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與中國古代星辰神話的文化比較

雲荻

遇到長文時，不一定要勉強自己字字都要詳閱，其實可以先從前言和結語看起，而文中舉古文做實證時，若覺得文言文看得吃力，也可以知道大概就好，主要就是了解整篇文章講些什麼。怕大家沒耐心閱讀這篇，所以附上幾句話^^"

【文／張文安】

古代希臘和中國天文學對星空世界都有「星座」或「星官」的命名，希臘「星座」命名完全取材於神話中的人物、動物，中國「星官」命名卻全來源於人間萬物和社會組織。希臘每一個「星座」背後都包含一段美麗曲折的神話故事，中國「星官」背後反映的多是帝王將相的歷史，神話色彩極為淡薄。這種差異反映了兩個民族神話起源早晚的差別和文化主流意識之異趣。

人類很早就開始觀測星象，古巴比倫人把天上的亮星按其區域，劃成若干部分，稱為「星座」；中國古代則把相鄰的一組亮星按幾何形狀，命名為「星官」。古巴比倫人的「星座」命名為古希臘人繼承並經不斷增修而流傳至今，今天國際公認的88個星座有半數源自古希臘。古希臘人命名的每個星座背後都有一個美麗曲折的神話故事，而中國古代命名的星官背後卻基本上是人間政治生活在天上的投影，是帝王將相的歷史，神話色彩極為淡薄，二者之間存在巨大的文化差異。我們從兩個民族「星座」和「星官」命名及其神話色彩的比較中可以清楚地觀察到中西神話起源早晚的差別以及雙方文化主流意識之異趣。


「星座」與「星官」命名比較

古希臘的星座命名是在古巴比倫人的基礎上完成的。早在公元前3000年左右，古巴比倫人把黃道附近的星星據其形狀賦予相應的名稱，如白羊、金牛、雙子、巨蟹、獅子、室女、天秤、天蠍、人馬、摩羯、寶瓶、雙魚等，此即黃道12星座。在此基礎上，古希臘人又命名了若干新的星座。今天國際通用的全天體88個星座中希臘「古已有之」的占46個，除上述12個星座外，還有仙后、仙王、仙女、武仙、英仙、獵戶、御夫、牧夫、后發、南十字、三角、巨爵、北冕、天琴、天箭、天龍、波江、大熊、小熊、大犬、小犬、鯨魚、海豚、大兔、南魚、飛馬、小馬、半人馬、豺狼、長蛇、烏鴉、蛇夫、天鵝、天鷹等。這些星座在古希臘詩人荷馬、赫希俄德、哲學家泰勒斯、天文學家歐多克蘇斯、希帕恰斯等的著作中均談及過，而且都和神話故事相聯繫。例如，古希臘的英雄帕修斯（英仙）在智慧女神雅典娜指引下殺死了女妖梅杜莎，砍下她的頭後，騎著從梅杜莎身裡跳出來長著雙翅的馬──珀伽索（飛馬）啟程回國途中，被颶風吹到埃塞俄比亞海岸，突然發現被鎖在岩石上的公主安德洛美達（仙女），她是埃塞俄比亞國王刻甫斯（仙王）的女兒，因他母親卡西俄帕（仙后）當眾誇耀自己女兒的美麗而得罪了海神，海神揚言要降災於埃塞俄比亞，除非將公主活祭。後來帕修斯殺了來吞吃公主的海怪（鯨魚）並和公主結成夫妻。這些神話中的角色後來被智慧女神雅典娜提升到天界，成為北天著名的星座。這些星座最先收錄在公元前二世紀古希臘「天文之父」伊巴谷的恆星表中，公元二世紀又被亞歷山大天文學家托勒密記錄在他的名著《天文集》中。眾所周知這些星座命名的特點均是取材於古希臘羅馬神話故事中的英雄、動物，甚至日常生活用品。

中國古代遠自3000年前就有天象觀測活動，二十世紀70年代，在河南鄭州大河村出土的新石器時期彩陶上有用直線聯結恆星的圖案，這應是中國古代星官和星宿的雛形。夏代以前的星象知識反映在《尚書》《夏小正》等文獻中。《尚書‧堯典》「四仲中星」記載中明確出現了鳥、火、虛、昴四顆星。現代學者根據歲差理論推算，「四仲中星」描述的天象正好代表了大約公元前2000年左右的天象，說明它必然是後人根據史前時代的資料和傳說記載的。《夏小正》一書共引用了八個星名，它們是鞠（柳）、斗（北斗）、參、昴、南門、火（心）、織女和辰（房）。由於《夏小正》記載了夏代的曆法，所以這些恆星的觀測可以上溯到公元前兩千年左右的夏代。商代「星」這一名詞正式出現，甲骨文中就有「鳥星」、「大星」的記載，分別見於董作賓《殷墟文字》乙編第6664號和甲編3083號。據統計在西周至春秋500年間的詩歌總集《詩經》中，共提出了九個星名，它們是織女、參、昴、定（營室）、火（心）、牽牛、畢、斗、箕。《左傳》和《國語》中出現的星名有龍、辰角、火、大火、尾、北斗、柳、虛、參、婺女、營室、建星、本、農祥、駟、策、天根、鶉。戰國時期，中國天文學已經明確形成了28宿的星名，它們是角、亢、氐、房、心、尾、箕、斗、牽牛、婺女、虛、危、營室、東壁、奎、婁、胃、昴、畢、觜巂、參、東井、輿鬼、柳、七星、張、翼、軫。這些星名幾乎全部取名於人間日常事物和熟悉的動植物，無一例來源於神話傳說中的人物，人們熟知的牛郎織女神話故事晚至六朝時始見於文獻記載。

中國古代最早對天空恆星方位系統描述的星表是戰國時期的《甘石星經》，即齊人甘公的《天文星占》8卷和魏人石申的《天文》8卷，其問世早於古希臘天文學家伊巴谷恆星表兩個世紀。這兩部著作後來散失殆盡，幸被唐代瞿縣悉達的《開元占經》所保留。

當中把星官分為帝王後宮、文武職官、宮室、人物等九類。九類的星官劃分，可以看出，星官的命名來源於人間萬物和社會組織，其中模擬皇權結構和行政官階的名稱最多。這與公元前二世紀古希臘天文學家伊巴谷編製的西方最早星表的星座命名形成鮮明對比。古代中國人這樣命名星官的指導思想何在？東漢天文學家張衡《靈憲》中一段話最能說明問題：

星也者，體生於地，精成於天，列居錯躊，各有迠屬。紫宮為皇極之居，太微分五帝之廷。明堂之房，大角有席，天市有坐。蒼龍連蜷於左，白虎猛據於右，朱雀奮翼於前，靈龜圈首於後，黃神軒轅於中。六撫既畜，而狼蚖魚鱉罔有不具。在野象物，在朝象官，在人象事，於是備矣。……庶物蠢蠢，咸得繫命。

可見，在中國古人看來，天上的星宿原本是人間萬物死後精化而成，它們「在野象物，在朝象官，在人象事」，這深刻反映出中國古代星官命名的現實主義政治傾向。


「星座」與「星官」神話比較


古希臘與中國不惟星座與星官命名上存在巨大差異，而且，就希臘同一星座與中國對應星官在神話色彩上試作比較，這種文化差異愈顯突出。

（1）仙后座

「仙后座」與「仙王」、「仙女」和「英仙座」在西方統稱為王族星座。關於它們的神話已見上述，這裡比較一下它們對應的中國古代星官的神話情況。「仙后座」相當於中國古代星官系統中的「王良」、「閣道」和「策」。王良是春秋末期晉國的優秀御馬師；閣道，即復道，為古代高樓間架空的通道；策是竹子做成駕馭馬匹的工具。這三個星官的創設令人想到王良駕著御車策馬奔馳閣道上的人間生活圖景，不像任何神話故事。「仙王座」相當於「造父」和「天鉤」。「造父」是戰國人心目中與「王良」等同的優秀御者，在《穆天子傳》中他駕御「八駿」為周穆王西遊開路。「天鉤」是駿馬身上的飾物，這一星官的創設顯係由御者「造父」衍生而來，也沒有任何與之相關的神話。「仙女座」相當於「壁」和「天將軍」二星官。「壁」是古代軍事上的營壘。《史記‧淮陰侯列傳》：「趙已先據便地為壁。」「壁」與「天將軍」是古代軍事活動的縮影。「鯨魚座」相當於「土司空」、「天倉」和「天囷」。土司空是周代掌管水利土木的職官；天倉是儲藏物品的方形倉庫；天囷是儲藏農作物的圓形倉庫。這三個星宿都是為王權政治服務的人間社會組織。「英仙座」相當於「大陵」、「天船」和「卷舌」。這三個星官，除了命名上的擬物特徵外，與神話也毫無關係。

（2）大熊座

關於大熊星座，希臘有一段美麗的神話傳說：天帝宙斯愛上了美麗的卡利斯托，這使宙斯的妻子朱諾十分忌恨。一天朱諾施展魔術，把卡利斯托變成一隻大熊，又任她逃到山野裡去。卡利斯托的兒子阿卡斯是一位射技高明的獵手，他的箭術百發百中。一天，他在山野裡遇見了一隻大熊，這隻大熊居然毫不畏懼地走近他，還伸出了前爪來表示撫愛。阿卡斯見機拿出箭來搭弦待發，在這危急時刻，宙斯不忍看到遭難的卡利斯托死在自己的兒子之手，轉瞬間，他把阿卡斯變成了一隻小熊，讓他們母子重新相會，並把他們升為天上的星座，這就是現今大熊、小熊二星座的來歷。大熊星座相當於中國古代星官中的北斗星。北斗星是由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七星組成，古人把這七星想像為用來舀酒的斗的形狀，《詩‧小雅‧大東》：「維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漿」，因為它們常在北方出現，故稱北斗。中國古人很早就把北斗星看作是預告季節的「天然曆書」，戰國文獻《鵑冠子》說：「斗柄東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這都是黃昏時借北斗星判斷季節，除了它的形狀外，中國古人並未想像出任何有關北斗星的神話。

(3)獵戶座、天蠍座

希臘神話中有一善於狩獵的巨人奧利翁，一次他口出狂言說：「天下再沒有比我更厲害的了，任何動物只要碰上我這根大棒就叫他立刻喪命。」這話得罪了太陽神阿波羅，他在奧利翁行走的路上放上一隻大毒蠍，企圖害死獵人，因此獵人和毒蠍便成為死敵。後來，它們均被升上天空，一個成為獵戶座，一個成為天蠍座，兩者位於相反的位置。當天蠍座從西邊隱去時，獵戶座才從東邊升起，此起彼落，永不相見。獵戶座和天蠍座在中國古代分別相當於參、商二星。傳說遠古時期高辛氏有兩個兒子，一個叫實沈，一個叫閼伯，實沈和其兄閼伯不和，經常兵戎相見，大動干戈。後來帝堯把實沈遷徙到大夏，為參神，主參星；把閼伯遷到商丘，主商星，使他們永不相見。唐代杜甫「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的詩句正是緣此而來的。希臘和中國關於參、商二星的神話傳說有相近的特徵，這完全是由於參、商二星的出沒規律聯想出來的。但希臘人聯想到的是生動的神話，而中國人聯想到的卻是史前傳說中的人物故事，有濃厚道德訓誡色彩，這也反映了兩個民族神話思維的差異性。


(4)金牛座

希臘有關金牛座的神話很多，其中一則是這樣說的：在古代地中海東海岸有個小國，國王腓尼基有個非常美麗的女兒歐羅巴。她的美麗引起天性多情的宙斯愛慕。有一天，歐羅巴帶著侍女到海邊遊玩，宙斯化身為一頭白色的公牛從海中游到岸上，他顯出極其馴良溫和的樣子，使公主打消了疑懼。當這位天真貪玩的少女騎上牛背後，這頭公牛突然跳入海中，踏著洶湧的波濤狂奔而去，很快渡過海洋登上現在歐洲這片土地。宙斯現出本來面目後，便和歐羅巴結為夫妻並生了孩子，宙斯化身的公牛升上天空便成為金牛星座。

古巴比倫人最早命名的金牛座在今柏林博物館收藏的巴比倫瓦片上有跡可尋，其形作金牛狀，巴比倫人稱之為「天牛」，認為它是降雨之星。金牛座相當於中國古代28宿中的畢宿，為白虎七宿之第五宿。「畢」字的古義是用以捕捉禽獸的長柄網，《詩經‧小雅‧大東》：「有球天畢，載施之行。」是說天上的畢星雖有長柄，張在路上也不能捕獲鳥兔。與巴比倫人一樣，中國古人也認為畢宿是帶來雨水的星宿，不過在新月離於畢宿時才會下雨，《詩經‧小雅‧漸漸之石》說：「月離於畢，俾滂沱矣。」這是古人從長期的氣象觀測中形成的諺語，千百年來沿用不變，絲毫不含神話色彩。難道中國古人缺乏希臘人那樣的想像力嗎？其實不然，且看《詩經‧小雅‧大東》：

維天有漢，監亦有光。
跂彼織女，終日七襄。
雖則七襄，不成報章。
睕彼牽牛，不以服箱。
東有啟明，西有長庚。
有球天畢，載施之行。
維南有箕，不可以簸揚。
維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漿。


仰望夏夜裡的滿天星斗，中國古人聯想到的是流動的銀河，銀河兩岸，只見織女忙著織布，牽牛郎駐足遠望；東方早有啟明星，西方傍晚有長庚星，還有那斜掛在天上彎彎長柄的畢星；南方有箕星閃亮，但不能用它揚米糠；北天有斗星高照，卻不能用它舀酒漿。這是何等豐富的想像，但這種想像的色彩卻極為平實，全是從身邊的生活事物中生發出來，絲毫未見神仙的影跡。維繫二十世紀中國神話學研究的一個著名論斷是，中國古代本有豐富發達的神話，只是這些神話在商周之際發生過歷史化改造而呈現出零碎稀少的面貌。眾所周知，聯想作為人類的一種心理活動是神話創作的重要動力，中國古人的聯想力並不遜色於古希臘。如果中國上古存在豐富發達的神話，那麼中國古人何以不援之創作星辰神話，須知遼闊神秘的星空世界原是最易激起人們的聯想熱情。看來問題並不如此簡單，那種斷言中國上古必有豐富發達神話的觀點，只能是囿於進化論中「人類心理一致說」的主觀假設。中國古代星辰神話稀見的事實表明：中國古人並不熱中把豐富的想像力用在編織神話上，他們關注的全是人間的現實生活，天國只是人間萬物的投影。春秋時期政治家子產說：「天道遠，人道邇。非所及也，何以知之？」這句話深刻道出了中國古代文化中一以貫之的現實主義主流精神。

（5）五大行星


希臘和中國人很早就熟悉金、木、水、火、土等五大行星，但兩個民族對五大行星的認識也有顯著的文化差異。

古希臘的宇宙論是以地球為中心的，因而太陽、月亮和五大行星一起被認為是環繞地球運轉的七大行星。這裡暫不論太陽和月亮，就五大行星而言，它們的名稱都來自古希臘、羅馬神話，而且每一顆行星都與一個神祇對應：

金星：Venus（維納斯），愛與美之神。
木星：Jupiter（朱庇特），主神，相當於希臘神話中的宙斯；同時也是光明之神、護軍之神、勝利之神。
水星：Mercury（墨丘利），旅客、商人甚至盜賊的保護神，又是諸神的使者。
火星：Mars（馬耳斯），戰神。
土星：Saturn（薩圖恩），農神；先前也是羅馬的主神，後來讓位於朱庇特。

不僅如此，五大行星也都被賦予神的特點、職司、性格和性別。對此，英國人類學家E.B.泰勒曾說：「把著名的神的名字分配給各個行星，因此，諸行星就具有了與神同名的特徵。例如：水星跟旅行、商業和盜賊發生了聯繫，金星跟愛情有聯繫，火星跟戰爭有關，木星與力量和健爽有聯繫。」正因為古希臘把星辰和宗教信仰緊密結合，所以五大行星後世即被擬人化，並與神祇和一週的日曆相對應。如金星（維納斯，星期五）：一手持鏡，象徵情婦和妓女，一手拿著一根長著果實纍纍的枝條，象徵繁衍與豐饒。木星（朱庇特，星期四）：獵人，手持箭矢和杖。水星（墨丘利，星期三）：武士，披甲戴盔，手持利劍和軍旗。土星（薩圖恩，星期六）：拄著拐杖，手持鐮刀，象徵時間的流逝。


中國古人對五大行星的認識始於五行觀念。《尚書‧洪範》曰：「初一日五行」，「五行：一曰水，二曰水，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曰稼穡。」「五行」從名稱及其屬性看，顯然指人們生活和生產所利用的五種物質要素，這一觀念一直維持到戰國陰陽五行學說形成以前，這在《左傳》襄公二十七年、昭公二十五年，《國語》中的〈鄭語〉、〈魯語〉等文獻中都有提及，絲毫未見有神話色彩。春秋以前中國古人稱金星為明星，又叫太白，因為它光色銀白，亮度特強。《詩經》有「子興視夜，明星有爛」，「昏以為期，明星煌煌」，都是指金星說的。金星黎明見於東方叫啟明，黃昏見於西方叫長庚，所以《詩經》說「東有啟明，西有長庚」。木星古名歲星，或稱歲。古人認為歲星每十二年繞天一周，每年行經一個特定的星空區域，並據以紀年。水星一名辰星（營室），火星古名熒惑，土星古名填星，這些命名或依行星自身顏色，或從行星運行規律，無一源於神話傳說。戰國至秦漢之際，占星術在中國漸漸盛行，五大行星才開始與神祇聯繫在一起。1973年長沙馬王堆三號墓出土的帛書《五星占》，可稱是迄今所知最早的星占學專著，其中將五星與五方、五行、五帝等作了嚴整的對應：

東方木，其帝太昊，其丞句芒，其神上為歲星。
西方金，其帝少昊，其丞蓐收，其神上為太白。
南方火，其帝炎帝，其丞朱明，其神上為熒惑。
北方水，其帝顓頊，其丞玄冥，其神上為辰星。
中央土，其帝黃帝，其丞后土，其神上為填星。

西漢時期，天文學家司馬遷把五大行星與春秋戰國以來的「五行」學說聯繫在一起，正式把五大行星命名為「金星」、「木星」、「水星」、「火星」、「土星」。五行配五色，木為青，火為赤，土為黃，金為白，水為黑。司馬遷從實際觀測發現，歲星呈青色，故稱木星；熒惑呈紅色，故稱火星；填星為黃色，故稱土星；太白為白色，故稱金星，辰星呈灰色，故以黑色配水星，這些在《史記‧天官書》中有明確反映，可見司馬遷對五大行星的命名也是從事實出發，原本不含任何神話觀念，這與古希臘人依據神話中的神祇人物命名形成鮮明對比，再一次反映出中國天文觀念的重實用黜幻想精神。

tom_mr

感謝資料分享, 我對希臘神話的好有興趣的...
你能分享這些資料真好~~~^__^

雲荻

星辰神話與民族神話、宗教的關係

神話是宗教生活的一部分，希臘星辰神話豐富發達與古代希臘的宗教崇拜密不可分。宗教崇拜在古代希臘人的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崇拜的對象就是希臘神話中的那些主要的神和英雄，如宙斯、雅典娜、阿波羅、狄奧尼索斯、赫拉克勒斯等。對神的崇拜在希臘的城邦中為官方所提倡，雅典哲學家蘇格拉底即因「不承認城邦尊崇的神並引進新的神」，於公元前399年被雅典當局判處死刑。古希臘有很多宗教節日，其中重要的有敬奉宙斯的奧林匹亞節和尼米亞節，敬奉阿波羅的皮托節，敬奉波塞冬的伊斯特摩斯節，每逢這些節日都要舉行體育競技。雅典附近的埃萊夫西斯曾盛行崇拜得墨忒爾的秘密宗教儀式，有些希臘神話往往是有關宗教崇拜的解釋或補充。古希臘人為他們崇拜的神祇修築宏偉的神廟，著名的巴台農神廟奉祀菲迪亞雕刻的女神雅典娜的神像，奧林匹亞廟奉祀天神宙斯，羅馬的萬神殿奉祀七大行星之神。作為希臘天界主神的宙斯在這種強烈的民族宗教崇拜中不斷被人格化，神話中的宙斯高居在奧林匹斯山上的宮殿裡，宙斯很自尊，常妒嫉，會溫情，也施暴力。宙斯和許多女神與凡女有過「風流史」，而且生出了赫拉克萊斯、海倫等一大群英雄、美女。

中國遠古時期雖也有天神崇拜，並一度出現「民神雜糅，不可方物」而「家為巫史」的宗教狂熱，但由此導致的「民匱無祀」、「蒸享無度」的弊端很快引起帝顓頊的高度重視，並採取果斷措施加以整頓：「顓頊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使復舊常，無相侵瀆，是謂絕地天通。」「民神雜糅」的宗教混亂在中國古人看來是謂「亂德」，而「絕地天通」民神「無相侵瀆」的狀態則被視為「使復舊常」的正常現象，這種現實主義的文化主流意識決定了中國古人缺乏高昂的宗教熱情，因而神話先天不足就成為一個命中注定的事實，面對神秘變幻的星空世界，中國古人無由編織有如古希臘那樣豐富美麗的星辰神話，他們關注更多的是現實人間的社會生活。《尚書．洪範》：「庶民惟星」，中國古人看重的是天上星宿對人們安排生產與生活的指導意義；〈堯典〉：「乃命羲和，欽若昊天，曆象日月星辰。」《史記．五帝本紀》「欽若」作「敬順」；「昊天」，許慎《五經異義》：「今尚書歐陽說：『春曰昊天，夏曰蒼天，秋曰旻天，冬曰上天，總為皇天』。《爾雅》亦然。古尚書說：『天有五號，各用所宜稱之。尊而君之，則曰皇天，元氣擴大，則稱昊天，仁覆憫下，則稱旻天。自天監下，則稱上天。據遠視之蒼蒼然，則稱蒼天。』」中國古人把天按四時變化稱為昊天、蒼天、上天以及總稱皇天等等，說明不把天視作神，而是視天為自然。「唯天為大，唯堯則之」，「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正因為帝堯效法自然之天的運行法則以處理人事，因而取得了禮樂法度各得其宜的政治業績。

中國古代也有天神崇拜，但歷經夏、商、周三代，這位天帝之神始終未現出具體可知的尊容。「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天帝雖然高高在上，但究竟住在何處卻渺不可知，天的人格化遠不及希臘天神宙斯。相反，人們仰望蒼天，想到更多的是為他們生活帶來福祉的祖先英雄，「三后在天，王配于京」、「文王陟降，在帝左右」。「三后」即太王、王季、文王，他們的靈魂在天上永遠不死，並與天帝平起平坐。周人這樣做的目的，王夫之看得很清楚：「昭明德以格於家祁，人神之通，以奉神而治人者也，非僅以事神者也。」目的全在於「治人」。無論是天帝還是祖先，最關注的是人間禍福；關注的是人的生死、榮辱、喜憂、墾殖、豐歉等這些日常生活中極現實的問題。這種天神崇拜的現實主義取向與古希臘的宗教崇拜，形成鮮明的對比。


通過古希臘和中國古代對「星座」和「星官」命名原則及其包含的神話比較研究，不難看出古希臘星辰神話之美麗發達，與該民族神話早出和宗教熱情高漲有密切關係，而中國古代星辰神話單調平實的特點，與中國古代神話晚出而又缺乏有絕大關係，宗教情緒低落的現實主義主流意識又是導致這種狀況出現的深刻內因。

[right]【本文摘自歷史月刊207期】[/r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