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閉上眼睛,以為可以擋下所有不愉快的刺激但那聲悶響還是老老實實毫不保留的傳進他的耳裡,甚至在緊縮著寂靜的廢墟中更有放大的效果。
「噗啾──」
一道溫熱的觸感劃過臉頰黏附其上,他睜眼一看,男人睜的老大卻空洞無神的瞳孔朝著右上36度詭異歪斜著。他小聲驚呼後退卻牽連著男人癱軟的身軀跟著彆扭的彎曲無力的軟下。
地板上揚起一陣飛塵。
「做的很好。」
幽暗的一角傳出更為陰暗的聲音,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輕柔的彷彿只是幻想卻能深深刻印進腦海裡,聲音好像又說了些什麼但男孩沒有聽清楚。他將臉轉向窗外,今晚的月明亮異常,銘白月暈沉浸著乳白色圓盤,過度完美反而令人感到惆悵。
還有憂傷。
「──再不斬先生。」
§§§§
──白,聽著。你有我所沒有的東西……
──我在你的身上,看到那些我做不到的事情的可能性。
記得當時自己因為成為再不斬先生信賴的人高興了好一陣子,不但感覺身體輕快了許多,世界看起來也更加清新。甚至,那天來到霧隱訓練學校時,走進大門的腳步是沒有一絲疑惑的。
「白。」
白停下腳步,回頭望著再不斬,再不斬的表情被陰影遮住不能看清。
「……小心點。」
彷彿經歷過千百萬的壓抑和緊縮,悶悶的聲音從繃帶層層包圍下傳出。
白嘴巴微張,接著露出甜甜的微笑,「是的,謝謝你的關心,再不斬先生。」
忍者學校的訓練比想像中要輕鬆許多,每一項特訓都能順利學成,然而白從來不因此感到懈怠,因為他認為這些都是將來與配給再不斬的武器,一想到此就覺得再多也匹配不上宛若霸主般有著英雄氣慨的再不斬。白不斷的學習學習再學習,別人給予的評價也隨之提升再提升,不但有著清秀如女子的面容,還有與外表完全不搭軋的堅強實力,白的第一次實戰經驗比其他人來的更快,那年,他的頭髮才剛長過肩膀。
「嘔──」
冰冷高牆陰影下蜷縮一團影子,胃裡已經什麼也沒有喉頭依然不停緊縮乾嘔,唾液順著嘴角流下,草地上什麼也沒有只混雜著斑斑汗水和口水漬溼的痕跡。白抬起頭手臂往臉頰一抹卻不經意劃起一道敏癢自心底陡然竄起,明明已經洗過千百次的手和臉,那股溫熱黏稠的觸感還是存在,白望著雙手,映於其上的樹影在雲朵的飄遊下蠕動著彷彿汩汩冒出的黑褐色血跡一般。
「在那邊過的如何?」
每月十五總是抱著期待的心情來到村子外樹林裡,再不斬的身影從暗暗的一角輕慢走出,白踏著急切的腳步跟上再不斬,雖然有時兩人走個好些時辰也說不上一兩句話,不過對白來說,能夠待在再不斬身邊就是莫大的幸福。
但現在,再不斬眉頭深鎖,眼裡寫滿不悅。
「白,過的如何?」他又說了一次,語句簡短口氣卻加重許多。
「啊?抱歉,剛剛在想事情……」
這小子搞什麼?
「我在那邊學到很多東西,請再不斬先生放心,」白仰著彎眼笑臉說,隨後眼神卻定在再不斬身後的巨木上枝幹出神,再不斬望著白好一會白卻沒有察覺,他專心看著纏繞在樹幹上的藤蔓。
瞬間,那件沾滿血跡的衣服闖進他的腦海。
「欸,大姐姐,妳在幹麻?」
白抬起頭,是一個年紀大約和自己差不多,或許再更小一點的女孩子,他花了一段時間才意識到女孩是在叫他(誤認他為女子的人多的詭異是他離開再不斬之後學到的第一件事情)「沒、沒事。」他慌張的站起身來眼神向四周一掃,還好沒有其他人,他不太願意讓別人看到現在這個樣子。
「妳還好嗎?好像很不舒服?」
「……嗯。」
「喔。是嗎?」
女孩不知為何露出一臉賊笑,她揮揮手臂甩了幾圈一步步逼近白,「我最近學會了一種新型的按摩方式喔~~~要不要來試試看啊?」
態度實在前後落差太大,受到驚嚇的白慢慢退後,「不、不必了……」然而背部已經頂到石牆──日後回想起這段往事白還是會忍不住起雞皮疙瘩。那女孩張牙舞爪著撲向自己──
來、來不及了!!
白閉上眼睛撇過頭,過了好些秒發現沒有動靜,睫毛動了動緩緩睜開,只見女孩站的直直的微笑看著自己。
「這樣心情好點了嗎?」
──咦?
「……妳怎麼知道我心情不好?」
「我也不知道耶,」她聳肩,俏皮的吐了吐舌頭,「直覺吧?」
「可以告訴我怎麼了嗎?」
白看著女孩良久,臉龐端正但寫滿稚氣,水汪汪的大眼一瞬不動的盯著他,在她身上……完全讀不出這裡的特有處境,爾虞我詐。
「我……殺人了。」
白重重吐了口氣,說出來果然輕鬆多了,然而他也已經做好迎接接下來無法預測的反應,這裡的學生八成會對此嗤之以鼻不予置評,她看起來怎麼都不像,是從外面誤闖進來的人嗎?一般的平民會對此做出什麼反應呢……白忘了,隨著時間流逝,他也忘記自己該對殺人與死抱持什麼態度,只能藉由夜半人靜一個人對著黑暗猛咳吐吐吞吞之間得知,自己對自己的定義。
「妳……」女孩慢慢握住白的手,定定看進白的眼睛。一陣風突然吹來拂起女孩頭髮,一股令人懷念的味道撩撥起深藏在白心底深處的思緒。
「妳好……」
啪!!
一陣強光突然自女孩背後迸射開來,太過強烈的光亮反而奪去白的視力,等到能看見東西時眼前不出所料的(因為有聽到衣物摩擦的聲響)多出一群頭戴面具的人,女孩癱軟在其中一個懷裡。
「你在這裡做什麼?」
那群人之一走來。
「不好意思驚動大家了……我只是有點悶,想出來吹風而已。」白努力讓自己像平常那樣回答,但內心卻百感交集。
「她……」
「是你啊?」另一個人靠近,白從聲音認出他是平常很照顧自己的前輩,他和同伴低頭討論一陣。
「就決定是你了,這次要好好幹啊!」
什麼?
「對了!我記得你也是屍體處理班的一員嘛,太好了!」
太好了?白納悶著看著前輩把女孩壓到自己面前,
「反正她也活不久了,你就把她當作是屍體,乾淨的處理掉吧!」
「……再不斬先生。」
再不斬沒有回頭腳步卻慢了許多,白接下去講,「我到底該……」
到底該選擇的事情有很多,只是一想著再不斬所有前提都能屏棄,殺人的時候也只是眼睛一閉瞬間的事,但這次……他怎麼也不想殺了這個女孩子。
──妳好……
她要說什麼?為什麼要這樣緊緊握住我的手?不論是妳,還是媽媽……
對了,媽媽。
白想到從前,跨越過許多恩恩怨怨的更早之前,他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的時候,每當受了什麼委屈,媽媽總是會握緊自己的手,貼在額頭。
一股莫名的情緒膨脹胸口,那是一種傷悲,一種惆悵,一種永遠到達不了的眷念,也是一種跨越時間鴻溝,覺得能在緊緊一瞬間及時抓住的信念。
「我──」
「我說過我在你身上看到我所做不到的事情,」兩人同時開口,但再不斬不理會白迅疾停止的話題。
「……那群人全是些人渣。」
語畢再不斬噤口快步離去,白呆了半晌才意會過來跟上,再不斬牽住白的手,兩道人影消失在樹叢的另一邊。
§§§§
她幽幽轉醒,花了好些時間才看清眼前的景象,那天偷跑出來時遇到的大姐姐蹲在自己面前隨後露出安心的笑容,她挪挪屁股坐正,這才看到不遠處轉角斜立著一位大叔。
「太好了,妳醒了。」大姐姐露出安心的笑容,「這邊很安全喔,從今天起就在這邊生活,再也不要靠近霧隱了,知道嗎?」
姐姐到底說了什麼話她也不是很清楚,她只是訝異著為何姐姐漂亮的臉上多了好幾道血痕。
「走了。」
一旁的大叔一臉不耐的轉身離去,大姐姐起身跟上。
「等、等一下,妳──」
女孩隨即閉上嘴巴,因為大叔一臉難看的回過頭來。
「妳?!」
姐姐笑了笑走過來,「差點忘記了。」
那天,白接過公文隨意瞄了一眼便開始他的救援計畫,經過那場戰鬥後辦公室和牢房近乎全燬,資料的內容也在大火中焚燒殆盡,只是女孩的名字依然烙印白的腦海裡,還有那個日期。
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有一句話想要澄清,白伸出食指抵在女孩唇間擋下她的驚呼,靠近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忘了告訴妳,我是男的。」
「另外……」
雖然講話氣息撥動著肌膚弄的女孩覺得頸子好癢,不過她並不討厭這樣。片片雪花自空中飄落,在女孩眼中,白彷彿融入這片靜謐的雪白世界。
這是來自天空,來自大地,來自最想從他口中聽到的人的祝福。
「祝妳生日快樂,伊西絲。」
-THE END-
後記
不要懷疑,就是妳。
然後就只有這樣而已......(踹飛
(連後記也是精簡版的喔((大踹飛
因為我累了(請看我的編輯時間((指
很感謝妳的PM,我會努力讓我的梗長大(?)也會努力活到明年(??)
就這樣,祝妳生日快樂~~伊西絲小姐\\(^ ^)//
G 07/12/24
[ 本文最後由 g24262000 於 07-12-24 02:45 AM 編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