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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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轉戰遼南

  日本第一軍在進攻摩天嶺受挫后,一時陷入了進軍方向不明的窘境。
為此,第一軍司令 山縣有朋向大本營提出了《征清三策》:

第一策,在山海關地區再次登陸,以便在直隸作戰﹔

第二策,向旅順推進,與第二軍會合,在遼南不凍港建立軍事基地﹔

第三策,北上攻取奉天。

  大本營認為,山海關登陸需要大量的海軍掩護,而北洋艦隊尚在威海港內構成威脅。渤海灣北岸冬季寒冷,氣候不明,進軍困難,所以第一策不可行﹔與第二軍會合,不僅金州以東的冬季宿營地不足,而且與大本營的作戰方針相違背,所以第二策不可行﹔第三策因戰線拉長,補給困難,無取勝把握,所以也不可行。這樣,大本營最后否決了山縣的冒險主義作戰方案。

  山縣對此極為不滿,又受到第二軍攻克旅順的刺激,于十一月二十五日獨斷地下令進攻海城,并決心在攻下海城后,立即向山海關進軍。日本大本營認為此時以主力與清軍交鋒,不利于將來的直隸作戰,于是下令第一、二軍原地待命。但山縣仍一意孤行。十一月二十九日,明治天皇依伊藤博文的奏請,以養病為名召山縣回國。山縣有朋雖然被迫于十二月九日卸任回國,但在天皇敕使到達之前,山縣已經下達了進攻海城的命令,負責進攻的第三師團也已經開拔。

大本營見部隊將領們求勝心切,就沒有堅決阻止。

  十二月九日,日軍第三師團開始進攻海城。守備海城的清軍共計二十八營,分屬于奉軍、盛字練軍、仁字軍、希字軍等四部,互不相屬,缺乏統一的指揮。因此,雖然人數不少,但戰斗力有限。雙方戰至十三日,日軍攻克海城,清軍退向遼陽。

海城失陷后,日軍北窺遼陽、奉天,西窺牛庄、營口,錦州、寧遠諸城危殆,大局攸關。

  因此,宋慶連忙部署部隊增援,清政府也連降諭旨,命令宋慶迎戰。十二月十七日,宋慶率部向海城西三十里的缸瓦寨行進,意圖堵截日軍西進牛庄、營口的通路,并與聶士成所部兩面合擊海城。

  日軍當天就知道了清軍開拔的消息。雖然一時摸不准清軍的意圖,但認為一支大軍在城外徘徊,就已經構成了極大的威脅。通過十八日的一些小規模沖突,又觀察到更多的清軍活動,因此斷定清軍意在伺機收復海城,于是決定主動出擊。

  十九日拂曉,日軍從海城傾巢出動,向缸瓦寨方向出擊。這一仗,雙方各出動了約五千人,激烈的戰斗一直進行到日落。這是中日兩軍少有的一次鏖戰。下午五時五十分,日軍從三面發起進攻,并且投入了最后的預備隊,才先后突破了清軍的兩道防線,占領了缸瓦寨。六個小時的戰斗中,日軍傷亡四百人,清軍傷亡五百人,另外雙方均有大量人員凍死于行進途中。

  在這場較量中,雖然清軍表現得相當勇敢頑強,但與日軍相比之下,卻相形見絀。例如,日本的軍事條令規定,以步槍刺刀實行沖鋒,必須在距敵一百五十米以內,但在進攻馬圈子時,日軍傷亡嚴重,隊形大亂,無法繼續前進。

日軍指揮官認為,“與其這樣白白地延誤時間而使士氣沮喪,莫如一擁而上”,
于是,在四百米的距離上發起了沖鋒

日軍以氣勢壓倒了清軍,靠必勝的信念取得了勝利。

日軍攻克缸瓦寨,為第三師團孤軍固守海城創造了條件。

  當時,日本第一軍在遼東戰場上的戰線已經拉得太長,面對越聚越多的清軍,只能分兵把守几座孤城,特別是在海城一地,處在清軍三面包圍之中。大本營認為,占領海城本來就不符合作戰大方針,但若放棄占領地退卻,勢必影響本軍士氣而長敵軍之志,所以決定暫時保持該城。為了緩解其孤危的處境,大本營命令在旅順的第二軍分兵北進,與海城取得聯系。第二軍接到命令后,決定派出混成旅團向北進軍至二百公里外的蓋平,與海城形成犄角之勢。清軍在蓋平的守軍只有十三個營,力量單薄,宋慶又未能及時發現日軍的企圖而派軍增援。一八九五年一月十日,日軍一個加強旅團向蓋平發起進攻,經過四個小時的激戰,日軍占領蓋平。此役,日軍傷亡三百三十四人,清軍傷亡七百多人,余部向北撤退。

  蓋平失陷后,清政府為了挽回在遼陽南路戰場的不利局面,決定實施反攻海城的計划。考慮到遼東戰場上淮軍屢次失利,清廷又增派湘軍北上。同時,關內各省也陸續抽調軍隊開赴關外。為改變以前各路大軍互不相屬、缺乏統一指揮的狀況,特任命兩江總督劉坤一為欽差大臣,統領關內外所有各路軍隊。

  一八九五年一月十七日,清軍六十三個營約二萬余人由依克唐阿、長順率領,分兩路反攻海城。此時,日軍占領海城已有一個月,期間加緊加固防守工事,并嚴密監視清軍動向。得知清軍大隊人馬前來進攻的消息后,立即做好了迎戰的准備。當天戰斗進行至下午四時,清軍被擊退。五天后,兩支部隊又發動了第二次反攻,這次日軍設了埋伏,清軍再次被擊退,損失了六百多人,比上次更多。兩次反攻失敗后,清軍深感海城日軍的防守堅固,以現有兵力不足以取勝,于是決定等增援部隊到來后再合力進攻。


十四、兵覆威海

  威海衛位于山東半島的東北端,與旅順遙相對峙,素有“渤海鎖鑰”之稱。

港灣南北兩岸山勢險峻,劉公島坐鎮港口中央,形成二龍戲珠之勢。洋務運動以來,威海的軍事地位受到極大的重視,一八八一年,威海成為北洋軍港,同年清政府決定在威海設魚雷局。一八八三年由李鴻章主持,在劉公島設水師機械廠、魚雷廠等。

一八八七年,威海的海防工程全面展開。

  到一八九一年,威海共建成十七座炮台,全部由德國陸軍工程師設計、主持修建,所用大炮一律自國外進口,大部分購自德國克虜伯廠。戰爭爆發后,又在南北兩岸炮台后路增建臨時炮台多處,各類炮台達二十五座,各種大炮一百五十多門。
威海炮台工程宏大,構造雄偉,李鴻章視察后滿意地認為:

“南北相為犄角,鎖鑰極為謹嚴。但就渤海門戶而論,已有深固不搖之勢”。

  旅順失守后,種種跡象表明日軍將在山東半島登陸作戰,這引起清政府極大的關注。北洋海軍經過黃海海戰后實力已被削弱,鎮遠艦又在后來觸礁受傷,不能行駛。

當時在威海衛港內只有定遠、鎮遠、來遠、靖遠、濟遠、平遠、廣丙等七艘戰艦,鎮東、鎮西、鎮南、鎮北、鎮中、鎮邊等六艘炮艦,以及康濟、威遠兩艘練習艦。

李鴻章向翁同和呼愈,請朝廷抽調南洋艦隊的四艘軍艦來充實北洋艦隊。

九月二十九日:
政府批准了北洋的請求,決定暫調南洋艦隊的三艘戰艦前往增援。


但是兩江總督劉坤一、南洋大臣張之洞等認為,東南沿海為財富重地,一旦有失,則戰爭所需的糧餉都會成問題,而且南洋軍備本來就不足,又同樣受到日、法等國的威脅,因此提請朝廷
慎重考慮。朝廷左右為難,只好把此事擱置起來。


  威海衛的后路防御,更是整個防御體系中最薄弱的環節,張之洞、劉坤一等人曾建議調江南馬步二十余營赴煙台、威海,但在當時已是遠水不解近渴。

丁汝昌請調駐扎在天津的三十六營新軍,雖然較為可行,但李鴻章認為朝廷顧慮京畿安全,已經多次駁回抽調近畿勁旅東援的請求,所以這次也決不會批准,所以沒有奏請。根據李鴻章的指示,丁汝昌等人提出了一個“水陸相依”的防御計划,根據敵我雙方的力量對比,指出只有軍艦、炮台互相依輔為唯一可行的策略,同時指出威海后路地廣兵薄,建議大量增加陸軍,防止日軍抄襲后路。他相信,只要后路確有保障,威海必能固守,鐵艦也會萬無一失。對這個計划李鴻章表示支持,并得到了朝廷的肯定。

  戰爭前,駐扎在山東半島沿海一帶的陸軍總計一萬二千二百人,人數雖然不算少,但是由于海岸線綿長,地域遼闊,二十几個營的軍隊分扎各處,顯然無濟于事。

戰爭開始后,清政府任命李秉衡為濟南視事,主持山東防務。但是在對日戰爭的戰略指導上,清廷始終有一種重京畿、遼沈而輕山東的傾向。旅大告急時,朝廷又抽調了八個營前往增援。十二月下旬,山東半島形勢危急,日艦在山東海面上的活動日益頻繁,并派人上岸偵察情況。在這樣的情況下,經李秉衡全力調遣,清軍在山東半島的總兵力加強到六十個營約三萬人。但是,由于不能確定日軍的登陸地點,加上日艦不斷制造假象,李秉衡明知兵力不足,仍不得不分兵把守在几處最可能的登陸點。

  日本大本營否決了山縣有朋的作戰方案后,采納了伊藤博文首相和聯合艦隊司令伊東佑亨的建議,決定進兵山東半島,占領威海衛,封鎖渤海灣,消滅北洋海軍。

由於大山岩率領的旅順第二軍已有一部分北進蓋平增援海城,大本營感到兵力不足,因此又從國內增派了第六師團,與第二軍的第二師團合編為山東作戰軍。

具體作戰部署:

採用海陸聯合作戰的方針,陸軍由海路運送到山東半島登陸,然后分兵抄襲后路,奪取威海衛南北兩岸炮台,聯合艦隊則從威海衛港正面進攻。

  十二月十六日,大本營電令伊東佑亨護送第二軍登陸,并與其協同作戰,消滅威海的北洋艦隊。二十三日,伊東派高千穗、八重山二艦前往山東海岸,選擇登陸地點。

根據二艦的調查結果,伊東與大山岩會商后,選定了位于威海以東三十海里的榮成灣作為登陸點,并制定了掩護陸軍及協同作戰的周密計划。為了掩護山東作戰軍在榮成灣登陸,日本海軍共調用了二十五艘軍艦,幾乎投入了全部力量。

  根據作戰計劃,一八九五年一月十八日開始,日艦第一游擊隊駛赴煙台方向,對登州地區實行牽制性炮擊。二十日拂曉,先遣隊到達榮成。清軍在榮成附近只有一個營的兵力,日軍輕易攻占了縣城。

  一月二十五日日本山東作戰軍三萬余人全部登陸,大山岩隨即下達了進兵威海的命令。當時,清軍在登州以東的兵力共計有四十五個營二萬二千人。但是由于兵力分散在長達三百余里的防線上,而且被日艦不斷轟擊登州所牽制,沒有來得及集中組成一道防線,因此日軍在進軍威海途中,每次戰斗都處于絕對優勢而取勝,很快就打到了威海衛。

  守備威海衛的清軍主要是戴宗騫率領的北岸守軍四千六百人、劉超佩率領的南岸守軍三千二百人,以及張文宣率領的劉公島上北洋護軍二千人。

  一月三十日日軍到達威海衛,向南岸炮台發起攻勢,遭到清軍的頑強抵抗,激戰至當天下午,日軍付出重大代價后,終于攻占了威海南岸所有炮台,隨即利用這些炮台轟擊清軍目標。北洋艦隊的定遠、濟遠、來遠等艦及劉公島諸炮台猛烈回擊,清軍猛烈的炮火擊毀了數座炮台,日軍炮火不敵,于是停戰。

  二月二日日軍攻克威海衛城,當天夜里,北岸炮台清兵見眾寡不敵,全部嘩變潰散,威海陸軍主將戴宗騫羞愧自盡。丁汝昌得知后,火速派人把北岸炮台、彈藥庫炸毀。至此,除劉公島和日島外,日軍全部占領了威海地區,海軍則嚴密封鎖港口,完成了對北洋艦隊的合圍。北洋艦隊與外界的聯系斷絕。

  三日拂曉日艦第一、二游擊隊與本隊會合,三隊戰艦排成單縱陣,向劉公島炮台及北洋艦隊猛烈轟擊。日本陸軍也修好了南岸炮台的七門大炮,發炮夾攻,北洋艦隊陷入重圍。清軍在丁汝昌指揮下,也以全部炮火還擊,擊傷日艦筑紫、葛城。

  炮戰終日日艦無法靠近,被迫退走。伊東佑亨感到單靠強行進攻,不會有多大效果,于是決定用魚雷艇夜襲。次日,日艦仍在海面虛張聲勢﹔夜間,日軍一艘魚雷艇冒險破壞了一段防口攔壩,多艘魚雷艇隨后潛入港口,施放魚雷,其中兩枚魚雷擊中了定遠。

  定遠艦底進水,艦身逐漸傾斜,不得已急忙砍斷錨鏈,駛向劉公島沙灘上擱淺,才避免了沉沒,但傷勢過重,已不能使用。日軍的兩艘魚雷艇也在當天夜間的襲擊中被擊毀。

  五日天亮后伊東佑亨在松島甲板上用望遠鏡了望,看到定遠受傷,認為機會難得,下令再次發動進攻。當天又炮戰多時,雙方互有傷亡,日艦仍無法接近港口。

夜里,伊東佑亨重施故技,派魚雷艇再次進港偷襲,又擊沉了來遠、威遠二艦。

  六日下午:日本聯合艦隊又對劉公島發動攻勢,日本陸軍在威海北岸也架設了快炮,三面夾擊北洋艦隊。盡管此時北洋艦隊的定遠重傷、二艦中雷沉沒,但清軍在丁汝昌的指揮下分兵回擊,再次擊退了日軍的進攻。

  七日清晨七時三十四分伊東佑亨下令全艦隊發起總攻,決心一舉攻下劉公島。

雙方炮戰至八時許,松島、橋立、嚴島、秋津洲先后中彈受傷。炮戰正酣時,在威海衛北口,突然出現簇簇黑煙,竟是中國魚雷艇駛出。伊東佑亨見此情形,以為是北洋艦隊准備最后決戰,故先放出魚雷艇襲擊敵艦,以便趁機突圍。不料魚雷艇竟然沿海岸向西逃走,伊東立即派最快速的第一游擊隊追擊。原來,丁汝昌見日軍魚雷艇屢次夜襲成功,于六日夜里命魚雷艇“左一”管帶王平,在七日凌晨率隊出口襲擊日艦。

但王平卻與各艇管帶密謀,趁機逃跑。慌亂中,十艘魚雷艇不是觸礁擱淺,就是被日軍俘獲。王平逃到煙台,為掩蓋罪行,謊稱劉公島已失,李秉衡信以為真,便不再組織陸路援軍,由煙台退往萊州部署防御。

  魚雷艇的逃走打亂了北洋艦隊的布署,對士氣影響也很大,但日島、劉公島和北洋艦隊殘余軍艦仍不停地反擊,又擊傷了扶桑、筑紫二艦。日艦遭此打擊,只得停止進攻。日島炮台在當天的戰斗中,雖然擊退了第二、三、四游擊隊的進攻,但本身也受到重大破壞而無法繼續使用,丁汝昌只得下令放棄日島炮台,清兵撤回劉公島。

  二月八日,日軍繼續炮轟劉公島,靖遠艦在炮戰中被擊傷。伊東佑亨見日島不發一炮,才知道炮台已毀,下令明日專攻劉公島,并在夜間再次破壞港口攔壩。這次,日軍派出的汽艇安裝了大量炸藥,一舉炸毀約四百米長的攔壩,使日本魚雷艇進出威海衛港更加暢通無阻了。

  二月七、八日的戰斗,北洋艦隊損失很大,傷亡達四百余人,特別是魚雷艇的逃跑,更引起軍心浮動,島上秩序一時陷入混亂,一些洋員和清軍官員開始私下里議論投降的事。八日夜,由几名洋員出面,勸丁汝昌投降。丁汝昌明確表示,他不僅拒絕投降,而且不可能在有生之時見到此事,暗示了與島、艦共存亡的決心。他又耐心撫慰士兵,說明如果堅守到十一日,必有救兵前來接應。這樣軍心才稍微安定下來。

  連日來,丁汝昌不斷派人偷渡出港,苦苦請求援軍火速解救威海之圍,說:

十六、七日援軍不到,則船、島萬難保全。”

  二月九日,日本聯合艦隊又發動了第六次海上進攻。丁汝昌登靖遠艦親自指揮還擊,擊毀日軍大炮一門、擊傷日艦二艘。在日軍海陸炮火的聯合轟擊下,靖遠中彈下沉,后擱淺在海灘上。當日炮戰結束,日軍仍未能接近劉公島。在盼望援軍的日子里,劉公島的形勢越來越惡化,為了不使受傷的軍艦落入敵手,丁汝昌、劉步蟾在九日夜間下令將受傷擱淺的定遠、靖遠艦炸毀。

 當天夜里,定遠管帶劉步蟾在極度悲憤中自殺,實現了平日:
  
苟喪艦,當自裁”的諾言。

後李秉衡嘆曰:“船亡與亡,志節凜然,無愧舍生取義。”

  二月十一日是日本紀元節,聯合艦隊遙拜完畢,對劉公島發動了第七次海上進攻。
清軍反擊,將葛城、天龍、大和擊傷。劉公島東炮台也被擊毀,北洋艦隊彈藥將盡,損傷累累,炮火漸漸不敵。入夜,伊東命浪速、秋津洲二艦繼續炮擊。十一日是丁汝昌所許諾期限的最后一天。當晚,他接到來自煙台的密信,知援軍無期,于是召集眾將會議,提議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奮力突圍,以求沖出几艘艦只。諸將不應,自行散去。他又几次派人將鎮遠擊沉,但無人動手。

深夜:

丁汝昌見事無轉機,自殺身亡。

左翼總兵楊永霖、護軍統領總兵張文宣也隨后自盡。

  最后,島上洋員假借丁汝昌的名義,起草投降書。十六日,雙方代表簽署了投降書,規定清軍繳出威海港內全部殘余艦只及劉公島、日島各炮台所有軍械彈藥。

十七日,日本聯合艦隊在松島帶領下,高懸軍旗,徐徐駛入威海衛港。鎮遠、濟遠、平遠等十艦降下龍旗,易以日本旗,編入了日本艦隊。只剩下康濟艦,解除武裝后交還中國,用以載運丁汝昌、劉步蟾等六名殉國將領的靈柩。當天午后,康濟艦在汽笛的哀鳴聲中,迎著瀟瀟冷雨,淒然離港,向煙台駛去。北洋艦隊至此全軍覆滅。


十五、最後一搏!
  日軍在山東榮成登陸,繼而進軍威海、圍攻劉公島時,清政府無力援救,于是亟望對海城發動第三次反攻,以期一舉攻克,使日本早日同意和談,這樣或許可以挽救北洋海軍全軍覆沒的命運。光緒不斷諭旨依克唐阿、長順、宋慶及關外諸將合力反攻海城。經過准備,清軍于十六日和二十一日第三、第四次進攻海城。在每次戰斗中,日軍的炮火均占有明顯優勢,數小時的戰斗結果,都是清軍損兵數百,無功而退。

  四次海城反攻戰之后,宋慶又提出一個“援海保營”的計划,其目的一是在于堵住蓋平日軍通往營口的道路,以加強營口的外圍防御﹔二是切斷日軍蓋平、海城之間的通道,以策應反攻海城之戰。二月二十一日,宋慶命馬玉昆率軍占領大平山。

同日,日軍也舉行了軍事會議,制訂了從守勢變為攻勢的計划。

雙方不謀而合地把大平山作為爭奪的焦點。大平山位于營口東南三十里、蓋平北四十里,為蓋平至營口的通道。

二十二日,中日兩軍在大平山展開激戰,戰斗從清晨持續到晚上,長達十個小時,雙方都付出了重大的代價,傷亡均有四百多人。戰斗的結果,日軍最終戰領了大平山。

光緒皇帝在此戰后分析指出:

宋慶雖然勇于身先士卒,但作為清軍統帥,缺乏總體指揮調度,致使戰斗功敗垂成。

  大平山之戰后,日軍由蓋平至海城的通道就不再受到威脅,同時也掃清了營口外圍清軍的防御。日軍便按照作戰計划開始了遼南戰役,奪取牛庄、營口、田庄台,并派出一部占領鞍山,以牽制清軍。清軍果然被日軍的行動所迷惑,對其主攻方向產生錯覺,以為日軍將北犯遼陽,以致疏忽了牛庄方面的防御。三月四日,日軍集中了一萬一千八百人的兵力進攻牛庄,而戰斗開始時,只有魏光燾的武威軍三千三百人獨力抗拒三、四倍于己的敵軍,橋本海關的《清日戰爭實紀》寫道:“其能久與日軍交鋒者為武威軍,奮死決戰,力守至一晝夜,實清軍中罕睹也。”李光久聞訊後率老湘軍二千四百人馳援。此時日軍已攻入牛庄,與兩支湘軍逐屋爭奪,巷戰多時。清軍武器、兵力均處劣勢,遭受重大傷亡,日軍也付出了很大代價。

牛庄的失守,使清軍反攻海城的計划終于成為泡影。同時,營口東、南、北三面受敵,形勢孤危,而且清軍在此的防守兵力單薄,戰斗力也不強。能戰之師都被宋慶調去防守田庄台了。三月七日,日軍趁勢攻占了營口。

  日軍占領營口后,又發動了遼南最後一戰的田庄台戰役

從中日雙方動用的兵力來看,這是甲午戰爭期間最大的一次陸戰。田庄台位于營口北面,遼河之濱,為營口通向錦州、山海關的必經之路,也是遼河下游的重要水陸碼頭,有兩萬多人口,四面都是一望無際的平原。

  當時日軍在遼陽南路屢戰屢勝,大有進逼直隸之勢,清朝廷深感憂慮。

三月六日、七日,清廷接連電諭:

宋慶率全軍回顧西路,是此時第一要著”

  劉坤一也認為退保西路是唯一可行的方案,并指出對于雙方力量的對比要有清醒的認識,不可一味攻堅,而應當做好持久戰的准備。這是經歷了許多重大失敗之後才總結出來的正確對策。

  此時,清軍集結了關外的所有精銳兵力,合計七十個營二萬多人,希望能據遼河為防,作最後一搏,阻擋住日軍的攻勢,迫其停火談判。然而事實証明,以清軍屢挫之師,勢難抵擋日軍銳氣方張之旅。

  日軍也動用了第一軍的所有主力部隊,共約兩萬人,并集中了山炮、野炮一○九門,數量是清軍的四倍。日軍在一次戰役中動員如此多的兵力,在整個中日戰爭中也是空前的。

三月九日:田庄台戰役打響。

  由于日軍的炮火占了壓倒優勢,三面合圍,很快攻破清軍防線,突入市區。相當數量的清軍來不及撤退,退入民房防守。野津鑒于牛庄巷戰的教訓,下令將可疑的房屋全部燒毀。火焰迅速向四面八方蔓延,燒了整整一夜。次日清晨,這座數千戶居民的繁華市鎮變成了一片焦土。

  日軍攻克田庄台后,清軍退至錦州、石山站。自此,北起鞍山,南迄旅大,西至營口、田庄台,遼南所有城鎮要塞盡被日軍占領。清軍的遼南防線呈瓦解之勢,湘、淮諸軍銳氣喪盡,已達全線崩潰的邊緣。


十六、馬關議和
  北洋海軍全軍覆滅,湘、淮等軍在遼東戰場被擊潰,使朝廷中的主戰派大為泄氣,束手無策,緘口不言。二月十日,光緒皇帝召見軍機大臣,討論戰事,“問諸臣,時事如此,戰和皆無可恃,言及宗社,聲淚并發”。軍機大臣們也是一籌莫展。次日,再次召開軍機會議,認為除了按日本要求派李鴻章赴日和談外,別無它途。二月十八日,清政府通知日本政府,准備派出全權代表進行和談。日本明確提出“中國應在賠償軍費、確認朝鮮獨立外,并由于戰爭的結果,必須割讓土地”。二十二日,朝廷招李鴻章進京,當天與軍機大臣共同入覲。當談起日本可能要求割地時,李鴻章表示“割地不可行,議不成則歸耳”,翁同和也希望能做到不割地。其余大臣則擔心不割地,不能議和。李鴻章便請翁同和一起前往日本議和,翁以過去未辦過洋務推托不允。

光緒皇帝詢問海防情形,李鴻章奏答:“實無把握,不敢粉飾”。如此商議數日,計無所出。至二十五日,慈禧召見李鴻章與軍機大臣,李鴻章和恭親王奕忻都面奏須割地問題,西太后聽了大為不悅,自后推病不出,命一切遵光緒旨意。三月二日,清政府萬般無奈,只能同意授予李鴻章“商讓土地之權”。李鴻章請訓光緒后,于三月十四日乘船從天津蕭然登程。

  三月十九日,李鴻章一行一三十五人抵達日本馬關。二十日,與伊藤博文、陸奧宗光等人舉行第一次談判。雙方寒暄已畢,李鴻章即發表大篇議論:


  “貴我兩國乃東洋兩大國,人種文物相同,利害攸關。貴國近年進步巨大,儕身
泰西各強之列,實令人欽羨不止。如閣下所知,我國盡管需要革除之弊甚多,但不如
意之事常十有八九。我國與貴國提攜,共圖進步,以與泰西日新月異之文化爭衡,并
防止白色人種之東侵,此乃兩國之共同愿望。今雖一時交戰,終不可不恢復和平,且
冀更進而為親睦之友鄰。切望貴我兩國將為東亞之兩大強國,以與歐美持久對抗。換
言之,不僅能改變今日之不幸,進而謀求兩國友誼之加深。”


  (伊藤博文插話:數年前與閣下在天津相會時,敝人曾進言:貴國之現狀,實有
改進之必要,想閣下尚能記憶此事。但爾后貴國晏然依舊,不圖改進,以至今日,實
深感遺憾。)


  “實感遺憾。但我國系擁有二十余省之大國,不能指望有如貴國在短期內獲得異
常進步。邇來雖常以素志未伸為憾,但夙愿未能一日或忘。但此次戰爭,反能獲得兩
大好處:其一,証明歐洲之陸海軍戰朮,并非白種人所專有,黃種人亦能應用,并已
收到實效﹔其二,日本國之如此長足進步,可以促使我國從長夜之迷夢中覺醒,得益
匪淺,此實為貴國促成其奮發圖強,幫助其將來之進步。今我國人雖有多數怨恨貴國
,而我反擬向貴國致謝。相信我國有識之士,鑒于今日之慘敗,他日必有所覺悟。此
次如能恢復兩國和平,以唇齒相依關系,促進兩國興盛,永保東亞之和平,則足以實
現兩國之宿愿。”


  李鴻章以戰敗者的身分向敵求和,仍盡力表現出恢宏的氣度,以掩蓋其艱難的處境。對此,陸奧宗光評論道:


他如此高談闊論,其目的是想借此引起我國的同情,
間用冷嘲熱諷以掩蓋戰敗者的屈辱地位”


  在這次會談中,中國全權代表提出了要求停戰的備忘錄。二十一日,雙方舉行第二次談判,伊藤博文就中方的備忘錄提出停戰條件為:日軍占領大沽、天津、山海關,管理該地的鐵路,該地的中國軍隊繳出一切軍器。條件之苛刻,完全出乎李鴻章意料之外。按照這些條件,一旦談判破裂,日軍可以立即拿下北京。會談結束后,李鴻章把日本的停戰條件電告總理衙門,清政府也十分驚駭,認為萬難允許。經過商議,總理衙門二十四日電令李鴻章先設法了解日方的議和條件,再作打算。李鴻章收到電文,覺得與自己的想法吻合,于是決定暫時擱置停戰問題,先談議和條款。在二十四日下午的中日第三次會談中,中國全權代表正式撤回了停戰備忘錄,并要求日方出示和款。

伊藤博文答應第二天交閱,同時在會談中突然表現出對台灣的興趣,再次令李鴻章大吃一驚。

  原來,在准備與中國和談的同時,日本並未停止軍事行動,而是把進攻的重點放到了台灣方面。在三月十五日,日軍取得遼南戰役的勝利后,就開始向澎湖進軍,為下一步占領台灣做准備。日本希望趁中日和談之際,先攻占澎湖,以逼迫中國在談判桌上同意割讓台灣﹔即使達不到割讓的目的,也可利用澎湖作為進攻台灣的跳板。


二十三日晨,日本聯合艦隊及七艘運兵船運載約五千日本陸軍,在澎湖登陸


守衛的清軍雖極力抵抗,終以兵寡及炮火不濟而失敗,大部分退歸廈門。


二十五日,日軍占領澎湖


  日本大本營在派軍占領澎湖的同時,又著手制訂直隸平原作戰的第二期計劃。


在這個計划中,日本政府准備孤注一擲,將常備軍的全部七個師團和三分之一後備部隊的兵力調到前線,以對付尚擁有二十萬作戰部隊的清軍。


  正當日本躊躇滿志,准備以武力為要挾,在談判桌上大撈一把的時候,一個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就在二十四日李鴻章從中日第三次會晤返回的路上,突然遭到一名刺客開槍狙擊,子彈擊李鴻章左頰,急送回府邸搶救,幸而未致命。


刺客名叫小山豐太郎,他認為李鴻章負責操辦北洋軍務,是日本對華戰爭的主要障礙,早就想赴天津行刺,但是一直沒有機會。


他還認為日本未能攻克北京,現在舉行和談為時過早,所以有意破壞和談。


  李鴻章遇刺的消息,引起日本政府極大的驚駭。


伊藤博文聞訊后,勃然大怒,說寧將自己槍擊,也不應加害中國使臣。陸軍大臣山縣有朋聞訊也


立即離案大乎該匪罔顧國家大計


連天皇也驚詫不已,派出御醫前往護理,并頒布諭旨,對此事表示憤慨和遺憾。皇后還親制繃帶以示慰問。


同時,日本立即審理了凶手,小山以謀殺未遂罪被判無期徒刑。


  雖然日本政府做了種種努力,但是當李鴻章被刺的消息披露后,還是立即引起了歐美各國的強烈反響,世界輿論嘩然,發出一片譴責日本和同情中國的聲音。


各國也意識到日本的胃口之大,紛紛表示不能坐視。在這種情況下,日本政府感到僅僅在禮遇上的表示已不能幫助改善自身的形象,所以決定無條件停戰。


三月二十八日,陸奧宗光親自到中國代表旅邸,在李鴻章病榻前面致無條件停戰照會,規定自即日起停戰三個星期,但停戰范圍不包括台灣、澎湖。


中方力爭須全面停戰,被日方拒絕。


三十日,雙方正式締結了停戰條約。


  自四月一日起,雙方開始進入關于締結和約的談判。

次日,日方出示和約底稿,并限中方于四月五日前答復:


  中國確認朝鮮的完全獨立地位﹔


  中國把遼東半島、台灣全島、澎湖列島永遠割讓給日本﹔


  中國賠償日本軍費三億兩庫平銀﹔


  除了中國已開放的通商口岸以外,再向日本開放:

北京、沙市、湘潭、重慶、梧州、蘇州、杭州,日本國臣民可免稅運進、
並在中國制造一切貨物。

  李鴻章雖然早就料到日本所欲甚奢,據他估計,“讓地恐不止台、澎,賠費恐須過一億億”,但他見到底稿后,仍為之愕然。他急忙在當天把日方約稿的內容電告總理衙門。

清政府多方協商,仍毫無結果。李鴻章等不到清廷的復電,而四天的期限已到,于是自行向日方作出答復,除承認朝鮮獨立外,對其它部分提出長篇駁辯,指出:


◆日本當初與中國宣戰時,曾明確指出此次戰爭只是為了朝鮮的獨立而戰,
 並非為了貪圖中國的領土﹔


◆此次戰爭并非由中國首先挑起,開戰后中國也未侵占日本土地,按理不
 應由中方賠償兵費﹔


◆中國如准許外商在華制造一切貨物,勢必將剝奪百姓的生計,給國內制
 造廠商造成打擊,國家不能不出力保護。


  陸奧宗光拿著李鴻章的文章去見伊藤,說是“筆意精到,仔細周詳,將其所欲言者都盡情地說了出來,不失為一篇好文章”。


伊藤認為,為了避免別國“產生日本雖勝于力而屈于理的懷疑”,應該加以徹底反駁。陸奧則認為,“一開論駁之端,彼方亦必有再三反駁的余地”,以至有招致別國干涉的危險,“與其在空洞的理論上和他們嘵嘵不休,還不如在事實面前使他們就范”。伊藤同意了這個意見,于四月六日照會李鴻章,請其對議和條約的全部或每條款明確提出同意與否。或明確提出某條款應如何修改,至于中國國內情況如何,并不在談判之內。李鴻章接到照會后,只得再次向清政府請旨。


此時,清政府最高領導集團內部,正為講和條款問題爭論不決。


政府中一些主戰人士堅決反對向日本割地賠款,要求整軍再戰。


軍機大臣翁同和強烈反對割讓台灣,認為不戰而割讓未占領土,會失去天下人心。


翰林院學士文廷式也指出:今日台灣之事,尤為存亡所關”,“夫戰而失地,出于勢之無可如何,百姓雖死亦無所怨。若割敵兵力未到之地,及償款至萬萬以上,皆使中國一撅不振,不可許也。”其它大臣則認為,奉天陪都地位更重,兩害宜取輕。兩下爭執不休。


四月八日,慈禧表示不惜撤使再戰,也不應放棄奉天南邊和台、澎兩地。當天總理衙門電復李鴻章,對于如何答復日方的和款條件仍無肯定指示,但對于賠款割地問題大體上規定了一個范圍,即“讓地應以一處為斷,賠款應以萬萬為斷”。


日方將此密電譯出,完全摸到了中方的底,隨即對中國代表施加壓力:希望你們能認識到日本為戰勝國,中國為戰敗者的事實,由于中國的請求,才開始這次和談。如不幸談判破裂,則日本一聲令下,六、七十艘運兵船將運載大軍開往各戰場,連北京的安危也將難保了,貴大臣回國后能否安然出入北京城門都成問題,你們還在這里悠悠然拖延談判?


  四月九日中方提出修正案,同意割讓遼東的安東縣、寬甸縣、鳳凰廳和岫岩州四地,以及澎湖列島。賠款要求減至一億兩。新訂商約以中國與西方各國現行約章為基准。據此,雙方在十日舉行了第五次談判,李鴻章的傷勢已接近痊愈,親自參加了此次會議。


  伊藤提出了對條約修正案的再修正備忘錄,仍堅持割讓台灣全島、澎湖列島,同時將遼東割地的邊界由北緯四十一度向南縮至營口、海城、鳳凰城、安平河以南。賠款減至二億兩。商埠由七處減為四處。他指出,這個備忘錄是日方充分體諒中方所處困難地位后,將日方的要求減輕到最輕的限度﹔為中方減少一分困難,即為日方增加一分困難。所以對此備忘錄,中方只有同意與否兩句話。李鴻章問,這是否意味著對此備忘錄不允許再進行討論分辨?伊藤回答說,盡管辯論,但條件不能再減。


于是李鴻章就賠款和割地兩項進行了駁辯,當時兩人的對話中有如下一段:


李:請允許敝人略述己見。首先,賠款二萬萬兩,數額過巨,實非今日我國所能承擔。能否再減輕?


伊:如既已言明,本備忘錄是在盡量予以減輕而后所擬定,實無再減之余地,尚乞諒解。今后如戰爭繼續,賠款數額將不止于此。


李:如我方第一次復文中所詳述,核計貴國開銷之數,遠不及二萬萬兩。今提出如此苛刻條件,以我國一國之力,無論如何亦難負擔如此巨款,必借洋債。洋債為數既多,本息甚巨,中國實無償還此等債務之財源。


:敝人不敢遽然贊同閣下之說。貴國土地富饒,人民眾多,富源廣大無比。

:即使我國富源廣大,但尚未開發,毫無辦法。


:貴國人多,超過四億,比我國人口多出十倍,如欲開發富源,實輕而易舉。

:雖國大人多,無人杰可奈何!


:國步艱難之際,英雄輩出,至執掌國政者亦有之。即可用以開源。

:(微笑)願向我國政府建議,禮聘閣下為敝國宰相如何?


:(亦微笑)敝人一身已獻給我國天皇。如蒙陛下恩准,不拘何時,亦不拒絕為貴國竭盡微力。


:今日我國實困難至極,希閣下給以充分同情與體諒。縱令現在得以訂立講和條約,賠款金額如此巨大,將立即為世人所知曉。外國之資本家將乘我國困難之機,貪圖非常之高利,彼時,我國必將陷入更加困難之境地。


:關于此事,以敝人之地位不能進行任何談論。


:當然。但另方面,若訂約即不可更變,否則我國將成為不履行條約之背約行為,必將再惹貴國以背約作為再開戰端之理由。故在尚未發生此種不幸之前,不能不再乞閣下減輕所提條件。切望閣下斟酌我國情形,再加以考慮。


:條約一旦締結,貴國則不能不認真履行。如貴國背約,我方不得已而將再次訴諸武力,當然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正因為如此,敝人才不得不再請求閣下采取寬大措施,使條件減至今日我國可能履行之程度。


:此備忘錄之條件,已充分體諒貴國情形,在可能減輕之限度內,業已減輕,因此不能允許再減輕分毫。


:貴國為戰勝者,我國為戰敗者。戰勝者之要求,無論何等條件,敗者亦必服從。但以如此苛刻條件指令我國,終非我國所能忍受。


:(立即嚴肅起來)敢問,閣下所言,可否解釋為堅決拒絕本大臣所提出要求之意?


:否,決非如此。我國政府自不待言,本大臣亦求和心切,早為閣下所諒察。敝人只是坦率表達我國之情況而已。


:既如此,我方除備忘錄所記述之事項外,絲毫也不能減輕。


:其次,愿就土地問題一談。歷觀歐洲各國交戰,未有將占據之地要求全行割讓者。以普法戰爭為例,德國所占領之法國疆土,雖非常廣闊,而實際所提出之割讓要求,卻極為寬大。今約內將奉天南部所占之地,要求全行割讓,此外對未被占領之台灣亦要求割讓,豈非已甚?


:否。其事例甚多,不可以普法之一例論之。


:英法兩國兵臨北京城下時,彼等亦未要求割讓寸地。


:彼另有意在,不可以彼例此。


:即如營口而論,乃系通商口岸,東西南北貨物云集之地,實為我國政府之一大財源。貴國一面命我國負擔苛重賠款,同時又奪取我之收入源泉,豈非過于殘酷?


:是乃不得已之結果。

:(邊笑邊說)譬如養子,既欲其長,又不喂乳,其子不死何待?


:(亦邊笑邊說)中國豈可與孩提并論。


:台灣全島,日兵尚未侵犯,何故強讓?


:閣下似乎說,未占領之土地,即無要求割讓之理,貴國何以將東西伯利亞割讓給俄國?


:將東西伯利亞割讓與俄國,并非戰爭之結果。


:割取台灣,在和談上亦為合理之要求。


:台灣與黑龍江有霄壤之別,完全不能相比。黑龍江殆為化外之瘠土,人煙稀少,尚未施政。相反,台灣土地肥沃,物產丰富,民亦服從王化,設官署置吏員,純如本土。


:但在割占中國主權所及版圖一點上,毫無不同之處,無須論及土地之肥瘠。


:如此豈非輕我年耄,不知分別?


:中堂見問,不能不答。


:總之,現講三大端:二萬萬兩為數甚巨,必請再減五千萬﹔營口還請退出﹔台灣不能相讓。


:如此,即當遣兵至台灣。


:台地瘴氣甚大,從前日兵在台,傷亡甚多。台民大都吸食鴉片煙,以避瘴氣。


:但看我日後據台,必禁鴉片。


:台民吸煙,由來久矣。


:鴉片未出,台灣已有居民。日本鴉片進口,禁令甚嚴,故無吸煙之人。


:至為佩服。


  談判結束時,李鴻章與伊藤博文握手告別,再次請求將賠款大幅減少。

伊藤笑著搖頭說:不能再減。遂散。

  次日,伊藤致函李鴻章,稱中國須在四天內答復同意與否。李鴻章一面復函與日本爭執,一面再請清廷定奪。清廷先是復電希望能以礦山、關稅等主權出讓而保領土,李鴻章認為不可能。清廷便允割台灣南部,必爭營口。當天日方提出嚴重聲明,對李鴻章的復函進行全面反駁,再次催逼中國明確答復。在此情況下,清政府知日本態度強硬,擔心如再拖延將招致議和決裂,大局不可收拾。因此,總理衙門于四日電復李鴻章:“原冀爭得一分,有一分之益,如竟無可商改,即遵前旨與之定約。”馬關條約大局乃定。

  四月十五日,中日全權大臣舉行了第六次談判。這次會談時間很長,整整談了五個小時,李鴻章不惜再三懇求至每一細節。因為日方掌握了中國的來往密電,所以伊藤胸有成竹,決不肯作絲毫讓步。談判至下午七時半才結束,當互相握手告別時,李鴻章邊笑邊向伊藤說道:未曾想閣下竟是如此嚴酷執拗之人。伊藤亦笑答曰:當此商議國家大事之際,亦出于不得已耳。


  四月十七日,《馬關條約》最后簽定,主要內容包括:


一 中國認明朝鮮國確為完全無缺之獨立自主﹔



二 中國將遼東半島、台灣全島及所有附屬島嶼、澎湖列島永遠讓與日本﹔

三 中國將庫平銀二萬萬兩交與日本,作為賠償軍費﹔

四 日本國民可在中國通商口岸從事各種貨物制造,并可裝運進口各種機器﹔

五 開放沙市、重慶、蘇州、杭州為商埠,等等。


  《馬關條約》的內容傳出,朝野嘩然。兩江總督張之洞一周內兩次致電總理衙門,力陳條約將給中國造成嚴重危害,請求代奏阻止議和。翰林院八十三人聯銜上奏,內閣官員一五十五人聯名條陳,反對和約。幫辦北洋軍務提督宋慶、山東巡撫李秉衡都上書要求拒約再戰。正在北京參加會試的各省舉人,集會推舉康有為起草請願書。


康有為奮筆一晝夜,寫成萬言上書:“為安危大計,乞下明詔,行大賞罰,遷都練兵,變通新法。以塞和約而拒外夷,保疆土而延國命……”。

來自十八省的一千三百多名舉人在萬言書上簽名,于五月二日呈遞都察院。這就是著名的“公車上書”。

  在日本,明治天皇御覽《馬關條約》后大悅,在簽約后的第三天,即四月二十日就批准了和約。同時日本不斷催促中國盡快批准條約。催逼之下,清廷焦灼萬狀,計無所出。批准和約,則將招致舉國上下的一致反對﹔拒約再戰,而海軍盡覆,陸師疲弱,毫無把握。只好一面通過駐外使節尋求列強幫助,一面征求各大臣意見。

大臣們亦無明見,只有在山海關督戰的兩江總督劉坤一明確反對批准和約,主張整軍再戰。

他說:“用兵兩年,需餉不過數千萬,較賠款尚不及半,而彼之所費愈多。
‘持久’二字,實為現在制倭要著。”

  軍機大臣、總理衙門大臣和慈禧、光緒之間,也在進行緊急磋商。二十六日,慈禧在接見軍機大臣時傳旨:“和戰重大,兩者皆有弊,不能斷,令樞臣會商一策以聞。

”光緒皇帝更是“極為難,徘徊能不決,天顏憔悴”。

四月三十日,他召見軍機大臣,翁同和、李鴻藻傾向于延期批准和約,其它軍機大臣則傾向于按期批准。五月二日,走投無路的光緒皇帝終于被迫批准和約。

  五月八日,中日兩國在煙台完成了批准換約手續,條約隨即生效,兩國結束戰爭狀態。

和約批准後,清廷深感上愧祖宗,下慊國人,隨后在五月十一日下詔宣示批准和約的苦衷:


去歲倉促開舋,征兵調餉,不遺余力。


而將非宿選,兵非素練,紛紛召集,不殊烏合。

以致水陸交綏,戰無一勝。


“況二十年來,慈闈頤養,備極尊崇,


設使徒御有驚,藐躬何堪自問!”

“其萬分為難情事,言者章奏所未及詳,而天下臣民

皆當體諒也。”





[ 本文最後由 jacklf2004 於 07-11-3 12:23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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