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不該有的季節.仲夏,開過的鳳凰花,早已隨著懵懂的17歲凋謝,消逝在上個春天
蟬鳴聲唧唧作響,伴隨著電風扇嗯嗯嗯嗯的聲音,讓人覺得心神格外寧靜
一間大學的教室,陸陸續續的湧進了許多陌生的面孔,彼此以好奇的眼光互相打量,
幾個生澀的招呼過後,已有人開始竊竊私語`天南地北起來.令人無法抗拒的,稚嫩而
又活潑的青春氣息,甜美的,含苞待放的.
左前方坐著一個理小平頭的傢伙,穿著無袖上衣,身材不算壯碩,甚至可說有些瘦小,
身高約172公分左右而已,露出上臂結實的肌肉,黝黑黝黑的,轉過頭來笑著.純真的
笑容,配上成熟的濃眉大眼,顯得有點不搭調.似乎那樣的笑容不該出現在這張有點
壞的臉上.旁邊有幾個看起來像是小混混的同學,看來早已跟他打成一片.染著沒什
麼層次的金髮,帶點捲,像沾到了狗大便,叼著菸,翹著二郎腿,流利的台語偶爾夾雜
一些不太標準的國語,一副粗鄙的樣子,
不會是我想交的朋友.
教室門口上方懸著一個牌子: Physical Therapy 95A
物理治療系95學年級,醫學院裡也有這樣的學生?無法想像他們在醫院工作的樣子.
小平頭戲謔著:[那個馬子很辣,很想把她]
旁邊幾個狐群狗黨嗚呼嗚呼的鼓譟著,我順著他們輕浮的眼神,瞧見了一個時髦的女孩
,有點大都會的味道,帶著淺褐色墨鏡,頭向右邊傾了一傾,彷彿看到她黑色的眼珠子在
那層保護色下也往我這瞧過來,透明的細肩帶配上短可及腰的黃色小短裙,夾腳涼鞋,真
的很辣,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不喜歡夾在視線中的壓力,只一秒,已若無其事的將下
巴放在交握的雙手上,眼光開始飄移起來.
前面坐著一個女孩,黑溜溜的頭髮躺在光滑的肩膀上,咦!也是細肩帶,莫非是大學女生的
標準制服?水藍色的上衣,在肩頭處有許多波浪般的捲起,像大海般的溫柔,與彎曲的髮
絲緊貼著,彷彿在跳一場分不開的黏巴達,女孩突然地轉過了頭,眼神像她的服飾和頭髮
一樣,柔柔的,讓人不忍心欺負的柔.髮尾燙得捲捲的公主頭,和她有點嬰兒肥的可愛臉龐,
搭配的俏到好處.
她溫和的黑眼珠轉向左眼眥,正巧碰個四目交接,怔了三秒,瞧見我也在看她,眼神突然流
露出一絲絲的驚嚇,不好意思地轉回頭去
突然教室走進了三個中年以上的人,看不出來幾歲,但至少超過三十或四十,頓時鴉雀無聲
,看起來年紀最長的那位先生走上了講台,摩擦的麥克風,發出嗡嗡嗡的聲音,有點刺耳,吸
引了眾人的目光,場面肅穆了起來.
理著西裝頭,表情卻帶著土味,泛黃的牙齒看得出來是位道道地地的老菸槍,笑得很開朗,
可能是因為他那向下掉的眉頭到眉尾,看起來卻有點苦哈哈的.衣服相當正式,黑色西服,
棕色格子領帶,擦得亮閃閃的皮鞋,可見他應該頗有來頭.
他的手掌看起來比年輕人還要结實有力,手背的皺紋卻比臉上的還多,信手叼了一枝折得
剩2/3的白色粉筆,龍飛鳳舞的劃過黑板,發出"沙沙沙"的聲音,不多久,兩個潦草的字如
浮雕般凸在牆上: 羅炫
出人意料地他有個洪亮的嗓子:[各位同學好,歡迎來到物理治療系,這是我的名字,也是
你們的系主任,你們是第一屆,身負開拓未來的重任,未來我們將站在同一條船上...
有些人似乎早在一個禮拜前就搬進宿舍了,各位還習慣嗎?]
[習~慣~]非常沒有默契的回答著,有氣無力.
[沒吃飽阿?習慣嗎?]系主任笑著說
[習慣!]這次的回答大聲且集中多了,小平頭和他的夥伴們貢獻特別多.
[這位是李懷民-李老師;這位是余南天-余老師]分別指了台下坐在最前面的兩位中年男子
,李老師看起來較年輕,相當斯文,帶著方框眼鏡,方額闊面,有點娃娃臉,穿著大藍色的外套,
雖然外頭熱的很,看得我也熱了起來.余老師也約莫35歲左右年紀,但深深地法令紋硬是讓
他看起來像40歲,有點陰沉沉的,似乎是頭腦條理分明,城府很深的那種人;也許這樣形容
會更貼切:第一眼看到他,我覺得他像掩飾晚上流氓身分的幼稚園園長.他們兩位都對著
全體同學微笑點了點頭,卻好像不太好意思上台說幾句話,對於系主任眼神和手勢的暗示
,一開始彷若視若無睹,過了一陣子又搖手搖頭地婉拒,倒比我們還像新生.
[老師們都自我介紹完了,換同學開始自我介紹,1號在哪裡?]
突如其來的要求把大夥兒都嚇壞了,事前沒聽到風聲第一堂課要自我介紹,連準備都沒準備.
1號心不甘情不願地站了起來,是個胖子,拖著沉重的腳步慢慢爬上講台,嘴唇抿了抿,
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眼神對系主任瞟了一瞟.
[不要看我呀!看同學!]
1號同學終於勉強地擠出了一些線索,不妨依樣畫葫蘆,在同一塊黑板上寫下"李聰明"
三個字:
[大家好..這是我的名字...]
思考了10秒後才接上第二句:[我是甄試上的..我家住台東..]
又看了看系主任
[很好阿,介紹的不錯,等下上來的同學都要比上一個更好!]
三句話就算不錯..每個人都有不是No.1的心理不平衡,並且為最後一號默哀一分鐘.
好在我是25號,剛好在中間,時間和壓力都剛剛好.
我忘了我上台說了寫什麼,約略名字,畢業學校,故鄉,興趣等.
只記得我和那個小公主對看了三次.
後來我在他的自我介紹知道她叫顏伊人,不是小鳥依人,而是遠在他方的伊人.很酷的姓.
終於輪到小平頭上台,他也在黑板寫上名字,不過只寫了一個字:邱
寫在主任的"炫"字左邊.[ 大家好我叫邱炫 !] 炫和主任的一樣. 這似乎有點大膽
而不敬,但系主任似乎不以為忤,也許是因為有親切感.
有個帶方黑框眼鏡的男生,許柏霖,長的挺粗壯成熟,身高大約183左右,台上自我介紹得
落落大方,也表明了自己想位大家服務的意願,當然,後來他成了我們的班代表,跑跑腿,打打雜.
自我介紹畢,剛好門外有兩個大學女生走進來,很明顯和走路彎腰駝背的高中女生
不同,穿著網球服,纖細白皙的四肢,不是弱不禁風的林黛玉樣,而是全身充滿了健
康活力,眼神流動的俐索,完全不怯場.聲音清脆清楚,不會囁嚅地說出"這個..那個
..然後阿...".
走到台上說起話來,就好像帶動唱的大姐姐和小朋友玩在一起,一點隔閡都沒有.
很快的,新生們就被她們所吸引,認真地聽著每一個字,或者說,羨慕地看著他們所
散發出來的自信.這兩個女生,左邊的叫章魚燒,右邊的叫小丸子,他們的
臉也像外號般圓圓的很可愛, 是醫務管理系二年級的學姊,由於我們是第一屆,
所有迎新活動由他們系一手包辦.大部分的人都被他們說服了,選擇參加了三天兩夜
的迎新宿營活動.
我坐的位置在教室後面的門附近,"拐"的一聲響,走進了一個白的有點病態的女生
,小巧玲瓏,像洋娃娃一般,手臂的肌膚晶瑩剔透,在染成淡金的髮色下,更顯明亮
動人,我有些驚為天人的感覺,被她的美貌所震懾,直到背對的她躡手躡腳的關上
了門,走到我右邊的位子坐下,我的視線依然沒有離開.
冗長的宣導介紹結束後,同學們紛紛離開了教室,下午三點,白色耀眼的陽光正巧
灑進窗口,離去的人影不約而同的演著皮影戲,影子被拉的好長好長,上映在走廊
的牆上,黑與白的交錯,像極了鋼琴上的鍵盤,躍動著青春的音符,輕快放鬆的旋律.
男孩稱不上帥,面容白淨爽朗,和微微的光線融合為一體,看不出來他的表情是哭
,是笑,是悲傷,還是快樂,動也不動,如此安祥寧靜.
最後離去的兩個人有了互動.
[噗斯...]櫻桃小嘴發出的唇音讓他重新看到她,這次,更完整.
一張稚氣未脫卻又充滿嬌媚的臉,說不出她是成熟還是幼稚,一雙充滿靈氣的眼珠
,正發直地盯著,盯在男孩的臉上,男孩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她微笑著看著自己:[我叫宓甄, 你叫什麼名字?]
那是個不該有的夏天,害羞的男孩僵硬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叫王浩,浩劫的浩
DNA裡的一個小螺絲釘正蠢蠢欲動,一步步的帶領他走向未知的未來,窗外的蟬
叫得更大聲了
彷彿發出恐怖的哀號與警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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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06-3-21 15:1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