緩步走向風月。

  「你是此地的主人嗎?」

  「是。」

  「這封信要交給你。」

  從風月手中接過信,只看了一眼便將信在手掌心中焚毀。

  風月大大的驚愕!這種事情能辦得到嗎?不,這個世界早已超乎她的理解範圍之外,有也不奇怪,說不定在這裡算是平常事,風月努力壓下心中震驚,不斷說服自己別如此大驚小怪。

  「你叫什麼名字?」

  尚在全力平復激昂情緒的風月,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發出疑問的聲音。

  「名字。」再次重覆。

  「我…錚風月……錚是鐵錚錚好漢子的錚。」

  「錚風月…」細細咀嚼她的名,看似若有所思。

  「錚風月,風爭月,亦或月爭風,風月相爭,盡在無聲,唯一靜字也。」似笑非笑地看著風月困惑不解的神情。

  「想不想學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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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藻異聞錄 第二章 老闆,用漂白水殺螞蟻有沒有效(THE S)

  風月要學武。

  向白玉他們商量過後,大家都同意,只是瑪伯顯得有點不高興,原因是白玉又在偷笑…瑪伯直覺事情好像都在白玉的算計當中,但是卻又無可奈何。

  雖然不知那個人為何會主動無條件地說要教導她,但既然給她這個機會,當作來到這個世界的磨練也未嘗不可。自從見到可以凌空把東西給燒起來,這種在自己世界是不可能之事之後,她開始對那個人感興趣,對每個人都感興趣,對這個世界的任何事物都感興趣,也許白玉或瑪伯也有一兩項她不知道的特殊技能,然而一面期待涉入未知的領域,一面又感到困惑不安,也許和白玉的那封信有關,但若真有關係她就更不懂了。

  風月開始每天都到領竅谷報到,晚上則回餐館幫忙,白玉和瑪伯的餐館只開晚上,風月得知此事的情況,又是另一則小插曲。


  ──在花京的第一天晚上

  這一兩天奔波下來好不容易可以睡在床上讓她好生感激,蓋著暖暖的被子,在睡前回想了一下她到這個世界後的經歷,有苦也有樂,且她把那隻妖怪當成朋友,要是牠知道的話一定很不以為然……她似乎可以聽見牠輕屑的笑聲。

  其實風月真的很高興能遇見牠,當她一個人在渦山過著孤獨與亡命之旅,直到遇到那隻妖怪一切才都平靜下來。

  她發覺其實比起逃命,她比較害怕孤獨。

  風月在床上睡得正香甜,平常的她就很會睡了,現下更是半點轉醒的跡象也沒。

  「大哥哥、大哥哥、」風月被硬生生從夢境中挖起來,迷濛的雙眼努力辨識眼前人的五官,好一陣子才想起,他是總會搞錯自己性別的小男孩,羽仔。

  對了,她被允許能夠暫時住在這裡…這個孩子……還是一樣這麼有精神呀……

  「大哥哥快起來,我們來玩!」

  「……玩?」

  「白玉他們都出去了,就剩我們兩個,快點起來吧。」見到風月又把睛睛閉上,雨仔用手不斷搖晃她。

  「好好……我們來玩睡覺的遊戲,好開始。」風月轉身拉被捲曲在床上,雖然已經醒了一大半,不過心裡大有個『你再叫我大哥哥我就不起來』的偉大藉口,讓她得以繼續睡回籠覺。

  「啊,好奸詐喔,跟爹仔一樣賴皮!」

  爹?對了,雨仔的爹是誰,白玉還是瑪伯?自從知道白玉是男人之後,她就開始好奇這三個人的關係為何,為什麼會住在一起。

  「哎唷!你好重,快點起來…」

  「雨仔都是這樣叫醒爹仔。」

  「好,我起來,你先下去。」臭雨仔,我又不是你爹,腰會讓你坐斷。

  「雨仔,現在幾點?」為什麼還是這麼睏。

  「幾點?」他歪著頭。

  風月想了想,又再重新問一遍:「現在的時間。」

  「午時。」

  「午時?」

  風月從床上彈起來,床邊那好幾件衣服隨便抓個幾件就往身上套,急忙的衝出房門往樓下奔,雨仔樂得跟在後頭。

  之後的時間,風月不曉得玩了多久的瞪眼遊戲。

  「如果睏的話,你可以再回去睡。」

  「我醒了。」

  「嗯?是嗎,那妳應該餓了,我弄點東西給妳吃。」白玉笑咪咪的起身,走到廚房去。

  盯著他的背影,風月不願去想像白玉的表情,卻又不由自主浮現在眼前。羽仔跟著白玉後面進了廚房。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

  「是我把風月叫起床的喔,風月好會睡。」

  白玉瞧了瞧風月,又問。

  「你是怎麼把她叫起床的?」他笑得很自然,自然得令人很不舒服。

  「就跟平常叫醒爹仔一樣的方法呀。」

  什麼叫做天真的笑容,那就是做了令人生氣的事之後,還以若無其事笑得很開心的笑容。

  「我先去梳理,失陪了。」再也坐不住,風月拔腿就往樓上衝。

  站在鏡子前面,她看著衣服穿得歪七扭八、頭髮蓬鬆亂翹,還一副睡眼惺忪的自己,用可笑已不足以形容,還要再加上悽慘兩字才能勉強符合現在的模樣,不過她可是一點都笑不出來而且很想流淚。

  整理過後,風月假裝若無其事地下樓。

  「咳,風月,可不可以請妳幫我跑個腿,幫我送信去給一個人。」

  「好。」二話不說答應了。

  從那之後她知道花京餐館只在晚上開門,剛才那麼匆忙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


* * *



  醉伊是教導風月武術的師父,沉默寡言,然日子一久兩人熟絡起來,便發現他其實滿腹學識、性情溫和風趣。

  醉伊喜歡看書,且學識飽滿的他仍不減好學性情,對於新奇未知的事物更是備感興趣,當他知道風月來自於別的世界,便時常主動跟風月聊起她的世界的事。

  風月手裡握著一把用實木削成的長劍,專注在不斷重覆的劍路,不覺早已汗流浹背。醉伊出現在茅屋旁,向她招了招手。

  「健康操?」

  「在花京,每個人都靠這個維持身體的健康,妳也來學。」

  在這裡也要跳健康操?風月心中半是懷疑半是訝異。不,人類為了健康,做做運動也沒什麼值得驚訝的,只不過形式因地而異,每個地方、每個國家的體操也不同,何況是不同世界。

  醉伊慢吞吞地捲起袖子,風月則在一邊想像花京的人跳健康操是什麼樣的情形……

  花京的人們全都從家門走出來,大家站在街道上,首先是起手式,不需要任何暗號,大家有志一同地兩手向天空伸,然後合十,閉上眼,用身體全身細胞去感受風的流動,隨之起舞…

  「風月?」醉伊紮好頭髮,只看到地上正猛捶地板、抱著頭懊悔不己的人。

  『怎會是海藻舞?!』

  「認真仔細看,我要開始了。」醉伊閉上眼,垂放在兩腿邊的手開始緩緩向上舉起,朝天空延伸。

  風月倒抽一口氣。海藻舞難不成弗遠宇宙地盛行嗎?

  只見醉伊往前踏了兩步,頭腳位置瞬間來回交替,連翻四個筋斗,最後以兩腿劈開做了結束。

  「這是起頭式。」

  瞪大雙眼,風月一時感到呼吸滯礙,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海藻舞是美好的。

  醉伊從地上起身,拍了拍衣擺。「現在換你做一遍試試。」

  風月感覺胃裡有什麼東西快要出來了。

  「…你剛才說,花京的人都會跳這個?」

  「是。」

  「我…可能需要點時間學,我連趴連抖都不會。」

  「趴什麼?」

  「就是…像你剛剛那樣翻。」

  「無妨,一個一個動作練也好,妳的筋骨柔軟度差,現在開始慢慢練。」

  「是…」

  「在妳的世界,也有健康操嗎?」

  「有是有……」

  「能不能跳一段來看看。」

  風月肩膀明顯顫動了一下。

  開什麼玩笑?她才不要將海藻的精神發揚到異世界來,只不過是原地扭呀扭算什麼健康操,折壽操還差不多。

  醉伊看風月悔暗不明的臉色,似乎是有所難處,還是說是什麼不得了的招式,除非是特定情況否則不能展露出來。

  「怎麼了嗎?是需要什麼特殊條件嗎?」

  「條件?」要說有也沒錯,不是精神不正常的人才不會跳那種舞,蕗白當初也是被洗腦後才跳出完美精湛的海藻舞。

  事到如今,只要能矇混過去,把太陽說成是元氣彈她也辦得到。

  「的確是需要先天上的條件才能跳得出來。」

  「是嗎…妳不具資格嗎。」

  「我很遺憾…」剎有其事地露出失落的表情,馬上獲得醉伊的打氣與鼓勵,她知道她可以不用像風中的一條蟲那樣噁心的蠕動。

  「無緣習得你那邊的健康操也無須氣餒,花京的健康操無任何限制,每個人都可以學,我保證只要一個月,妳絕對可以跳得比任何人傑出。」

  「等,我要求不高…」

  「馬上開始吧,今天以內要把起頭式學起來。」醉伊聽不見風月心中的吶喊,一心只想給風月打氣,讓她盡早學會花京健康操,不但能改善她的柔軟度,增加肢體伸展也能加速她武術上的學習。

  一個月後,風月確實地把花京健康操十式給學了起來,雖然過程中受了不少傷,尤其還因閃到腰休息了一個星期,所幸她還是在時限定完成醉伊訂的課程,今天回想昨日種種,所有辛苦的汗水,全都化成感動的淚水。

  這一天,風月一口飲下白玉為她泡好的冷茶,心情愉悅地來到領竅谷。醉伊如往一樣坐在茅屋前的石椅上,然除他之外,身邊又多了一個人,那人一見到風月便猛向她招手。

  突然來訪的人名叫雲蹤,一頭銀白長髮用兩根粗長的髮簪全部盤於腦後,身著帶有墨綠細竹碎葉的淡綠色衣裳,一雙黑色眸子炯炯有神,微微上揚的嘴角給人一種高人玩世的氣態。在花京,就算人老了頭髮也不會變白,一生就維持一開始有的髮色。

  「妳就是客人?」

  風月猜想他應是醉伊的朋友,從他開朗的聲音聽得出,他對自己的事情似乎早已有所瞭解,但『客人』一詞從他嘴裡說出來,讓人覺得似乎別有一番深味,而且奇怪的是,對於他,風月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屋子外擺了桌椅,上面放了茶具,醉伊正在泡茶,三人圍桌而坐。

  「聽說妳住在白玉那裡。」

  「白玉…所以你們都是朋友?」

  「是損友。」醉伊與雲蹤兩人異口同聲指責,引起風月興趣。

  「閒之一字,討了無萬便宜。」醉伊邊說邊把茶遞給風月。

  「那傢伙啊,見不得別人閒。」雲蹤自個兒拿了一杯茶。

  「他實在是閒過頭。」罵在嘴裡,臉上卻顯露笑意,是罵得快意,還是自嘲。

  一人一句的開始講起白玉的壞話,風月雖不解,卻也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而且兩人似乎有越講越高興的趨勢,最後竟扯到她身上來。

  「所以風月,趕緊找事讓白玉做吧,免得他變成只會泡茶喝茶的苦茶包男人。」

  「我嗎?」

  雲蹤這藉口讓她不由得苦笑,不要說白玉了,印證了『物以類聚』這句話的,不就是眼前這兩位嗎,況且她怎能命令白玉幫她做事,這簡直是:

  「強人所難」

  「哎~呀!妳太小看自己了,妳可是客人吶。」

  又來了,這句『客人』果然有別種存在意義,正當風月想趁勢問下去時卻被打斷。

  「對了風月,說一說妳的事情給我聽聽吧,我想聽。」

  「可以是可以…」就連雲蹤笑的樣子,她也覺得非常熟悉,總覺得有認識類似的人…


* * *



  風月的心裡一直有個疑問,但卻不知道如何提起

  她認為有一天他們會主動告訴自己,所以她一直在等待那天來


  待在花京的日子裡,生活不但平和而且喜樂,跟著醉伊學習武術已有半年之久,這半年說長又覺得短,因為她已習慣這裡的生活,也喜歡上這裡,但每一想到和她一起流落到這個世界的夥伴的下落與安危時,又不禁憂心忡忡,因此她每日勤學鍛鍊,希望能快點達到足以獨自對付妖怪的程度。

  她想起和雲蹤初識的那天,雲蹤問了她一個問題。

  「妳以後有什麼打算?」聽完風月的事情後他便這麼問,風月想了想便回答:「我想找回我的夥伴。」

  這對現在的風月來說,困難重重且遙不可期,但卻必須要這麼做。

  「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也到這個世界,但可能性很大。」

  「然後會再一起回到原來的世界。」雲蹤這麼說,風月緩緩點頭,畢竟那裡才是他們該回去的地方。

  雲蹤若有所思,醉伊則一直沉默著。

  「風月,妳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突然的問題,她試探性答道:「花京?」

  「對,不過這裡有別於其他地方,一般人很難進入這裡,應該說進不來,你知為什麼嗎?」

  「是因為妖怪嗎?」

  「是,花京所在的翡翠山谷,事實上也是渦山的一部分,渦山是妖怪居住的地方,想要進來就必須進到渦山深處,這樣說妳懂了嗎?」

  「那住在花京的人要怎麼出去,有別的通道嗎?」

  「沒有,他們出不去,也不會想要出去。住在花京的人,在這裡出生、長大、而後死去,這裡就是他們的世界,他們唯一的家。」

  「在這裡?這麼小的城鎮?」

  「妳覺得他們的世界很小嗎?」雲蹤笑了。

  「世界大、人多、物質豐富、欲望也相對增加。花京的人們不懂何為名利、什麼叫作享受,他們樂天知命、安居樂業,對他們來說,比起外面更遼闊的世界,當下任真才是最自得的。」

  「我懂了……」這裡就是所謂的桃花源。

  特別的…指的原來就是這個意思。風月突然想起牠,那隻幫助她許多的妖怪。

  「那結界是用來保護花京的人嗎?」

  「妳連結界的事情都知道?」雲蹤顯得有些驚訝。

  「是一位朋友說的,牠是一隻妖怪。」

  「哎~呀!小風月真是叫人意外,妳有妖怪朋友?」雲蹤的反應看起來有點興奮,她想起來是跟誰重疊了。

  「那隻妖怪朋友,有名字嗎?」

  「牠叫黓埜。」

  「叫黓埜啊,對了風月,妳剛才的問題又跟花京的由來有一點關係,想知道嗎?」

  「想。」

  雲蹤笑得燦爛,他有意無意地看了醉伊一眼。

  一直在一旁沉默的醉伊,這兩人看在醉伊的眼裡,簡直就像是一個為了說故事而醞釀很久的父親,和一個想聽故事而按捺不住的小孩,眼看太陽就要下山了,重點卻還沒講到。醉伊輕嘆氣,帶點不忍的心情打斷這場偽‧天倫樂。

  「雲蹤,故事改天再說吧。風月,要妳練武的目的,妳現在明白原因了嗎?」

  風月突然想不通,她對醉伊露出不解的眼神,這時換醉伊想不透了。

  「那妳當初,為什麼會那麼爽快的就答應要學呢?」

  「因為我覺得你那招好像很帥。」

  她攤開手,手指像花開般一開一合。

  「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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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章最後由 the7 於 08-12-27 13:3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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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藻異聞錄 第二章 老闆,人妖不要那妖人怎樣?(THE S)

  在一處山崖上,蓋了一間茅草屋,屋子周圍種了許多竹子。

  山崖不高,離谷底不過數百呎,但卻看不見谷底,因為谷底盈滿了雲霧。

  既然是雲,竟然沉在谷底,可謂奇景。

  有時雲多到滿出來,山崖便會變得滿是雲霧,時間久了崖上就會充滿了有如下雨過後的溼氣,所有事物都會覆上一層斗大的露水,沁涼清新。

  此地名喚雲雨飄零。

  醉伊坐在茅屋外的石椅上,閉著眼感受清風拂面的涼爽,此時的雲雨飄零已漸漸開始泛起霧氣。

  「這幾天,我感覺到有人潛伏在翡翠山谷裡。」他的眼睛依然輕閉著。

  「如果對方沒有碰到結界,我沒辦法感應到是什麼人。」

  「連你也沒有辦法嗎?」

  「我又不是萬能的。」他輕笑。

  「對方有幾個人?」

  「一個,能走到這裡,也算是高手…」

  「有你在,誰還敢自稱是高手?」

  「天底下也許會有兩三個,不過很不巧都被我遇上了。」醉伊睜開眼,看著坐在對面的人,那人輕啜了口茶,笑道。

  「不曉得是何方神聖。」


* * *



  「為什麼現在又突然夢見…」這天早上,風月很不舒服的醒過來,夢境在醒來那一刻已忘得差不多。

  除了那片紅紫色的天空之外…

  和平日一樣,吃過早飯後,再喝一杯白玉泡的茶,她微笑向白玉道別,就往領竅谷去了。

  微笑這種東西…是會傳染的。

風月待在醉伊那裡學習,剛開始的幾個月,只要風月一覺得自己有所進步就會問他:「這樣可以了嗎?」、「還不行嗎?」。

  醉伊知道她的心情,但是練武最忌急躁,他只能告訴風月只要時機一到便會告訴她。自那之後,風月只能靜下心來,認真乖乖的接受指導,結果日子一磨就過了十個月。

  風月到了領竅谷,沒看到醉伊,卻見到一封囑名給自己的信。

  『醉伊的嗎?』打開信紙,裡面是一張地圖,她知道圖上所標示的地方是哪裡,那裡是雲雨飄零,雲蹤住的地方。她曾去過那裡,是白玉帶她去的,醉伊可能還不知道,所以才畫了地圖給她吧。只是圖上的路線好像繞了點路…

  往雲雨飄零的路上,得要爬上一段斜坡,雖然她的體力比從前要好得太多,卻還是爬得很吃力,原因在於堆在她手上和身上的東西。

  幾乎都是水果,風月手上掛著一包包的蘋果、橘子、芭樂、香蕉、西瓜、蓮霧等等,手上抱的東西更是不勝枚舉,米、書本、自畫像、梳子、醃漬物、甚至還有菜刀,身上還披了一堆堆衣物,原本不怎麼會流汗的她也不免開始滿頭汗了。

  這些東西全都是花京的人們送的,就在剛才經過鎮上時,每個看到她的人,手上全都拿著東西跑過來。

  「一路上小心,這些東西帶著路上吃吧。」然後把手上的東西塞給她。

  「要注意身體呀!別感冒了。」然後把據說是親手做的衣服套在她身上,那人是個男的。

  「不成敬意的贈別禮你就收下吧,保重了!」這人手上捧了顆西瓜…

  「你…不可以忘記我!」這人亮出把菜刀,而且哭得傷心。

  風月剛到城裡的那天他也哭了,多麼豪邁的性子和陽剛的臉孔及身材!風月很欣賞他,只可惜看他的短髮,大姊是貨真價實的女人!風月這一輩子大概想忘都忘不了…

  就這麼一路走來,不容拒絕的收了一大堆東西,她不明白去趟雲雨飄零需要這麼多伴手嗎?難道其實雲蹤很窮?

  風月一邊想一邊舉步維艱地賣力向前,手上堆疊的東西多到看不到前面的路。忽然間兩手一輕,差一點向後倒,醉伊用身體扶穩她。

  「看來妳被白玉整慘了。」

  「什麼?」

  醉伊本來就在雲雨飄零了,她看風月遲遲未出現,便下來找她,正好順便幫她拿東西,兩人一同並肩而行。

  「所以說,信跟地圖是白玉畫的?」

  「白玉跟我說,他有告訴你今天不用到領竅谷練武,而且會直接帶妳到雲雨飄零,叫我自己先過去,等我到了雲雨飄零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風月帶著疑惑的臉色看著醉伊,她聽不太懂,而且大家為什麼一見到她就送東西、要叫她要保重?

  「等一下妳就會明白。」醉伊不打算解釋太多,只一句話就讓她打消繼續問下去的念頭。

  往雲雨飄零的路上,風月跟醉伊聊起在城鎮發生的事,說到菜刀的地方還忍不住笑了出來。

  「如果她是男人,我會更喜歡她。」

  「妳是認真的嗎?」

  「是啊。」

  「妳喜歡這種類型的人?」

  「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不懂。」

  「那就好。」

  兩個人經常像這樣雞同鴨講,常常惹得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的雲蹤忍不住抱怨,說他們兩個是不是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秘密。
當他們到了雲雨飄零,只見到小茅屋前擺了一張大圓桌,桌上滿是一道道風月熟悉的菜餚。不用嚐味一聞香,就知是瑪伯做的料理,以為是什麼大日子的風月,等到大家都坐滿了,反而不知道該拿什麼表情面對大家…

  送別…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

  看著一張張熟悉的臉孔,忽然間變得模糊。

  流不停的淚水和滾燙的臉旦,腦子裡全都是和大家相處的種種過往。

  只要有回憶,肚子似乎就已經飽了。

  覺得在眾人面前流淚很難看,一直告訴自己應該要笑。

  但潰堤的淚水止也止不住,也笑不出來了。


* * *



  『太突然了。』

  事情發生得突然,千萬個感謝話語卻只能放在心裡,風月躺在床上,回想今日發生的事。

  她到現在還是有點不能釋懷自己就這樣離開這裡,跟從自己的世界來到這裡時差不多的感覺,但還是有點不一樣。她還有可能回到原來的世界,但卻再也不會回到這裡,她直覺地這麼認為。

  當眾人問她決定什麼時候離開,當時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竟下意識地回答:明天。

  現在想想也對,如果再繼續留在這個地方,就會懷疑至今所做的努力到底算什麼,她已經拖得太久,她該開始去尋找那些失散已久的夥伴。

  『不曉得還活著沒。』

  今天是她待在這裡的最後一晚,明知道該睡覺,但卻又不想睡,風月穿上衣服往樓下走,卻見到白玉沉浸在淡淡的燭光中,似乎已等候多時。桌子上放著一壺茶,兩只杯子。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一個藏在她心裡已久的疑問。

  「什麼問題。」

  「你們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從認識到現在,他們對風月一向非常友善,甚至變得更親切,像家人一樣地照顧,為什麼呢?

  「這個問題,妳應該在大家一起吃飯的時候問啊。」似乎不怎麼放在心上,白玉好笑的說著。

  風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皺著眉,以她當時那副窘態,鑽到桌子底下都來不及了,還能說什麼。

  「風月,妳很善良,而且是個聰明的孩子,但卻似乎有些迷惘了。」他帶著笑容,拉起風月的手。

  「對妳好,不需要什麼理由,只是希望妳好而己。」

  看著白玉溫柔的笑臉,眼裡的溼氣讓那張臉又得更朦朧…為了避免舊事重演,她努力的眨眨眼睛,好像這樣能好一點。

  「風月,你還會再回來看我們嗎?」雨仔站在樓梯口,瑪伯的手搭在他肩上,待在他的身旁。

  「我…」不會再回來了。

  她必須誠實說,但望見雨仔對她充滿期待的眼神,又說不出口了。

  「風月當然還會回來。」說話的是白玉,看著雨仔高興得樣子,風月也只能附和。

  騙了他,讓她心裡很不是滋味,最欺騙不得的對象,就是小孩子。風月只能希望雨仔以後能忘了自己。


* * *



  提著有點像燈籠又不是燈籠的東西,這是一根木棒前端綁著一包發光的袋子,正確來說,發光的是袋子裡面的東西。

  今天因為情緒混亂而沒能與大家好好道謝,風月向白玉提出想要去拜訪醉伊跟雲蹤的要求後,白玉便拿了這個給她當作引路。

  風月先往到雲雨飄零去找雲蹤,卻沒有人在,她想雲蹤有可能在醉伊那裡,便又往領竅谷去。踏在已全然熟悉的道路上,即使僅靠著月光,風月也可以走到目的地。

  她快速的衝過水濂,抬頭一看,眼前的景象卻讓她驚駭得說不出話來。

  受月光洗禮下的領竅谷已面目全非,茅草屋傾倒歪斜,多處草地像被挖掘似的翻起,破壞四處可見。

  風月目光仔細搜尋,發現幾道人影。

  有兩個人別站在兩處,還有兩個人似乎是靠在一起,一站一坐。

  總共有四個人,他們都發現風月的存在,似乎都在注意著她。

  意識到這點,風月把綁著螢光袋的木棒丟得老遠,沉默了一會兒,試圖移動到別處。

  「快離開這裡!風月!」此話一出,其中兩道人影有了動作,一個奔向風月,另一個奔向另外兩人。

  原來其中站著的人是醉伊,那旁邊坐著的人難道是?

  向風月襲擊而來的人手持不明武器,風月看準了對方劈來的方向,往旁邊一閃跳開,人影手一抽,手上的武器轉了彎,纏住了風月的腳並將她拉倒。

  『是鞭子?』

  醉伊手拿著劍,直檔斜砍挑劍,最後以壓倒性的勁道把人振開,這時他瞧見另一黑色人影拉扯鞭子,硬把風月拖了過去,從懷裡拿出匕首就要往她身上刺下去。

  「風月!」現在的醉伊無法分頭顧兩邊,腳邊的雲蹤受了重傷呈半昏迷狀態,不能再有任何差錯。眼看風月危在旦夕,附近的敵人又攻了過來。

  就在人影欲下手之際,一隻手握住了持匕首的手腕,完全止住了它的落勢,在人影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反手旋轉一扭,力量之狠勁,原本應會手骨斷裂的手臂,竟然是整隻手臂被硬生生扯下,但卻也沒留一滴血。

  「原來是人偶,難怪感應不到。」

  「白玉?」風月驚呼。

  白玉抬腳踢掉人偶手握的鞭子,風月解開纏在腳上的束縛,斷臂的人偶倒臥在一旁。

  醉伊甩開對方的劍,往腰部給予一記側踢,腳明顯感受到空虛不實的觸感。這一踢擊力道之大,人偶的骨架自內部崩壞,癱倒在地上。

  見大勢抵定,白玉跟風月兩人朝醉伊奔去。

  「不要過來!還有一人!」

  趁著醉伊分心,原本倒臥在地上的兩具人偶像鬼魅般地飛撲到醉伊身上,分別扣住他的雙腳和拿劍的手。

  此時,自樹叢中跑出一個有兩倍人身高的人,目標是倒在醉伊旁邊的雲蹤。


* * *



  白玉身上背著雲蹤,一路趕往雲雨飄零,那裡有完善的藥材。

  風月緊跟在後,她失魂落魄地奔走著。

  剛才的情形自己居然完全幫不上忙,甚至還礙手礙腳。

  只會讓別人救,這幾個月來她到底學了些什麼……

  一切發生的太快,眾人遂不及防。

  醉伊在驚險一刻,將劍換至左手,劍芒閃耀上弦月般的光輝,將困住下盤的傀儡肢解,劍鋒又隨即刺向右臂處,將纏在手臂的傀儡貫穿並牢釘在地,下一刻全身一躍,橫擋在巨人與雲蹤之間,瞬間巨劍刺穿左肩。

  巨人正打算順勢砍下他一隻手臂時,被白玉一掌擊退。

  風月還記得那鮮血淋淋的傷口,和醉伊用那痛苦猙獰的臉,叫白玉帶著自己和雲蹤離開領竅谷。

  只會逃、只能逃,這跟當初的自己有什麼差別?

  風月突然停下來,看向前方白玉那張不安而發白的臉孔。

  「對不起,我要回去,白玉你先救雲蹤。」不等白玉的回答,風月逕自往回頭奔。


* * *



  「醉伊…你也有這一天吶…」突然出現的巨人,名叫赤奉,他的身材高大,戴著豹頭面具並穿戴著盔甲。他用一隻手就圈住醉伊整個脖子,把他半吊在空中。

  「你…誰……我不認識你…」他仍笑著。

  「不重要了,懶得跟你說那麼多,反正你也活夠久,就乖乖的去死吧。」語畢,赤奉狠狠將醉伊甩在地上,重新提起巨劍,毫不猶豫的就往醉伊心窩處刺下。

  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只感巨劍被一股堅定不移的力量給擋住,再也刺不下去。

  風月一路奔進領竅谷後,更加快腳上的速度,順手拔起醉伊釘在地上的劍,將氣力凝聚在劍上,衝到醉伊身前,以劍身橫擋住赤奉落下的劍鋒,趁著赤奉驚訝之際,她改變劍身角度,使其劍尖失去支點而刺向別處,此時她瞬間釋出殺氣,揮劍欲砍向赤奉頭部,赤奉察覺到便舉劍先擋,沒料到爆發的殺氣只是誘餌,風月劍鋒一轉力勁全施,連同赤奉身上的盔甲一起砍碎。


* * *



  
那隻打贏的白色妖怪,全身佈滿白色的羽毛,但身後的地方,從後腦一直向下延伸至尾巴的毛色是黯藍色


  
牠有一雙金銅色的眼



* * *



  還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風月趴在地上摔得頭昏眼花。

  原來那個叫赤奉的人也是人偶,受了風月一劍依然無動於衷,並且馬上還擊。風月來不及收勢,眼看就要被砍中,卻被身後突如其來的一掌給打飛。

  「都叫妳走了,還回來做什麼…」

  「醉伊?」風月坐在地上,愣眼看著醉伊的變化。

  她忽然想起了一個故事,雲蹤跟她說過的故事──


* * *



  「你怎麼可以讓客人泡茶呢?」白玉雖笑道,卻在蹙眉。

  「這沒什麼,只是泡壺茶嘛!聽著風月,要用心,把妳的心意傳達給茶!」雲蹤笑得好不開心。

  要傳達什麼樣的心意給茶呢?風月提著茶壺沉思。

  「你害她煩惱了。」

  「唉~呀!是嗎?」

  風月開始茶,分別斟了四只杯子。

  這是風月開始習武後幾個星期,因為心急而變得焦躁不安,結果努力也是沒有成效,醉伊便讓她休息一天,好好調適一下。看她沮喪不已的白玉就帶風月到雲雨飄零走走,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這裡,雨仔也一起來了。

  「住在白玉那裡很快樂吧,雨仔該不會忘記爹仔了吧?爹仔好寂寞…」雲蹤一副傷心的樣子。

  原來第一次見到雲蹤的熟悉感,果然是這麼一回事,父子倆果然如出一轍地像。

  「爹仔才不寂寞,明明就很快樂的樣子,皺紋都跑出來了。」雨仔比著自己眼角的地方,看著自家爹仔那副『傷心的笑容』,就知道又是騙人的。

  「過來。」他笑著喚雨仔過去,將把他攬在懷裡。

  「對了風月,我講上次沒講到的故事給妳聽如何?」

  原本在發呆的風月回過神來,點點頭。

  雲蹤笑了笑道:

  很久很久以前,在妖怪環伺的土地上住了一群人。他們不知從何而來,但卻不願離開那裡,堅持要住在那危險的地方,那些人當中有些人有能力對付妖怪,長久以來他們一邊防禦妖怪侵襲,一邊努力生活著。

  有一天,有兩隻一黑一白的妖怪在村子的附近打了起來,兩隻妖怪都強憾無比,並且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牠們的戰鬥激烈到讓天象都為之改變;時刮風時下雪、晴天打雷、夜晚吹焚風。牠們打了七天七夜才終於結束,正當村人歡慶的同時,其中一隻妖怪突然出現在村子裡,眾人害怕欲逃離之際,妖怪卻倒了下來。原來這隻妖怪雖然打贏了,卻也受了重傷,善良的村人們決定替妖怪醫治。

  那隻打贏的白色妖怪,全身佈滿白色的羽毛,但身後的地方,從後腦一直向下延伸至尾巴的毛色是暗藍色。妖怪的臉長得像狼,頭顱後方長了八隻白色向後彎曲的角,兩肘和膝蓋處也長了白色的角。背後肩胛骨處有兩塊凸出的尖塊,四肢有如巨大的狼爪,睜眼有雙大大的金銅色眼睛。

  其實村人並不把妖怪當敵人,他們只希望能分得一點生存空間,只想過著安穩的生活。這隻被救的妖怪傷好之後,為感念救命之恩,牠留在村子的附近保護村子不受其他妖怪的侵擾。

  過了十來冬,有一旅人造訪了村子,村人們欣喜的將他以客人招待,客人聽聞了妖怪的事情,又看到村人們憐惜妖怪的付出,他深受感動,以感謝招待為名,幫他們造出一處不受妖怪打擾的地方,然後就消失了,而這地方就是現在的花京。


* * *



  『白色的…背後有條深藍色…頭上長了角…』

  風月抬高了頭,愣眼看著突然出現的妖怪,在左肩處有道傷口,周圍的白色皮毛被染得血紅。風月努力回想以前聽過的那個故事,覺得好像有聽過相似的妖怪,但不敢確定是不是一樣。

  現在領竅谷裡只剩她、赤奉、和那隻妖怪,不見醉伊蹤影。

  「又是人偶…操縱的人在結界外是嗎?」

  妖怪說話了,赤奉握緊手上的巨劍,跑了幾步縱身一跳砍向妖怪的胸口,妖怪用手抓住劍,順勢把人往地上一甩,赤奉握不住劍,摔落在地上。

  「在遠處操縱的力量…太薄弱了。」妖怪的視線放向遠方,那裡只有一片黑暗,牠輕笑了聲。

  丟掉劍,挖起陷在土裡的赤奉,兩手又尖又長的指甲刺進赤奉身體裡,稍微一使力,毫不猶豫的把人撕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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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章最後由 the7 於 08-12-27 13:3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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