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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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最後由 天海雪兔 於 10-7-25 01:14 編輯

The declaration of the novel "永月的檻歌"

About all series of the story.



因為於今年七月份看到神主ZUN先生於日本發佈的東方儚月抄資料,裡面有部份設定與名詞恰巧與雪兔故事的設定相近。

為了不與原作的故事相撞,所以決定於此告知,今後將因為寫作而不再接觸儚月抄任何的資料。

此想法並非不尊重神主ZUN先生的設定,只是希望把自己在兩年前架構的故事,證明是由自己所著手並呈獻給各位。

今後若在文中發現到任何相似之處,乃純屬巧合。m(_ _)m

此故事雖基於原作"東方永夜抄"的故事架構進行的二次同人創作,但故事依舊只是為了自己的創作意願而寫。

故,今後參考的原作資料與設定,僅從東方系列第六作-東方紅魔鄉"一直到神主設定叢書"東方求聞史記"為止。


此文章將永遠至頂,直到整部故事完結的一日。


by 天海雪兔

2007/7/18






『永月的檻歌』全篇故事概要:

第一部『東方永夜抄』文集完成時間是2006年6月,是心血來潮,在期末考試準備期間一時隨筆的作品,全部作品在構思與寫作上花費不到三週,初次刊載於網路h小站。

『東方永夜抄』是初次嘗試的文字故事創作,各方面仍不成熟的黑歷史,但沒打算隱藏這段尚不成熟的作品,讓本人藉以引此為戒。

第二部故事的構想開始時間在同年的9月,但經過許多波折下,最後在2007年才正式對外連載,但前期的筆風與劇情仍有些青澀。



第一部,以原作故事『東方永夜抄』作為基礎撰寫,主角也由原作的敵方角色『鈴仙』擔任並作為主要視點,因為故事沒有完全結束,故文中處處留下許多伏筆。

第二部,以永夜抄的前傳形式為主,時間點放在千年以前,主角也一舉換為『八意永琳』。以八意永琳的成長與立場為觀點,看透許多人世間的冷暖。








本篇故事"滿月童話",是雪兔曾在第一部永夜抄後續提過的內容。

名義上雖是第二部作品,不過在時間點卻在久遠的過去。

超越了千年以前,也不在幻想鄉。


距離第一部故事的完結,已經隔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才正式對外發布。

但其實本篇故事早在一年前就已有構思,只是出國後要煩惱許多事情,沒有時間去動筆而一直停擺著。

直到最近才決定要把這部作品完成,雖然因為鑽研中文詞彙會因此犧牲掉英文的學習能力,不過最後還是下定決心繼續寫下去,

至少要把該做的事情在還有時間的狀態下完成,一了心中的遺憾。


早在寫這一部故事時,雪兔已經大概猜想到讀者的反應, 這是一部不討喜的作品,本篇故事內容也偏向嚴肅。

這是一篇月亮的故事,僅僅圍繞在幾個女孩的過去,而且前半段沒有牽扯到幻想鄉的一切,

所以不會有太多東方的原作角色登場,可能對於不少人較缺乏動力去瀏覽。

不過顧名思義,還是請各位當成一種童話來看就好,也可以從中發現許多第一部沒交代完的伏筆,

雖然故事上有點寫實與偏暗,但雪兔最主要是表達的故事內涵。



為什麼這個女孩會這麼冷漠?

為什麼她會犧牲自己的一切?

為什麼她又會悄悄地傷心?








討論區連結:




討論區 for天海雪兔

最近應淬煉さん在鐵傲內加開的討論區,目前人數不多,歡迎看看或閒話都請隨意。


Snow rabbit's memory box

BLOG,裡面放的不是散亂的設定資料,只是定時會寫的日記與一些繪圖。






小說連結:


『永月的檻歌』





番外篇


extra.1 妳的歌就是我的歌

全一話

extra.2 紅

chapter.1 溫暖

chapter.2 血染

chapter.3 悲傷

chapter.4 宿命

extra.3 雪之澄

chapter.1

chapter.2

chapter.3







第二部 (滿月童話)



第二部綱要



chapter.1 白雪

chapter.2 飄逸的小草

chapter.3 夢醒

chapter.4 堅強的心、故作堅強的心

chapter.5 平行的比翼

chapter.6 神久耶之名

chapter.7 心扉

chapter.8 生命

chapter.9 血的輪迴

chapter.10 雨之花

chapter.11 緊閉的小盒

chapter.12 無情的天使

chapter.13 遺忘、然後是相會

chapter.14 琉璃

chapter.15 傀儡之心

chapter.16 月明星稀

chapter.17 遙遠夢想的終點

chapter.18 就像悠久命運的渡河 流向沒有進頭的世界








第一部 (東方永夜抄)




第一部 . 人物介紹




chapter.1 命運的胎動

chapter.2 從天而降的少女

chapter.3 竹林夜話

chapter.4 屬於兒時的回憶

chapter.5 冰雪的溫柔

chapter.6 思念

chapter.7-1 在永遠亭的一天 (鈴仙chapter)

chapter.7-2 在永遠亭的一天 (てゐchapter)

chapter.7-3 在永遠亭的一天 (輝夜chapter)

chapter.7-4 在永遠亭的一天 (永琳chapter)

chapter.8 無法背離的命運

chapter.9 每個人的抉擇

chapter.10 迷惘

chapter.11 蠢蠢欲動的暗幕

chapter.12 灰姑娘的恐怖牢籠

chapter.13 不死與不生

chapter.14 殘酷之瞳

chapter.15 美麗枷鎖 五道難題

chapter.16 永夜的最後

chapter.17 逃避所有的悲傷






劇情本體年代表:




?年 神久耶誕生,以月之公主的名義立於月之都,過去的一切皆為傳說與謎團

620年 御影由羅誕生

628年 御影朔誕生

63?年 八意永琳之身份出現於歷史,其出生的詳細一切仍為謎,並在三年後開始贖罪與月之公主的生活 (第二部『滿月童話』本章開端)

642年 神久耶與白兔的快樂生活 (番外篇『妳的歌就是我的歌』)

647年  不死之藥事蹟敗露,神久耶被處以極刑,下放到污穢的地上二十五年

647-672年間 竹取物語,此一事蹟成為傳說故事,得知結局真相的人全部慘遭永琳滅口

65x年 藤原妹紅誕生,不被家人認同存在的她數年後被禁閉在地下堅牢

672年 月之使者前來地上迎接公主 / 御影朔自縊身亡,被永琳葬在一處乏人問津之地

673年 藤原妹紅服下不死之藥,並與不死鳥互相許下約定與詛咒,展開一段生不如死的悲慘時光 (番外篇『紅』本章開端)

68x年 神久耶與藤原妹紅接觸並開始互相殘殺的遊戲,神久耶精神狀況出現極度不穩定

70x年 神久耶正式改名為蓬萊山輝夜

712年 稗田阿禮誕生 / 身負撰寫幻想鄉歷史責任,稗田家第一代傳人

1000年以前 八雲紫率領妖怪攻上月之都,不敵月之都而大敗,史稱"幻想月面戰爭"

1190年 幽幽子之父、西行法師(1118~1190)過世,西行妖(封印幽幽子的妖怪櫻花樹)誕生

1503年 蕾米莉亞.真紅 (Remiria Scarlet)誕生


=====幻想鄉正式成立博麗大結界,以下每一季代表幻想鄉的一年=====


第零季(1884年) 大結界正式生成 / 幻想鄉正式與外面的世界隔離

第60季(1945年) 60年前的花的異變 / 第二次世界大戰終結,因為人類大量死亡,導致過多的靈魂只能寄宿在盛開的花朵裡

第??季(18xx年) 鈴仙誕生

第2?季(190X年) 鈴仙失去唯一的母親,同年被剝奪記憶而性情變得軟弱 (番外篇『雪之澄』本章開端)

第84季(1969年) 人類正式登入月球 / 月都爆發第二次月面戰爭(妖怪入侵) / 鈴仙來到日本列島上的『幻想鄉』(第一部『東方永夜抄』本章開端)

第119季(2004年) 月之使者欲迎接鈴仙回月之都,永夜事件 / 永遠亭之處被多數人所知 (東方永夜抄原作開端)

第120季(2005年) 基於保護而被永琳服下藥,鈴仙第二度失去記憶

still continue…





資料考核採取『東方文花帖』、『日本wiki』、『竹取物語』與個人歷史考證。

因與原作設定略有不同,故僅供本故事體系作參考。




最後更新日期:2010 / 7 / 19  。

[ 本文章最後由 天海雪兔 於 10-7-7 19:23 編輯 ]
 
如果在這裡睡著了… 就可以很安穩地離開嗎?
Snow rabbit's memory b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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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雪!外面的情況如何了?」

在毀損的大殿外,一群人急忙趕到抱著傷患回來的小雪面前,相對於眾人的激情,此時小雪的表情顯得異常冷靜。

「別管這些了,立刻打開備用能源…」

面對眾人急切的詢問,小雪只是冷漠地隻字回應,連頭也垂著不願抬起。

「可是沒有式錦大人的命令,我們不能這麼做。」

「式錦大人呢?你們不是應該在一起嗎?」

「我叫你們打開─────!!」

一聲壓抑許久的怒吼,眾人聞之皆不敢出聲,只是看著小雪那全身的遍體鱗傷以及哭腫雙眼的臉上露出極大痛苦。

「她已經死了…」

不幸的消息隨著平靜的語調開口,眾人瞬間大為震驚,但是看著小雪痛苦的表情卻也教人無法不相信她的話,氣氛也逐漸變得沈重異常。

「我知道了,那麼就由妳領導我們吧…」這時其中一個男人站出來開口,其他人在經過短暫猶豫後也紛紛低下頭來默表認同。

「是啊,我相信朱羅大人如果還在的話也一定…一定願意將一切託付給妳…」

聽著這句話,小雪的心中隱隱作痛,雖然一切有如惡夢來得突然,但最終仍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那麼,其他人則立刻去打開備用能源展開第二重防護罩吧…」

一聲令下,所有人都遵從小雪的命令立刻動作,缺乏運送物資的狀況下小雪抱起鈴仙繼續前進。

一路上嘈雜慌亂,四處皆是剛被搬運回來的傷兵,有的人被奪走了雙眼,有的人則斷了手臂奄奄一息,等待醫療資源到來前與死神作最後搏鬥,

死傷者不計其數。雖然意識不清楚,但在鈴仙朦朧的雙眼中處處盡是慘不忍睹的畫面,不論怎麼把視線移開,雙眼所及都是一樣血淋淋的地獄,

而這一切就如同自己犯下罪而無法逃避。

最後眾人來到內殿,也正是主管一切資源的司令部,相較於受到妖怪大肆破壞的外面,這裡的情況尚且穩定,不過裡面的人依舊對即將被侵襲的危急事態疲於奔命。

小雪將鈴仙交給醫護人員後,連自己的傷勢也不做處理僅在腹部多捆了幾卷繃帶,便立刻對所有人宣佈剛才發生過的事,正式接下這個剛被賦予的領導職責。

「已經聯絡上另外兩位式錦大人了嗎?」

「他們已經派遣援軍過來了,但是他們到這裡大約需要兩小時左右的時間。」

「兩小時?為什麼需要這麼久?」

「因為…今天是桂葉祭神大典的日子,多數人口都移往月都中心地帶…」

「也就是說除了這裡,其他各地警備調動的兵力上成了破綻…」

聽著這令人難以置信的答覆,失望的小雪將沈重的身體撐在桌上。

「為什麼…簡直就像被算計好了一樣…」

了解大勢已去,眾人也紛紛不安而慌亂,此時小雪也難掩不安的神色。

「廣寒宮的深處除了月兔以外,不可能有人能進入結界裡才對…」

就在此時外面再次發出了轟然巨響,司令部裡因此天搖地動起來,上方龜裂的天花板也落下了許多碎石,當下所有人當下驚慌不已,

因為這個龐大的騷動代表妖怪已經正式入侵了這裡,也代表了在外面抵禦敵人的月兔守備戰線已完全潰散。

「嗚……」

就在這時後方也出現了一陣騷動,仔細一看原來是月兔最後一個傳令兵終於回來,但是雙腿被切斷的他已經無法行動而被一個疲憊的女子背到眾人面前,

一動也不動而全身焦黑的慘狀,甚至連本人是生是死都無法確認。

「快醒醒!你還沒盡到身為你的責任吧?給我醒過來!我要把你丟到地上了喔!」

「別這樣!」

對於身後毫無反應的男子,女子憤然大吼,一旁的醫護人員急欲阻止她對傷者的粗暴行為,但看到她身上同樣也是傷痕累累,

以及與憤怒聲音不相符的哭泣面容時,所有人當下都沉默了。

「不能為我帶來幸福就算了…至少要把你該做的事完成到最後吧!大混蛋!」

在女子夾雜哭泣的嘶吼下,男子沒有出聲,但他身上終於有了一絲動靜。

緩緩地舉起殘破的手,拿出了藏在腹中一張染滿污血的破紙,小雪見狀立即走到他面前雙手接下。

「辛苦了,你做得很好…」

男子雖然眼睛睜不開,但是也露出淡淡的笑容以對,不久後,全身鬆懈的他將頭靠在自己心愛的女子肩上,那微弱的心跳與呼吸也隨著安靜的氣氛中慢慢停止。

「啊……?」

察覺男子斷氣的瞬間女子睜大了雙眼,無法接受事實與過度壓抑自我的結果導致她整個人完全崩潰,不斷雙手抱頭尖聲哭喊著,

最後與蓋上布的男子一起被醫護人員強行送走。

小雪痛苦地看著這一幕,心有戚戚焉的她呆站原處許久,直到有人從身後拍起她的肩膀。

「我們沒有時間了。」

從哀傷的漩渦中拼命抽身,小雪先是緊閉雙眼而後緩緩睜開。

「我知道…」

所有人立即回到自己的崗位,眼見情況已經急轉直下而刻不容緩,身為領導的小雪立即召集作戰部門的全體人員,對此當下局勢開始討論後續方針。

「防護罩維持能量還剩多少?」

「大約83%,外殿損傷率為7%,此外剛才的衝擊切斷了部份緊急電力系統,之後抵禦衝擊創造成的影響會更大…」

「衛星砲現在充填狀況如何,不能強行使用嗎?」

「不行,現在能直接與『天淨』連接的式錦大人已經不在,何況作為橋樑的第二作戰決戰部門被消滅後也無法使用。」

「立刻將剛才傳回來的戰況報告,我還要敵方目前的整體狀況!」

「敵方目前已經有半數抵達廣寒宮一里外,多數位居在東方,數量預估還有三千多隻,剩餘最後一隻上級妖怪的狀況僅斷一臂,

但是模樣有些怪異。生體能量數據不斷增加,外貌也逐漸改變中!」

「保持觀察,以遠程的實彈砲台繼續牽制牠的行動!」

「大殿內部屬人員狀況回報,傷者三百九十三人,醫護兵七十九人,尚可行動人數一百三十二人。」

聽著一旁人員一一的報告,小雪一邊看著雷射立體地圖以觀察外部局勢,一邊在有限的人力下積極構思下一步。

「那麼現在由我下達命令,指揮權也全數移交到我身上,立即分配十五人進入內部搶修電力系統,除了部門人員、醫護人員與傷患,

其他人全部去地下大殿將遺跡的大門完全封鎖!」

「是!」

隨著命令一下,所有人立即奔至他們的職責所在,即使情況已經演變如此悽慘,但身為月兔的他們只要同胞還在身旁的一刻就不會露出畏縮態度。

「現在特殊部隊人數還有多少?」

「加上千…不,式錦大人您,目前能行動的人數大約剩二十七人。」

「那麼另外吩咐特殊部隊的人全數回到這裡待命,有幾人能動就來幾人。」

命令下達完畢後,在所有人員四處行動的忙碌中,小雪看著立體地圖深深思考一會,隨後一路衝到最慌亂的醫療室去。四處探頭尋人的她,

最後將躺在救護床的鈴仙整個人抱起。

「等等…式錦大人,妳要去哪裡!?」

不待醫護人員在後方的呼喚,小雪抱起鈴仙就是不遺餘力地向前狂奔,帶著還沒治療結束的鈴仙一路上不斷滴血,連纏在身上猩紅的繃帶都散落了一地,

直到他們來到一處只有幾個月兔研究人員駐守的室內,這也是此地唯一控管對外通道的研究室。

「現在立刻開啟輸送能源!」進入門後,果斷的小雪立刻對所有人員下達命令。

「式錦大人,發生什麼事了?」

「別管這麼多,現在立刻聽從我的命令行事。」

眼看最高領導人親自命令與面臨當下緊急的情況,所有人立刻回到他們的崗位,而小雪也一同跟在他們身後。

「現在通道的座標點在哪?」

「在第一區,亞細亞大陸東方的海上。」

看著研究人員公佈的畫面,那是一張超過半數都是藍色海洋的星球,而目標定點正位於深邃藍色的正中心,其周圍也沒有什麼明顯的陸地,

只有一大片沒有充足光亮而顯得暗沉異常的海水。

雖然心中十分焦慮,但經過再次冷靜思考後,小雪最後將注意力移到了離目標最近的一處狹長島嶼。

「強行改變座標點,將方位設定在那處島嶼上吧。」

「這是不可能的,依音速的速率強行脫離護圈軌道的話,不論是什麼物體都會瞬間被圈外大氣層燒成灰燼的!」

「可是……嗚!」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巨響,瞬間整棟大殿再次搖晃了起來,除了死命用身體保護鈴仙的小雪外,其他研究人員全部都站不穩腳步而摔倒在地。

眼看危急局勢已經蔓延到這個地步,但經過了這天搖地動的一震也加深了小雪決心。

「到開啟之前還要多久時間?」一邊說話同時,小雪將身上背負的巨劍放了下來。

「現在電力供應上受到影響,大約需要十五分鐘以上。」

「總之座標依照原定不更改,立刻照我的命令執行!」

留下了這個命令,匆忙的小雪再次轉身朝門外離去,儘管不斷四處奔波的自己也逐漸感到疲憊,但生怕將鈴仙留下會出什麼意外,

小雪那抱住鈴仙的雙手依舊沒有放下過。

跑著跑著,他們最後來到一處相較於嘈雜的外面顯得格外寧靜的走道,與地下的遺跡大殿相似,保留原始的建築沒有沾染絲毫現代科學的色彩,

四周只有一整排的滿滿燭光,而這條走道的盡頭是一個佈滿神秘光亮的房間。

在這這寧靜的氣氛裡小雪依舊沒有停下步伐,隨著一步又一步接近發光房間的此時,小雪最後在一個圍起大量結界布條的前方站定。

那供奉在前方琉璃櫃中而散發美麗光輝的衣布,正是月都悠久歷史中的『羽衣』。

銀白的色澤中閃爍著淡淡的七種色彩,在遠古時代曾有仙女以此天之羽衣從地上登月的典故,只是這件事的真偽仍無法辨別,

而羽衣經過了千年還能否堪用也不得而知。

此時抱著鈴仙的小雪安靜地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她深知前方只有一條路,對現在這個局勢而言也已經沒有其他選擇。

「放我下來…」

這時一直沒有反應的鈴仙終於出聲了,也喚醒了陷入沉思的小雪。

「妳清醒了嗎?身體還好吧?」

看到恢復意識的鈴仙,一臉緊繃的小雪終於露出開心的神色,但是懷中的鈴仙卻沒有任何反應,低頭不說話的她甚至不讓小雪看到自己的臉。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突然間,鈴仙發狂地伸出雙手激烈掙扎著。

「冷靜點!」

對於鈴仙的異樣舉動小雪大受驚慌,掙扎到鈴仙從她的手中不甚摔下,雖然想要立刻上前攙扶卻被鈴仙激動地一手揮開。

考量到對方的心情,小雪於是不再勉強而待在一旁默默看著鈴仙坐臥在地的背影。

兩人陷入難受的沉默,但是小雪最後還是無法在這緊迫的時間中等候而挪動腳步,這時鈴仙終於開了口。

「『除了月兔以外,不可能有人能進入結界裡…』妳還不懂嗎?」

在安靜的氣氛下,鈴仙突然如此說道,而這時小雪彷彿從對話中察覺到了什麼,臉上的表情隨著清晰的思慮而逐漸大感吃驚。

「不可能…」

這時鈴仙慢慢轉過頭來,其臉上流滿了壓抑龐大罪惡感許久的眼淚。

「是妳…把『鈴』的封印給破壞了?」

兩人沉默地對望,即使在這隱蔽而寧靜的走道上,仍舊不時傳來遠方戰火的細微聲響。

「對不起…」

「我好想要家人的溫暖,就像妳跟佳菜一樣,一個人棲身在空蕩蕩的木屋裡…真的好痛苦…」

「為什麼我還要留在這裡?為什麼媽媽最後還是不願意見上我一面?」

「為什麼…只有我什麼記憶都沒有…」

悲傷地低下頭,雙手緊緊抱著胸口的鈴仙,鮮血從全身的傷口處不斷流下。

「每天只沉浸在美好的時間裡,不願面對背後的真實…」

「我不要這樣…我不要這樣啊……!」

沉默地面對這一切,看著那藏在鈴仙背後已久的痛苦,若有所思的小雪靜靜低下頭許久又慢慢抬起。

「既然這是避不開的宿命…那就逃吧。」

鈴仙訝異地睜開雙眼。

挪動腳步,小雪穿越了鈴仙的身邊,拔除了所有的結界布條後直達發光的琉璃櫃面前。

「逃到遙遠無際的世界去,直到一切結束的那一天為止,努力地掙扎。」

舉起拳頭,小雪毫不猶豫地將琉璃擊碎。無數銳利的碎片瞬間飛散,割裂了小雪的雙手也劃破了白淨的臉頰同時,小雪取出被自己鮮血染紅的羽衣。

鈴仙呆滯地看著渾身是傷的小雪,彷彿不知疼痛的小雪也靜靜地與鈴仙對望,血液順著染紅的羽衣不斷地滴在地上,臉上卻是疼痛以外的惆悵。

隨後小雪以出其不意的幻視將鈴仙的意識暫時奪走,看著昏倒在地的鈴仙,小雪靜靜地將她抱起而不發一語地往回走。

「式錦大人?妳發生什麼事了!」

回到研究室後,看到身上處處是傷的小雪眾人紛紛圍上前來。

「別管我,現在情況如何?」

「是…通道雖然都設定好了,但是究竟要讓誰進入呢?」

小雪沒有回答而沉默以對,若有所思的她,其抱著鈴仙的右手裡藏著一件偷出來的銀白羽衣。

這時房內再度出現一陣巨大的晃動,在所有人驚慌的此時,螢光幕顯示外面出現一隻全身進化成黑色的上級妖怪,其手足觸碰之處皆瞬間腐化而潰爛,

而牠的觸手亦開始朝月兔固守的大殿內部開始侵襲,不論是建築物的石塊還是等待醫療救援的月兔,所有被牠觸手接觸過物體全部成了一堆爛渣。

不久後,連小雪身處的地方也出現了襲來的觸手,看著絕望一幕的月兔們皆發出極度恐慌的尖叫聲。

「快逃!」

刻不容緩的此時,小雪立刻叫所有人逃命,而自己卻留在原地拿起了放置一旁的巨劍挺身作戰,但是朝著觸手一陣揮砍,其劍身也逐漸腐朽而不堪使用。

站在鈴仙前方的小雪依然抵死反抗,但她無法使用武器而措手不及的同時,在場逃竄的月兔一一慘遭觸手奪走性命。

頑強抵抗仍舊無法阻止慘況的發生,直到觸手殺掉小雪身邊最後一人後,房間裡只剩下自己與守在後方的鈴仙,遍地屍骸的情況慘不忍睹。

「可惡…我還不能倒在這裡…!」

小雪用盡了身邊所有能用的物品,最終還是無法避免越來越多的觸手襲來,正當眾多觸手即將奪走小雪雙手同時,瞬間從後方出現了數道閃亮的鮮紅光彈。

『啪!』

有如一陣化解危境的及時雨,每一顆光彈皆精準地命中蔓延四處的觸手,而被射斷的觸手在落地後瞬間化為灰燼而消失,

而觸手的分支母體也被外面趕來的月兔用重型兵器『月季』迎面砍斷。

「式錦大人!妳沒事吧?」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我們根據波動搜尋的,請快逃吧!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失去妳!」

站在眼前是最後的特殊部隊月兔,有的人甚至還帶著傷而勉強前來,而小雪看了躺在一旁的鈴仙一眼,隨後對眼前剩餘的戰力下命。

「不行,我還不能逃。總之以固守這裡為最優先,留下一個人在這邊替我監控通道系統外,所有人在外面守候並見機行事。」

「從命!」

只留下一人在此固守,其他人全部離開後小雪立刻將地上的鈴仙抱起並順著通路趕到另一處房間去,分秒必爭的她連喘口氣的時間也沒有。

這裡是一處最接近外面的室內,環顧四周是一整片透明的玻璃也能窺視外面一片銀白色的原始荒漠,其天頂上方還有一個與外界相通而高聳的出口。

氣喘吁吁的小雪將鈴仙抱到其中一處狹小空間的平台上,而此時鈴仙也逐漸恢復了意識而睜開雙眼。

「這是…?妳要做什麼?放我下來!」

小雪悶不作聲,依然故我地操作鈴仙身旁的機械,但望向四周,鈴仙也察覺到她的目的而大感驚慌。

「妳還不懂嗎?像我這樣的孤兒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悲傷不是嗎!」

「別說傻話了,現在已經沒有說這些話的時間。」

「真正傻的人是妳!別再為我做這麼多了!還有人…還有人在等著妳回去啊───!!」

難過地撐遮身體,鈴仙竭盡全力地呼喊終於讓小雪停下了手邊的動作,但是小雪仍舊沒有轉過身,不發一語的她讓氣氛變得更為沉默。

「他們都死了。」

良久,小雪淡淡地說了一句。

「唉…?」

睜大雙眼,鈴仙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妳剛剛…說什麼…」

彷彿沒有聽清楚、又彷彿執意不願聽清楚,鈴仙此時的臉上充滿著複雜的表情。

「我的父母也好、我弟弟也好,我家人的事全部都是我捏造的謊言。」

「他們三人早在三十多年前全都受到月人處死,只有我太過害怕而在處決前脫逃,所以最後被朱羅小姐收為養女。」

飽受震驚的鈴仙不自主地搖頭,情願相信剛才聽到的話是自己的錯覺,但別過頭的臉上卻不自覺地露出逃避現實的扭曲笑容。

「騙人的吧……?」

公諸隱瞞至今的真相,面對鈴仙無法接受事實的逃避態度,轉過身來的小雪露出沉痛的笑容,微腫的雙眼也浮現了至今不曾有過的極大疲憊;

即便一直以來總是面露笑容的女孩,但壓抑一連串難以負荷的痛苦,此時她的體力與精神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

「其實我也不過是個被收留的孤兒,對這世間已毫無感情的我,卻看到了比我還孤獨的妳…」

「妳讓我覺得,我並不是最可憐的,這世界上還有更不幸的可憐蟲存在。」

「只要有妳在身邊,我可以表現得更開朗,我甚至可以逃避罪惡感而走下去…」

「人只要孤單就會變得脆弱…我其實比妳想像中更不堪一擊…」

「但是…只要有支持自己的人在身邊,只要有人願意對我露出笑容,這樣一來不論遇到什麼樣的挫折我都能夠重新站起來…」

鈴仙臉上依舊是滿滿的恐慌,而那對鮮紅色的眼珠中,正倒映出小雪拿起染血的羽衣替渾身顫抖的自己披上,瞬間羽衣化為一團將鈴仙全身包附的光芒,

就像一層隔絕外在污穢的光輝籠罩著全身。

「還記得過去我曾對妳說過的一句話嗎?」

"即使一直以來都不願意袒露彼此的真心,但我其實都瞭解。"

"因為我們都失去家庭,所以活在破碎的記憶中。"

"因為背負著太多東西,所以讓心變得越來越軟弱…"

小雪伸出雙手並露出柔和的表情,將鈴仙緊緊地交頭抱住。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不管什麼我都願意為妳做…」

這一瞬間,鈴仙終於受不了莫大悲傷而激動地落下眼淚。

「不…不要…我不要這樣……」

「明明鑄下大錯的人是我…為什麼還要讓我活下去…」

這時兩人上方開啟了一扇發射光束的出口,而這道光芒正射向那遠方的藍色星球,一片無光卻湛藍的海洋。

隨著光芒灑落,鈴仙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漂浮起來,但她這時卻緊抓著小雪的手,不論小雪如何想把兩人的手分開,鈴仙使出垂死掙扎的力氣緊抓不放。

「不要!求求妳!讓我回去…讓我回去吧…!」

就像小孩一樣,鈴仙握住小雪的手苦苦哀求,眼眶中不斷流出不安的眼淚。小雪看著她那痛苦的表情雖然感到一時迷惘,但還是狠下心拔出腰間的短刃,

毫不猶豫地砍斷自己被捉住的左腕。

一片無情血沫濺在恐慌的臉上,鈴仙失神地看著這一幕,看著小雪最後的臉孔,一張忍住痛苦的溫柔笑容被吸入無盡黑暗之中。

抬頭緊緊盯著鈴仙最後的身影,這時小雪突然全身虛脫而往後倒了下去;隨著倒下去的衝擊,纏繞在腹部的繃帶這時全部鬆脫而散開一地,

露出一個拳頭般的大洞以及延誤治療而發黑的腹部,倒臥在地的小雪一動也不動,雙眼失去了意識,鮮血像是流不盡地從她的身旁不斷擴散。

但是,她依舊朝天上的同一個方向盯著。

『鈴仙…聽得見嗎…』

『我這麼選擇…並不是放棄作為人的自己…』

『而是把自己的一切寄托在妳身上…』

『我希望…妳能做一個不要背負這麼多的女孩子…』

『雖然…這只是我的夢想…不太可能實現的夢想…』

這時,小雪所處的地方開始出現了劇烈振動,大量的石塊從天花板處開始不斷崩落。

『忘卻過去的一切…』

『重新自己的…人生…』

『就算當作贖罪也好…答應我…』



『…活…下去……』







..........







從凹陷的焦黑地表處慢慢爬出,血漬順著漆黑的林道綿延。

「不行…」

在一個寒風凜冽的黑夜裡,一個負傷的銀髮女孩搖搖欲墜地走著。

這是一個即使妖怪會出現都不奇怪的夜晚,茂密的竹林遮蔽了所有的月光,伸手也不見五指。

女孩不害怕,但全身的重傷與灼傷已經讓她難以行走,鮮血也不斷從扶住腹部的指尖冒出。











「我還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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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uhou Eiyash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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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遠山迴盪的鐘聲,真正的深夜正式來臨。漆黑的天空開始降下綿綿光點,靄靄雪地反射著天上零星的光線,也讓地上綻放著黯淡的螢光。

此時鈴仙一個人正在陰暗的路上奔跑著,穿梭在落雪紛紛的樹林中,嚴寒的氣候讓她不斷喘出白霧,冰冷的雪地讓踏在上面的雙腳感到輕微麻痺。

仍穿著制服的她,身上沒有其他耐寒衣物而僅披著一件灰色的連帽斗篷;高速移動的姿態,就像一個踏著綿密雪泥的殘影,

直到一處巨大紅色門柱的樹林外停下腳步屏息以待。

「呼…呼…」

躲在樹林的鈴仙放輕自己的喘息,左顧右盼的她,正觀察著門柱後方的數個侍衛巡邏人影,直到所有人轉身進入後方大殿的轉角處後,

鈴仙才開始再次起身,以輕佻的步伐一一躲過侍衛的視線並進入外殿。

雖然直到目前為止還算順利,也沒有人發現到自己的身影,但是鈴仙終究受阻於戒備森嚴的內殿正門口;僵持而動彈不得的她,

依舊躲在一旁靜候伺機而動,只是時間久了,不免讓自己逐漸心慌起來。

「怎麼辦…」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鈴仙心中充滿了焦躁。

此時,突然一隻手從後方抓在鈴仙的肩上,也讓她受驚嚇的瞬間壓低身子並準備做出反抗動作。

「唔……!」

在鈴仙嘗試全力脫逃之前,瞬間自己的右手被對方束縛在身後且被壓制在地,喉嚨也被一根手指抵住而無法妄動。

也許是太過在意眼前的事物,連自己身後何時出現人的蹤影都沒發現,但是能無聲無息從身後出現並瞬間制伏自己,對方必然也是箇中高手。

「別動。」

被壓制的鈴仙動彈不得,直到自己頭上的連帽斗篷被拉下後,露出的銀色長髮與長耳頓時讓身後的人大吃一驚。

「妳是…鈴仙?」

聽見自己名字被呼喚的此時,鈴仙對這個女性的聲音也勾起了一絲記憶,而此時侍衛們也恰巧趕到這裡。

「式錦大人!」

所有人以綻放光芒手指指向鈴仙的眼前,在陰暗無光的現場,每個人瞳孔裡露出狂氣的鮮紅色顯得格外清晰,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退下,是我弄錯了。」

這時將鈴仙身後的女子如此說道,所有侍衛也即刻聽從命令,毫不猶豫收回發光的手指,鈴仙在弄不清楚狀況下被對方攙扶起來,

而之後也終於一睹女子的真實身份。

「朱羅…小姐…」

端正的容貌與綁著一束長長的銀髮,是幾天前才見過的熟悉面孔,也是這個區域身份最高的領導人。

「怎麼了,妳怎麼會在這裡?」

「我…」

鈴仙有些語塞,在眾人包圍下的氣氛也讓她倍感壓力,面對這個有口難言的少女,朱羅突然察覺了一些事而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我想…那孩子應該不會跟妳說她在這裡的事才對…」

鈴仙不懂朱羅的言下之意,也完全不了解她說的人又是誰,只是納悶地看著她的臉。

「式錦大人,這女孩真的不是可疑人物嗎?」

「嗯,我相信這孩子。」

聽見朱羅為自己如此辯護,鈴仙心中頓時百感交集,始終不願多說的她也難掩愧疚地垂下頭。

「不過還是希望妳能告訴我,這麼晚了妳一個女孩子怎麼會到這裡來呢?」

「我在找一個東西…」

「很重要的東西嗎?」

對於朱羅的殷勤善誘,鈴仙遲疑了一會後開口。

「是我的…月別針…」

鈴仙說話的聲音雖然有些遲疑與抖顫,但朝鈴仙的胸前一看,先前看過的銀色月別針確實不在;畢竟自己曾親眼看過並聊起相關話題,

朱羅對於這件事也還有印象,也了解那個月別針是個與眾不同且深具意義的存在。

「好吧,那麼就由一個侍衛陪妳進去,不過妳要答應我只能待半個鐘頭,可以嗎?」

鈴仙有些訝異地看著朱羅,隨後面色沈重地對她敬禮示意。

「但可以的話,還是希望妳能盡早出來…其實今天邊境的波動有些不平靜,我們所有人都必須嚴守在這整晚。」

「是的,謝謝您朱羅小姐…」

鈴仙再次對朱羅鞠躬敬禮後,便由一個侍衛引領進入內殿。一路上兩人沒有說話,鈴仙與跟在身後的侍衛在這處點著燭火的走廊走著。

一路上兩人的氣氛安靜得有些異常,也許是侍衛必須秉持全神貫注的守則,但是鈴仙的態度也顯得不如以往,那蒼白的臉色帶有一絲恐懼與不安,

直到來到地下樓層的大殿附近,身旁的護衛終於出聲:「這裡不能再往前通行了。」

也許是預料到這個結果,鈴仙沒有說話僅輕輕點頭,但是她依舊站在原地靜止不動,似乎沒有打算立刻離開的意思。

察覺到對方行徑有些怪異,身後的侍衛立即走上前查看,但鈴仙突然一個轉身,將預留在手中已久的黑色筆形暗器刺向對方腹部,

一股強勁電流瞬間貫通侍衛全身;他不願意就此屈服而扶著牆壁掙扎,朝著鈴仙的方向蹣跚走了幾步,最後還是失去意識而重重倒下。

看著對方一動也不動而翻起白眼的悽慘模樣,雙腿發軟的鈴仙頓時感到恐慌而跌坐在地,手中暗器也因此落地,但是她知道現在已經沒有猶豫的時間,

便撫著胸口深呼吸後快步奔跑,一口氣直闖深處的大殿。

推開大門,裡面的感覺與先前來的時候一樣,走進其內依舊沒有任何人影,只有層層堆疊的眾神像與佈滿結界的布條,

以及放置在最上方那綻放微弱光芒的鈴鐺玉釵。沒有多做思考,走向前方並拉扯結界後,鈴仙立刻爬向上方並伸手欲將那懸空的玉釵取下,

然而就在指尖接觸到玉釵的此時,感覺有一股奇妙的感受,像是他人的記憶在一瞬間流經鈴仙的心中。

「這是……?」

一個玉釵裡,傳達了兩個人共有的快樂、悲傷與痛苦。一個身著層層華麗單衣,留著一頭黑色長髮的美麗女孩與一個身影模糊的男孩。

這種感覺難以言喻,鈴仙整個人有如失神般呆滯了一會,直到玉釵的光芒消失後發生了一場輕微地震與聽見一聲外面傳來的崩裂聲響後,

她才終於恢復了意識並立刻離開此地。

開始脫離的一路上意外的沒有什麼人,也因此讓鈴仙不需要多花費多餘心力而能專心逃跑,依著來時相同的路線不消一會的時間便脫離此處,

最後直到陰暗樹林中的一處平地才停下腳步,而同時間這裡也出現了另一個人影:一個披著黑色神秘斗篷並將面部完全蒙住,但左眼角有一道疤痕的男子。

「到手了嗎?」

「我、我想先知道你的話能否信任!」

「哼…我知道她的『真名』這一點還不夠嗎?這裡畢竟是月兔的領地,妳不先交與我確認的話,我怎麼知道妳是否在算計我?」

黑衣人的說詞讓鈴仙無法反駁,只好走上前將藏在懷中的玉釵交出,而對方在接過手之後隨即仔細端詳一番。

「嗯…果然是真品,不愧是那個人的孩子…」黑衣人如此滿意答道,一邊走近鈴仙的身邊並在她耳旁細語:「可惜空有天賦卻毫無能力,就像個殘缺的人偶一樣…」

「別說了!請你快點告訴我母親的下落,你承諾過我了!」

「咈咈…不需如此費事,我會讓你們相見的。」

「這是真的嗎!?」

鈴仙喜出望外,但同時間她察覺到周圍氣氛有些怪異,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感覺到,原本不時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微弱地震這時突然驟大起來;

有如天搖地晃般,鈴仙也逐漸腳步不穩而往後跌跤,取而代之,男子身後的樹林開始出現騷動,也逐漸浮現了異樣的聲響與不明的惡臭。

在那片黑暗的樹叢中嶄露數千顆的紅光與逐漸接近的隆隆巨響,就像一群龐然大物以拔山姿態,最後推倒所有的樹幹而在鈴仙前方現出真正面目。

「嘎…嚕嚕………」

看著那數條細長的觸手、高達百尺巨大身軀以及寄生在腹中而不斷流著腥臭液體的血盆大口,鈴仙雙眼露出深深恐懼,全身本能性顫抖也腿軟而站不起來。

「到名為『冥府』的地方去見面吧…」







..........







「報告!外圍的防護罩機能停止了,四周出現了大量不明生物的能量!」

「防護系統呢?」

「也全部被破壞了,換而言之,有人盜走了供奉內殿的月之公主之『鈴』!」

「這是怎麼回事!」

此時守備大殿的月兔慌亂起來,對於這突發的入侵者大量來襲與神器遭竊事件,完全沒有人察覺到一切的癥結。

這時身為領導的朱羅立即衝出大殿外的陽台處,而外面的情勢果真不出所料,遠方寧靜的樹林瞬間變成一片火海;

站在火焰中除了一大群畸形怪狀的生物外還有三隻巨大怪物,看著這驚人的一幕,朱羅撫著耳朵,立刻以月兔特有的通訊波動對分部基地的成員下達命令。

『諸位聽命,我在此解除『天淨』的限制,能源充填以20%為上限,目標於廣寒宮正殿西南方的巨型生物。』

『收到,衛星砲限制即刻解除,全員進入第一級特殊戰備模式。』

接收到訊息的司令,以熟稔的經驗與思慮立即對旗下成員下令,這時位於一處在月都中最接近天空的高山基地,

對月都上空的兩座衛星砲台發射訊號並各自朝向目標定點定位,但是他們沒有解除衛星砲的能力與權限,

只有擁有資格的朱羅以意識去感應位於太空中的衛星並解除其限制,並以基地輔佐執行最後的發射動作。

「方向西南西,射程七里,方位角度修正上方三度。」

「遠程目標鎖定,能源充填18%!」

由於名為天淨的衛星砲具有星球毀滅性的力量,過度使用甚至會對月都造成難以想像的後果,將能量控制在可接受範圍後便由司令立即下命。

「閥口全開,衛星砲發射!」

隨著基地司令的口號一下,瞬間天上的砲台以驚人震耳的氣勢射出一道光束,貫穿了上方大氣並直往怪物所在的燃燒森林;

就在巨大怪物驚覺後方有異並轉身的瞬間,第一發光束當場命中牠的胸口並炸開其胸膛而血肉四濺,大量的噴血澆熄了周圍的火焰,也染紅了被雪覆蓋的杉樹與大地。

「目標,生體機能完全停止!」

「很好,第二發能源立即充填至前制設定,將目標鎖定右方的巨型生物。」

就在下令不久後,第二發光束隨即以同樣的氣勢發射,飛越怪物屍體的上方並朝遠方鎖定的怪物方向射去;眼看光束就要直接命中其頭部,

但在擊中的瞬間被一片由數道光線構成的障壁所完全阻擋,在極度的高壓下,高能量的光束也逐漸被壓縮成一團光球。

「防護罩嗎!」

「不!是結界!但那是……!」

在眾人驚訝之時,光球最後隨著怪物的一聲仰天怒吼並以驚人之速反彈回基地的方向。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基地瞬間慘遭巨大能量反噬而化為一道直衝天際的火光,

就像被光所吞沒,整座山脈已不見其原來的模樣。

「報告!第、第二決戰部門全滅!」

「怎…怎麼會這樣!」

短短一瞬間,數千條性命化為血紅色澤的高漲火光,看著這驚人的一幕,所有在大殿內部的月兔都露出了惶恐的眼神,唯有一人的表情顯得格外沈重而冷靜。

「錯不了…那是前次月面戰爭時的『妖怪』,可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雖說是妖怪,但事實上也分為很多種…

有地位很高的妖怪,也有具有智能與簡單語言能力的份子存在,雖然這一類的妖怪在數量上並不是很多,但大致上都是熱衷於殺戮與凌虐的生物,

並以人類的血肉作為糧食,甚至生食敵人作為野蠻的宣揚與洩恨,而在他們眼前的那隻巨型生物正是屬於『上級妖怪』的階層。

這時外面突然衝進一群月兔,經歷了剛才分部同儕遭到敵人全滅的事件,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憤愾的神色。

「式錦大人!請您下達命令!我們都願意站上前線!」

面對憤愾的眾人,朱羅也明白所有人此刻的心情,只是面對過去曾一度大破月都的敵人,身為領導的她了解到以不完全的兵力對抗將會是一場代價慘重的硬仗;

一旦下定決心,眼前所有的人勢付出慘烈的犧牲,無奈援軍無法前來支應,作為領導的她不願讓眾人從容赴死,卻也無法放任敵人而在心中萬般掙扎。

「式錦大人!」

「我知道了…」

聽見朱羅的下定決心的命令同時,眾人皆露出振奮的表情,但他們立刻收起情緒而神情緊繃。這不是遊戲,是一場未知結果的死鬥。

「除了第三隊的人留在這裡守備,其餘的人全部跟我去阻止入侵者,第一、第二幻視部隊由分隊長率領從西面進攻、四五六幻視部隊則越過湖泊從東面切入,

特殊部隊則跟著我迎擊敵人本營處的上級妖怪。」

「全隊伍以銳眼陣行進攻,拿得動重兵器『月季』的人就盡量讓他們使用,但千萬不得器量不足以致兵器落入敵人手中,此外因為上級妖怪的妖力影響,

所以敵人多數都擁有『結界』這一點要格外注意。」

「從命!」

編隊完成後,朱羅立即率領月兔衝出大殿,而這時樹林中已經被龐大數量的妖怪給佔據,處處可見妖怪肆虐的痕跡。

等到所有人到定位後不久,朱羅便再度摀著自己頭上的長耳,對本部的人下達作戰行動的訊號。

『濃霧系統啟動,朝西方四位全開。』

此時森林四處逐漸變成白茫茫一片,原先在這不斷落雪的氣候裡,突然產生了令妖怪們感到意外的濃霧。面對眼前一群慌亂的妖怪,朱羅立即高舉先發制人的手勢。

「出陣!」

一聲令下,三方人馬立刻展開作戰行動,以三路包夾的方式開始朝敵人所在的正中心一路斬刈殺伐。

戰鼓驚天,雙方展開激烈的對壘。在戰況上,月兔擁有敏捷的體術與從指尖擊發光彈的範圍攻擊,在猛烈攻勢中一一擊殺行動遲緩的妖怪,

相對妖怪們雖位居下風,但牠們也有能使用簡略兵器的智慧以及將間接攻擊全數無效化的棘手結界,除此之外,上級妖怪帶來的壓倒性威脅不容忽視,

一個揮手,瞬間大片的樹林被掃為平地,身上的大量觸手一發動,亦能貫穿躲避不及的月兔軀體,連眾多遮掩的樹叢也形同脆弱的稻草般無法抵擋。

雖然敵方猛烈反擊下讓月兔的行動受到不少牽制,但直到朱羅的部隊一路殺進妖怪本陣後,上級妖怪亦開始受到四面八方的襲擊,

意識到敵人對自己造成威脅的上級妖怪其對外攻擊範圍也大幅縮小,對於朱羅特殊部隊的成功牽制,月兔於是趁機再發動第二波陣行攻擊,

一舉掃蕩四處逃竄的雜魚妖怪。

一段時間後,雖然月兔獲得龐大的戰果,但是妖怪方卻意外的擁有數倍於月兔之上的懸殊數量,隨著時間拖延越久越突顯敵眾我寡的劣勢,

加上上級妖怪的牽制下,月兔原先的陣行已被全部破壞而逐漸潰散,雖然朱羅率領的部隊順利擊殺了其中一隻上級妖怪,

但換來的代價是特殊部隊幾近全滅,其餘兩路的月兔人數也大減不到原先的一半,戰力受損情況之慘重,最後不得已只能以游擊戰的方式潛伏樹林間,

也藉機緩和緊湊的戰事與拯救負傷的同伴,反觀妖怪方雖然同樣死傷慘重,甚至死傷數超越月兔數倍,但牠們的數量卻奇妙地不曾減少似,

踏過同伴的屍體而不斷前仆後繼。

「哈…哈…」

這時朱羅正攙扶一個同伴在燃燒的樹林中走著,她身上雖然也受了傷,但是相較於身旁的人腹部大量出血的重傷顯得輕微,也還有辦法自行走路。

「對…不起…大人…」

「別說話,我立刻送妳回去治療。」

然而在此時,朱羅從混亂的空氣中察覺到一絲異樣的波動,那並非妖怪的異型波長也不是堅定而奮戰的月兔感覺,而是純粹的混亂與恐懼。

「這股波長…是個孩子!?」

察覺到無辜人民正被捲入戰火時,朱羅表情變得極度不安,而她身旁的女子也注意到了這件事,看著自己的長官夾在兩難中的她於是下定決心。

「去救…那孩子吧…」

朱羅聞之色變道:「別說傻話了,再拖延下去妳真的會死的!」

「我一時還死不了…快…」

情緒激動的女子,說話同時也咳出鮮血來,看著這一幕讓朱羅了解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也沒有時間猶豫,面對當下惡劣的局勢她只有兩個選擇。

「抱歉……!」

朱羅閉上眼睛而痛苦做出決定,將女子放置在樹旁後,朱羅別過頭而立即奔走。

一路上除了燃燒帶來的嗆鼻濃煙,四周還有散落的屍塊與滿地猩紅的泥濘,不論是妖怪還是月兔都在血紅的地上融為一體,眼前宛如一片人間煉獄。

朱羅加快雙腳的速度,沒有絲毫分心的她只是追尋那股微弱的波動奔跑,最後終於在一個樹旁發現到同胞的少女身影,

但跌坐在地的她即將被四隻張著血盆大口的妖怪給吞噬,對於如此危急情況,朱羅當下立刻抽出腰間的弧形的兵器並從遠方全力擲出,

有如一陣狂風呼嘯而去,精準地砍穿少女正前方的妖怪頭部。

「嘎啊啊啊────!!」

斷氣的妖怪倒下後,另外三隻妖怪立刻反應過來,其中一隻打斷少女身後的大樹並將樹幹扛起朝朱羅的方向衝去。

面對從右方橫掃而來的巨木,奔馳中的朱羅先是壓低身軀躲過第一擊,在妖怪高舉巨木準備朝正前方揮下第二擊的瞬間,

朱羅迅速朝對方右手動脈以及膝關節三處擲出銀匕首並精準刺入,在妖怪發出疼痛的嘶吼並跪倒後,趁著此一極大破綻,

握住劍柄的朱羅立即集中精神並朝妖怪巨大身軀的方向加速衝刺,並將那不斷冒出鮮紅氣息的長劍瞬間朝牠胸口砍下。

『唰────!!』

驚人的拔劍氣勢,連遠方的草木都生出一股猛烈的勁風,從劍端處延伸至數尺長的鮮紅光芒有如刀鋒般銳利,直將身後那比自己巨大數倍的妖怪軀體橫向一刀兩斷;

但超乎預料的,妖怪在肉體分離後仍有餘力用背後的觸手刺向朱羅,防備不及的朱羅立刻轉身舉劍抵擋,但是觸手的目標卻不是她而是她手中的長劍,

雖然鋒利的劍身讓觸手難以纏繞,但最後仍緊緊纏住劍柄並從朱羅手中抽走。

對於妖怪如此智慧與戰術讓朱羅感到十分訝異,但她並不因此心慌也不急於奪劍,多年的經驗只告訴她敵人當前不得大意,察覺到身後第二波殺意波動襲來的瞬間,

朱羅立即轉身以雙眼綻放鮮紅的狂氣光芒直射妖怪的雙眼,令直視光芒的妖怪發狂地抱住頭部而跪下,最後朱羅向空中一躍,隨著一個翻滾跳到妖怪壯碩的背後,

不急不徐地從後方一手扭住其頸子,另一手用反握的短刀狠狠插進喉嚨並大力割斷,瞬間大量的血花從頸部被割開的缺口噴出,

頸動脈的觸感亦讓她這一次確確實實察知對方已無生命跡象。

隨著妖怪意識的喪失,在牠倒地之前朱羅立刻敏捷地向上跳離,位在下方的最後一隻妖怪見狀開始感到措手不及,牠手上還持有剛才朱羅被奪下的劍,

但沒有使用者的能力與器量,長劍只是個無意義的鐵塊;無計可施的牠只是揮舞著這把對牠而言比匕首還小的東西,但此時位在上空的朱羅已伸出舉直的雙手,

以倒轉的姿勢將凝聚指尖的光彈瞄準下方因為慌亂而忘記張開結界的妖怪頭部,貫穿頭蓋骨而當場擊斃。

『咚碰────!!』

隨著妖怪的巨大身軀倒下,朱羅將兵器從妖怪身上回收後立刻跑向少女身邊,而這時她也終於注意到少女的真面目:熟悉的銀色長髮與稚嫩的臉龐,

那是不久前才見過面的少女。

「鈴仙?妳怎麼還在這裡?」

鈴仙說不出話來,過度的恐懼讓她雙腿發軟,連站起來的餘力都沒有的她,只是露出驚魂未定而驚慌的眼神。朱羅不再多問什麼,

情況危急的當下立刻將鈴仙扶起並下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救她逃出這裡。

他們繼續朝前方奔跑,但在戰火不斷擴大下,兩人前方的路況越來越險惡,四周亦逐漸瀰漫濃重而模糊視野的煙霧,最後隨著一聲巨響,

樹幹倒地的兩旁突然冒出一大群妖怪包圍住兩人。

「嘎嘻嘻……」

看著擁有堅毅表情但藏不住恐懼的兩個女子,就像看著美味的食物般,妖怪們狡詐猙獰的表情上,已藏不住凌虐兩人的欲望而從嘴緣滴下貪婪的唾液。

「可惡…」

兩人動彈不得,直到妖怪們開始發動攻勢,朱羅先是以暗自蓄力在右手許久的光彈射穿前方的妖怪後立刻抓住鈴仙的手向前衝;兩人奔跑的速度雖快,

但是後方的妖怪仍窮追不捨,一路上朱羅不斷光彈牽制後方,但對方的數量卻是有增無減而無法逃脫,

直到其中一隻來自後方的觸手抓住了鈴仙的腳踝並將他們一起朝後面拖行。

「呀啊啊───!!」

「嗚……!」

雖然自己沒有被抓住,但朱羅仍舊沒有放開鈴仙的手,不論兩人如何掙扎,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拖到一群妖怪的腳下;如此險境下連朱羅都難以招架而渾身是傷,

兩隻手臂也被妖怪給緊緊抓住而無法反抗,最後兩人的四肢都被觸手綁住,被壓制在地的模樣有如砧板上的獵物。

眼看兩人即將成為不斷靠近的妖怪的食糧,朱羅咬牙使出全身力氣扯斷雙手上的觸手,但是她並沒有逃跑與反擊,反而轉身抱住鈴仙以身體保護她。

「很…好……」

超乎想像之外,此時妖怪們一反以往的衝動而冷靜,沒有預想中的襲擊而異常寧靜的氣氛裡,只有從身後浮出了模糊不清又疑似語言的聲音。

「妳…有……被吃的……價值……」

在確定聲音的來源是從後方妖怪所發出同時,朱羅的雙臂被身後一隻壯碩的妖怪給緊緊抓住,相較於月兔纖細的手臂,妖怪那巨大的手掌與粗暴的握力令朱羅難掩苦色,

雙手被勒在身後、整個人也被舉起來,而滿臉蒼白的鈴仙只能渾身發抖地看著這一幕,看著朱羅的雙臂不斷朝背後彎曲,直到她雙肩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悽慘的嚎叫響徹整片樹林,妖怪們各各沈醉而露出滿足的笑容。這個先前讓大家感到棘手異常的女人,此時被凌虐成一具半死不活的殘軀,

看著斷臂而失神的朱羅,妖怪於是把她像是玩壞的垃圾般朝鈴仙身上一丟,欣賞著這兩人恐懼的表情。

「啊…啊………」

瞳孔睜大的鈴仙說不出話,只是看著倒在身上而沒有反應的朱羅,不久後慘遭所有妖怪一窩蜂地從後啃蝕。

一群妖怪圍在兩人身上的一幕,就像整群鳥獸在爭食一塊血淋淋的獵物一樣,在妖怪無情地撕裂啃咬下,朱羅背後一片血肉橫飛。

「啊……不要啊啊啊啊─────!!!」

一直發不出聲音的鈴仙,看著這殘忍的一幕終於隨著恐懼而放聲尖叫。

隨著這一聲絕望的叫喚,本以為再也無法清醒的朱羅瞬間再度睜開眼睛,其瞳孔中綻放著過去以來從未有過鮮紅如血的耀眼光芒,

突然的巨大的能量所帶來的光芒與熱度讓所有妖怪霎時一片混亂,而趁著妖怪們動作的暫時停頓,朱羅立即起身而雙腳站定,

隨著全身浮現鮮紅而無比耀眼的光輝,以必死的決心與月兔最後的潛力散射出數以萬計的光彈。

這波的驚人而濃密的彈幕讓妖怪們無處可逃,除了躺在地上的鈴仙,在場所有的妖怪在短短瞬間全部被射成蜂窩,威力之強,連結界也霎時被貫穿而無用武之地。

身處中心的朱羅低頭而垂著雙手,反觀妖怪們全部動彈不得地呆滯在原地,全身上下佈滿被射穿的鮮紅色彈孔,而留下紅光的彈痕處開始凝聚龐大能量,

隨後一舉將妖怪的身軀爆破而化為碎肉。

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響後,從天空紛紛落下猩紅的血雨與肉塊,雖然暫時得到解救,但滿身瘡痍的朱羅也終於不支跪倒。

「朱、朱羅小姐!」

鈴仙焦慮地上前扶住,雖然朱羅表情上還是故作鎮定,但這時鈴仙發現到自己伸手觸摸到的朱羅背後已經一片血肉糢糊,連脊椎骨也看得一清二楚的情況下,

已經沒辦法正常地扶持她。鈴仙的雙眼露出極大惶恐,但死命拋開噁心與恐慌的負面情緒,最後還是強行振作而將朱羅揹起來繼續走。

在戰火不斷蔓延下,四周仍有不少妖怪在附近流竄,鈴仙為了全力避開他們而選擇隱密的樹叢中行進,最後他們終於走出戰場,雖然仍在樹林的範圍內,

但是大殿已經在眼前能見的不遠處。

「我…我們…快要到了…」

一路上不曾停息,這時鈴仙也快耗盡了體力而疲態畢露,不過她仍沒有停下腳步而繼續走著,她很清楚身後的朱羅的氣息越來越虛弱,

所以即使雙腿彷彿快斷了仍逼著自己不斷向前跑,也為了麻痺這份藏在心底的不安,甚至臉上不時露出強行振作而顯得異常的笑容,

但這份無謂的堅強,直到她聽到朱羅在自己耳邊喃喃細語的瞬間悄悄消失。

「…雪…」

「朱…朱羅小姐,怎麼了?」

鮮血卡住了喉嚨,朱羅於是將血淺淺咳出後再次慢慢出聲。

「…拜託…妳……」

只是聲音依舊微弱,只剩下細小的氣音在耳邊流動,在鈴仙還沒能聽清楚前,這時朱羅的頭輕輕地在肩上靠了下來。

「朱羅小姐?」

察覺到背後異樣的鬆懈感覺,往前走了幾步路後,鈴仙終於意識到了什麼而停下了腳步,雙眼瞬間像是死了而變得空洞。

「朱羅…小姐…?」

靜靜地將朱羅放靠在樹旁,看著還沒閉上雙眼的遺體,思考已經跟不上眼前現實的變故,過於恐懼而呆滯的鈴仙,其瞳孔裡倒映著如此血淋淋的一幕。

這時一隻妖怪又再度出現在後方,其嘴邊還留有滿滿血漬以及一隻斷掉的同胞手臂,看到眼前還有生存者的牠,發出了像是喜悅的叫聲而衝向跪在前方的鈴仙。

「啊……」

察覺到妖怪朝自己的方向直衝而來,鈴仙只是慢慢地轉過頭,空洞的雙瞳中是不斷流出而滿溢的悲傷。

「哇啊啊啊啊─────!!!」

抓起朱羅身上的短刀,鈴仙終於崩潰而不顧一切地朝妖怪衝過去,但是這股憤怒並沒有讓她砍中妖怪,反而在她奔向敵人同時,

全身瞬間被妖怪大量的觸手刺穿而當場停住。

就像被玩弄的獵物似,雖然鈴仙全身被插滿觸手的模樣相當悽慘,不停滴著鮮血的身體,一步也動彈不得地發抖,

但每一根觸手卻都巧妙地避開了要害,讓她意識到自己全身的疼痛而翻起白眼,直到短刀從鈴仙顫抖的手中落下,

於是妖怪用觸手開始慢慢地將她拖到面前,並以四隻粗壯的手臂抱住其全身。

『喀嘰…喀喀……』

骨頭與關節發出悲鳴般的聲響,血液順著大腿不斷流下,全身的束縛讓鈴仙無力反抗,隨著妖怪加大的力道,被勒住的軀體與雙臂逐漸朝不自然的方向彎曲。

全身的劇痛讓鈴仙感到呼吸困難,原先的殺意已完全被恐懼吞沒,眼淚也慢慢從失神的雙眼中流出來。

「啊…啊啊………」

「住手─────!!!」

震天一吼,瞬間妖怪的頭顱被不明物體砍下,銳利的脖緣切面在幾秒後噴出大量鮮血,而鈴仙也終於從妖怪手中掙脫而摔在地上。

「小鈴!」

這時手持巨劍的小雪跑過來扶起鈴仙,但是她的雙眼已經失去了光輝,只剩下從瞳孔中映照的遠方戰火與滿地屍骸。

小雪心痛地看著這一幕,直到欲抱起鈴仙的同時,她終於注意到了旁邊一具全身是血的遺體,雙眼亦瞬間露出極大的震驚。

「這…是……?」

慢慢走近朱羅身旁,一臉彷彿還無法置信的小雪,呆滯了幾秒,全身像是失去力氣在朱羅面前茫然跪下。

握起朱羅那靜置一旁的手,輕輕放在自己那睜著驚慌雙眼的臉頰瞬間,小雪的眼淚立即撲簌簌地滑下。

「嗚嗚…啊啊啊啊啊………!」

那是許久不曾如此心痛的號泣,宛如變回脆弱的小女孩,大顆大顆的淚珠隨著悲痛的嚎啕從泛紅眼眶不斷流下。

「媽媽…對…不起…對不起……」

哭泣的聲音模糊了,拼命地擦著那彷彿流不盡的眼淚,小雪為朱羅撫下闔上雙眼的手,靜靜看著那不會再睜開眼睛,不能再對她露出溫柔笑容的臉。

此時小雪失去了生命的依靠,但為了不負深愛之人所付出的犧牲,閉上雙眼而痛苦地別過頭,帶著那還沒流乾的眼淚立刻將鈴仙抱起,

留下了靜靜躺在火海中的母親,替她將沒能完成的最後一段路走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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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我一點都不可憐

我一點都不悲慘

因為這世上還有凌駕黑暗的存在

如果我能拉近一點距離

如果她能真心喜歡上我

但到頭來

我只是一隻徘徊『夢現』之空蟬…







..........







運動大會當天下午…

此時全校所有一二年級學生都聚集在室內地下的體育館,由於整場活動的時間長,加上月都室外溫差隨著時間的變化劇烈,

所以上午的活動都在室外,到了下午則改在室內繼續進行。

從本屆一年級生的各項表現來看,總有幾個學生創下耀眼的佳績,不過與二年級生的成績相比仍有段差距,就整體結果來說還不到校方認可的標準;

所有一年級生都不敢鬆懈,緊張的情緒從開始一直持續到現在,除了一個先天就少根神經,依舊窩在食堂吃著便當且一臉幸福的小雪。

一旁的食堂伯母也開心地看著這個用心享用她料理的純真好女孩,伴隨鳥鳴的安祥氣氛中,直到身為同班同學的優季拉開大門快步衝進來。

「小雪啊!妳怎麼現在還在吃?」

「喔……?」小雪抬起頭,嘴上還叼著一塊雞腿。

優季一臉氣急敗壞地搶走小雪吃到一半的便當,並當著食堂伯母的面直接丟進垃圾桶裡,也讓伯母錯愕之餘火冒三丈地怒瞪著優季,

不斷在心中咒罵這個糟蹋食物的天殺壞女孩。

「啊!我的……唔!」

「下一場輪到妳了,快走吧!」

完全不讓對方有說話的餘地,優季立刻伸手將小雪拉起來,兩人一路急奔到比賽會場的中心,這時全班的同學也都聚集在這。

「話說…我的項目不是還有五十分鐘才開始嗎?」小雪抬頭看看掛在體育館上方的大時鐘。

「妳太悠哉了,至少也要做點準備吧。」

「我明明一直在做啊…」

「妳做了什麼?」

帶著小孩般不滿足的表情,小雪一手伸著食指放進嘴巴含著,另一手指著坐在一旁學生手中的麵包道:「能量補給…」

「……等等,妳剛剛到底吃了多少東西?」

小雪一邊望著上方憑空回想,一邊用手指數著,但是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吃了多少,於是最後索性搔搔頭後,

一臉得意洋洋地在優季面前張開總數八根手指的兩張手心。

「咦!妳在出賽之前吃了八個便當!?」

「大概是這樣,還要加算一碗拉麵跟兩瓶牛奶。」

「妳不怕中途噴出來嗎?」

「不會啊…吃越多力氣越大嘛,不就像遊戲裡的主角到處找肉吃一樣嗎?」小雪舉起兩手做出誇張的健美動作,兩個鼻孔還不停噴著氣,一臉『我已經升等級』的模樣。

一臉啞然地看著這一幕,對於小雪那獨特又毫無常識的概念,優季於是撫著前額低頭長嘆。

「妳真是笨得讓人吃驚啊…」

對於一向中規中矩的優季小雪無法再反駁什麼,而且看著全班同學也都一樣精神緊繃,自己最後也就索性乖乖地留在原地,

跟其他人一樣注視著場上的比賽;不久後,會場的其中一角出現了一絲異狀,幾乎大多人的聲音都聚集在那,小雪也隨著眾人的目光望去。

「男生那邊怎麼怪怪的?」

「嗯?啊…妳剛剛可能都沒看到,那是我們輸得特別慘的項目。」

仔細一看,那片場地聚集了不少觀眾,其中又有一個看似冷酷的銀色短髮男子站在最醒目的舞台中央,而那四周的觀眾又以女性居大多數,

每個人無一不對男子的舉手投足為之迷戀而瘋狂。姑且不論參賽者的實力,光是被周圍龐大的女性聲勢壓力就被逼退了氣勢,

不管來幾個人都一一被打敗而失去更多分數。

「難道是鬥取嗎?」坐上一旁較高的平台,小雪雙手撐著臉看著那一邊的情況。

優季點點頭。所謂的『鬥取』是指不依靠任何工具,使用自身的力量去征服對手的一種競技,在範圍內壓制對手在地或推到場外三次為勝,

雖然演變至今也加入了許多摔技與眾多格鬥技巧,但仍是月都自古以來的一種傳統賽事。

「站在中間那個男的是誰?」

「是二年級的學長,名字我不知道,雖然看起來瘦瘦高高的但是力氣很大。」

這時比賽又再度分出了勝負,而周圍的女性的尖叫聲此起彼落了起來,但面對沒有人能打破這個瓶頸,看在所有一年級生的眼裡只有滿滿不甘心,

除了一個雙手撐著臉頰,露出一臉悠哉笑容的短髮長鬢女孩。

「嘻嘻,妳怎麼不跟其他女生一樣尖叫呢?」看著一群瘋狂的女性,小雪對身旁的優季調侃道。

「雖然很有實力,但是仗著自己的帥氣而裝模作樣,我並不欣賞那種人…」

彷彿聽到預料之內的回答,小雪露出滿意的笑臉。

「我深有同感。」

如此說完,小雪隨即向會場的方向走去,在眾人還在猜想她要做什麼之前,小雪已經站上了那人聲鼎沸的舞台上。

『呃…同學,這是男子組的場地喔?』

終於看到有人走上來後,舞台的主持人一臉茫然,但看著小雪不出聲而從容的表情,在場的人都以為小雪走錯地方而紛紛大笑。

這時原本站在中間的男子走上前來,看到小雪悶不作聲的模樣,於是一臉溫柔地看著她。

「我送妳下去吧?」

「不,我就是要跟你比一場。」

小雪如此說道,在場先是鴉雀無聲,隨後再次歡場大笑,男子也忍不住裝酷的模樣而笑了出來。

「可愛的學妹,妳知道規則嗎?」

「大概大概吧,教科書上看過一次。」

雖然身上仍穿著平時的短裙與制服,小雪的情緒絲毫不受周圍氣氛所牽動,臉上依舊掛著毫無膽怯而自信滿滿的笑容。

看著身材與身高都明顯比不上自己的女孩,但嬌小可愛的外表也頗有姿色,甚至盯著那被鬢髮蓋住而發育得不錯的胸型,男子似乎也深感興趣。

「好吧。」

男子如此說道,雖然周圍群眾對小雪的噓聲不斷,不過他還是舉手示意全場肅靜並希望評審也能認同這個臨時加入的比賽,

而評審們經過短暫討論後也立刻轉告主持人去代言。

『結果出來了!我們同意這場比賽,不過因為月兔女性僅有速度但力量上的弱勢略不公平,故此賽作為先例,男方若輸了則要付出五倍的分數!』

「無所謂,反正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男子如此信誓旦旦說著並背對身後大群支持者高舉帥氣的右手。

雖然支持聲浪是一面倒,不過小雪依舊裝作沒聽見似的,只是從容地折起袖子並默默做著暖身,直到兩人站進舞台上規劃好的範圍裡等著比賽鐘聲敲下。

「我會讓妳發不出聲音的!」

比賽才一開始,男子以極快的速度朝前方的小雪衝了過去。在對方擺出應對架式前,雙手已經抓住了那嬌小肩膀,強而有力十指深深陷入小雪的皮肉。

「不必多禮了…」

語方出口,毫不在乎疼痛的小雪瞬間由內朝外抓住對方的雙臂並挪動雙腳,使用競技最原始的起點『力量』,直接把對手整個人拉起來。

等到男子注意到自己的雙腳懸空時,整個人已經在被小雪當作風車而原地旋轉。

「唉…?」

以自己作為軸心,小雪拉著一臉還搞不清楚狀況的男子做離心力的加速動作,超高速旋轉的狀態下,兩人的身影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舞台上也出現了龍捲風般的風壓。

「喔哩呀呀呀呀──────!!」

隨著高速旋轉並將跨出的腳用力一踏,小雪把男子當成破布一樣朝天上猛力一丟,順著刮上去的旋風扶搖直上,所有人的目光也隨著這個飛行物體移到上方。

「秘技!『大兔山重落下』!」

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一樣,下方的觀眾各各臉上都掛著死人般的慘白,最後看著男子從天而降,重重地把整個舞台摔破一個大洞。

『碰磅──────!!』

一陣濃煙下,全場鴉雀無聲,連評審團也一致張著大嘴露出被嚇傻的表情;在這毫無聲音的詭異氣氛裡,只有小雪一個人清脆的腳步聲靜靜地走向那個大洞前,

隨後對著那深不見底的洞穴舉起食指搖呀搖。

「男人不能只靠一張嘴喔~」

扭著腰、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前,小雪有生以來第一次故意以庸俗的裝可愛動作作為比賽的收尾。

『勝、勝方是一、一年級生!』後知後覺的主持人,最後結結巴巴地宣佈勝負的結果。

「喔喔喔喔喔喔──────!!!」

對於這意外的場面,全場隨之歡聲雷動,前一刻還在唾棄小雪的人,這時全部一反態度而議論紛紛起來,連二年級的學長姊們也為之瘋狂。

「做得好!我太欣賞妳了!」優季衝了過來,興奮地抱住英雄凱旋的小雪。

「哇哈哈,剛剛那一擊大概只花了我兩個便當單位力量,簡單啦。」小雪再次舉起雙手做出『我已經升等級』的姿勢。

「妳在說什麼傻話,總之摔得好,真是替我們出了一口氣呢!」

「豈止一口氣…這根本超越正常人類的領域了…」這時綽號為小白的班長跟在旁邊說著,臉頰邊還掛著剛才冒出的冷汗並露出一臉『難道只有我是正常人嗎?』的表情。

「是啊,還好對方是月兔,最多斷個幾根骨頭,如果是一般月人早就被妳摔成肉餅了吧。」

「月人有這麼軟弱嗎?」

「當然,畢竟他們跟我們不同種族,體能也是截然不同的層次,若不倚靠智慧與先進武器而僅憑柔弱的肉身,直接與我們匹敵有如以卵擊石。」

「這樣喔?」

「不過,傳說中曾以肢體與月兔互殺紀錄的人類並非不存在,而且還是一個女性,不過她…」拖著下巴,班長細細回想起過去曾讀過某些歷史與古文書中的內容。

「別說這些了,話說我都不知道原來小雪是力量型的月兔呢,明明身材也跟我們差不多說,不像我只是平均型而已。」

「哈…有好有壞啦,並不是跟我一樣就是好事。」小雪一臉苦笑地回答優季,同時她也似乎想起什麼事情而望向掛在上面的大時鐘。「嚴格說起來,

還有一個人比我更特別且極端。」

「妳是說誰呢?」

『下一場賽事,女子一千公尺競速,請各參賽者立即至會場準備。』

這時廣播恰巧響起,在小雪回答優季的問題前,一群人先快步趕回班上的集合處,所有人的焦點也轉移到另外一個即將開始之賽事場地。

眼前是一處長達一里的直線跑道,筆直而單調的場地上,其盡頭站著十個穿著運動服裝而各自暖身的女孩,一二年級生各佔五人;

由於女性月兔的體能優勢在於速度,不論是逃跑還是殺敵,瞬間的爆發力與反應是他們先天的求生本能,這是月兔族群裡自古以來頗重視的能力之一,

這場比賽的結果也將會對評審觀感造成舉足輕重的影響。

「這是公主的項目吧?」

「是啊。」

「不過她真的可以嗎?雖然這樣說有點失禮,但是她外表看起來並不像擅於運動的那一型。」

雖然優季認識鈴仙只有短短一週左右,但不論外貌還是個性上,鈴仙給人的印象卻是相當鮮明。

柔弱、友善又不擅主動,這就是優季心中認為的鈴仙的全部。

「應該是運動白痴那一型才對吧,哇哈哈哈。」

「是這樣沒錯…不過好歹你們也是朋友,也別說得這麼直接吧…」

收起爽朗的笑聲,小雪朝站在最後一個跑道上的人影望去,那綁著長長銀色馬尾的女孩正是鈴仙。

上半身是露肩的白色柔軟上衣,下半身則是黑色緊身短褲,換上運動服裝的鈴仙雖然也跟身旁的人一起做著舒展筋骨的暖身操,

不過與他人相形下她的模樣顯得有些顯目;不論是纖細的四肢,或是從運動服下露出白雪般透明的漂亮肌膚,都讓人感覺她只是個纖弱的文靜少女而不像運動的能手。

然而這樣的她,臉上卻是與平時截然不同的認真面貌,與一向溫柔的模樣相比,此刻從她那預備起跑的姿勢而垂頭上揚的雙眼裡,隱約露出求勝的積極意志。

「如果是過去的我,我肯定也會跟妳說一樣的話…」

小雪悄悄在優季身邊呢喃著,語帶保留而不再多言,隨後與眾人一起沈浸在緊繃氣氛並等待比賽開始。

『碰────!』

比賽砲聲一響,場內的十人在同一時間內瞬間起跑,朝後方全力蹬出的力量,捲起後方十陣高漲的塵煙,推出十道疾風的形影。

長達一里的跑道,不消一會已被攻佔一半,意志、體能以及爆發力,十個人全部賭上一切賣命地向前奔馳;激烈的跑道上,

處處可見被踏破的碎石與劃破空氣的聲響,奔跑的身姿中,有如幻影般閃爍而模糊不清,而這當中又有一人的身影顯得格外顯目。

飄動的長長銀絲,有如銀色的流星劃破天際,在那最旁邊的一條跑道上,在場的觀眾無不露出難以置信的臉孔看著那身材纖細,

一頭隨風捲起而飄動的銀色長髮,最後將其餘九人拉開一段距離而直達終點的女孩。

『第三名:二年級生,十秒八四、第二名:二年級生,十秒五九、最後是第一名一年級生……八秒八三!』

宣佈成績的當下,全場瞬間歡聲雷動,所有人都被眼前這個創下亮眼紀錄的女孩給吸引了目光,而這時站在場內的鈴仙只是雙手捧著胸口,

放鬆心情而深深喘了一口氣,一個人慢慢退出場內後,便被興奮的人群給團團圍了起來。

「公主…不,鈴仙她是唯一能突破速度極限的月兔,也是現今世上最快的人。」看著預料中的一幕,小雪對身旁的優季靜靜說著。「同時,她也是非常特殊的。」

「這是什麼意思?」

語帶半分疑惑,小雪那凝視下方的瞳孔中露出一絲黯然。

「她完全沒有月兔與生俱來的特殊能力,也就是狂氣與波長(幻視)這部份,如果不是有著銀髮與長耳,大概讓人感覺不出她是個月兔吧…」

小雪苦笑了起來,得知這件事的優季則一臉難以置信,她先是不解小雪為何願意把這件事告訴自己,隨後再次將目光移向夾在人群中,看著一臉慌張如往常的鈴仙。

「那麼…她會被學校淘汰掉嗎?」敏銳的優季注意到了現實層面的問題。

「雖然她確實一直以來處於弱勢的部份,不過幸好速度值這一點對她的整體評比影響也很大…」小雪一邊說著,

一邊對注意到自己的鈴仙露出笑容並揮手起來,隨後從看台上跳下。「而且她真的被拋棄的話也還有我在。」

難得露出沈重的表情,優季一旁看著若有所思的小雪,兩人沒有再多說什麼,於是走到下方把被人群困住的鈴仙給帶出來。

「哈…哈…謝謝你們…」好不容易從緊張的局面掙脫,鈴仙按著胸口氣喘吁吁道。

「恭喜妳了公主~來到這個學校後一直讓我大開眼界呢,先是小雪打敗了二年級的學長,之後又出現了一個突破九秒的高手。」

鈴仙似乎還不是很清楚優季的意思,她先是一臉茫然地看著兩人的臉,隨後被小雪抓著頭將視線移向掛在上方的分數大看板上。

「八、八秒!?」

「妳也真是天然呆…難道妳只在意勝負而沒注意自己的成績嗎?」對於後知後覺的鈴仙,優季不免搖頭嘆氣起來。

「哈哈,天然呆這個形容不錯,不愧是咱們的『天然公主』對吧?」小雪一臉奸笑地搭起優季的肩膀。

「哎呀?要改稱呼了嗎~」

隨著小雪的附和,順著氣氛,優季也難得地起了玩心與小雪一起看著眼前困擾的鈴仙。

「實在是…你們不要再加些奇奇怪怪的稱呼啦…」

像是暫時結束了比賽的緊張氣氛,三個人面面相覷一會,而後一同笑了起來。

「不愧是這所學校出來的學生,看到你們兩人的表現讓我熱血沸騰了,下一場比賽我也不會認輸的。」

「喔喔~靜候佳績。」

「下一場?優季這次參加哪些項目呢?」

「啊…抱歉我都忘了說,是彈幕射擊以及等會的……」

就在優季回答同時,這時班長突然跑到三人的面前,看著他那滿身大汗而急忙的模樣,似乎有什麼緊急的事情要傳達。

「終、終於找到你們了…」

「班長,怎麼了呢?」

看著那疲憊不堪而雙手撐膝的模樣,焦急心切的鈴仙欲上前扶住班長,但是害羞的他則在對方靠近前立刻慌張地退了好幾步。

「鈴…鈴仙同學,恭、恭喜妳獲得了優勝…」

在三人呆楞楞的注目下,這是班長那看似頗為緊急而趕來開口的第一句台詞,看得在場的三人都不知該回答什麼。

「哎呀…你是特地來說這句遺言嗎…嗯?」面露微笑的小雪開始摩拳擦掌了起來,太陽穴旁還隱隱浮現一條意義不明的青筋。

「不、不是的!」

對於周遭眾人的異樣眼光以及小雪語帶威脅的氣勢,班長立刻揮起雙手嚴詞否認,一臉害躁的同時也不忘注意鈴仙的目光。

「我…我是想請你們制止並代替一個人參加比賽!如果是千雪同學的話應該沒問題!但時間已經不夠,我希望你們能儘快來幫忙!」

隨著這個令人納悶的要求,三個女孩先是面面相覷,但看著班長那急切的表情便不再多言而一同立刻前往他所說的地點。

『下一場賽事,女子一萬公尺接力,請各參賽者立即至會場準備。』

就在眾人趕路期間,賽程的廣播再次響起,這時小雪察覺到了什麼事而立刻停下腳步,眾人也隨著她的動作而慢下來。

「小白,你說的人…該不會是佳菜吧?」

「對,我有看過班上每個同學的基本資料,以她的身體狀況根本不能參加這種活動,甚至一般比賽都應該禁止才對!」

「騙人!?她怎麼可能報名跟我一樣的項目?」聽到班長突然道來,讓優季大為吃驚。

「這是怎麼回事?」

對於這突然的狀況,鈴仙露出惶恐的面容看到那遠方的熟悉身影:一頭綁起的棕色長捲髮,以及相較於其他人而顯得格格不入的嬌小身材,

那站在跑道旁等候的人影確實正是佳菜本人。

「小白!我記得老師不是說過能參與這項比賽的人,只限三項平均值達到標準的人才可以嗎?而且現在根本來不及了!」熟知校內規定的優季也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

「正是因為老師不在,所以她才趁機以後補名義加入接力這場賽事,我也是直到剛才才發現…」

「那麼現在還來得及中斷比賽嗎?」

「不久前我跟主委會反應過,但是他們說需要導師在場才能允許更改人選與決策,所以最後我才想到拜託是好友的你們一起說服她主動退出…」

「可是,就算你這樣說也…」

優季為難地朝小雪與鈴仙兩人望一眼,而鈴仙緊緊拉著小雪的衣袖,極度擔憂到雙腳發抖的她。雖然講不話來,但是眼神中盡是透露出不知如何是好。

「相信她吧。」

小雪突然的一句話,清醒了所有人慌亂的思緒。

這句話不僅是對眾人所說,也是小雪對自己心中已經提前許下承諾的重申,看著鈴仙那不安的表情,小雪露出安慰的笑容。

「她也有非突破不可的瓶頸。」

之後眾人還是趕到了比賽會場,優季也先向眾人暫時告別而準備應賽。此時即使想中途替換選手也已來不及,但是他們也放棄了阻止這場比賽,

只能選擇相信小雪的話,看著站在場外那一臉緊張但目光炯炯的棕髮女孩。

一萬公尺的比賽,每一個隊伍由五個人共同參與,換而言之每個選手都需要有一口氣跑完兩千公尺的能耐。

優季的棒次在第二,而佳菜則在第三,是個不前不後的棒次,雖然責任與首末相比不算重大,但仍是影響全體成績的一個重要成員,

只是她那瘦小的模樣仍顯得特別顯目,然而因為先前同為外貌柔弱的鈴仙贏得佳績的驚人之舉,在場觀眾已不對佳菜的出場感到特別疑慮,

甚至還預想她也是個跟鈴仙一樣深藏不露的高手而議論紛紛。場內場外盡是如此,連她身旁的競爭者都不敢大意,唯有相當了解她身體狀況的小雪與鈴仙,

心中滿是擔憂與不安。

不久比賽隨著鳴空炮聲,六隊隊伍的選手開始在場上同時起跑。頭上綁著紫色頭巾的是二年級生,而一年級生則是綁著白色頭巾以示區別,

雖然六人的距離都相差不遠,但當中跑在最前方的第一與第二名目前都由二年級生所佔據,直到過第一圈彎道之前的白線,

所有人開始進行切線而搶跑道。六人短兵相接,這時體能與身材的優勢佔了極大競爭比重,同時是體力消耗量最龐大的時刻,

搶到領先位置的人不會輕易讓人從外側插入前方,所有人無不以幾近全速的狀態下奔馳,甚至在犯規邊緣以手臂擦撞對手,

有如在高速中展開短暫的格鬥,直到再次回到直線跑道後,無法擠進前方的人只能選擇暫居後方見機超越,而第一圈就在短短的數分鐘後結束。

位居前方的一二名依舊是二年級生,不過從後趕上的一年級生也拉近了第二名跑者的距離,一點也沒有認輸的意思而以些微差距僅追在後,

所有人都摒住呼吸看著六個人依序拍背交接後展開第二輪的衝刺。

「優季加油──!」

輪到優季出場的棒次,小雪與鈴仙也隨著班上的同學大聲吶喊起來。

剛開始與第一輪的極度緊張感不同,因為彼此間距離些微拉開的關係,即使進入切線允許的跑道後,六個人僅依照他們彼此的節奏跑著;

但這不代表第二輪的跑者步調較慢,如果說第一輪的跑者重心是追求順位,那第二輪的重點自然放在穩定加速與彌補前面的差距,甚至找機會一舉顛覆所有名次。

因為優季的身材偏高而且又是體育特招生,在體能素質上有一定程度的優異性,所以直到下一個彎道後她已經規劃好自己預留的衝刺體力,

而跑在她前方的兩的二年級生也注意到了異樣,頗有默契的他們於是配合彼此的速度,以併排的方式擋住優季,三個跑者開始展開消耗體力的拉鋸戰;

被阻擋在後的優季體力不斷在競爭中慢慢流失,但前方的人不能回頭,也因此消耗不少精神在後方難纏的對手身上,在旁人看似極為短暫的時間裡,

對他們而言每一秒彷彿有如度日般冗長且難受。

在三人呼吸逐漸不順暢的此時,最後在彎道的末段處,優季利用兩人霎時的分心而趁機鑽進內線一舉越過兩人身後而並排,

三人終於得以在相同條件下的直線跑道上一決勝負。

「可惡…!」

「我不會…認輸的…!」

在激烈的競爭下,大家終於來到了終點前的禁止越線區,竭盡全力的兩人再次超越優季而跑在前頭,但此時的優季臉上沒有一絲驚慌,

鮮紅色的光芒從她激昂的意識深處中誕生,並在她那意志堅定的雙瞳中熊熊閃耀。

「喝啊啊啊啊───!」

一聲會心的吶喊,彷彿將自己所有的力量完全解放,優季以逼近極限的速度再次奔馳,驚覺對手瞬間加速的兩人亦不甘示弱。

三人在如此激烈的競爭中,最後是由卯足全力的優季率先突破重圍並不斷拉開後方跑者的距離。

「喔喔喔喔─────!!」

隨著一舉逆轉的此刻全場氣氛轟動起來,所有的一年級生皆放聲大喊,為了將勝利的口號傳進每個人心裡,重新拾回眾人的信心與勇氣。

看著跑者即將奔回終點,眾人情緒都相當激昂,唯獨兩個站在人群中的少女,神情擔憂地等待即將到來的棒次交接時刻,望著那全神專注應賽的嬌小少女的身影。

「交給妳了!」

優季朝等候許久的佳菜背上的感應布一拍,助跑中的她亦立刻加速奔馳。與過去的模樣有如天壤之別,此時的佳菜臉上沒有絲毫猶豫的神色,

也讓人感覺不出是個病弱的少女,就像承續優季帶來的驚人氣勢,那對專注前方的銳利雙眼已經容不下其他雜念而全心專注奔馳。

由於優季已替佳菜拉開了一段距離,而且佳菜的起跑與速度維持都有不錯的水準。

面對超乎所有人意料外的結果大家都感到十分滿意,但是這樣激進的速度卻反而讓場邊的兩個好友擔心起來,更甚者情緒有如鈴仙,

過於緊張以致全身都微微顫抖,連雙腳都有些站不穩,身旁的小雪看到她這副禁不起焦慮的模樣,於是伸手輕拍了鈴仙的肩膀一下。

「可以幫我買瓶牛奶嗎?」

「唉…?」

「我有點口渴…而且下一場比賽就輪到我了,我也會緊張。」

鈴仙有點傻楞楞地,但是對於小雪的要求鈴仙還是點頭答應,只是目光還是不忍從佳菜的身上移開。

「可是…」

看著鈴仙那躊躇不定的態度,小雪也逐漸失去耐心而故意大哭大鬧起來。

「好過份,難道妳只擔心佳菜卻不擔心我…哇…哇……」

「不、不是這樣的!」

難得看到小雪如此哭鬧,雖然想要安撫對方的情緒,但鈴仙頓時感到不知如何是好而扭扭捏捏起來。

「別擔心,等到佳菜跑完後我會告訴妳結果的。」

對於眼前鈴仙不安的模樣,小雪與鈴仙互相碰著前額並報以爽朗的笑容,也間接向她表示不要太擔心。

「好…」

於是鈴仙拿起自己的錢包後立刻朝門口離去,也暫時迴避了比賽會場的喧囂場面,而小雪微笑地目送鈴仙遠去,隨後面露苦色並轉身朝場內的方向走去。

「哈…哈…」

不久後,在食堂匆忙買完一瓶牛奶與滿滿一袋的麵包,鈴仙便抱著這些東西趕回會場,雖然她也明知小雪希望自己能在比賽結束後再回來的意思,

但心中仍有幾分擔憂的她還是選擇快步跑著。

『唦……』

就在寧靜走廊奔跑的途中,一聲莫名的聲響從旁傳來。

鈴仙停下了腳步,像是察覺到了什麼而睜大雙眼,她沒有出聲而站在原地慢慢地轉頭,看著那靜靜落在地上的一隻銀黑色的長形物體。

靜靜地走向前方並將之拾起,鈴仙若有所思地盯著手中的『筆』,臉上逐漸浮現反映情緒的複雜表情,她依舊沒有開口而沉默,

只是抱著手中的紙袋一步一步地走回會場的門口。正當鈴仙走進會場時,突然驚覺場內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嘈雜的聲音繚繞四周,

但與其說是加油的聲響,倒不如說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而傳出此起彼落的尖叫與吶喊。

「讓開!快讓開!」

面對這個場面鈴仙再次愣住了,紙袋亦不知不覺從她手中掉下,麵包散落了滿地、破碎的牛奶瓶打翻了一片。

不久,她看到了一個躺在救護擔架上的女孩子。染紅的半邊臉上,從前額處仍淌著大量的鮮血,最後被一群人急切搬運並從自己身邊呼嘯而過。

「佳…菜……」







..........







傍晚…

隨著大會告一段落,經過一整天下來的喧囂,讓向晚的校園顯得格外寧靜。

此時換回制服的鈴仙一個人走在走廊,在這全校幾乎淨空而寂靜的此刻,一個人的腳步聲顯得格外清晰。

最後走到醫療室房門外後伸手敲了門幾聲…即使她知道裡面的人不會回應她。

「我是鈴仙,我進來了…」

打開門,鈴仙放輕腳步走進來。裡面的病床上躺著一個全身纏著繃帶與醫療儀器的女孩,但就像不願讓人看到自己的感覺一樣,鈴仙進門後,

只見仰躺的她將臉側向另一邊靜靜睡著。

寧靜的夜晚,唯有安穩的呼吸聲在四周打轉。

也許是預料到對方已經熟睡,將門輕輕關上,挪動一張椅子放在床邊後,鈴仙靜靜坐下並看著女孩被包紮半邊的側臉。

「對不起…我只有這時候才有勇氣對妳說這些話。」

「其實我的心中一直都很對不起妳跟小雪,因為我不斷地欺騙你們,也不願意對你們坦承我的一切,就像那一天我出現那樣的反應,

其實…也是因為我心中嫉妒你們…」

「我一直覺得我跟你們是身處不同的世界…所以我…」

說話的瞬間,鈴仙緊緊地握住自己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心中頓時感到一絲抽痛。

「我打算暫時離開你們一段時間…」

經過了短暫的沉默,抬起頭來望著窗外的黑夜,鈴仙於是再次緩緩開口。

「今天這場比賽…最後我們還是輸了,不過這不是因為佳菜的關係,而是我們所有人不夠努力與不成熟。」

「雖然不久我們所有人都會被拆散,但是對我來說,這件事也是個讓我下定決心的一個契機。」

「我想向自己證明,即使大家都不在身邊,我還是能夠鼓起勇氣向前走,不畏懼去面對自己真實的想法…」

「小雪的活潑與溫柔,還有佳菜的純真與體貼,這一切我絕不會忘記…永遠都不會…」

語畢,鈴仙將自己胸前的月別針靜靜取下,拿在手中。她深情脈脈地凝視了一會,隨後將它放在佳菜虛弱的手上。

那是對自己而言無法割捨的存在,一個陪伴自己走過孤單童年、代替母親的心靈依靠。

心中還存有深深的依戀與不捨,兩人的手緊密貼合,最後鈴仙微帶哀愁的笑容,將月別針留在佳菜手中並讓她五指握住;輕輕吻著孱弱的手,

為女孩留下最後的祝福與祈禱後,於是一個人默默地起身離開,靜靜關上了告別的門扉。

不久後,佳菜握住別針的手慢慢地顫抖起來,已經清醒的她沒有睜開雙眼也沒有任何動作,但是側向另一邊的臉已流下痛苦的眼淚。

斗大的淚珠不斷落下,手中緊緊握著奪走他人的寶物,淚濕滿襟而泣不成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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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的時間如流水般快速流逝,鈴仙在班級上逐漸步入正軌,因為小雪的關係也與大家逐漸熟稔。這幾天雖然沒發生什麼大事而平穩,

就連學生自己當初隨意挑選的座位也沒什麼更動,不過越是接近大會的日子,全班所有人的心情就越是緊張;在學業上雖然學習普普,

不過在體能訓練上大家則更加賣力,所有人都不辭勞苦,甚至還有人每天提早到學校做各式各樣的晨練,只是代價是不少人常常在上課時打瞌睡,

而作為導師的朱夏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別像小雪連家裡的枕頭都帶到教室來睡,一般來說還不至於以粉筆彈幕伺候。

「今天就到此為止好了,我看你們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快倒了…再叫你們去洗臉我看也沒太大意義。」望向前方一攤彷彿快陣亡的學生,

朱夏合起書本並嘆了一口氣。

面對那有如菩薩般寬宏的德政,所有人都露出感動的視線朝老師望去,有的人則立刻鬆懈而趴了下去。

「不過現在還是不準睡覺,被教務主任看到又會被囉唆個沒完…」

「不然小夏說點什麼給我們聽嘛。」

「說什麼…你要我朗讀我手上這本教科書嗎?」

「哈哈,這樣也不錯,會比較好睡……噗!」

在男同學說完傻話前,瞬間一根來自天外的粉筆『啪』一聲命中其前額,整個人連同椅子向後誇張地翻倒,

只見講台上的朱夏的食指指尖冒出了粉筆的灰燼,毫無預警的動作已達到神乎其技。

「老師。」

這時換坐在前方的優季舉手問道,雖然平時個性活潑開朗,但她也是少數仍堅持尊師重道,凡事都重禮節的女孩。

「明天的大會妳也會參加嗎?」

「不會,我還有其他的事情。」

「其他老師們都一樣嗎?」

「不…這算是我個人的事情,不過校方那邊我已經有先告知。」

「這樣啊…」

看著優季略顯失望的表情,朱夏伸手輕拍他的肩膀道。

「別無精打采的,至少在大會的最後我一定會回到班上來。」

「請問…老師明天有什麼事情嗎?」

這時鈴仙也舉起手來問道,不過似乎還不是很適應被人注目的感覺,站起來的模樣看起來還有點緊張。

面對這個問題讓朱夏感到些許錯愕,不曉得該不該說出口的她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嘆了一口氣緩緩開口:「先前跟你們有提過,

最近有許多關於地上人那邊的騷動,他們似乎有登上月都的計畫,而我在煩惱的就是這件事…」

對於這意外的新聞,這時全班的人皆發出了難以置信的呼聲。

「但是就我所知,他們沒有『月之通道』的往返技術才對。」推推鼻樑上的眼鏡,對於地上人文化有些研究的小白班長也提出發問。

「不錯,但這就是重點所在,我們對地上人的概念相對也是模糊而有限的,加上近年來他們發生了不少次大規模毀滅性戰爭與種族屠殺,

科技的進步勢必不同往日而論。」

『噹…噹…』

談話到一半,這時學校的鐘聲恰巧響起,而班長也順勢對全班呼起口號站起來與朱夏行禮。

「午休時間你們就好好休息吧,下午不準再這樣偷懶了。」

「是~小夏下午見囉。」

一手將書本放在肩上,另一手對學生們揮手道別,朱夏一如往常甩著一束長長的頭髮從門邊離去。

雖然之前教室裡瀰漫著嗜睡的氣息,不過到了下課的此時,所有學生彷彿全部恢復了活力般,又開始四處打鬧而歡笑了起來,

朝氣蓬勃的模樣,正是屬於年輕學子特有的精神與恢復力。

在眾人的歡愉聲裡,坐在一旁的鈴仙則是掩著嘴打呵欠起來,疲憊的臉上還有些睡意,這幾天她也卯足了全力去每天跑步;

身體上的疲勞與睡眠時間的不足,誠實反應出自己許久不曾認真地投入一件事。

「吶,等會一樣去食堂吃飯吧?」收拾好東西,依舊習慣性坐在鈴仙身旁桌上的小雪道。

對於小雪的邀約,鈴仙一如往常地點頭答應,同時朝佳菜座位的方向看過去。回想這一個禮拜以來,佳菜的態度上像是刻意躲避所有人,

不論上下課還是日常作息幾乎都一個人,這當中又有三天向學校請假而沒出席。在這期間,即使鈴仙鼓起勇氣主動去找佳菜搭話,

或邀約一起吃午餐,但是幾乎都被佳菜報以沒空,不然就是以身體不適為由而委婉拒絕;面對佳菜那總總冷漠的態度,

鈴仙的心中不斷飽受挫折,直到最後自己也心灰意冷,只能以每天練習的疲勞來暫時忘記友情上的壓力。

「怎麼啦?」

今天就是比賽前的最後一天,心中還留有疙瘩的她,為了不讓小雪注意到自己的心情,還是立刻擠出無事的笑容。

也許察覺到了什麼,小雪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盯著鈴仙的臉一會,然後轉身看著佳菜一個人默默收拾書包的身影。

「小雪─公主─」

這時優季跟一群人也過來了,一如往常活潑的他們,今天的心情看起來特別好。

「今天一起去食堂吃飯吧,這傢伙說要請客呢!」

優季興高采烈地摟著身旁男同學的脖子,對方也不好意思地笑著,似乎前一天發生了什麼好事,而坐在座位上的鈴仙也微笑地點頭答應。

「小雪呢?要一起去嗎?」

「唉?我嗎?」聽到優季呼喚自己,小雪終於回過神來。

「居然在發呆,以前妳不都是衝第一個嗎?」

「啊哈哈,不過我臨時有點事情,你們今天先去吧。」

小雪一邊如此說著,一邊從自己的書包裡取出錢包後,便向眾人揮別並朝教室外跑了出去。

「真奇怪呢。」雙手插著腰際,優季納悶地看著小雪急忙跑出去的身影。

「是啊…」

想起剛才明明還在邀約自己的小雪,這時卻又突然一股溜煙地跑走,矛盾的舉動讓鈴仙也不禁在意,但最後還是選擇暫時不聽其他的聲音,

也不願想太多事而起身,開始整理自己的書包與拿出便當袋。

「我想,她應該是去跑追那個女同學吧…」

這時坐在鈴仙旁邊的班長如此說道,讓其他人都紛紛露出訝異的目光。

「小白,你說小雪在追誰啊?」

「是佳菜同學,在班上一直都很文靜的那位。」

「一頭棕色長髮的那個女生嗎?話說我還沒聽那位同學說過話呢。」

「喔…我也有印象,但是給人感覺有點難以親近,而且才剛開學就幾乎在請假…」

「畢竟是大小姐嘛,或許是瞧不起我們這種庶民吧,哈哈。」

「不是這樣的!」

突然間,垂頭的鈴仙突然大聲的駁斥道。身旁的人皆吃驚地楞在一旁,對他們而言,這是他們第一次聽見鈴仙發出如此大的聲音,

也難得看到她有情緒激動的一面。

「啊…抱歉…難道她也是公主的朋友嗎?」

對於優季的疑問,鈴仙猶豫了,低頭的她緊緊抓著手上的便當盒。

「是…是啊…」

抖顫的聲音裡充滿了迷惘與不安。







..........







午休時間,路上全是滿滿師生的談笑風光。一路不停地奔跑,小雪朝人山人海的食堂衝進後,稍微挑了幾個麵包便趕緊跑了出來。

看似漫無目的又急忙的她,抱著一袋滿滿的麵包四處張望地跑著,一路上還不時與其他人詢問打聽,最後終於在一處角落的花圃前停下了腳步。

「呼…呼…居然躲在這個地方…」

扶著一旁的鐵欄杆,小雪氣喘呼呼地看著那坐在前方長椅上,一個用筷子小口小口吞嚥手中飯盒的棕髮女孩。

調整好呼吸,擦乾額頭上的汗珠後,小雪抱著自己的午餐朝對方靠近。

「可以坐在這邊嗎?」

一臉笑咪咪的,小雪站在佳菜的面前如此說道,但是佳菜只挪動眼球向上瞄了對方一眼,隨後裝作沒看到而繼續她那一小口一小口的進食,

連抬頭的力氣都懶了。

完全被人當成空氣看待,小雪的笑容頓時僵硬了起來,但粗神經的她這時又發現了其他的新鮮事,看著佳菜手上那一直舉箸游移的飯盒,

其豪華又精心設計的菜色,讓小雪想也沒想地,直接從後面徒手搶了佳菜筷子夾的一塊蛋捲並丟入口中,也把佳菜嚇到全身震了一下。

「妳…!妳這笨蛋在幹嘛啦───!」

對於小雪這突然又無腦的舉動,佳菜立即劈頭大罵了起來,直到小雪將一塊麵包遞到她面前為止。

「回禮。」

看著眼前的哈密瓜麵包,氣鼓鼓的佳菜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伸手從小雪手中接過,而小雪也趁勢放下手中的袋子而坐下。

風和日麗的正午,兩個人並肩坐在樹蔭下的長椅上。

「還是一樣好吃呢,自己做的嗎?」

斜眼盯著身旁的小雪,佳菜一臉無奈地回答:「算是啦…」

回想起兩人初次認識的經過,恰巧跟今天也是一模一樣的發展,佳菜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實在不曉得身邊這個大剌剌女孩究竟是故意的,

還是根本忘了那回事而純屬巧合。

看著身旁正大口咬著麵包的小雪,佳菜若有所思地垂下頭,隨後放下了她手上的麵包,也將放在腿上的便當盒暫時放在一旁;

一臉緊張的她似乎有什麼話想要開口,雙手放在膝蓋上,最後稍微深呼吸後慢慢鼓起勇氣開口。

「那個…其實…小鈴她……」

「是個容易讓人激發S(施虐)本性的M(被虐)少女嗎?」一邊吸著手中的包裝飲料,小雪漫不經心地脫口說道。

「嗯…這樣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咦?」

臉上帶著後知後覺的少女羞紅,佳菜拿起剛才還捧在手心的包裝哈密瓜麵包,毫不留情當成武器朝小雪的後腦打下去。

「噗────!」

「白痴!」

強烈的一拍,連手上哈密瓜的袋子封口都『碰』一聲被打開。

「那妳還同意個屁啊…」向前噴了滿嘴的果汁,一臉狼狽的小雪連鼻孔都流出了不明液體。

「誰叫妳亂講話,人家在跟妳說正經事耶!」

看著小雪滿嘴濕答答,連手也沾得到處都是,看不過去的佳菜只好將她自己的手帕遞給小雪,順便拿起餐巾幫小雪擦起臉頰,

而盯著小雪臉的同時,佳菜總算心情穩定下來慢慢說道:「我並不是討厭小鈴才這麼冷漠的…」

「我知道,因為妳不是這種人。」

聽見小雪理所當然地回答,佳菜不禁面露訝異,內心頓時充滿喜悅與緊張等複雜情緒的她,不久後臉上仍逐漸流出一絲落寞。

「不過…說嫉妒也是有一點…」

「嗯…抱歉,這陣子冷落妳了。」

害羞的佳菜側著頭,若有所思地瞄了小雪一眼。

「也不算是這樣啦…」

佳菜言下別有其意,小雪盯著她那低頭沉思的模樣,於是伸手摸起她的頭。

「手黏黏的…」

「啊…抱歉…!」

小雪慌張地挪開自己的手,不過意外的是佳菜並沒有如以往生氣起來,而看著慢慢轉頭小雪的臉,下定決心將心裡的話再次說出口。

「其實…這次竄改排班名單的事件是我的關係…」

彷彿已經預料到這件事的起源,小雪依舊心平氣和地回應:「是嗎?」

「嗯…所以我對自己任性的舉止感到後悔,也對友善的全班同學感到愧疚,如果這樣還想獲得小鈴的諒解,以現在的我根本沒有資格。

只知道許願,只想要獲得,如果什麼事情都習慣去依賴而不靠自己去努力的話,那麼我當初在向神明面前的誓言又有什麼意義?」

越說心情越激動的佳菜,放在腿上的雙手緊緊地握住。

「而且這樣不成熟的我,居然還傷害了她…」

小雪深知佳菜口中的意思,因為自己對鈴仙也做過同樣的事,也瞭解了雙方的心情,只是隔閡加深的兩人無法輕易傳達彼此的想法,

心中煎熬與日加劇的佳菜,這些日子來也承受了不少辛酸與孤獨,也許久不曾跟人自在交談。

看著身旁無法走出自責的佳菜,小雪整個人靠在椅背上慢慢抬起頭,放下手邊的麵包,仰視雲層之上的天空。

「過去的我,其實是個問題學生。」凝視著天空的小雪,高舉著打開的手心,從指尖的縫隙中望著高空上的光芒。「而且是個沒有人喜歡,

也憎恨著身邊所有人,大家都避而遠之甚至暗自咒罵的礙眼人物。」

「是嗎?我覺得妳本性還不壞啦…」

聽著佳菜難得對自己釋出善意的形容,小雪有些自嘲地笑著。

「在妳認識我們之前,我與小鈴在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不過那時候我也把她當作其他人一樣,也不想與她有任何接觸。」

「小鈴在小學時是個容易膽怯,也沒有什麼存在感的人,也就是說她在沒有什麼朋友這一點跟我很像;在平時生活上,

即使是人聲鼎沸的下課的教室裡,沒事做的我幾乎都在睡覺,而她只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從趴在桌上瞄著她側臉的我,只看到了被額髮遮住眼睛而無生氣的側臉;我不曉得她那對雙眼在看什麼,也不想知道這些事,

更不會因為相似的遭遇而使我對她萌生同情,對當時的我來說,只覺得她這種人純粹是個軟弱又惹人厭的傢伙。」

「然而這樣的她,並不曾因為不起眼這一點而有過什麼好處,因為個性懦弱的關係反而被大家推去當班長,也就是要一肩扛下班上的大小事;

並不是說做班長是件苦差事,而是對當時來說,所有人最討厭的事情莫過於被迫與凡事訴諸暴力、眼神充滿凶狠的我扯上關係。」

「雖然她一直都很內向,但是還是有堅持而認真的一面,只要身上一旦背負起責任,就會逼著自己去努力;即使面對被人刻上『壞學生』印象的我,

她彷彿都不害怕而每天跟在我身邊,努力擠出跟傻瓜一樣的笑容也從不間斷,但直到某一天我終於受不了,於是…」

「怎麼了?」

回憶著過去,痛苦的記憶再度浮現,小雪那望向天空的雙眼有點變了,張開的手掌也從向陽處漸漸靠在自己的前額。

「我當場脫下了跟在我身後的她的裙子,讓她在眾目睽睽下出糗。」

佳菜大為吃驚地看著小雪,一臉難以置信,她從沒想過一向如膠似漆的兩人,一向把鈴仙看作比自己還重要的小雪竟曾如此作為。

「她…難道還是繼續裝作沒事嗎…」

小雪搖搖頭。

「當然沒辦法…於是她當場跪在地上哭了,最後連老師也過來,場面變成一團亂。」

「後來…老師私下找我,不過出乎我預料是她並沒有跟其他大人一樣責罵我,反而她希望我能對她好一點。」

「然而我當下聽了只是非常不高興,為什麼偏要這麼袒護她?就因為她是個跟我不一樣,是個乖巧可愛,只會露出傻笑的女孩?

但是直到老師告訴了我一件要我對所有人隱瞞的事之後…」

心中有些顧忌的小雪停住了聲音,但從她口中提及的內容,佳菜這時彷彿恍然大悟般,隨後臉上露出一絲愧疚與不安。

「原來妳已知道了嗎…」

說到這裡,兩個人同時沉默了下來,佳菜沒有立即回答小雪,只是面色凝重地點點頭。

「小鈴的雙親已經不在了。」

永遠藏在自己心底的秘密,這是鈴仙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的事,也是她不願意去面對的回憶。

「最後我仍沒有答應老師的要求而轉身走掉,但是我不曉得她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執著,只是想著她隱瞞在笑容後的痛苦,

我的心情就變得無法安定。」

「明明是個連自己都無法顧好的人,不管事情卻都不願意放棄,難道她真的是沒腦袋的笨蛋嗎?」

「我想找她一問究竟,但是隔天她就沒有出現在學校了。」

「起先我裝做不在意,然而我卻漸漸發覺自己其實非常著急,因為這樣的話我就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了,我不想要這樣。

於是我第一次求助於老師並問出小鈴的住址後,便下定決心要把她帶回來學校。」

「那是一個寒冷的早晨,當時的我只是在心中不斷對自己說『這是我的責任』,並不是想跟她有所交集,而我到她家門口按了門鈴許久,

直到看見她本人後,我便不顧她的意願將她強硬地從家裡拉出來。」

「我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抓住她的手想把她帶到學校去,因為那時候我還是個彆扭的小鬼,怕她不願意而半途逃走,所以我顧不得她會不會痛,

握住她手腕的力道也特別用力。」

「一路上,我一直沒有去正視著她,她也不曾有什麼反抗或出聲,但是她如此冷靜的態度卻讓我起疑,而且走路的速度也慢到讓我沒有耐心,

直到我瞄到她的雙腿與雙手不停地發抖同時,我終於發現了一件事…」

「怎麼了…?」

佳菜輕聲問道,而小雪的表情再次一沉。靜靜地閉上雙眼,隨後慢慢抬起頭。

「原來她那顫抖的臉上還是在笑著…強忍著自己不讓眼淚流下來…」

「結果,說到底還是為了我嗎?」

「明明連自己都還這麼不安,就像活在只有黑暗的世界一樣;明明打從心底還是很害怕,但還是逞強地為我擠出笑臉…」

「這樣的她,彷彿只要再輕輕碰觸一下就會崩潰掉…」

佳菜的情緒也受到小雪的言語牽動,雖然有些生氣卻也感到無奈,她沒有看著身旁的小雪,只是低著頭道:「這樣的妳好差勁…」

「是啊…」對於友人的責難,愧疚的小雪毫不否認地回答。

「後來我不再硬拉她的手,但我們也沒有到學校去,而是先徵求過她的意見後,兩個人四處亂走,最後來到一處陌生而漂亮的花簇。」

「那是一處非常美麗的地方…在那邊,我幫她戴上自己做的亂七八糟的花圈,一起埋下小孩在玩的裝有兩人夢想的許願瓶,也跟她聊起了好多好多話;

我忘了自己都說些什麼,大概就是一些無聊又沒意思的事,但是小鈴還是一樣盯著我的臉耐心聽著,直到自己慢慢露出了笑臉。」

「然而看著她的笑容,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還正在說話到一半,卻突然說不出任何話,眼淚也不知不覺從眼眶中流了下來…」

「不管怎麼用手擦都停不下來,不管怎麼用乾笑掩飾也停不下來…」

「明明從來都沒有哭過、明明是個一直被人當成冷血動物的我,第一次變得跟小女生一樣,也第一次察覺到自己不過是個小鬼罷了。」

「無法順暢呼吸、連說話也已經辦不到,直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只記得那一天,我哭了好久…好久…」

「我沒有理會小鈴的安慰言語,但這一次不是因為討厭她,而是不瞭解為什麼我這樣不斷傷害著他人,她還要接近我,像我這種人…」

痛苦地回憶過去的往事,就像撕開自己的傷口,雖然沒有再次哭泣,但小雪的臉上仍舊藏不住難過與愧疚,而看著這一幕的佳菜,雖然想說些什麼,

但最後還是把話吞回而耐心等著小雪再度開口。

「為了補償過去我造成的一切,於是在那天的最後我送給了她一句話,也是一個約定。」

「什麼?」

「抱歉…這是秘密。」

食指放在自己嘴前,小雪在佳菜面前難得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而後她又轉過身去,仰望著浩瀚無際的晴朗天空。

「總之那一天起,連扶養我的親人都說我變了。」

「她就是這麼不可思議的女孩,所以像我這樣的人,如果也能為她帶來一點色彩的話……」

她一直是這樣,一直平靜地傻笑。

對我而言,那是個很甜蜜的笑容,但是那種為了他人而扭曲自己的笑容,卻讓人感到心痛。

一直以來都沒有人發現,她已經封閉了自己的心而獨自一個人活著。

活在不幸的世界,活在沒有希望的世界。

走不出悲慟的陰霾裡,人最終都選擇輕生以遠離這痛苦的一切,但是她卻沒有這麼做。

所以我所能做的只有陪在她的身邊,僅僅如此。

儘管我們的存在不醒目,儘管我們的遭遇很痛苦,但是世界還是不斷地在改變。

我從來都不曾想過,每一天彷彿都活在痛苦的泥淖,各自躲在教室角落的兩個小女孩,也能夠擁有相遇而交心的一日。

也能夠擁有…再一次的重新開始…

「於是,我在心中暗自發誓要保護她,像她這樣善良的女孩,大概也是為我這痛苦一生中帶來唯一的改變。」

「這是什麼意思?」

「啊…沒什麼。」

感覺小雪似乎還有隱瞞一些事,佳菜露出有點疑惑的表情,但是她知道這時候不應該問這些事。

「那…之後呢?」

「之後啊,用『某種方法』熟記了小鈴家住址後,我就自告奮勇地每天都跑去接她上下學,全年無修,從此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可喜可賀~」

引用童話故事措辭的小雪,讓自己的故事做了個簡單的收尾,也間接打散了嚴肅話題的氣氛,而佳菜大概猜到了小雪的語中意圖,       

也了解小雪說的方式是什麼意思而一臉不滿地看著她,也完全笑不出來。

「明明只是變態跟蹤狂…只有這時候腦袋動得比別人快。」

「哈哈,妳過獎了。」

「誰誇妳了!笨蛋!」

語畢,佳菜站起來拍拍自己的裙子,並挺起胸口伸展筋骨起來,而小雪只是盯著她那嬌小的背影。

「話說…這幾天妳是私下去做練習了吧?」

小雪突然在佳菜身後如此說著。從沒想過看似粗心的小雪竟會察覺,佳菜先是大感吃驚,隨後默默低下頭來。

「妳怎麼知道…」

「畢竟妳的精神狀況不佳,胃口又變奇差無比,還跟學校請了這麼多天假,看都看得出來。」

佳菜沒有回答,像是要逃避這個話題,只是背對著小雪靜靜站在原地。

「總之到此為止吧,我並不是輕視妳,但是人總是有不擅長與不能做的事,剩下的靠我們就好。」

從小雪口中再度瞭解自己身體不如常人的事實,佳菜失意地低下頭。

「我不要…」

「喂,妳這樣子到時候會…」

「我不要!這是我闖下的事端,所以我沒有臉去逃避,也不想去逃避!」

對於佳菜堅持而強硬的態度,小雪知道她是認真看待這件事,但正因為如此,要逼她打退堂鼓又顯得有點殘忍;小雪還是在心裡不斷掙扎,

但與其在腦中胡思亂想,最後所幸搔搔頭而選擇不去想它。

「唉…真是頑固,這一點簡直跟她一模一樣。」

小雪沒有明點出對象是誰,只是再度嘆了一口氣,並把佳菜那還沒吃到一半的飯盒拿起來,拿了一塊料理丟進自己的嘴裡。

「話說回來,這些還真是好吃。」

「嗯…妳喜歡的話都給妳吧,便當盒明天再還我。」

「唉?我開玩笑的,我自己也有買麵包了。」

佳菜搖頭。

「反正我不餓,而且等會我要先回家了。」

「又是私下練習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還是要阻止妳。」

小雪難得露出嚴肅的態度,然而看著她那與平時感覺不同的表情,佳菜不禁笑了起來。

「不是…是這幾天太操勞了,我跟家人約定要去醫院一趟然後回家好好休息一天。」

「是嗎?」

「我沒有騙妳啦,一切都是為了明天的到來,我不想讓我的努力化為虛有。」

似乎苟同了佳菜的說詞,雖然臉上有點不太開心,但小雪這次直接用佳菜的筷子大口大口吃起來,而佳菜拿起椅子上那有點扁掉的哈密瓜麵包準備離開,

不過就在走了幾步路同時,又想到了什麼事而停住腳步。

「對了…」

「嗯?」

「我也可以叫小鈴公主嗎?」

「傻─瓜─,這又不是我能決定的。」

佳菜轉身露出窩心的微笑後,立刻朝校園方向小跑步了起來,而看著背影逐漸離去,小雪突然想起了一件忘記的事而立刻起身大喊:

「小不點──到時候比賽結束後,不論成績好壞,記得兩個人要和好,然後再一起去晚上的桂葉祭神大典好好逛吧──!」

不確定佳菜有沒有聽清楚,只看到她一邊跑步的同時,一邊對後面的小雪拿起手上的哈密瓜麵包揮著,回應著模糊又似積極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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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











媽媽一定會回來的…

所以不管是哪個陌生的阿姨還是叔叔過來,我都不會離開這裡

因為這個木屋擁有媽媽與我共同的回憶,所以我要耐心等下去

一個人畏縮在角落時,每次盯著大門被風吹動的聲音時,我總是朝那個方向望去

可是卻沒有人敲門…沒有人進來…

對了…一定是我太壞了,所以媽媽才會給我這樣的懲罰

我再也不會任性了,我一定會做個好孩子的

吶…所以媽媽求求妳

快點回家…

快點回家啊…







..........







清晨。睜開雙眼時已經躺在房間的床上,剛睡醒的腦中還殘留昏沉的餘韻。

如惡夢般的夢境,帶給我是更多困倦而不是清醒。

轉頭望向窗邊,此時外面正飄著瑞雪,意識到氣溫低下的瞬間,薄被下的雙腳不覺打起抖擻;繼續躺下去也不是辦法,慢慢地坐起身後,

我才發現自己仍穿著制服的白襯衫,只是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仍沒印象,不過在完全想起一切的此時,我還是想選擇暫時逃避而立刻下床。

解開一顆一顆的鈕扣,退去一件一件的衣物,站在一如往常浴室的水鏡前,是散亂的長髮與疲倦的雙眼。

扭開水龍頭,燙熱的水珠淋在閉眼而仰首的當下,手肘與膝蓋疼痛的油然浮現,讓我注意到自己身上處處的擦傷,也逐漸想起昨晚的經過。

傷口被熱水重新沖破,紅色的血液從泡爛的傷處徐徐流下,但是為什麼刺骨的疼痛卻讓我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願多做遐想,打開充滿浴缸的熱水後我便頭髮沒挽而直接窩進浴缸裡;讓溫水蓋過自己的肩膀,全身瑟縮起來,雙手抱著膝蓋連頭也沒有抬起。

什麼動作都沒有,我只是這樣靜靜地坐著。水的溫度就像最溫柔的擁抱,在如此靜寂的世界裡,除了從天花板偶然滴下水珠的聲響外,

只剩下過於無聲而顯得清晰的耳鳴;閉上眼睛而將心放空,腦中彷彿隨著沈靜逐漸天旋地轉了起來。

不曉得過了多久的時間,把身子泡暖後我便圍著浴巾,一邊用毛巾包著頭髮從浴室走出。看著手中那脫下的襯衫與短裙,

因為昨晚穿著它睡覺的關係以致各處都有難看的皺摺;雖然現在時間還早,不過要把制服恢復成原樣也需要不少時間,想著想著,

我越來越沒有動力去做而將衣服丟在床上。

挪動床邊的木椅坐下,處理著已有點麻痺的傷口後,我坐在窗邊靜靜地看著外面的降雪,而那不斷堆疊一起的雪花,

宛如腦中思緒一樣逐漸拼湊起稀疏的記憶。

「我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想起昨天最後發生的事直到現在我仍深感自責。過去以來,總是扮演著溫和內斂角色的我,從不與任何人有過激烈的爭吵,不論是對佳菜還是小雪。

是的,我一直以來都是用曖昧的心態去面對任何人,也不願意讓人瞭解我的隱私,如今自己卻曝露了妒忌而醜惡的一面。

我不曉得往後該如何去面對他們,雖然他們是不會傷害他人的人,但瞭解真相後也許會選擇漸漸疏遠偽善的我,也不再關心我的一切,

畢竟這一切都是我的咎由自取。

我依然側著頭凝視窗外,潔白的雪花被風牽引而遊蕩,而在那玻璃窗所倒映的容顏,是一張了無生氣的蒼白面孔,一對無神而朦朧的暗紅色眸子。

拿下圍住頭髮的毛巾,我沒有擦拭而任由未乾的頭髮垂散,靜寂到只有呼吸聲響的此刻,看著冰冷的水珠從髮稍滴在裸露的雙腿。

心中終究有缺陷的我,與他人相比就像身處不同的世界;跟我在一起的人不會感到真正快樂,而我也會為觸不可及的幸福感到痛苦。

慢慢瑟縮起身體,我再次把頭埋進雙臂與雙腿間。

就像把自己給緊緊封閉起來,我真的好想…就這樣把自己永遠關在這裡…

『叮咚。』

一聲熟悉的鈴響,敲醒了我心中一言難盡的思緒。

身體就像憶起習慣而起身,雙腳不自覺地向門口挪動,最後終於站在門前的地毯上,只是手伸向門把的途中,手…終究停了下來。

難道是察覺到了什麼嗎?我將另一隻手揪住胸口,拼了命壓抑著彷彿快跳出來的心臟,腦中驟然變成一片空白,呼吸也變得急促而慌亂。

停在門把上的手,指尖宛如被冰涼的金屬黏住一樣,寒冷的溫度不斷流進我的體內,身子開始顫抖起來,從赤裸的雙腳直到全身發起了酥麻的感覺,

不過究竟是因為低溫帶來的寒冷,還是內心壓抑不住膽怯與不安,我不知道,我只感覺到自己沉沉喘了一口氣,

而受凍的手也漸漸代替意識去轉開了門把。

『咻……』

推開沉甸甸的木門,刺骨的空氣透過門縫徐徐吹入,站在門外是一個短髮女孩的熟悉背影,其脖子上還有著與她不太相稱的白色圍巾。

『唦…唦…』

轉過身來,踏著厚厚的積雪,女孩慢慢來到我的面前。她的雙肩與頭頂皆覆蓋著久候多時的積雪,頭上白絨的耳朵似乎也受凍而垂下。

為何在門外躊躇不已?她究竟又站在這裡多久了呢?我想問她,但是我發覺自己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我不曉得該說什麼而呆滯相覷,迎接平凡早晨的如今,

沒有彼此交流的聲音與溫度,在冰冷又安靜的世界中,只有潔白而冰亮的光球在我們的面前慢慢飄落。

是雪…

「早安。」

小雪輕聲對我打招呼,純白的氣息從她的口中徐徐呼出,但明明熟悉的問候卻令我感到陌生,連簡單幾個字的回答還是擠不出口。

「眼睛腫腫的。」

我沒有應答而垂下頭來,因為我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而對於我這令人困擾的反應,小雪只是輕嘆一聲。

「總之快換衣服吧,我在外面等妳…」

就像從這股的空氣逃脫出來,關上門後我立刻跑得遠遠,不過取而代之我的動作變得輕快許多,脫下浴巾後便一股腦換上還沒整理的制服。

這種複雜的心情是什麼呢?可能是事情來得突然,還來不及整理好自己的思緒,稍微整理身上的制服與儀容並準備開門前,

我再次深深吸一口氣,為迎接即將到來的氣氛重新鼓起說話的勇氣,至少也要能開口說聲問候。

「呼…哈……!」

開門的瞬間,小雪立刻對我伸出意義不明的手;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愣住,也被打斷開口說話的時機,使得我把原先預備好的台詞吞回肚裡,

但看著對方一臉堅持,最後也只好將自己的手慢慢伸出。

觸摸到她指尖的瞬間是冰冷的,而這冰冷的手指漸漸地包住我的手,取而代之,這十指交握的感覺逐漸溫暖起來,

從掌心到指尖傳來柔和的力道也將我整個人給牽出家門,一起踏入潔白的雪原裡。

「走吧。」

一路上我們一語不發,尷尬的氣氛比想像中還要令人難受,小雪一如往常地徑直走著,而我依舊垂頭看著單調而全白的地面;

我還是跟以前一樣膽小,連話都說不出口實在替自己感到丟臉極了,反觀小雪那依舊從容的表情,讓此時我心中萌生微微的不服氣。

仔細想想,我還是不懂小雪今天為何做出這個意外的舉動,手牽著手一起漫步走著,也許對兩個妙齡的女孩子來說顯得有些令人害臊,

但如果不去想那些多餘的事,這樣的感覺彷彿回到了兒時,一股說不出的溫暖緊緊繫上心頭。

彼此被緊緊握住,就算想甩也甩不開,雖然我也不曾想放開她的手過,但是維持這樣奇妙的現況卻讓我感到為難,一種無法輕易開口說話的難受。

「那個…」

我想試圖掙扎而拉緊她的手,因為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只是明明知道我該這麼做,但該果斷的此時卻又無法坦率開口而哽在喉。

「對不起。」

一句話的浮現,我們兩人終於停下了步伐;我睜大著雙眼,看著那發出聲音的主人隨風吹動鬢髮的側臉。

可是,這原本應該是由我開口說的話,為什麼卻是從我該道歉的對象所開口?

「為…為什…!」

『咕…………………』

破壞氣氛的響亮聲音,打斷了我正要開口詢問的話,而小雪先是害臊地撫著自己的肚子,隨後終於慢慢將臉轉了過來。

「我又忘記吃早飯了…妳有帶嗎?」

我搖搖頭,因為我連自己今天都還沒吃,一早直到剛剛為止都沒什麼胃口,然而小雪沒有說什麼,只是對我露出溫柔的微笑,

只是更緊緊地握住我的手。看著這一幕讓我想起來了,小時候的我也曾經有過一樣的感覺,一隻溫暖的手,緊緊地把我握住的手…

「那今天就蹺朝會去吃飯吧?我請客喔。」

我低下頭來,隨後鼓起勇氣看著小雪的臉,輕輕點著頭。

「好…」

一望無際的雪原…

過去的我的世界,就像眼前這片冰冷而死寂的大地一樣,沒有了溫度也沒有聲音,一個人深深關在家裡,沉浸在溫暖又痛苦的記憶。

即使嘗試走出了家門,眼前也只剩寂寞與悲傷的生活,彷彿已經沒有東西能支持著自己,我曾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努力下去而想逃離,

直到某一天清晨,門外出現了本以為再也不會響起的門鈴聲…

仔細想想,大概是認識了小雪後我才能像正常人一樣走出封閉的世界,願意面對母親消失的那一日,而一切就從那裡開始了。

「啊…真的餓死了,今天非吃個過癮不可,妳想吃什麼儘管先說吧。」

「白飯…」

「好!那就來五大碗白飯SPECIAL套餐………喂!妳以為我真的沒錢嗎!」

我終於笑了出來,彷彿掃去了心中的陰霾,只留有一絲絲膽怯與不安,但是我又胡思亂想的話,這隻手也許就真的被放開了。

我好害怕…所以我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







『噹…噹…』

鐘聲響起,我們從快步走向校園的步伐開始跑了起來,而被我牽在身後是一臉彷彿還沒吃飽的小雪。

「嗚喔…只是遲到一次而已又沒關係,才剛吃完東西就跑步肚子很不舒服啊…」

「不可以,如果遲到的話會給老師造成困擾的。」

「對某些方面妳還真是頑固啊…」

雖然今早小雪提議蹺掉朝會去吃飯,而我也難得同意,但因為我們出門的時間算早,所以勉強跑過來還跟得上第一節課;

我不在乎遲進教室的難堪場面,而且我也不是班長,不過遲到畢竟還是不好的事。

「妳這樣拉著我也不好跑,反正妳瘦的跟紙片一樣,不然我把妳當公主抱著跑還比較快咧。」

「不要這麼做──!」

急忙之中我已分辨不出是不是玩笑話,但把我整個人抱著跑,如果是小雪的話確實是辦得到的…

我可不想第二天的正式開學就成為眾人焦點而終生難忘的一天。

「吶,話說才剛敲鐘而已,時間應該還夠吧?」

看看手腕的錶,照這樣下去趕到教室時間上是綽綽有餘,確實可以稍微慢下腳步來,但就在我鬆開小雪的手的瞬間,

前方出現了一個站立的人影,讓我不自覺地停下腳步,裹足不前。

「怎麼了?」

佳菜正站在門口的柱子旁,雙手提著書包的她似乎還沒注意到這裡,像是在等著某人已久候多時一樣,不過她的臉上卻顯得無精打采。

移開前方的目光而別過頭,粗心的我居然連面對這場面的心裡準備都忘了。也許注意到了我的異樣,小雪先是望著前方沈默不語,

不曉得心中在盤算什麼,隨後立刻跑到我的面前,一臉正經地抓住我的雙肩。

「鈴仙!」

我大大地嚇了一跳,雖然她喊的是我的名字沒錯…

「怎…怎麼了?」

「我有個夢想。」

「啊…?」

聽著這令人毫無頭緒的發言,我的耳邊彷彿有一陣寒風呼嘯而過,手上的書包也因此掉了下來。

有夢想是一件很好的事…不過妳現在跟我說這個要做什麼?

「所以…現在就讓它變成現實吧!!!」

「現實!?咦…唉?」

到底在說什麼鬼話?我怎麼完全都聽不懂妳的意思?然而正當我還在納悶的此時,小雪臉上立即做出嘟嘴的誇張表情,

並一邊抓住我的雙肩不讓我躲開,打算以那副搞笑的模樣對我做出亂七八糟的事。

「討、討厭!別這樣……不要!」

無奈我怎麼用雙手推著她的胸口,小雪一絲動搖都沒有,力氣還是一樣好大,雖然這是既知的事實,

但想到連一點抵抗力量都沒有的自己就覺得想哭,只能看著小雪那張傻臉不斷湊近。

「啊…」

朝著小雪的後方望去,我看到了注意到我們的佳菜。雖然想要走過來,但臉上的表情仍顯得有所顧忌,躊躇了許久,

欲言又止的她最後還是轉身離去,而我也停止了掙扎,失意地看著佳菜最後的背影。

這是她第一次頭也不回,一個人獨自從門口走進學校,把我們丟下的早晨…

「還是走了嗎?」在兩人的嘴唇觸碰之前,小雪終於鬆開了我的肩膀。

「嗯…」

我低著頭,愧疚與不安頓時充滿了我的心中,雖然我早已有面對如此結果的心裡準備,但真正面臨時仍讓我體會到難以承受的苦悶。

「那傢伙大概是生理期來了,不好意思說啦。」

「嗯…」

雖然我一點也沒有認同的意思,但是小雪特地為我圓場,加上昨天一事的愧疚我也就硬著頭皮答道,只是整個人還是難受得抬不起頭來。

「午休我們再一起找她吃飯吧,別想太多了。」

小雪一邊安慰道,一邊替我將掉落在地的書包撿起並拍掉上面的粉雪,我靜靜地接過手,隨後抬頭望著無盡的天空。

天上的白雪不知何時也停止了…







..........







第一節課程開始之前,我與小雪總算是趕在導師之前進到教室裡,不過意外的是昨天朱羅小姐所提到的雙胞胎妹妹,

同時也擔任本班導師的朱夏小姐上午卻沒出現,而是由一位不認識的男導師說明與代課;全班的同學至今仍覺得奇怪,

畢竟連班級委員與其他幹部到了第二天都還沒選出,種種行徑不免讓人對這個新任導師感到納悶,只覺得她是個神秘的人。

之後過了一個平穩的上午,中午之前最後一堂課程結束後,代班導師因為臨時有事而提早下課,全班的人雖然還不敢擅離教室,

不過也都放鬆起心情,各自在教室裡與不認識的同學互相問候,紛紛打開話夾子起來。雖然這個班級情況比較特殊,

大家至今也都還沒有機會經由導師的領導而自我介紹,連座位也是自己隨意挑選,不過班上氣氛的融洽也算是亂中有序的發展。

「我們算是挺幸運了,三個死黨到現在還能分配到同一班。」

小雪一屁股坐在我旁邊的桌上說道,而我身旁那位書本被人用屁股壓住的戴眼鏡的男同學也嚇了一跳。

「嗯,是啊…」

我含糊地應答,雙眼仍不時地盯著坐在教室正中間的佳菜,身旁的人都此起彼落地談笑著,唯獨她一個人靜靜地趴在桌上歇息,

與周圍熱絡的氣氛顯得格格不入。

「吶,小白,今天朝會你有看過老師出現嗎?」

翹腳坐在我身旁的桌子上,小雪對桌子的主人如此問道。明明跟我一樣穿著暴露的短裙,卻一點也沒有身為女性的禮節與矜持,

還順便幫第一次見面的男同學取了一個類似寵物而隨便的綽號…

「唉…?我?」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男同學一臉呆楞地用手指著自己。

「嗯嗯~」

雖然他跟我們一樣也是月兔,身高也比我與小雪兩人略高一些,不過戴上眼鏡的斯文模樣,與看起來就是天生肉食性動物的小雪成一個反照。

「有…有的,不過是我今天來得比較早,所以私下有遇到老師一面。」

「喔~不愧是最有班長相的同學,那她有說些什麼嗎?」

「嗯…我記得她說今天下午就會回來,似乎有什麼重要事情會宣佈。」

「是啊是啊,還有呢?」

「聽說她最近還是忙於月都邊境的事情,希望我們能多多見諒…」

剎那間,小雪又露出了跟昨天一樣的凝重表情,雖然我沒有開口問過她,不過那樣的表情明顯點出她心中的不自在。

我盯著小雪,而她不久也注意到了我的視線與我對望,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再次露出她那如小惡魔般的笑容並從桌子上跳下。

「喂~大家聽我說一下。」

小雪一邊說著,一邊將座位上的男同學一把拉起來,兩人並排站在一起。

「老師說,這傢伙今天起就是班長了。」

也許是班上正處於歡愉的氣氛中,在小雪的順水推舟下,每個同學都附和著小雪的意見而鼓掌起來,一點也沒有質疑談話內容的真實度,

而站在小雪身邊的男同學彷彿還在狀況外;就像一隻被騙上岸的待宰肥羊,面對這完全沒想過的超意外狀況,他先是原地呆楞了幾秒,

隨後一臉惶恐地左顧右盼。

「咦…?咦────!!」

「下次有話就要對全班說出來,不然老師給你的傳話就沒意義啦。」小雪豪放地拍著對方肩膀道。

我想對那位同學而言已經沒有所謂的下次了…然而這樣下去對他實在太可憐,我也站起來對這位新班長說幾句鼓勵的話。

「今後請多多指教了,男孩子要振作一點喔…」

我深深地對他鞠一躬並微笑著,男同學雖然一臉害羞,不過最後還是搔著後腦對我說了一聲:「請多多指教…」

「恭喜你啦小白班長,哇哈哈哈──」

雖然班上的幹部暫時有了一個著落,也有了一個尚且滿意的結果,但我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基於小雪的個人魅力使然,

這個不雅的綽號大概會陪著這位同學一直到學校畢業為止…

在班上眾人的歡笑聲之後,有幾個同學朝我們的方向走了過來,男男女女的,都是過去沒有看過的新面孔。

「你們幾個很有趣呢,以前也是就讀這所學校嗎?」

看著突然一群人圍了過來,我頓時感到有點緊張而退到小雪身後,雖然知道他們並無惡意,但我還是會感到不自在。

「嗯…這個……呀!」

在我還在結巴的此時,小雪伸手拍了我的屁股一下,害我整個人跳到人群的正中間。

「嗯?怎麼了?」

「啊…是的,我們算是直升上來的學生,雖然還是要考試…」

被眾人如此盯著,低著頭的我兩隻手扭扭捏捏了起來。

「嘻嘻…妳好可愛呢,頭髮也長長的好漂亮。」

「謝…謝謝…」

「我們幾個過去也是同校的學生,第一次到這裡,說真的還有點緊張呢。」

「是這樣啊…」

「不過這邊的制服倒是不習慣,裙子好短…」

「嘿嘿,我可是挺喜歡的耶~」

「廢話!你是男的,不然你穿啊?」

明知道我最害怕人多的場面,小雪彷彿是故意惡整我一樣,我轉頭露出向她求救的表情,但一臉爽朗笑容的她,這時候還是對我比出一個火上加油的大拇指。

「話說妳長得好可愛,有沒有交往的對象啊?」

隨著這個問題一下,周圍的同學開始起鬨了起來,而我只是頭腦昏昏的,對於這一連串緊湊的談話感到快無法負荷;我想要找人求救,

即使被人說是膽小也好,但是現在我真的快要撐不下去…

「有啊,在這裡。」

熟悉聲音冒出的此時,小雪從身後把我給抱著,兩人的臉頰幾乎是貼在一起。

「哈哈,妳不也是女的嗎~」

一邊摟著我,小雪頗有微詞地搖著食指。

「可別小看我,關於她的全身上下我早就摸透透了,雖然有點骨感,不過罩杯大小可是………!」

「妳在亂講些什麼啦!!」

面對小雪那口無遮攔的誑語,我立即伸手朝她那毫無防備的額頭用力拍下去,隨後見她痛苦地摀住額頭,倒在地上大聲哀號並翻滾起來。

「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

「哈哈哈~你們真的很有趣,以前在學校大概也是擅長表演相聲吧?」

「不是的……」

居然被人這麼形容自己過去的校園生活,我實在是哭笑不得,只教人想挖個地洞躲進去…

「嘿嘿…她快不行了,別再玩她啦。」小雪撫著發疼的額頭站起來道。

「吶,我叫做優季,可以自我介紹一下嗎?」

名為優季的女孩如此說道,仔細一看,她短髮的髮型跟小雪有點相似,不過沒有小雪那麼長的鬢髮就是。

「我叫千雪,叫我小雪就可以了。」

「嗯…我叫…」在小雪自我介紹之後,我也順勢鼓起勇氣開口,不過在我出聲之前小雪卻先一步地抓住我的肩膀說道:「這傢伙就叫她公主好了,

她的模樣很容易激起人的保護欲吧?」

此話一起,再次搏得眾人滿堂歡笑,不過卻是徹底踐踏了我僅剩的顏面…

「嘻嘻,那公主改天要不要來我家看看洋裝啊?我對手工藝可是挺有自信的喔~」

「不不不…我先!公主我有榮幸邀妳跳隻舞嗎?」

「啊!我我…!」

這時候坐在一旁多時的小白同學也站起來發聲…呃、我怎麼開始也用這個綽號叫人了…對不起…

「怎麼啦,新班長?」

「如果是鈴仙同學的話,我希望我能成為第一個邀妳跳舞的對象…」

隨著班長那爆炸性的發言,身邊的人又開始起鬨了,而且讓人訝異的是對方居然還知道我的名字,不過你們好像搞錯了什麼,

什麼時候開始怎麼都把重點圍在我身上了…而且這根本不是談話的重點嘛!

「嘻嘻…有你們這樣的人在,跟我們以前學校的感覺真是差很多呢。」

「是啊,不過我們當中只有優季是體育特招生,要考上這裡也真的不容易。」

「好厲害啊…」原來眼前的人居然是學校的特招生,我不禁讚嘆起來。

「哈哈,別這麼說…」

「嗯嗯~有機會我們也可以切磋一下。」

這時小雪立刻對優季同學握手示意,話說,我都忘了這裡也有一個以同樣名義直升上來的學生。

「我也很榮幸。」

「嘻嘻,話說我跟優季前待的學校可是每天都只有訓練呢,今後請多多指教囉!」

果然…他們都是一群好人,我的心情頓時安心許多,也很榮幸能與大家在這個班級相遇。我跟大家開心地笑著,

不過此時我在人群外注意到了佳菜正要起身的身影,她看起來身子似乎不是很舒服,一邊手扶著腹部慢慢地朝門口走去;

我對大家稍微敬個禮後立刻從人群中離開,但是一看到我走過去,她似乎有些故意地加快自己的腳步走掉,讓我連出聲的機會都沒有。

就跟今天早上一樣,舉起想要呼喚她的手仍懸空,站在教室門口的我,看著那完全不打算轉過頭的背影逐步遠離。

「給她一點時間吧。」

突然間小雪在將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猶豫了一會,隨後鼓起有些僵硬的笑容點點頭。

中午過後,正如先前聽到的傳聞,朱夏小姐,也就是我們真正的老師終於回到教室裡。她先是做些遲來的導師的義務,

讓全班所有同學做一次自我介紹後,再為我們選一些班級的幹部委員出來,不過對於我們已經推舉出班長人選時,

她不僅沒有什麼意見,反而很高興我們能夠自主地決定好人選。

「雖然在學校應該做到長幼有序、尊師重道,不過對於我可以不用這麼拘謹,因為我也跟你們一樣還是個新人,平時叫我朱夏也可以。」

在所有的事情皆告一段落後,朱夏小姐站在講台上如此表言,看來她並沒有我們想像中的冷酷,從態度與談吐上感覺是個相當隨和的人,

雖然這一點我們已經從她的雙胞胎姊姊身上瞭解了一些端倪。

「那麼,小夏!」

坐在我身後的小雪突然舉起手,不過在我還在懷疑她喊的對象是否為老師之前,全班已經哄堂大笑起來。

「真是個活潑過頭的學生…這個稱呼也罷,說吧。」

「這幾天都在忙什麼啊?」

「昨天的部份我提過了算私事,不過今天不一樣,是校務的問題…正好現在這個機會直接跟你們說明。」

「發生什麼事嗎?」

朱夏小姐沒有當下回應,先是看了看班上所有同學,隨後輕嘆一口氣。

「這次學生排班的流程有缺失,據說有人威脅校內人士竄改了學生名單,所以全校打算再重新分班一次。」

「唉──!?」

所有的人都一致發出了不解與失望的聲音,不過確實也是如此,好不容易才成為朋友卻馬上又得被拆散,這樣的結果不管是誰都難以接受。

「果然…我就知道你們會有這樣的反應,而且你們之間的感情還比我想像中還要好,連班長都提早選了。」

「那老師妳怎麼看呢?」坐在教室前排的優季舉起手道,從她的表情來看,似乎也不太願意接受這個結果。

「我本人持反對意見,何況只有少數幾人狀況下,實在不需如此勞師動眾。」

「是啊是啊,還是小夏明理~」小雪雙手交握在胸前,一臉滿意地點點頭道。

「妳啊…事情可別想這麼簡單,我的意見可不代表所有人都認同吧?」

「那最後呢?」

「結論就是,一個禮拜之後會開辦一場運動會,那一天剛好也是我們月兔的桂葉祭神大典;因為其他導師有鑑於本屆外校生居多數,

大家想從中瞭解學生的心態與表現,將會由所有學生的成績來決定二次分班的廢除與否。」

「雖然意外,不過這結果我喜歡!」小雪站了起來,隨之舉起右拳與左掌互擊,一臉信誓旦旦地。

「附帶一提,你們的對手是本校的二年級生,也就是你們的學長姊。我們老師所能做的只能到這個地步,想守住彼此的情誼,

你們可要靠自己全力以赴了。」

「沒問題!優季你們也OK對吧?」一臉信心滿滿,小雪朝坐在前方的優季舉起了右拳。

「沒錯!」為了回應小雪,優季也站起來轉身舉手示意。

面對這一幕,全班的情緒立刻高昂了起來,相較於過去待過的班級,聚在這間教室裡的大家都沒有獨私利己的心態,

都是一群凝聚向心力的月兔,或許這樣的我們真的能夠創造出想像之上的結果。

看著大家此起彼落的聲音,朱夏小姐也難得地露出淺淺的笑容,就像昨天與朱羅小姐相處的感覺一樣,心中頓時感到暖暖的,

不愧是擁有相同容貌的雙胞胎姊妹;於是新學期的開始我也立下了一個新目標,雖然能力微薄,但我也想為大家盡一份力量。

靜靜在心中立誓的此時,我再次朝佳菜的方向望去,雖然沒有眾人那熱情的動作,垂頭的臉上還露出了令人納悶的難過表情,

不過最後還是下定決心似地抬起頭來,似乎也有共鳴地握住她那嬌小的拳頭。

雖然我不曉得佳菜發生了什麼事,也還沒有機會正式與她好好道歉,但是我們終究在一起,也希望在這段期間我能慢慢地與佳菜和好。







..........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







過了紛紛鬧鬧的一個白天,此時我們三人正在馬車裡歇息。佳菜不愧是名門的千金,此行不但帶我們到許多不曾去過的景點,

之後還帶我們在月都中最高級的場所享用午餐。回想起那過於華麗奢侈的餐點,以及一字排開的侍者陣仗,

簡直像是一生只有一次的豪華盛宴,但因為不習慣華奢的感覺反而讓我難以下箸,連端上了什麼菜色我也沒什麼印象;

反倒是小雪依舊一如往常,在那樣的場合還能夠肆無忌憚地大吃大喝,一點也不在意旁人用驚訝的目光看著她進食,

甚至還創下單次吃下五塊牛排的驚人紀錄…真不曉得她的頭腦在想什麼。

「呼哈……」

相較於坐在對面一臉飽足而伸個大懶腰的小雪,因為一整天下來我沒吃什麼東西,所以現在肚子還是有點餓,不過今天這樣的日子真的很難得。

我從沒想過,只是一起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一起在河邊潑著水嬉鬧,甚至是並肩看著舞台的表演,就能讓我心中感到無比快樂;

從過去以來的日子,不知道有多久的時間,好久沒有像今天一樣能如此暢開心胸地笑著。

「小鈴。」

這樣的一天,真的好開心…

「小鈴…」

但是這麼開心…彷彿快要忘記了母親失蹤的事實一樣…

「鈴仙?」

「啊…什、什麼事?」

在我回過神後,身旁的佳菜沒有當下答話,眼神反倒充滿了疑惑與擔憂,我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但此時的氣氛卻顯得有點尷尬;

兩人目光相視一會,隨後佳菜別過頭而靠在窗邊不發一語,難道我不小心惹她生氣了嗎?

我錯愕地看著佳菜的側臉,雖急於解釋卻也不曉得該說什麼,就在我想試著開口同時,佳菜反而先出聲了。

「今天讓妳不開心嗎…」

「唉?哪有?」

「對不起,有時候我太得意忘形了…」

微微抽搐的側臉,緊縮的肩膀亦微微顫抖,看著佳菜那快哭出來的模樣實在讓我好心疼,我明明不是這麼想的啊。

「吶。」

這時坐在我對面的小雪突然丟了一個袋子過來,慌張之餘我還是用雙手緊緊接住;我迷糊地看著小雪,她只是對我輕扎一眼,

打開袋子一看,裡面裝的正是今天買的衣服,也讓我頓時瞭解她的用意。

「謝謝佳菜,我很喜歡這套洋裝喔!」我將它拿出來後,將衣服雙手撐開在胸前嚷道。

「唉…真的嗎?」

看到掛著淚光的佳菜終於轉過頭來,我用力地點點頭道:「真的真的,只是珍貴的衣物我希望能在特別的場合再穿它,不然就失去了妳買給我的意義…」

「那下次要再穿給我看喔。」

在心中憑空想像一下,這還是很難為情的一件事,不過為了顧慮她的心情也只能先硬著頭皮答應。

「好,不過平常還是穿制服感覺比較習慣,哈哈…」

確實如此,雖然我今天早上對它滿腹怨言,誰都沒能預料世事就是如此多變…

「嘿…畢竟這件制服看起來也比較清涼嘛。」

「吵、吵死了!」我再次拉下自己的裙襬以躲開小雪那討厭的目光,話說今天這個動作也不曉得已經做第幾次了。

「對了老伯,下一站要去哪裡?馬車走好久了。」拉開窗簾,小雪好奇地問身旁的老管家。

「哎呀…我以為小姐跟你們提過了,我們現在正前往邊境的方向。」

「要回家了嗎?」

「不是,等會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佳菜的心情顯得好轉許多,說話中還將我的雙手放在她的臉頰上,並像小孩一樣開心地晃著頭。

「至少讓我們知道一下去哪吧?別搞得這麼神秘兮兮。」

「這…小姐要說嗎?」

「好吧,雖然原本想給你們個驚喜。」

隨著佳菜一個指示,老管家立即從旁取出一個捲軸來,並將它攤開在正中間的小圓桌上。那是一幅小型的月都地圖,

雖然是便於收納而看似精簡的版本,不過上面仍有許多名勝景點的標示,甚至還有標高地理的雷射立體投影,

連河川的流水都看起來栩栩如真;簡單來說,這也是個非常昂貴而罕見的高科技地圖,雖然這種事我們已經逐漸習以為常了。

「這份地圖是以馬車為中心座標的衛星導航系統,而我們要去的地方就是這裡。」

佳菜指著一處標示為古蹟的地點,雖然也離我們居住的地方不遠,說起來也算在我家附近的山丘上,不過那種地方連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看起來是一處座落山間的隱密小廟。

「喂喂…早上老師不是才說別亂跑,妳去那種地方要做什麼?」

「賞花啊。」

「那種地方的花有什麼好賞的啊!」

「咦,小雪有去過嗎?」

聽著我如此問著,小雪先是楞了一下,隨後一臉煩躁地抓著後腦道:「啊啊…算是有啦。」

「那現在應該會開花囉?」

「當然有,多到連打開水龍頭都一大堆,還可以拿來炒菜咧!」

花可以拿來吃嗎?雖然知道這是小雪的玩笑話,不過卻讓我認真思考了一下。

「看不出來妳對那裡這麼有研究呀,千雪大人~」

「少囉唆,不過現在這個時節去,應該只有滿滿的桂花吧。」

「嗯…桂的話,確實是可以拿來吃…」

摀著嘴唇,我再次深深思考這回事,不過當我抬起頭來時,看到卻是兩個正用失禮眼光盯著我看的人,

以及裝作若無其事,拿著不合時宜的報紙故作專心的老管家。

這個安靜的氣氛實在很奇妙、很熟悉,也很討厭…

「妳說要拿那些花做什麼…」

「沒、沒有啦,只是想說可以摘些回去…裝飾…」

「嗚…小鈴…找個時間把妳家的…」

「夠了!」吐槽手刀伺候。

一番波折,不久後我們便到了此行最後的目的地,但與其說是出遊,倒不如說感覺像是回家一樣,因為這個地方離我家並不遠。

基於地理因素,以及一天下來累積的勞累,原本我對這裡已沒有太大的興致,但直到走下馬車後,我卻被佇立在眼前的巨大建築吸引了目光。

那獨特的設計似乎不是屬於月都的建築,立於大宅前的紅色門柱足足有三層樓之高,其頂端還掛有許多意義不明的布條與破舊的飾物,

如此規模像是為了供奉著偉大的神祇般。沿著門柱走進後是一處寬闊的大宅,歷經長年風霜下,眼前這看似不曾翻修的大門,

仍屹立不搖地支撐掛在上方的巨大牌扉,但是上方所題的三個字卻顯得非常模糊,而且似乎還不是我們所熟悉的字體,嚴格來說,

我也只能看懂最後一個『宮』字。

「嗯…果然跟我所想的一樣呢,不過實地造訪後感覺更古舊了些。」

「就跟妳說沒什麼好看的,還是趕快離開免得惹禍上身。」

「難得來一次嘛,還有妳幹麼一直潑我冷水!」

雖然嘴上不時抱怨著,不過一拿起相機的佳菜依舊興奮地東拍西照,而我們也就跟在她的身後慢慢前進,但就在我們要靠近大宅的門口之時,

後方瞬間出現了意外的人影。

「站住!」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我當下警覺性要轉身跨出腳步,不過小雪卻早一步站在我的前方,讓我整個人重心不穩地撞在她背後。

「別出聲。」

我慌張地看著小雪,但她的態度卻顯得十分鎮靜,彷彿一點也不害怕。之後大家都停在原地,看著兩個穿著正式武裝的月兔士兵慢慢走近;

我們不敢妄動,因為他們此時的雙眼已經綻放鮮紅光芒,那是月兔臨敵時的備戰狀態。

「你們是什麼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只是路過下榻這兒,想來參訪而已。」

老管家立即出面緩頰,然而站在前方的兩名月兔士兵先是仔細觀察,確定我們的身份後就把充滿敵意的紅眼收起,但臉上表情仍趨於嚴謹。

「如果你們還有身為月兔的自覺,應該要知道這兒不是景點,更是不得冒犯的地方!」

「是的…真的是很抱歉,我們立刻就回去。」

「等等!」

就在老管家推著我們的背後,準備轉身離開這心驚膽跳的場所時,後方的士兵突然又對我們大喝。

「那邊的女孩!剛才對本殿拍照了對吧?」

「是…是的。」

「把相機交出來!」士兵指著佳菜手中的相機,一臉震怒的模樣似乎不打算輕易饒過我們。

我摟著渾身發抖的佳菜,突然的命令讓她頓時被嚇壞了,她露出無助的眼神抬頭看著我,雙手緊緊地握住不願交出的相機;

我無可奈何,雖然此事是不知細節的我們不對在先,但我仍不希望讓佳菜傷心,面對苦苦相逼的此刻究竟該怎麼做才好?

「住手。」

這時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制止的聲音,朝那方向望去是個高挑女子的身影,留著一束長長的馬尾、頭頂同樣擁有高耳的月兔;

她踏著沉穩的腳步不急不徐地從門口走出,而我雙眼像是被攝住似地緊盯不放,明明我們應該是初次見面,

但她的身影卻逐漸讓人感到熟悉與不可思議。

「老師!」

在腦中反應過來之前,我不自覺先喊出聲來。沒錯,此時站在我們眼前的人正是今早才見過面的導師,只是身上的穿著不是學校那時的模樣,

是正式的月兔深黑儀式套裝;話說回來,我連老師的名字都還不曉得,因為過於倉促導致她連在班上的自我介紹都沒有…

「咦?真的是老師耶,可是…?」

佳菜也訝異地驚呼,但彷彿沒有注意到我們的聲音,老師從大門內走出來後,兩個士兵隨即半跪在地。

「式錦大人。」

「這四個人有什麼異樣舉止,還是說他們難道是假扮的月兔嗎?」

「不、他們確實都是月兔,只是…」

聽著兩人報告的同時,老師朝我們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再次面對兩個屈下身子的士兵。

「這裡是世上所有月兔的根源,除了一個人以外,沒有人有資格阻止任何一個月兔來這裡。」

「對不起,式錦大人。」

語畢,兩個士兵再次行禮並立即轉身離去。看著兩個士兵如此謙卑的態度,感覺上我們遇到一位相當了不起的人物,

只是我心中依舊百思不解,這樣的她真的是我們今天所看到的老師嗎?因為剛才士兵口中的『式錦』,是月兔的地方領導人之意,

也是身份相當崇高的存在。因為近年來發生了月兔皇室的繼承人,也就是月兔公主失蹤的事件,所以在尋獲月兔公主以重新鞏固政權之前,

式錦也如同我們的臨時政府與地方領袖,而相同的職位在整個月都裡共有三人,也是為了避免集權而相互約束的一個機制。

話說,過去的月之公主與近年的月兔公主皆發生離奇失蹤,也真是一種奇妙的巧合…

「十分感謝大人寬恕,沒想到我們的一時興起反而給你們添了麻煩。」

看到老師走近身邊,老管家立刻上前行半跪禮,不過立刻被對方扶起身子婉拒。

「老丈人毋需言重,是我們的人失禮了,難得能在這兒看到尊貴的長者,需要什麼幫忙嗎?」

「大人您客氣了,老夫過去已造訪這兒不少次,而且老夫必須留在外頭看守才行。」

「這樣啊。」

看著兩人世故的對談,老師彷彿完全沒注意到我們,但基於心中的在意,我還是鼓起勇氣搶在三人之前開口。

「請、請問…老師您怎麼會在這裡呢?」

也許是我問得突然,老師先是訝異地盯著我一會,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而遮起嘴來輕輕笑著。

「原來如此…容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吾名為朱羅,是擔任這裡的式錦,你們說的那一位大概是指我的雙胞胎妹妹朱夏,

她確實今年成為了母校的老師。」

「咦!雙胞胎?」佳菜不禁喊出跟我心中一致的訝異。

「呵呵,在這月都裡有這麼罕見嗎?」

感覺非常不可思議,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雖然兩個人的外表與髮型幾乎如出一轍,但個性上確實有點不同;

比起語氣與表情均冷漠的老師,眼前的朱羅小姐給人的感覺顯得柔和許多。

「那麼也可以勞煩你們自我介紹一下嗎?」

「我叫佳菜,是今年剛升上高等部一年級的學生,」

「我叫鈴仙,同樣也是一年級的同班同學。」

「原來…妳就是鈴仙啊。」

突然間朱羅小姐如此道來,而她像是曾認識我似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訝異。

「是的,怎麼了嗎?」

「嗯嗯…沒什麼。」

朱羅小姐僅微笑以對,雖然我不曉得她有何用意,不過我也不好意思再追問。

輪到我的自我介紹結束後,我便朝小雪示意看了一眼,不過她此時還是雙手抱著後腦,似乎一點也沒有開口說話的打算。

「小雪…!」

「我就不用了啦。」

就像個還沒長大的小孩一樣,小雪任性地轉過身,一臉毫不在意的;我立刻代替小雪對式錦大人低頭陪禮,

而她只是搖起手示意,帶著一臉溫柔笑容的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盯著我的臉看著。

「剛才有冒犯的地方還請你們見諒,我沒辦法責難他們兩人,因為這陣子月都不太平靜,這個時期對所有人來說實在很敏感。」

「請別這麼說,式錦大人,是我們不多探聽時事才讓您為難…」

式錦大人再次露出溫柔的眼神看著我,雖然我並不喜歡被人盯著看,但不可思議是此時我並沒有排斥的感覺,

而且不知為什麼,心中感到有點暖暖的…

「別這麼拘謹,叫我朱羅就可以了,你們不是我的下屬,而且你們認識我妹妹的話也算熟人。」

「那麼請問…朱羅小姐,我們可以到裡面看看嗎?」

佳菜還忘不了此行的目的,她似乎真的對這個地方有很大的興致,不過看著朱羅小姐那有些猶豫的表情,這個問題顯然給對方添了不少麻煩。

「不好意思,我們今天還是到此為止好了。」我把佳菜從後面拉住道。

「咦…咦?」

「呵呵…沒關係,雖然沒辦法讓你們待太久時間,只是進來看看倒也無訪,既然你們難得到這裡。」

「真的嗎?太好了!」

「由我為你們三人引領吧,雖然有人可能已經來過了,呵呵…」

朱羅小姐別有用意地說道,雖然我不曉得她提的人是誰,不過我沒有太拘泥於這個細節,因為踏進這扇大門的此時,

我的心中隨即被眼前滿滿一片的花簇給填滿;彷彿連靈魂都被攝住一樣,我驚訝地站在原地,數不盡的繽紛花瓣隨著清風起舞。

銀白色的光澤,就像雪一樣飄落在中庭的四周。

「好漂亮…」

我伸出手來,接著從空中偶然飄落的一片花瓣,但意外的是,我還以為碰觸在手心的瞬間會感到冰冷。

「這是月桂,也是過去月之公主最獨衷的花種。」

「月之公主…啊!難道是指那位神久耶大神嗎?」

「真笨,難道妳來這裡之前都沒先做功課啊!」

「嗚……」

難得看到佳菜沒有回嘴,老實地接受小雪的挖苦,不過小雪今天倒也是出奇地少話,感覺好像有什麼心事一樣。

之後我們跟著朱羅小姐沿著走廊行進,一路上只有看到零星的士兵與侍女人影外,就屬一彷彿落不盡的白銀花瓣飛翔;

數量之多,讓踏在木板走廊行進的我們都能清楚感受淡雅的撲鼻香氣,直到我們走進一處通往下方的木製電梯,四個人站在原地稍做歇息。

「話說回來,看著你們身上的制服真是讓人懷念,雖然模樣與我們那時已經有所改變。」朱羅小姐看著我們三人的穿著道。

「有什麼不一樣嗎?」

「你們現在服裝其實參酌了地上人的文化設計,跟我們過去所穿的傳統月服完全不同,而且你們這一輩也全面取消了識別碼的系統,所以…咦?」

朱羅小姐突然朝我身上驚訝地看著,並朝我的方向稍微靠近。

「怎麼了?」

「妳胸前的月別針是…?」

朱羅小姐臉上表情顯得有些驚訝悶,從我胸前的月別針上她似乎聯想到了什麼事情,也讓我感到十分在意;

雖然心中頓時欲詢問有關於母親的消息,不過小雪與佳菜在身邊的此時我卻無法開口,只能選擇將話題敷衍過去。

「這只是裝飾品而已,畢竟我們現在都是用學生卡…」

「這樣啊,想說『暗號』系統應該已經從月都徹底消失了。」

「那是?」

「沒什麼,有些事情不容易解釋…」

我們三人納悶地看著彼此,朱羅小姐心中似乎還有許多疙瘩,許多我們這些小孩不曾知曉的軼事。

「也許…對於你們這一輩而言仍有許多不太清楚的歷史,其實這裡曾被月人佔據許久,也曾是月人用來繁殖緹邏迦的溫床,

不過直到近年與月人雙方和解後,我們才重新取回這裡的自治權。」

「緹邏迦的溫床?」

「對,雖然此花對月兔無害,但是它的迷幻效果對月人來說仍有顯著影響,對非月兔的月之公主亦然,

所以接手後我立刻除去緹邏迦並重新繁殖原始的桂樹,試圖讓這裡恢復過去的原貌。」

此時電梯剛好已經停下,朱羅小姐徒手將門拉開並引領我們出去。

「只不論怎麼做終究只是個表面,人事已非的此時,月之公主也早已不在。」

說來慚愧,我們對於月之公主並沒有什麼深切的感受,對於她的印象僅存在於書中提的『犯下禁忌而罪傳千古的美人』,

不過這也只是民間流傳的說法之一,其真相與否都隨著人的消失而無從考證。

「說起來,我家中也有月之公主的屏風繪圖呢。」抬頭仰望並摸索著記憶,佳菜如然說道:「流水細長的秀髮、白皙無暇的肌膚,

以及如人偶般無瑕疵的完美面容,是個很美的女性,不過…」

「怎麼了嗎?」

朱羅小姐好奇地問著,佳菜口中卻顯得猶豫而停頓,像是想起了什麼事而臉上掛著些微不安的表情。

「她那哭瞎的雙眼流著血淚…畫像中她的腳下甚至堆滿無數血染的頭蓋骨與生眼球…」

聽著聽著,我彷彿憶起了什麼而全身頓時打起寒顫。仔細想想,我對佳菜說的那副畫依稀有印象,以前在她家作客時曾看過一次,

雖然我過於畏懼那恐怖的繪圖與用色風格僅略瞄一眼,如今聽到佳菜如此形容仍讓人憶起而毛骨悚然,

然而朱羅小姐只是一笑置之,彷彿對於此類的傳聞多已見怪不怪。

「關於月之公主,在這月都有著眾說紛紜的許多傳說,這並不讓人意外。」

「朱羅小姐也曾聽過類似的典故嗎?」

「不勝枚舉呢,以月都如此長久的歷史當中,真實與虛假總是摻雜在人們的傳頌中而逐漸曖昧,不過唯一能確定一點的是…」

朱羅小姐說話同時,我們也來到一處大殿的門前,她將門把的鎖開啟後,便用雙手推開這一扇巨大的門扉。

「擁有強大思念的她曾經存在這裡過。」

推開兩側大門朝內一看,裡面是供奉著眾神像的寬廣大殿,只是此處只有兩側零星的燭火,老舊的木製地板上還有許多用黑墨塗上的意義不明圖紋,

走進其內更能感到四周陰暗的氣氛,不過在這光亮不足的場所裡,卻有一個綻放光芒的物體以懸空的奇異姿態出現在眾神最高處的神櫃上。

那彷彿是不存在於塵世的化外之物,如此耀眼皎潔,如此不可思議。

「這是…?」

「傳聞中,月之公主曾經使用過的『鈴』,是這世上唯一還遺留的月之公主所有物,也是我們鎮守在這裡的主要目的。」

聽到朱羅小姐對此古物解釋道,佳菜興奮地走上前去,直到圍起的結界布條前面。

「好漂亮…可是為什麼要擺在這麼高的地方?形狀看起來似乎也是長的,不像是鈴鐺說…」

確實如此,看起來與其說是鈴鐺,細長的模樣不如說是毫筆較為貼切。

「那其實是月之公主愛用的玉釵啦,『鈴』是指繫在上面的鈴鐺。」許久沒開口的小雪突然在眾人身後道。

仔細一看,那細長的模樣確實是根玉釵沒錯,墨綠的身上微微散發著黯淡的光芒,而且其尾端還綁有兩顆奇妙的鈴鐺。

一顆古銅色,另一顆則是世上罕見的銀白色,有如互補的存在而不與彼此爭艷而靜靜依靠,這種柔和的感覺,彷彿兩顆鈴鐺就像一對戀人;

靜靜凝視著他們綻放的微弱光芒,胸中一股溫暖思緒油然而生,亦使我在腦海中不自覺地將之擬人化。

「這就是象徵守護月兔的古物…」

我微帶納悶地看著身旁的小雪,為什麼她會知道這些事?然而在我充滿疑問想開口的瞬間,佳菜卻早我一步跑回到這裡來。

「真的嗎?但是那麼漂亮的東西怎可能保存這麼久卻毫無毀損。」

「這個嘛…」

小雪也顯得語塞,佳菜這樣問起來確實有幾分道理,如果依月之公主存在的年代來看,這個玉釵少說已有兩三千年以上的歷史;

即使這是如此神秘的傳承之物,但經過如此長久歲月的洗練,即使沒有變成化石,也應該會隨著歲月更替而自然風化。

「因為是公主的能力使然。」

朱羅小姐突然開口回答,不過這樣的解釋仍然讓人匪夷所思,我們沒有說什麼,只是隨著她的視線朝上方的玉釵望去。

「傳說中持有永遠之力的月之公主,因為背負著悠久的歷史與永生的宿命,使得她的靈魂不斷裝載著世間萬物的記憶;

擁有超乎常理而擺脫六道與五衰的絕對姿態下,相對也累積著世間一切痛苦。」

雖然我並不能完全瞭解她所說的話,不過朱羅小姐說話的表情瞬間變得沈重,甚至我可以從她眼角看到哀愁的神情;

我試著想開口說什麼,但是我發覺我卻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走向誕生的開始即面臨黑暗,一個人默默活在悲哀的螺旋,活在永遠不變的寂寞裡…」

寂寞…這句話在我的心底深處特別有所感觸,因為是很悲傷、很難過,令人感同身受的一件事…

「因為負荷著強大的思念,所以數千年所凝聚下來的力量也經由這個『鈴』被保存了下來,成為守護月都千年的象徵。」

「也就是說,這個鈴正代表著月之公主本人嗎?」

朱羅小姐笑而不答,同時她再次抬起多愁善感的容顏,望著那高高的、綻放微弱光芒的玉釵。

「即使是個平淡的器物,但是只要能存有主人珍惜的心思,一定會寄予強大而厚重的思念而誕生出接近希望的奇蹟…」

奇蹟…是嗎…

「無聊,我才不相信這種說詞呢。」

我訝異地轉身看著身後的小雪,然而她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自己說出口的話。

「小雪!」

「人的性命一旦死了就是死了,什麼也留不住。」

雖然我想要制止小雪失禮的言行,但是我心中卻感到有些糾結,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麼,因為我既沒有根據也沒有立場來反駁她的話。

我沒有開口,只是默默拉住小雪的袖子。

「也許是這樣吧…」

脈脈看著小雪一眼,朱羅小姐無奈地對我們笑了笑,只是這樣的笑容卻讓人感到有點辛酸。

於是,鬆開拉住小雪的手我便徑自走向前方,站在圍起眾神像的結界前;我不曉得該如何解釋此時的心情,凝視著高掛上方的玉釵一會後,

我便拿下脖子上的圍巾並立定站好,一個人對著它雙手合十。

「如果大家都能幸福就好了…」

閉上眼睛,我輕聲細喃著一直以來的心願,然而即使願望是如此平凡淡薄,想要實現起來卻是如此遙不可及,如此虛幻渺茫。

不過話說回來這畢竟只是個先人的遺物,我卻傻傻地將它當作神明般祈願,或許這麼做也是種冒瀆吧。

『啪。』

這時我的身邊也多了兩個人影,他們也有樣學樣地照著我的動作像前方祈禱著,我訝異地盯著他們閉眼而沉默的臉,

那認真又傻氣的身影,像是為了不讓我感到孤單一樣。我悄悄笑著,於是三個人如往常並肩站在一起,一點也沒有根據地陪在我的身旁,

深深為彼此的心願祈禱。

之後在朱羅小姐的送行下,我們終於離開了這處神秘的地方,而在臨行之前,那兩個原先與我們有爭執的士兵也出來為我們揮手道別,

瓦解了雙方先前的尷尬與緊繃的氣氛。

也許是心情獲得了鬆懈,我上車後沒有參與眾人的話題,只是靠在一旁用手拖著臉頰歇息。一路上馬車噠噠作響,

我靠在一旁凝視著窗外,細細回想今天一整天的經過,以及想著朱羅小姐對我們最後說的話。

『等到月都的騷動結束後,歡迎你們再度蒞臨『廣寒宮』來。』

廣寒宮,原來這就是那處古蹟的真實名稱嗎?感覺好像在哪裡曾聽過…

「小不點,剛剛看妳這麼認真,到底在求什麼啊?」

「聽了妳可別嚇一跳,像我這麼富有意含的祈願,全月都大概沒幾個人能媲美呢。」

「少臭美了,說吧。」

「我的夢想是在今年擺脫消極的自己,努力成為一個能跟上你們,靠自己的力量克服疾病的人。」

「嘖…什麼嘛,這種不像願望的願望,自己努力的話還拜什麼鬼。」

「過份!」

一如往常的對談,不過佳菜似乎不知不覺中妥協了小雪對她失禮的稱謂。這樣真的好嗎…佳菜…

「那妳自己又求了什麼?」

「偶忘了,喀嗞、喀嗞…」

小雪心不在焉地回答,嘴巴還不停地塞著今天在外面買的甜餅,原來妳還沒吃飽啊…

「妳很賤耶!不問妳了!」

兩人的談話看來到此為止,不過小雪應該不至於忘掉這種事,我盯著她那總是一臉悠哉的臉,而她注意到之後先是盯著我的臉看著,

之後又別有用意地笑了笑,而佳菜則一臉氣呼呼地轉過身來粘著我。

「那小鈴妳求什麼呢?學業嗎?還是戀愛呢?」

「咦…我?」

我指著自己,突然被這樣問著讓我有些驚慌失措,而坐在對面的小雪則露出往常的笑容。

「哎呀,這個就不用問啦,反正依她的個性大概是世界和平之類吧。」

雖不中亦不遠矣,不愧是認識我很久的友人,不過感覺這麼簡單就被她猜出來倒也有點受到打擊…難道我的願望有這麼廉價嗎?

「我…希望小雪與佳菜能夠和好。」為了爭一口氣而找個理由搪塞,雖然這也是我挺希望達成的一件事。

「不可能。」不到一秒,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我。

「喂!妳幹嘛學我!而且從妳口中聽到這句話實在讓人一肚子光火…」

似乎對佳菜這句話存有疑義,小雪此時放下了手邊的食物並伸出手,一臉嚴肅地朝佳菜肩上放著。

「別亂說,對我而言保持現狀是深具意義的一件事,妳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人。」

「什…什麼啊?」

雖然佳菜當下仍在氣頭上,不過小雪難得露出正經表情與抓住自己的雙肩,她便耐著性子等著小雪開口,臉上也浮起了一絲意義不明的紅燥,

連我也期待小雪將說些什麼而一旁靜候。

「因為妳的存在就是我的消遣。」

竟然……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這種話。

完全不曉得看周遭氣氛的小雪,還豎起了得意洋洋的白目拇指。

「妳這混……!」

「好了好了…」在名門小姐爆粗口前,我立即將佳菜拉下並握住她的雙手。「佳菜的願望我也有聽到,從明天開始我們一起加油吧!」

盯著我的臉一會,好不容易終於消氣的佳菜,先是沮喪地垂下頭,隨後撲過來埋進我的胸口。

「跟某個笨蛋不一樣,小鈴我喜歡妳!」佳菜在我的胸口埋頭大喊,感覺她似乎快哭出來了。

「是是…謝謝佳菜。」我為撫摸佳菜的頭安慰道。

「肉麻。」

我怒瞪了小雪一眼,而小雪仍舊一臉毫不在乎地繼續吃著她的東西,但看兩人惡劣的關係不減反增,他們能和好的這個願望似乎還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去努力…

「那個…」

將臉埋在我胸口的佳菜突然抬起頭來,她一臉好奇地看著我別在左胸的月別針。

「這個別針很漂亮呢…可以借我看嗎?」

雖然心裡有點在意,不過還是伸手把別針從身上取下佳菜。佳菜接過手後靜靜地盯著那白銀幾近透明色澤的月別針許久,

像是看著新奇物品的表情,這個新月形狀的月別針似乎深得她意。

「這個…可以給我嗎?」

我楞了一下,看著佳菜低著頭向上望的表情,感覺得出來她真的是很喜歡這個別針,但也令我非常苦惱,好不容易佳菜的心情稍微好轉了,

我不希望因為我的拒絕而讓她再次失意,因為這是母親所唯一留下的東西,也是我無法割捨的重要之物。

「喂,小不點。」

「什、什麼啦?」

「那個別針我們改天去古物紀念館買一個吧,舊時期的東西應該還找得到。」

聽著小雪的意見,佳菜先是看著手上的別針,隨後一臉不捨地將它遞還到我的手上。

「嗯嗯…也對…」

也許小雪注意到了我的為難,雖然她一旁幫我打圓場,但看著佳菜那還是失意的表情還是讓我有些內疚。

「對不起…」

「咦?別這麼說嘛,我只是覺得很漂亮而已。」

「妳啊,只要是漂亮的東西都想要,眼前這個公主也被妳霸佔一整天了。」

「對啦對啦!她也是我的啦,妳別想動什麼歪腦筋!」

再次被佳菜緊緊地摟抱住,我依然乾笑著,實在不曉得該對這段談話感到高興還是無奈。

一會過後馬車終於慢慢停下,老管家先下車並依序牽著我們下來,不過這裡是佳菜家的外庭,我還以為會先送我跟小雪回去,也許她又有什麼計畫。

「小不點,我們再不回去就要天黑啦。」

「可是我不想今天這麼快就過了,難得放假就來我家喝杯茶,我一定會負責送你們回家嘛。」

「妳喔…」

小雪為難地搔搔頭並看了我一眼,其實我不太介意,只要能在天黑之前回家就好,畢竟家裡也沒人…正當我這麼想且要開口的同時,

佳菜突然露出訝異的目光並從我的身邊衝了出去。

「母親大人!」

朝前方的門口處的人影一望,那留著與佳菜相同髮色的長髮女性,正是佳菜的母親,我記得她隨著佳菜的父親出差而離家了一段時間。

「母親大人,我好想妳喔~」

佳菜開心地撲向母親的懷抱,而老管家也跟著走了過去,將手上的大衣遞給母親替佳菜給蓋上。

「怎麼待在外頭這麼晚,媽媽很擔心妳的身體呢…」

「不要緊不要緊,妳看我身子變得比以前更硬朗呢。」

「呵呵,這個啊…小姐的活力過剩老夫可以保證。」

「你這是什麼意思嘛!」

老管家也在一旁說笑起來,就跟一般和樂的家庭一樣,雖然父親不在身邊,但佳菜仍幸福地抱在母親的懷裡。終於盼得分別許久的家人回來,

我應該要打從心底為佳菜高興才對,但是面對這樣溫柔、這樣幸福的光景…

「對不起,媽媽以後不會再丟下妳一個人了。」

卻刺眼的讓我不想去直視…

「佳菜,我要先回去了。」

「咦?小鈴有事嗎?」

「突然想起有點事。」

「難得今天這個好日子說,那可以跟我說說嗎?也許我也可以幫妳處理啊。」

佳菜說著並一如往常地將我的雙手握住,而我只是呆滯地與她望幾秒,隨後將她的手甩開。

「…這跟妳沒有關係。」

語畢,我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留下一群不知所云的人站在原地。

「哈哈…你們別擔心,公主就由我負責送回去吧。」

之後小雪追了上來,雖然她走在我的身旁而試著跟我說些話,不過我卻沒有心情回應而故意充耳不聞,直到兩個人氣氛變得寧靜無聲。

她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安靜地陪我慢慢走著,時間就這麼靜靜地流逝,我的心中也變得七零八落,只是靜靜垂著頭,

看著不斷從腳邊流過的碎石,以及倒映在雪地上細長的身影。

「其實我知道妳真正的願望…」

突然間聽到小雪這麼說,我大感訝異,但是我沒有轉頭看過去;心中彷彿被什麼東西給填滿一樣,胸口瞬間流過一陣酸苦的感覺,

雙手雙腳也開始發抖起來。

「幸福的妳…怎麼會懂?」

「小鈴…」

在小雪伸手欲抓著我的肩膀之時,我毫不留情將她的手給用力打下。

「不要再管我了!」

丟下小雪,我一個人開始向前直奔。全身意識都模糊的我也不曉得到底跑了多遠,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直到自己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而向前絆倒。

倒臥在陰暗樹林中,除了蕭瑟的風聲,只剩下痛苦的喘息不斷從口中呼出,抬起頭來,漆黑的樹叢遮蔽了全部的天空,除了黑暗什麼都看不到。

試著想將心思冷靜下來,然而明明已經這麼疲累了,悲傷卻像血液一樣逐漸侵蝕全身;拖著沈重的雙腿,摀著難受欲吐的嘴巴,

不僅痛苦得嘔吐在地,連眼淚都快要跑出來。什麼事都辦不到的此時,我只能舉起依舊不停發抖的手,像是把眼淚給止住般摀著雙眼,

一個人無助地靠在身後的樹上。

「嗚…啊…啊……」

我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

「晚安。」

突然間,有個人影出現在我的前方,他那輕盈的腳步讓我完全沒注意他已存在多時,我立刻擦拭眼角並慢慢起身。

那是個披著神秘斗篷的人影,然而在那遮掩面容的黑布裡,隱約能看到一道掛在左眼旁的疤痕。


「我可以實現妳的願望…」

[ 本文章最後由 天海雪兔 於 10-4-1 17:0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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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roe X  好久不見了~  發表於 10-4-15 00:59 聲望 + 4 枚  回覆一般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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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里美亞克  久違了  發表於 10-3-29 20:21 聲望 + 5 枚  回覆一般留言
dendenden    發表於 10-3-28 21:16 聲望 + 2 枚  回覆一般留言

雪之澄

chapter.1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


『不管什麼我都願意為妳做』














黯淡之星光,照耀著搖曳枝葉的樹影稀疏。寧靜深夜,黯淡光芒。

此時從黑暗深處出現數個陰森的黑影,穿梭在陰暗迂迴的樹林,直到一處燈火闌珊的木房外停住腳步;潛伏於漆黑樹叢,人與黑暗融為一體,

唯有腰間刀刃的鋒芒被星光映出一絲光彩。全員置身在緊張而無聲的寧靜,各各屏氣凝神,絲毫不敢大意,直到領導手勢一下的瞬間朝門口直奔。

「別動!」

抽出銳利長刀,數名手持刀刃的黑衣大漢,已全數破門而入並包圍住屋內的神秘女子,一個留著一頭白銀色長髮,頂上長著長長兔耳,

在世間被喚為月兔的女性。

彷彿早已察覺入侵者的到來,女子面對眾多人影仍不受驚嚇而挺身站在前方,全身高度警戒而無破綻。雙方展開沉默的對峙,

直到一會黑衣的領導人注意到了一件事而大吃一驚,在執行此次的任務中,眼前竟然多了一個預料之外的嬌小身影。

「媽媽…」

一個躲在女子身後,髮型與外貌都跟女子相似的年幼月兔。

「別怕…」

女孩相當年幼,頭上發育未熟的幼小兔耳不斷微微顫抖,天真無知的朱紅雙眼中亦藏不住深深的恐懼,只能抓著母親的裙角,

渾身顫抖地躲在身後。即使過去曾是身經百戰的戰士,如今面臨困獸之鬥的絕境仍讓女子倍受威脅,但是為了保護身後的孩子,

激起母性本能的她心中鼓起不屈服的勇氣,即使犧牲自己也絕不放下保護孩子的雙手。在瀕臨絕境的覺悟以及置生死於度外的意志下,

女子的雙眼本能姓地浮現戰慄的鮮紅光芒;眾人見狀皆不敢輕舉妄動,即使他們已知道月兔的能力也事先配上眼罩以對應,

但情況較差的人仍因這道紅光而產生輕微幻覺而跪下。強大的障壁讓雙方僵持不前,就在眾人皆處於動彈不得的情況下,

黑衣的領導率先漫步向前並舉起長身的刀刃,將刀尖指向女子身後的幼小身影。

「妳應該清楚反抗的下場。」

懂得攻陷人心的弱點,男子便將目標移到小孩身上,那低沉渾厚的聲音擊潰了女子的強韌,別有企圖的目的,

更讓女子逐漸感到恐懼與無奈。面對如此威脅,深知已無退路的女子歷經心中百般掙扎後,終於慢慢放下堅持的雙手,

露出悲傷的表情看著身後的孩子。

「妳要…好好努力喔…」

就跟過去的每一日一樣,慢慢地蹲在孩子的面前,女子給了她一個如以往熟悉卻更緊密的擁抱。還來不及瞭解大人世界的險惡,

小女孩不知所措地抓著母親的背後,她想轉頭看看母親的臉,但女子卻伸手壓著孩子的頭,不讓人看見讓自己軟弱的一面,

只是對著女孩的臉頰吻了又吻。

擁抱了許久,女子終於放開不捨的雙手,將淚水悄悄拭去並轉身走往黑衣人群的方向。

「如果你們能答應不傷害我孩子的話…」

黑衣領導不發一語,只是揮出一個手勢讓其他人將女子帶走,但在眾人準備離開之時,看著母親漸行越遠的背影,

小女孩逐漸露出惶恐的眼色。

「媽媽…?」突破所有不安與恐懼,小女孩發狂似地衝上前去。「不要帶走我媽媽!」

一聽到孩子的呼喚,女子立即後悔而猛然轉身,但在她奪步而出的瞬間,其中一名黑衣人便趁亂在女子頸後刺進一根細針,

失察的女子便立即消失意識而伏臥倒地,而情緒崩潰的小女孩,不久後也被同樣的手法制止哭鬧並粗暴地甩在一旁。

「媽…媽……」

簡陋但溫暖的木房裡,原本是包納單親母女的和諧家庭,此時只剩下散亂的雜物與失去意識的兩具軀體;黑衣人們不動聲色,

依舊照原先的指示將女子給扛走,慌亂的最後,只留下兩個若有所思的人影與一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年幼孩子。

「紅色的瞳孔中,寄宿著幾近致命的瘋狂…沒想到,她竟然跟一般人一樣躲在這裡生活,還有了自己的孩子。」

「只是這孩子還太年幼了,失去母親之後放著不管大概會死吧,畢竟月兔的心比起常人都顯得更纖細、脆弱。」

「我也曾聽說過過去的典故,他們的先祖甚至可以捨身獻神,所以才有『神明之使者』的別號。」

「自殺嗎…他們的思想,果然不在一般人常識的範疇內。此外,關於這孩子的樣本也許跟她母親一樣特殊,基於慎重起見也要一併處理。」

「用『樞』嗎?」

「沒錯,曾經用來抹消先祖記憶的儀器,正好能取代已經被取消的狂氣抑制裝置,反正現在已經沒什麼禁忌可言,只要以異變月兔反抗為由,

相信上頭也允許我們這麼做。」

「也好,反正對他們也毋需論及人道,就是死了也是一石二鳥,只是可能會出現不明的負面影響。」

「放心吧,在精神層面外,月兔的生命力沒有你想像中的脆弱,只要保留住她強烈羈絆的存在。」

「與先祖『神久耶』相比,兩方盡是些問題的人物呢…」

兩人語畢,其中一人便將小女孩從地上抱起,看著她那垂著懸空的長耳以及跟母親一樣泛著銀光的長髮。

「不過也感謝妳這個小鬼,妳的母親就由我們回收了。」

「這就是生下孩子所帶來的罪孽吧,哈哈…」







..........







數年後…

『唦唦…』

梳理長長的頭髮,穿上乾淨的冬季制服,最後打起附有漂亮領帶夾的紅色領帶,從今天起我就是一年級的新生了,雖然仍待在一樣的學校,

不過身上的制服卻不同以往,這也是象徵我們月兔半成年的裝束:純白的襯衫、素色的短裙以及穿在身上仍顯得寬鬆的黑色大外套。

此外,我的胸前也多了一枚新月形的銀色物體,這是內建月兔識別碼的月別針,也是我人生另一個階段的重大象徵,

雖然這塊識別碼已經失效多時,而且裡面的資料也不是我本人。

「好,不過這裙子實在有點短…」

轉過身來,對鏡子看著自己身後裙襬的高度,似乎只要一個彎腰,裙子裡的模樣即若影若現,連我自己都感到害躁而不禁臉紅。

雖然這套女用制服很可愛沒錯,但要習慣它似乎還需要些時間,何況現在還是冬季,這種穿著教人待在外面的雪原都會受不了,

還是說這也是老師們對我們日常生活的訓練呢?然而,思考這些納悶的問題同時,我依舊背對鏡子彎著腰,另外一手則拉著裙襬,

方便我抓出一個不會走光的姿勢。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突然間門外一連急促的鈴聲響起,我瞬間嚇了一跳並看著手腕上的錶…居然已經是這個時間了!

「啊…哇…!」

抓起放在一旁多時的書包,手腳慌亂的我立刻朝門口奔去並開門迎接門外的來訪者,但突然間一個巨大的身影立刻將我給束縛住。

也許是今早的心情太過慌張,所以腦中還在晃神的同時,才慢慢想起這是每天早上已經習慣的事。

「早、早安…小雪。」

就像被當作動物疼愛一樣,我的臉頰被她親密地磨蹭,而我的胸口也激烈跳動著;每天這樣子對心臟實在不好受,

而且她的臂力真是有點大,有時後被她這樣抱著還會喘不過氣來,明明我們兩人高矮胖瘦都差不多的說…

「早安~果然就像我昨晚所想一樣,小鈴穿起制服果然好可愛。」

面對小雪下上打量的緊湊目光,我害羞地拉住自己的裙襬,雖然我不討厭這身裝扮,但我對這件裙子的設計可不滿意。

「怎麼現在才要出門,早飯吃了嗎?」

「我打算帶到學校去吃,小雪呢?」

「當然,我啊…!」

像是要讓所有人知道她有多麼幸福,小雪總是會習慣性地襬高姿態;要說自負倒也不是,不過這次在她挺胸插起雙腰,

準備宣告她今早餐點項目的同時,瞬間卻傳來一聲意外之音。

『咕嚕嚕………』

冗長的聲音,從某人的腹部發出,在這蕭瑟的街道上激起了清晰的迴盪。

我與小雪對望了幾秒,而她那睜大雙眼的臉頰就像溫度計一樣,迅速竄起燥熱而鮮明的紅潤。

「不、這…對了!因為今天早上我肚子不太餓,所以沒吃太多又分給弟弟啦!」

小雪一手在我面大力前揮舞,一手也沒空閒地抓著不會發癢的後腦杓,她那雙總是直盯我的大大眼睛,

也難得隨著一旁的空氣移向莫名奇妙的地方。看著她那逗趣的表情,我不禁笑了出來。

「嘻嘻…那正巧,我今天『又』不小心多做了一些。」

我將預備的便當盒從袋子裡取出,這是她最喜歡的芝麻口味飯糰。以口感來講普普通通,也不是正常人會接觸到的特殊口味,

畢竟這是特地為她準備,至於為什麼會喜歡則要問她本人了。

「好棒…」

小雪露出靦腆的笑容將飯糰接過手,而我盯著她那一臉垂涎的幸福表情,彷彿中了腦內麻醉般久久不能清醒,

直到她終於注意到我的目光才醒來。

「妳、妳可別誤會!因為我弟弟今年六歲了,所以發育期間需要多點營養嘛!」

就算是發育期,六歲的小孩子是能吃掉家裡多少食物?但如果是真的,仔細想想還挺恐怖的…

其實聽到今早的對話內容我一點也不意外,也許單純的小雪不曾注意,但面對這種事已經成為我每日作息的一環,

不過我不曾戳破她那淺而易懂的謊言,也從不向她追根究底,畢竟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這點我也是一樣。除此之外,

我也鮮少看她在出門前完整吃過一次早餐,雖然她總是說家人做的菜色有多麼美味,一家四口的生活有多麼幸福美滿。

「吶吶,時間也不早了,要準備出門了嗎?」

「差不多了,不過我想再多帶條圍巾。」

「圍巾?」

彷彿忘了先前的難為情,小雪一臉不在乎地將雙手放在頭後,這是她習慣性動作。

跟一頭長髮的我不一樣,雖然小雪有著稍長的銀色鬢髮,不過即使在冬天,她仍舊留著一頭不耐寒且露出後頸的短髮;

即使在這種呼氣都有白霧的氣候下,不知寒冷的她不僅沒有穿新的制服外套,甚至還將衣袖一如往常地捲到手肘,一年四季都如此。

「每次看著妳這副模樣,我都覺得冷起來了…」

「是喔,妳這女孩還真怪。」

天然過頭的她,似乎沒有聽懂我言下意思。

「不…比較奇怪的是妳…」我轉身關門而一邊暗自嘟噥,聲音細到大概連隻蚊子也聽不見吧…

經過了一段時間後,我們兩人終於在潔白的雪原中啟程,朝向這條道路的盡頭,一如往常卻帶有新氣象的學校。

啊…忘了介紹,身旁的人是我的好友小雪,也是我的兒時玩伴,對於失去雙親又個性軟弱的我而言,是唯一最照顧我的人。

因為她那過於樂觀又開朗的個性,讓跟在她身邊的我總是沾染到滿滿的活力,也悄悄帶走了我心中的不安與寂寞。

雖然我的世界看似不幸,然而跟我一樣處境的人在過去也不罕見,不論是疾病也好,其他因素也罷,會造成大家痛苦的主要原因,

追根究底還是戰爭所帶來的代價。

就我們這一輩所知的訊息,因為過去月兔與月人難以和平相處,加上我們受到長期不平等的對待、教育上的控管與封閉,

所以過去在月都爆發不少次的反抗活動;雖然戰果大多是人數與兵器均弱勢的月兔敗北,但是月人受到的打擊也超乎想像,

一度甚至重創了皇室與月都中樞。

漫長的戰火燃燒了整個月都,直到最後一場戰爭結束後,雙方終於簽下條約以停止糾紛直到今日;那場長達四個月的戰爭成為歷史的紀錄,

而雙方放下身段的和解也被後世譽為美談,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場雙方最後的抗戰在野史中則另稱為『鏡面戰爭』,

這也是繼地上人率領『妖鬼』入侵月都後最大規模的一次戰役。

之後,就在看似世界逐漸被和平籠罩的階段,我們月兔居住的環境卻在那一年爆發傳染病潮;大量的月兔皆因不明症狀而相繼死去,

而死去的月兔都有相似的特徵:身體沒有明顯的病況,但會越來越虛弱,直到身體的免疫系統全部停止而死亡。這是何等可怕的瘟疫,

直到現在科學家們還是不曉得疾病的根源,但對當時年輕一輩的月兔而言則意外地沒受到任何影響;也就是說,

真正沒事的只有當時的那群人,而他們的父母則大多難以倖免…

所以在那段人心惶惶的恐怖時期,大家都說因為我們引發了戰爭的罪業,神明才給我們降下處罰,體會與親人生離死別的因果報應;

但是我並不想承認母親的失蹤與之有關,而且除了一片漆黑與不安外,我完全沒有小時候的記憶,即使在什麼事情都記不得的情況,

我絕不會輕言放棄。

「在想什麼啊?」

小雪突然開口問著,而我只是看著她的臉笑而不答,而於我的反應,小雪似乎有些不滿地嘆了一口氣。

「唉…話說回來妳這件制服顯得有些大件,似乎是舊的呢?」

「嗯…是啊。」

低下頭來,看著這件褪色又寬鬆的外套,其實這是母親過去所曾穿過的衣物,是作為身份的象徵,也是我為什麼竭盡全力也要考上所學校的目的。

雖然知道這件衣服有多麼珍貴的意義在,但我最後還是選擇穿上它,就跟胸口這枚月別針的意義一樣。也許我這麼做是個無謀之舉,

但我還是希望能有一天遇見與這身衣物相關的人們,只是我不願對小雪坦承,此時如果不經意露出軟弱的一面的話,一定又會讓身邊的她為我擔心…

「小鈴!」

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校園的門口,朝著呼喊的聲音放向望去,站在門口那留著棕色的披肩捲髮女孩,正一臉開心地揮著雙手。

「喔,小不點也來啦?」

隨著小雪不經大腦的一句,女孩從天真可愛的面容,隨即變成憤怒的表情直衝過來。

「妳說誰是『小不點』!」

「噗噗…不然妳覺得這世界上還有誰比妳還矮?」

「妳說啥!」

雖然身子嬌小又虛弱,但女孩仍不甘示弱舉起小小的拳頭,一臉盛怒地朝小雪身上揮著,有時候甚至還會飛踢起來。

「好了好了…」

我習慣性地站在中間以停止他們的爭吵,怕波及到我的女孩也終於停下拳頭,但仍抓著我的手臂像隻野貓一樣瞪著小雪。

女孩的名字叫佳菜,是我除了小雪以外的好朋友,同時她也是在我們月兔一族中少數家世較富有的女孩。就起先我對佳菜的印象,

除了擁有先天病弱的體質外,端雅儀態的她是個不常說話,標準活在溫室裡的大小姐,但直到認識了我跟小雪之後,個性變得越來越活潑,

因病向學校請假率也減低不少,而且是個擁有可愛笑容的女孩。

「小鈴小鈴,早安早安。」忘了先前的不愉快,佳菜喜孜孜地拉著我的雙手,臉上洋溢著甜蜜的紅暈。

「早安,佳菜什麼時候出院了呢?身體還好嗎?」

「哼…我早就出院好幾週了,你們都不來看我。」眼前的女孩鼓著腮幫子別過臉去,不過雙手還是緊緊地握住我。

「對不起…可是之前跟小雪有幾次去妳家時,管家都說妳跑到學校找校長去了,妳都在那邊做什麼呢?」

「這是秘密!總之現在的我可是精神百倍,而且今天這個特別日我絕對不能錯過!」

「特別日?」

聽著我如此問著,眼神一閃的佳菜立刻鬆開我的手並從書包裡抽出相機,精神奕奕地蹲在我面前。

「是『小鈴仙新裝紀念日』啊!哈啊哈啊……!」

看著佳菜繞著我做出頻繁又詭異的動作,以及那如變態般的喘息聲,我楞了幾秒,隨後才察覺到自己那被風吹起的輕飄飄短裙。

「呀啊──!」

我立刻拉下自己的裙襬,雙腿冰涼的感覺重現,也讓我想起早上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煩惱的原因,雖然下面不是沒穿,

不過被她這樣一鬧讓我暫時忘掉的羞恥心再次全跑出來。

「可真是『精神百倍』啊。」

「妳還在那邊挖什麼鼻孔,還不幫我!」

我哭笑不得地對小雪求救。佳菜雖然平時是個很有教養的大小姐,但有些時候會變得很偏激,特別是黏人這一點。

我完全不曉得她為什麼會這麼在乎我,不過看著她那與小雪越來越相似的舉止,感覺不知不覺間她受到小雪不少影響,

雖然都是壞事層面居多,真是教壞小孩不用錢…

話說又回來…你們的穿著不也是跟我一樣嗎!

「好好…到此為止,我們都還不知道會被編排到哪班呢。」小雪從容地走到佳菜背後,僅僅伸出一隻手就把佳菜像貓一樣地拎起來,

雖然嚴格來說她是兔子。附帶一題,那隻手剛才還挖鼻孔不久…

不久後,我們隨著人群一路走到學校的公告處,只是沒想到時間明明還這麼早,這邊已經擠滿了人潮。

看著這副車水馬龍的景象,大家都像極了一群爭奪食物的雛鳥,看板只有一個,但大家都拼了命想湊近那個不夠大的木板前,

而擔心會走散的我們便緊緊抓住彼此的手,隨著人潮一步一步向前走著。

「人還真多啊…」

「小鈴小雪,我們還是別去了啦,反正…」

「不行喔,這麼重要的事情。」

「是啊小不點,要不要坐在我的肩上啊?」

「閉嘴!母金剛!」

之後我們努力了許久,終於又向前擠進了好幾步,不過離看板還是有一大段距離。隨著越來越靠近看板、人潮越來越洶湧,

身旁佳菜的情況也讓我開始擔心起來;因為身材較矮小的關係,如果不緊緊抓著她彷彿快被人海給掩沒,而且看著她那昏眩的雙眼,

也讓我想起昨晚吃麵時的魚板上面的那個螺旋花樣。

總之,現在的情況看起來真的頗為不妙…

「小雪,不然我先帶佳菜回去…」

「等等!我看到妳的名字了!」

「咦,哪裡哪裡?」

經小雪大致說明位置後,我也立即抬頭看過去,雖然看板前面還是擠滿了人,不過仔細看的話確實還有辦法看得見。

「鈴仙…雪肆之十五、肆之十六、十七…有了!而且我下面的順位剛好也是佳菜!」

「你們也跟我同一班嗎?萬歲!」

「哼哼…我們鐵定都分配在同一班啦…」

這時站在我身邊的佳菜也出聲了,一掃剛才病奄奄的氣色,此時她的臉上掛著『理所當然』的自滿笑容。

「咦?為什麼佳菜妳會知道呢?」

「啊…這個是……」

佳菜臉上頓時露出令人不解的慌張並將臉別到一旁,然而在我等著回答同時,小雪卻先我一步穿過我身邊,

雙手撐住佳菜的腋窩並將她整個人給舉了起來。

「呀喝!今年也請多指教咧,小不點!」

我呆楞地看著這一幕,就像看著父母將小孩丟高高一樣,小雪的反應真是太過頭了,而且把她舉得這麼高,下面的人都能瞄到裙底風光;

隨後我立即感受到旁人複雜且異樣的視線,那是讓自己感到非常丟臉的熟悉目光…

「哇啊啊──!被看…被看光了啦!妳這臭女人!」

在引發更大的騷動之前,我立刻將兩人從群眾中拉走,一路跑到一處人煙稀少的花圃後,我們三人才各自坐上長椅稍坐歇息,

但也許是跑得太急,看著佳菜現在還喘不過氣的模樣,我於是拿起手帕幫她擦擦前額的汗,同時間,我看到一旁小雪正書寫起一本奇妙的本子。

「小雪,你在寫什麼啊?」

「句子…」

回答途中,小雪還是不忘專心書寫手中的本子,從旁邊略瞄一眼,封面上題著『夢現』這兩個讓人摸不著頭緒的字。

「這是創作嗎?」

「不是…應該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妳解釋…」

「我越來越搞不懂了…」

「哈哈,簡單來說就是用幾句話來紀錄每天最精彩的一刻,精簡扼要。」

如果說是寫日記的話就容易理解得多,但只是用一句話來紀錄也顯得懶惰,雖然我沒有寫日記的習慣,但如果要寫也不會這麼隨便…

用一句話真的能總結一天的紀錄嗎?

「我也要看看。」

「啊?不行啦!」

在佳菜探頭到小雪身後,她倒是意外地慌張起來並合起手上的本子。

「到底在寫什麼鬼東西…難道是我的壞話嗎…」佳菜充滿了疑惑並一臉不滿地想要一探究竟。

「那類罄竹難書的東西我才懶得寫在上面咧。」

「『罄竹難書』是什麼?」

缺點寫也寫不盡的意思…不過我壓根兒都沒打算要跟佳菜解釋,只是一臉僵笑地摟著佳菜,把她帶開這個話題。

「如果不是什麼壞東西的話,至少讓我們知道一下妳都寫些什麼吧?」

也許是擋不住我的堅持,小雪先是低頭深思一會,隨後一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好吧,不過只有這幾天,也就是這一面可以看,這畢竟還是我的隱私啊…」

我從小雪手中接過手,這本日記雖然頁數多,不過每一頁真的只有寥寥幾行字,更顯得出主人懶散的習慣。

『今天午餐吃麵包!小鈴讀書的模樣好怪又好笑,好像中邪一樣!考試的事情隨便啦!』

『今天午餐超滿足!小鈴綁起馬尾的認真應考的模樣超可愛!大家都達成考上同一間學校的夢想了!』

『今天忘了吃早飯,因為路邊的小狗很可憐,小鈴的新制服實在可愛斃了!重點是瞄得到內褲!分到同一班真爽!』

盡是寫些沒營養的東西…

佳菜興致索然地將本子遞回並深深地嘆一口氣,而我則是楞在一邊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學生的作文程度簡直都比你高…」

中肯,確實如此。

「而且幾乎都在寫小鈴跟食物的事嘛,這本乾脆改名叫『鈴仙偷窺&調教日記』算了。」

小雪如此聽著,先是用食指抵著下唇若有似無地思考,隨後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並做出右拳敲在左手掌心的動作。

「怎麼了?」

無視旁人的呼喚,小雪逕自從書包中拿出筆,隨後在那那本子封面開始塗塗改改,先是把之前的兩個字用便條紙貼住,

再大剌剌地寫上剛才提起的那幾個字……咦?

「喂!妳還真的寫!」

看著自己的名字被一筆一劃地寫上,自己彷彿成為偉人傳記般存在的瞬間,我下意識地想把本子給搶下,不過敏銳的小雪這時已早一步將本子舉高。

「咦~妳想做什麼?」

「這…我說…」

「這可是我的私有物喔~」小雪一臉狡詐地笑著,還將本子拿到我面前晃呀晃。

我無話可說,確實她的本子要怎麼『改造』我也無權過問,她也有權利做即使我萬分不願意的事,而我只是苦苦哀求,

只能期待她能體諒一下萬一這個本子哪天被不知名的人看到後的我的心情…

「好吧,『偷窺』這兩個字我可以拿掉。」

「嗯,謝謝………喂!這根本不是問題所在吧!」

我後悔了,對眼前這個笨蛋徹底感到後悔了…

「妳再囉囉嗦嗦的話,我就要處罰妳喔~」

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小雪先是將日記放進胸口並一步一步靠近我,舉起雙手做出不斷握合十指的猥褻動作;

看著這樣的景象,我知道再說什麼都是沒意義的事,畢竟對身體已不知不覺退到大樓牆邊的我,沒被更進一步侵犯就是大幸了。

然而,站在另一旁的佳菜反常地沒有阻止,反而一臉期待又害羞地躲在小雪身後,打算目睹可能即將發生的事件,

甚至連相機不知何時都已準備在手中。

我說你們啊……

不久我們終於等到正式上課的敲鐘聲,懷著些許緊張的心情,我們三人也隨著人潮去尋找自己的教室,不過在這之前三人又計畫稍微繞點路,

打算觀察一下新校區的周遭環境。

與過去相比,這次我們的教室位於最近完工的新大樓裡,走進其內,白色的大樓給人一種純潔不染的感覺,牆上純白的油漆也顯得很乾淨。

登上二樓,朝前方綿延的走廊望去,兩旁的地面竟然還有眾多盛開的美麗花朵,其豔麗繽紛的色彩,活像在大地鋪上一層自然又絢爛的地毯。

上方是琉璃的天蓋,抬頭望著陽光柔和的光芒透射,身體慢慢走近外側的透明琉璃邊,還能看著諾大的中庭花園與下方如蟻挪動的點點行人。

不像地上石板砌,反似天上月宮廷,斑駁點點滿走廊,誠如置身仙境裏。

最後爬上樓梯直到我們教室所在的五樓。各間教室看起來都比以前大上許多,裡面的桌椅與人數都較往常增加不少,

而且聽說今年納入了不少其他學校的外招學生,所以每班的學生人數上限又會額外增加幾位。

走進我們教室一看,裡面已經坐滿了人,也許是閒逛時花費太多時間,於是姍姍來遲的我們只好先找位子隨便坐,直到一會後我們的導師開門進來。

從第一印象來看,令人有點訝異的是外表看起來很年輕,年齡上似乎沒有比我們大上多少,不過青澀的臉上卻帶有成熟的韻味,

那是種經過諸多世俗風霜所留下的痕跡;中規中矩的白襯衫與緊身的長褲,穿著上也顯現得出她個性上的樸實,

留著一頭束起的及腰長髮,看起來既如絲帶般輕巧,也表現出一種屬於她個人乾淨俐落的觀感。

「今天就到此為止,放學吧。」

環顧四周,這就是老師開口的第一句話。

「唉────?」

突然的一句話,讓班上所有的人異口同聲並難以置信地望向講師臺,當然我也不例外,然而我們充滿個性的新導師已經拿起幾本書準備走出教室。

「啊、請等等!老師,今天連訓練也沒有嗎?而且這一週的行程也還沒安排。」

像是為了代替全班的意見發聲,這時班上的一位同學倏然起身。話說回來,距離進入這個教室也才開始不到半小時,

我們今天不僅還沒認識彼此,甚至連班長都還沒選呢。

「你們別會錯意了,我今天臨時有其他事情要處理,既然你們升上了這個階段,往後要有更大的覺悟來接受我的教導。」

「是、是的。」

從容地將幾本書拿在肩上,導師甩著她那束起的長髮後再次掉頭朝門外走著。看著這一幕,大家先是各自看著彼此,

隨後臉上逐漸露出開心的笑容,不過對我來說還是難以置信,目不轉睛地看著導師的身影,直到她走出門外的前一刻忽然停下腳步。

「此外,這幾天沒事不要四處亂跑,如果你們不想當受害的『棋子』。」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我的體內突然出現莫名的心悸,身體也出現瞬間流過一道電流的微疼感;全班的人都被老師嚇一跳,

連忙把剛剛快露出的喜悅心情給收回去,緊張地看著導師那沒有回頭而用書本遮住半邊的側臉。

「月都最近不太平靜…」

留下這麼一句話,導師終於隨著關上門的聲響走掉了。不曉得到底過了多久的時間,我依舊一直看著導師最後離去的那扇門,

心中有股說不出的奇妙感受;我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我的腦中此時依然沉甸甸的,彷彿有著數以萬記的畫面在剛剛一瞬間掠過我的心。

想開口出聲也不是、想閉上眼睛也不是,直到有人抓著我的肩膀才讓意識終於清醒過來。

「怎麼了?」小雪站在我的旁邊,有點訝異地說道。

撫著胸口稍喘一口氣,我只是故作無事地微笑著,一如往常。小雪若有所思地看著我,隨後輕嘆了一口氣並轉頭望向窗外。

我們之間不再談話,而我也沒有什麼動作,只是將目光隨著小雪注視的樓下望去,這時導師正站在校園外與另外一群大人們聚在一起。

不曉得他們在談論什麼,我只看到導師那拖著下巴的表情有些凝重,而在我們沉默不語的期間,不曉得是不是我多心,

從我眼角旁所看到的小雪,那一瞬間臉上似乎也掛著與導師相似的表情。

「吶吶,等會要不要去哪裡玩?」

佳菜一臉開心地跑來擠在我們中間,那充滿活力又快樂的聲音,霎時沖淡了現場濃重的氣氛。

「出去玩?」

「對啊,難得今天放假耶。」

說起來倒也是,對我們月兔來說『放假』這個字眼一年不曉得能聽到幾次,特別是我們這種年齡的孩子,不是受訓練就是唸書,

很少有屬於自己的空閒時間,即使五天前是我們的畢業,但還是要立刻接受晉升考試以銜接今天的日子。

雖然這樣出遊的機會確實難得,不過我卻顯得沒什麼興致,而且頭腦昏昏的,只想趕快回家休息一下。

「呃…我…」

正當我要開口同時,佳菜再次露出那天真無邪的期待表情,並把我的雙手給拉住;被她那對毫無世故的澄澈雙眼盯著,

連我當下的心情也逐漸受其影響而難以拒絕,而正當我不知所措地看向一旁,小雪則是對我聳了聳肩。

「好吧,反正今天我也沒打算去哪裡…」

「太好了!等會馬車就來了喔。」

佳菜開心地抱著自己的書包,看著她那樣可愛的笑容,我心中不舒服的感覺也逐漸淡去,悄悄摸著她那飄動的棕色捲髮,

對我來說她真是一個奇妙的女孩。

「像妳這種人大概一輩子都會這麼開心吧。」

「什麼意思啊?」

吐吐舌頭,小雪作勢輕敲佳菜的頭頂並看我一眼,但是我只是尷尬地笑了幾聲,雖然大概猜得到小雪的意思,不過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選擇緘默才是上策。不久後,我們三人也跟其他開心的學生一樣在人聲鼎沸的步道中走著,而在我們才走出校園不久,

佳菜家的馬車也恰巧在此時趕到,而從裡面出來的是個留著一頭斑白長髮往後梳,身著高貴裝束的老管家。

「哎呀…小姐啊,怎麼這麼早就放學呢?今天身體會累嗎?藥有沒有按時吃?啊…這兩位就是您的朋友嗎?」

「不要跟連珠砲一樣劈哩啪啦的!吵死啦!」

以月兔來說,像他這樣年邁卻仍在工作的老爺爺算是非常稀有的存在,這樣一位難得的長者,如果不是受人百般照料,

就是與兒孫們共享受天倫之樂,可是現在的他卻被一個小女孩給不留情面地大罵,甚至還被人兩手橫拉著臉頰不讓他說話。

「老伯你好,我是佳菜的同班同學鈴仙。」我從後面把佳菜給拉開道。

「鈴仙啊…喔!有聽過有聽過,我們家的小姐很常在吃飯後提起妳,果然是個可愛的姑娘呢。」

老管家對我上下打量著,直到與我的視線交錯後,我有些靦腆地露出笑容來,而他也對我露出微笑並點頭示意,隨後看著站在我身邊的小雪。

「那這位是…?」

「啊,叫我小雪就可以啦。」

「小雪…雪……喔!老夫更有印象了,每天小姐一回到家絕對會提到的……拇!」

「哇──哇──!臭老頭子,你不用一直把人家的私事給抖出來啦!」

霎時間佳菜大叫起來,一臉慌張的她奮力摀住老管家的嘴,並一路粗魯地將他推進馬車內;不顧對方願意與否,最後還用腳把人給踹了進去,

再拍拍雙手露出一派輕鬆的表情走過來。

「哈哈…走吧?」

我與小雪兩眼對望了一下,雖然我們三人認識彼此也有一段時間,也自認十分瞭解彼此,不過看著今天這一幕卻讓我完全說不出話來,

就許多方面而言…

爾後,我們乘著馬車四處逛逛,之後還到了鮮少接近的鄰近市區去。相較於嚴寒的邊境,接近中央的這裡氣候十分暖和,

是個跟月都中心一樣終年常溫且百花齊放的地方,但在這裡卻讓我感到渾身不自在;我十分緊張也在意周圍的眼光,畢竟對長年居住邊境、

擁有自己生活圈的的月兔來說實在沒必要來這,雖然這僅是我單方面如此認為。

我滿臉不安地跟在眾人身後走著,隨後一起走進一家看似豪華又明亮的店面,而裡面又是滿滿的一群人,

當然他們頭頂上並沒有跟我們一樣高聳的耳朵。

「吶…」趁著佳菜與老管家與店員相談時,我悄悄地退到後方拉著小雪的衣角。

「怎麼了?」

「妳都不覺得不習慣嗎?在這樣的地方…」

「不會。」小雪斬釘截鐵地回答,一如往常。

仔細想想,會問她這種問題不僅顯得我很愚蠢,也讓我知道自己頭腦已經混亂了。我無奈地撫著額頭,感覺今天實在不是個好日子,

不僅第一天開學就遇上諸多事情外,還加上現在周圍視線不斷給我的壓力,實在讓我吃不消。

「小鈴,妳來這邊一下。」

拉著我的手,佳菜把我帶到一處地方並讓我坐在沙發上後,她也一起坐在我的身邊,而坐在我們對面則是幾個打扮美豔的女子。

「嗯嗯~是一個漂亮的小姐呢。」對方盯著我上下打量,並一手輕撫著我披在胸前的銀色長髮。

「哪、哪有的事。」

面對對方如此說道,我立即害躁地低下頭來搖頭否定,不管怎麼樣,我只覺得胃越來越痛了…

「那麼老闆娘,就拜託妳囉!」

「包在我身上。」

唉?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我怎麼突然間一陣頭昏眼花,被一群女性給牽進房間後,莫名其妙地被人寬衣解帶,然後又莫名其妙地被迅速著衣,

最後又被人從房間準備給牽回大廳。

「哇~~」

打開門的一剎那,隨即冒出一大群驚嘆的目光直視著我;我害羞地閉上眼睛,也不管自己還在走路,就像盲人一樣給人一步一步地牽著走。

在這樣漆黑又混亂的世界裡,我只聽得見自己澎湃的心跳聲,直到隨著眾人的步伐停下後,我才慢慢地睜開雙眼。

這時映入眼簾的,是穿著一襲高貴黑色洋裝的自己:比制服裙稍長的黑色花邊短裙、輕飄飄的黑色公主袖,

甚至連頭上也配上蕾絲邊的黑色髮飾,頭髮也從後方被緞帶給綁成兩束。穿著這一身從沒看過的衣裳,抹上不曾嘗試的淡妝與櫻色的口紅,

站在一面比自己還大的水鏡前,感覺好像在看著另外一個人一樣。

「好漂亮~真不愧是美少女。」

「這被稱為歌德風,是地上文化的最新行頭呢,配合小姐銀色的亮系長髮,這身深黑的全絲套裝顯得非常融合色系。」

「嗯…是不錯,不過我覺得純白的感覺也很適合她。」

在小雪與佳菜還在為這種奇妙話題討論之時,被眾人夾在中間的我依舊不敢妄動,仔細一瞧,我胸前還有一條紅色大緞帶,

而且…那是跟『禮物』完全一樣的綁法,簡直正諷刺著我的存在一樣。話說回來,我最怕的莫過於小雪佳菜兩人難得有志一同的時刻,

雖然對於死對頭的他們來說機會不多,但只要遇到這種情況,通常我會成為最大的受害者。

總之不論如何,這個時候我必需要拿出一點強硬的勇氣出來。

「呃…那個…佳菜?」

「怎麼了?」

「這樣不好吧,我還是先把衣服給換下…」

「咦?不喜歡這套嗎?」

「不不!很可愛,只是這麼貴的衣服對我實在是…」

「原來妳在擔心這個啊?喜歡的話我直接買下就可以啦。」

「唉?不是這個意思…我…拇……!」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我開口的瞬間立刻有人從後方把我嘴給摀住,我的雙手也順便一併被制住在背後,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好啊,不然我到現在都還沒看小鈴買過新衣,家裡那堆舊衣服早就快穿破了。」

「拇、拇─!」

小雪!妳做什麼!

「說起來好像也是,除了制服以外,看來看去好像都那幾件…」

哪有!只是舊衣服可以穿就不想丟而已!我雖然很想這樣講,可是現在嘴巴的訴訟權根本被完全拘束。

「哼哼…妳不知道的事可多了,在妳認識我們更早之前,小鈴可是會自己『做衣服』的。」

「做衣服?可是我沒在她家裡看過什麼布料啊,除了堆在廚房裡滿滿的食用麵粉袋……啊…」

佳菜語頓的同時,在場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這裡,四周霎時鴉雀無聲。我大大地吃了一驚,但無奈我如何扭動身體,最多也只有朝身後小雪瞄一眼的餘力…

「嘿…嘿…嘿…」

果然沒錯!現在的她正露出狡詐猙獰且帶有詭異企圖的笑容,但她那一直以來都比我來大的力氣,在此時竟讓無法掙脫的我倍感絕望。

「是的!她正是連麵粉袋都能變成衣服的傳說中的強者!」

哇啊──!別亂講啦!話說大家為什麼這時都露出詭異又惶恐的表情?為什麼連佳菜都露出難過的眼神看著我?

我家裡可沒有用麵粉袋做的衣服喔!我身後的人說的什麼鬼話妳們該不會都信以為真吧!

「小鈴…」

佳菜搖頭深嘆一口氣後,一手摀著口鼻另一手放在我的肩上,其雙眼中還蘊含著微妙的淚光……夠了。

「找個時間把妳家的衣服統統賣給我……我要收集起來!」

「拇────!!!」

強烈地否定與吶喊,但完全沒有人理會我的感受,耳邊還不斷聽到身後傳來狡猾又猥褻的笑聲。這種感覺就是所謂的絕望嗎…?

我決定了,下週開始每天都要舉啞鈴…絕對要!







............

[ 本文章最後由 天海雪兔 於 10-3-28 12:4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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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c淚流滿面的感想:

在這世上
沒有可以重來的幸福
也沒有不曾停止的哀傷

而今天的她
是要創造哀傷的今日
還是追求幸福的今日
一切都看她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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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海雪兔  由衷地認同與接受  發表於 10-2-25 13:49 聲望 + 4 枚  回覆一般留言

尾聲…








『噹噹…』


七月七日,今天是個晴朗的日子,也是這群孩子待在這裡的最後一天。

我的名字是上白澤慧音,從來到這個村落並定居在這裡,至今已過了第十五個寒暑,而我的工作,

依舊在這小小的教室裡教導這些可愛的孩子們,但稍微跟以往不同的是,如今我已成為『寺子屋』的正式教師。

「慧音老師再見──」

揮著道別的手,看著總是活潑嬉鬧的背影。時間過得飛快,也許是許久不曾感染到幸福的感覺,光是看著日出又日落、霜降與花開,

不消一會的時間,過去曾讓我頭疼不已的學生,如今也都各自成家立業。大家都慢慢地長大了,只剩下不會隨著年齡改變的我,

還留著一樣的臉孔,站在原地看著大家各自向前邁進…

是的,我並不是個人類,但是大家也都瞭解並接受了我,使我成為村裡唯一而與眾不同的存在。我真實的身份是半白澤,

也是這世上唯一以人類靈魂與神獸合而為一的半妖,但過去從不打算公諸自己的秘密,心思膽怯而害怕被人排斥的我,

從也沒想過自己能有這麼大的改變…自從遇到了那個女孩。

因為那個女孩的存在,她帶給我面對生命的勇氣,也打動了我躊躇不定的心,所以我決定不再躲藏,把自己不是人類的事實告訴村民。

雖然起先我拿下了偽裝的黑髮,裸露一頭銀白的長髮並坦承自己的真實身份後,村人除了不相信之外也很畏懼,

甚至開始有把我趕出村外的想法;我非常害怕,只能垂頭而瑟縮著身體,心灰意冷地夾在人群排斥的聲浪中,但是我萬萬沒想到,

最後出現在我面前並拯救我的人,竟然是已經放棄唸書的耕太,甚至是平時與我相處在一起的孩子們,也在那時全部為我挺身而出。


"慧音老師才不是妖怪!我不準你們欺負她!"


也是…我其實不是完全的妖怪,而是後天成為半白澤的存在,所以我的本質也是人類,但是直到最後,我還是沒有將這一點告訴任何人,

因為我不希望他們因為我是半妖而接受我,所以公諸身世的我,自然也承擔起保護村人的義務,不,應該說這是我的願望,

而我可以自由自在地作自己想做的事,不需要再一個人暗自守護這個溫柔的村里。過去以來,擁有知識與力量的我,總是秉持守護人類的理念,

不斷在人界各地漂泊流浪。不論是教導耕作的技術,或是降伏危人的妖魔,只要能看著從痛苦獲得解放的村民,我也就心滿意足,

只能留下羨慕又哀傷的笑容,從人群歡笑的角落悄悄離去。如今,這樣的我竟然也有了一個容身之處,與這些村民共同悲傷、共同歡笑的所在。

過去我從不敢奢望這何等至上的幸福,但是應該要懂得珍惜的我,仍在心中感受到一絲遺憾,而我的笑容也還無法坦然釋懷。

因為我知道,即使我獲得了幸福,這世上還是有無家可歸的游子,一個人躲在深邃的黑暗中,被孤獨不斷侵蝕自己的心靈;

正因為我獲得了幸福,但這份愧疚卻像一道烙在心中的傷口,一天又一天不斷地加深。如果只是我一個人感到滿足的話,這樣的幸福,

又何嘗是我所追求?於是,即使會引起村人再次的懷疑,下定決心的我,便開始四處尋找女孩的下落。因為我相信,

我只要把自己喜歡人類的心情坦承出來就好,也許將來有一天,即使是妖怪也能有與人類共存的一日,而且只要我持續努力下去,

也許村人也能逐漸改變自己的想法,接受那個女孩。然而,在那之後不論我花費多少心力,我始終沒有找到女孩的蹤影,

也許是知道我們在尋找她,也許是刻意想要避開我。雖然曾有傳言,有鄰村的居民在迷失竹林中曾看過她的蹤影,

也有一些迷路的外地旅人提過,看過她似有似無地為他們引路。於是循著這些有限的消息,我便再次開始全心投入努力,好不容易,

經過我百般勸說以及受過她幫助的旅人協助感化下,村人對她的印象終於有好轉的起色。但是,這終究是片面的成果,又經過了幾年後,

就再也沒有人聽到關於她的消息。

不願與人有所接觸,不願受人有所羈絆,選擇走上不歸路的她,徹底地從我們的世界煙消雲散…

我知道…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唦……』

數年後的如今,我又回到了這裡:一片寧靜清幽的竹林,一處歷久失修的木屋。

本來,我想淡忘這悲傷的一切,但為什麼最後要回到這裡,我不知道,只是一種莫名的感覺從回憶中牽引著我,讓我把腳步一步一步地踏往這裡。

撫著牆緣、環顧四周,屋內的擺設依然如故,徒留歲月的塵埃與天真的記憶,然而,回憶裡一切的一切,已化為消逝的幻影,

成為無法重來的過去。天色逐漸昏黃,不願再看著讓自己感傷畫面的我,在告別一切的最後,便轉身走出門外,一個人倚靠在門邊的座椅,

望著那逐漸落下的夕陽光彩…

直到最後,我還是無法瞭解她的心,但如果能給我機會的話,我還是好想好想多瞭解她,珍惜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妹紅…不論如何,不要忘記妳依舊是個人,而且是個把我改變,為我帶來勇氣與希望的女孩。即使是孤單的一人、即使我不在了,

我終究希望妳能露出開朗的表情,懷抱著希望渡過每一天。不論何時,不論何地。

『唦……』

昏黃的光度,隨著夕落而逐漸緋紅,望著那永恆不變的光芒,此刻我彷彿聆聽到世界萬物的聲音,隨著這片大地、隨著這顆星球,

一同歌詠著古老永恆的記憶。身子逐漸感到疲憊,望著眼前的畫面,是作為最後道別的燦爛色彩。

於是,我選擇閉上眼睛,再次進入永眠的沉睡…

『唦……』

但是漸漸地,在逐漸闔起的世界中,在前方與緋紅夕陽融入一體的溫和光芒裡,站著一個隨著微風出現的人影。

一個彷彿陌生,卻顯得溫和又熟悉的人影…

我摀住自己的雙唇,我甚至無法相信眼前的畫面,但是眼淚卻止不住地一直掉…


「歡…迎…回家…」























fin

[ 本文章最後由 天海雪兔 於 10-3-28 11:5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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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ckingdom    發表於 09-8-31 14:30 聲望 + 3 枚  回覆一般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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