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e&Love （一）

解夏

〈序〉



今天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整個天空只有一片的黑，好像要叫人暈眩一般的黑。
這樣的夜，很適合自殺，至少站在天台上的少女是這麼想的。

少女有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粉嫩嫩的臉頰，可以想見她笑時會多麼惹人憐愛。
但此時的她卻笑不出來，一片深沉的灰色正包覆著她的心，一點一點的侵蝕著她。
她的瞳孔暗淡著，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無神，且空虛。

使人自殺的原因有很多種，而為數最多的，叫愛情。
而這個少女也逃脫不了愛情帶來的副作用，忌妒，為此，她決定自殺。

「我要你後悔，我會毀了你的一生，這全都是你自作自受……」

少女低喃，聲線不住的顫抖，依稀，她又想起了對方的臉。
她搖搖頭，彎身脫下了白色的夾腳涼鞋，壓到了早已準備好的遺書之上。
遺書裡寫滿了對男人的控訴，有虛，有實，但以她自己捏造的成份居多。
她知道以那男人的身份，這封遺書如果公開會是怎樣的下場，想到這，少女笑了。

這，就是她的復仇，對那男人辜負了她的復仇。
少女深吸了口氣，踏上白色的台階，底下是十五層樓高的景觀。
她有些暈眩，她是懼高的，一絲猶豫趁隙竄上她的心頭，
但另一股聲音卻提醒著那男人對她作過的一切，憤怒很快的就蓋過了恐懼，燒去了她的理智。

她咬牙，閉上了眼，向前躍出。
但，預料之中的衝擊與痛楚卻沒有隨之而來。

十五樓有那麼高麼？
她納悶著，卻不敢張開眼睛。



「愛情，真是使人瘋狂的東西。」

一道清亮的聲音出現在她耳邊。

「每天都有人為了它而死亡。」

聲音持續著，那迷人的嗓音令她不禁有些沉醉，連這情況有多不尋常都遺忘了。

「與其白白失去這條寶貴的性命，不如向我買下死亡吧。」

聲音的主人似乎是在笑，她忍不住張開了眼。





少女張大了口，她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她身處在一間寬闊的大廳，柔和的白光從上方灑落著，溫柔的觸撫著她的肌膚。
大廳內是幾列的櫃子，就算她只是個年輕少女，也看的出那櫃子是由極為上好的木頭製成的。
一道黑色的門立在一邊的牆上，而門前則是一副灰色的長桌，桌上疊滿了書本和文件夾，亂中有序。
幾張柔軟的沙發靠著另一邊的牆，而她正坐在其中，她的手輕輕的壓了壓身下的椅身，軟軟的，讓她聯想到棉花糖。

「我是在作夢嗎？」少女不住的打量著四周，她確定自己剛才還在天台上的，怎麼會一下子變到這裡來？

「妳覺得呢？」

剛才的聲音又出現了，這次少女總算是見著了它的主人。
原本應該是空無一人的沙發邊，出現了一個穿著灰衣灰褲，身材纖瘦的青年。

少女微征，一雙眼睛直盯著青年的臉。
好清秀的臉，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當中。

「歡迎光臨，我是這個店的主人，殆。」
青年微笑，似乎已對少女的反應習以為常。
「這個店裡，只賣一樣東西，死亡。」

這句話將少女從粉紅色的氛圍中拉回現實，她才想到自己剛才是想死的。
一股怪異而尷尬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她沉下了臉。

「要交易嗎？」
殆望著少女的臉沒有移開半寸，那目光透澈的讓她不由得有些……害怕。
「相信我，我的售後服務會令妳滿意的。」

「用死亡，換來一個願望，不與我們的交易相抵觸的願望，如何？」
這句話，敲動了少女的心。

「那……我要用什麼，才能和你買死亡？」
少女對上殆的目光，眼神中盡是堅定，與一定要復仇的決心。

「靈魂，妳死後的靈魂將歸我，但在妳死之前我會完成妳的願望。」
殆的臉上仍然是那副標準的微笑，他知道，這個交易已經成功一半了。





買方：張芊
條約：我的靈魂，將永生永世屬於Die所有，無論用途、最終下場為何，都絕不後悔。

她看著手掌大小的羊皮紙上娟秀的字跡，心裡仍然有些疑惑。
她抬起頭看向殆，雙手遞上小小的羊皮紙。

「這個……真的是契約嗎？」
她以為會像電視上或小說上看到的那樣，有一堆繁文縟節的條約印在一大張紙上，沒想到真的要簽才發現不是那麼一回事。

「是的，但其實也不一定需要簽寫什麼，會要妳填這小紙條只是方便以後管理罷了。」
殆笑笑的將羊皮紙捲起，放進不知從哪拿出的小玻璃瓶內，手指再輕轉，瓶子已經消失無蹤。

「現在，請說出妳的願望及想要的死法吧。」
「咦？死法可以選的嗎？」張芊吃驚的看著殆，而後者只是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

「請讓我在睡夢裡死去。」
她是怕痛的，不然也不會在天台猶豫那麼久。
「而我的願望是……」




一條窄窄的馬路上，藍白條紋的塑膠棚子搭著，占據了整條路面。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葬禮，死的是一個男老師。
棚子內，四處都有輕微的低泣聲，和遺照上亡者的微笑成了對比。

「真可憐吶……竟然會心臟病發作死在辦公室裡……」
「是啊……虧他還年紀輕輕的……真是沒想到……」

諸如此類的細語在角落裡細碎的交流著。

而此情此景，則盡收身在暗室內的殆眼中。
他張開眼，將視線轉向桌上的銀色盆子裡，那波光流轉的淡藍色液體中。

殆輕輕拍了拍手，只見液體開始旋轉、變色。
最後，一道煙霧逐漸從盆裡直飄而上，並緩緩變成人形。

兩個緊緊糾纏著的人形。
一女一男，而男人正是葬禮中的死者。


〝我的願望是……我要他的靈魂永遠離不開我。〞

殆抬頭，看著臉部表情扭曲不已的男子，和手腳融入了男子身體裡的年輕女子。

「或許，這也算是最恐怖的報復了吧。」

殆輕聲說著，走到了暗室的門邊，拉開了門。

「祝你們，百年好合。」

微笑，殆關上了門。

留下兩條灰暗的人影，和那環繞不去的低啞呻吟。

解夏

（一）
　
殆，他是一個販賣死亡的人，這是他的天職，也是他活著的唯一目的。
他總穿梭於各個不同的地方，接著便像等待獵物的獵人一般隱身於黑暗之中，伺機而動。

殆是他的代稱，他的本名是Die，死亡。
他喜歡這個名字，那是使他誕生的人賜予的。


大概是幾十年前發生的事。
那一天，撒旦正坐在自己的居所休憩，一道清澈湛藍的水面之上。
大概是坐得太久，骨頭有些僵了，祂伸了伸懶腰，一根純白無暇的羽毛也在這時掉了下來。

那根羽毛一接觸到水面便化作一道光球，而光球再逐漸轉化為一個人形。
最後，出現了初生的他，一個跟羽毛一樣純白無暇的孩子。

他張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撒旦。
一股瘋狂而濃郁的崇拜景仰瞬間就占據了他的所有思想，無可救藥。

他張大沒被髮絲掩蓋的右眼，仔仔細細的打量著撒旦。
那眼神是貪婪的，似乎想將撒旦的一切都鎖進自己的眼底，毫不掩飾。

好美好美，那純白如玉的肌膚，不用親手觸撫也可以想見它的細緻無暇──雖然他知道自己是沒有資格去碰觸祂的。
那三雙巨大而雄壯的白色翅膀，讓撒旦看上去更有一種震攝人心的聖潔氣質，與沒有任何事物能與其匹敵的美感。
撒旦的髮色是金色的，彷彿是溫暖的太陽，
但細看，卻又像黃澄甜美的蜜糖，隨著不同的光照而有不同的風韻，但都是絕對完美的。
祂的眼珠很特別，像閃閃發光的玻璃球，
一邊是金綠，一邊是銀藍，卻不會有任何的違合感。

坐在水面上的孩子深吸了口氣，出生後的第一眼就見到撒旦對他而言的確太過震撼了些，
他可能得花一些時間才能調適過來。

無論是任何人，一但見過了撒旦，世上就再也不會有任何他覺得美麗的事物了。
撒旦就是絕對的完美，無人或事物是有資格能與祂相比擬的，
也沒有人會蠢到想與其相抗衡。


撒旦低下頭，看著初生的他，微笑。

「歡迎加入我們。」

祂連聲音都那樣的好聽，還夾帶著空靈的感覺，讓他有些飄飄然。

撒旦看著他，和遮蓋他左眼的散亂髮絲，
髮絲底下有幾道黑色的線條，隱約能看到一個圖案。

祂閉上眼，再張開，雙眼已經變成炫目的銀白。

「以後，你的名字就叫Die。」

銀白的雙瞳像鏡子，將坐著的少年整個人映入。

「你就負責收取及管理靈魂，那不是個輕鬆的差事，但我相信你的能力。」

說完，撒旦的雙眼已經恢復原來的異瞳，給了Die一個鼓勵性的笑。



轉眼，Die已經被送出撒旦的居所，
他坐在一個黑色皮沙發中，而這裡則是充斥著白與銀色的大廳。
大廳裡四處是來來往往的使者，它們各司其職，
有的使者身後勾著五六條各色的魂魄，有的使者則是搬移著堆成小山高的資料夾。

每個使者都身穿西裝，或制式的套裝……等等，看上去與一般人類的公司無異。

這裡，是人類俗稱的地獄。
而它們則稱自己工作的地方為靈魂處理股份有限公司。

Die在初生時就具備這些基本知識了，畢竟他也曾經是撒旦的羽毛，沒理由什麼都不知道。
Die按著胸口，那心臟仍然跳的很急，好像要穿破胸襟一般的快速鼓動著。
他的思緒仍停在剛才撒旦和自己的對話裡，他閉起眼，試圖在腦海裡多喚出一些撒旦的影像。


「新人，還不快報到。」

一道撫媚中帶著沉穩的聲線讓Die張開眼睛，那是一個女子。
女子身穿著血紅色的馬甲式上衣，和緊身的同色皮裙，腳下更踩著五寸高的紅色亮面高跟鞋。
她的身材很火辣，而這身的女王打扮更讓她在灰僕僕的使者群裡特別突出。

她是Red，人如其名。
經過簡短的介紹，Die才知道她是大廳的最高負責人。
雖說是負責人，也只是負責坐在位子上搽搽指甲，
偶爾看業績下滑就開除幾個員工以示懲戒而已。

偶爾，她興致一來也會殺人，倒楣的當然是業績排行表上倒數的那些人。
反正，公司裡的員工也太多，她就當是在幫老闆節省不必要的開支。
因為她是Red嘛。

「不賴啊，剛報到就能拿到這樣的位置。」

Red瞇起眼，打量著Die，試圖想看出些什麼，卻什麼也看不出。

最後，Die推拒了這個工作，在Red半吃驚半疑惑的目光下走出了大廳。
他不要一個只能永遠待在大廳裡的工作，那對他毫無意義。
他想要更貼近撒旦，那至高無上又完美聖潔的主人。

經過一番尋覓，他發現了一個最適合自己的工作。
親手去取得靈魂，再獻上給撒旦。

雖然有風險，但為了再見到撒旦的笑顏，他什麼也不顧了。
所以，他的生活就在取得靈魂與獻給撒旦之間不斷輪迴。




而遇到勒芙，對殆來說，真的是災難的開始……





└作者小廢話

雖然序很奇怪，但這篇的確是愛情走向的沒錯（汗）
想問，因為我設定裡Die是無性別的，但外形接近男性（無男性性徵），
而另一個主角是男的，這樣可以算是BL嗎？

如果不行貼的話請告知，我會馬上刪掉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