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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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最後由 wadashiZ 於 10-9-7 17:46 編輯

前言:
  這是一部有關於中華職棒黑暗面的故事,如:打假球、黑道、簽賭……都會出現在故事當中。
  雖然不知道各位對職棒關心與否,但請把它(故事內容)跟現實分離,因為裡面有許多耳熟能詳的球員。也就是老話一句:

「本故事純屬虛構,與現實的任何人、事、物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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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最後由 wadashiZ 於 10-9-7 18:06 編輯

第二回~不速之客~

  彭任銘,為中華職棒20年時期最具象徵性的打者,和當時被譽為台灣巨砲的陳津丰齊名。他曾為中華隊多次效力,並和陳津丰視為中華隊不動的三四棒,屢屢為國家爭光。他同時具備超高人氣,人品操守及運動精神更為當代人所不及,也因如此,更被視為當代台灣棒球界的新「棒球先生」。

  「哇!───好厲害喔!───。」小朋友們在看完彭任銘的介紹影片後,興奮的呼喊。不過其興奮的原因,大概全來自6D超擬真實體紀錄片的全壘打特寫。畢竟,這群小朋友們還不到七歲。

  「好了,大家跟著老師去看下一個球員-陳津丰吧!」女老師用清亮的嗓音引導小朋友前往下一站。

  中華職棒名人堂,創立於2018年,地點正位於兄弟象主場旁。目前中華職棒名人堂共有31名入選,並已有17名球員的生平事蹟已於特展館登出展示,其中也包括目前兄弟象總教練彭任銘。

          *

  「總仔!我是剛從二軍升上來的,我叫普基赫,今年22歲,我可以守外野和內野…」菜鳥向彭任銘報到練球。

  位於中華職棒名人堂旁的台北象主場,一大清早,便已可見遍佈外野草皮活動筋骨的球員。由於今晚將迎戰遠自高雄而來的客隊La New 熊,球員們皆蓄勢待發的準備這場「陸地聯盟」的龍頭保衛戰。

  「恩……等會做適性測驗……等一下,你說你守什麼?」彭任銘疑惑,雙眼上下不停的打量眼前的新人。

  「外野和內野。」普基赫正經重申道,不像是開玩笑。

  彭任銘皺緊眉頭,更加疑惑:「外野是哪個?內野是哪個?要說清楚。」

  「報告總仔,我都可以守,而且守的……都還不錯,這是二軍總仔說的。」普基赫害羞的搔著頭。彭任銘聽了有些不可置信:「你等等。」彭任銘從口袋裡掏出通訊筆。

  「喂!仁仔喔……你那裡來了個囝仔,說是什麼位置都可以守?這裡是職棒啊……怎麼還會有這種傢伙。」彭任銘譴責道,雙眼持續盯著普基赫。

  「我知啊,但這囝仔真的都可以守,而且很能守啊!不是騙人,他是超級工具人啊!」二軍總教練陳貫仁澄清道,也是不大相信。就像是大夢未醒般,仍無法接受這事實。

  「今吶給……」彭任銘收起通訊筆,回望笑容可掬的普基赫。

  「去給我站一壘,我打你守。」彭任銘嚴厲指使著,用相當矛盾的神情目送他的背影:「這傢伙不是天才就是白癡。」

  適性測驗開始,從一壘開始,每個位置各五球,普基赫總共守下了三十五球,無失誤。

  「普仔……怎會有你這種怪胎,你有沒有特別擅長的位置?」彭任銘一副不可置信,正確的說,是一臉驚恐。

  「嗯……有耶,捕手。我爸說我蹲捕還不錯。」普基赫燦爛的笑著。

  「……你爸是?」彭任銘期待問道,或許能就此解釋發生在這少年的超自然現象。

  「他是水電工,他常看我比賽。」普基赫仍笑的開懷。

  「……不管了。」彭任銘低下頭嘆了口氣,表情頗受打擊。隨後振作面向遠方:「馮燕!!過來。」

  王馮燕剛做完熱身,聽見呼喚聲後慢跑而來。「教練。有事嗎?」馮燕問道。「陳彥晨下二軍了對吧,你今天就先跟他搭配看看。慣例,牛棚四十球。」彭任銘指示道。

  王馮燕領命,領著普基赫前往牛棚,就位後,開始基本傳接。

  「你是今天剛升上來的吧,叫什麼?」馮燕投出第一球。「普基赫,我老爸都叫我小基基,你以後也可以這樣叫。」普基赫仍樂的開懷。

  「……喔,我看我還是叫你普基赫就好。」王馮燕一臉尷尬。「對了,你是捕手出身嗎?」馮燕張開手套,準備接球。

  「欸……其實我是投手出身,我在二軍也登板過。」普基赫笑的更燦爛了。

  「啥?我聽說今天調上來的是以守備見長的野手,不過其實是捕手,但又可以是投手?你到底……何方神聖啊?」馮燕差點將球落了出來。

  「嘿嘿嘿嘿────其實其實,我都可以耶!」普基赫的嘴角,幾乎要和鼻頭平行了。很顯然,這傢伙最喜歡被別人問守位的事,或許是喜歡看別人驚訝的樣子吧。

  做完傳接球後,開始牛棚四十球。

  「要來了喔!」馮燕喊道,開始擺起投球預備姿勢。

  「嗯,儘管來!」普基赫相當有自信的捶了下手套。

  咻!───咻!───咻!───咻!───咻!───咻!───咻!───

  「你不覺得,今天牛棚有點冷清嗎?」
  「可能……是不希望打擾我們吧。」

  *

  五月下旬,正適逢梅雨季,全台各地皆是烏雲密佈,就連人心,也是滿佈烏雲。

  倪彩辰拖著腮,直盯著窗外徐徐滑落的雨珠,桌上的咖啡,更是一動也沒動。

  櫃台老闆擦完最後一個咖啡杯後,再度向倪彩辰望去,又再度搖了搖頭,接著再度看了眼手錶,最後再度嘆了口氣。

  「我說……小姐啊,世事無常,只有知足常樂,把握當下,才能微笑迎接每一天啊……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你還年輕,有什麼想不開的啊?」老闆走向店裡最後一位顧客,緩緩勸道。

  「大叔,你就讓我靜一靜吧。」倪彩辰持續望向窗外。

  「……好吧。」大叔嘆了最後一口氣,緩步回到櫃檯,開始結算今天的收入。

  位於巷內的「拉斯維加斯51區」咖啡廳是間二十八年老店。雖說是五十一區,但妙的是,店內所有的擺設、裝飾,標的都是五十二。這或許只有老一輩的顧客才了解其原委。

  「哎呀……怎麼又輸了,La New熊已經吞了四連敗了啊,唉,離龍頭越來越遠嘍……」老闆搖頭嘆氣,「話說這新人,還真強悍啊,不僅完投完封,還三振了十一名打者!真是……這對投捕都是新人啊!捕手普基赫?聽都沒聽過。嗯……捕手還有一發全壘打啊……首場就首轟,真是……年輕人的時代來臨了啊。」老闆看著桌面投影電視播放的體育新聞,一邊專注復誦著新聞內容。

  體育記者!對啊!

  倪彩辰似乎想通了,回頭望向前方的大叔:「大叔……你知道,體育記者要怎麼應徵嗎?」倪彩辰顯得相當雀躍。

  老闆大叔抬起頭,緩緩笑道:「先把桌上的咖啡喝完吧,我們再一起想辦法。」

  倪彩辰笑顏逐開,端起冰涼的咖啡杯一飲而盡:「好了!」倪彩辰將杯底朝向老闆。

  乓啷!!一名年輕壯漢推門而入。

  老闆和倪彩辰都被門鈴晃動聲嚇了一跳,不約而同的開始打量眼前這位年輕人。只見年輕人年約20歲,身長約一米八,面目清秀俊朗,相當有朝氣。身穿藍色運動衫,背著一個黃色運動袋。年輕人進門後,先向店內探了探,似乎想找個合意的座位。不過就其目光來看,似乎較主意靠外側窗邊的位子。

  老闆向年輕人瞧了幾眼,皺了皺眉頭,裝作若無其事。似乎對年輕人的來歷已了然於心。

  「一杯水,謝謝。」年輕人點了杯水,走向倪彩辰前面的座位,並開始注視著窗外的大樓。

  倪彩辰的目光被眼前這位年輕人的舉動所吸引,開始有了好奇心。雖然說今天才剛被新聞台解顧,仍改不了職業病。

  「你的水。」老闆將水端至年輕人桌上,接著輕聲道:「完投比賽很累吧?」

  年輕人先是有些驚訝的瞪大了眼,接著像是了解了什麼,對著牆角嘆了口氣:「老闆,你有所不知,我們球隊今天除了我以外的投手都吃壞了肚子。顯然是宿舍餐廳出了什麼問題。」年輕人無奈道。

  「哦……」老闆點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悄悄回到櫃檯。

  坐在年輕人身後的倪彩辰聽聞二人的對話後,相當興奮,起身走向年輕人:「那個……請問你是運動選手嗎?是哪一種運動呢?」倪彩辰帶著甜美的微笑問道。

  年輕人顯的無所適從,皺了皺眉:「……我是打棒球的。」

  「哈哈哈哈───」看著新聞的老闆,聽了兩人的對話後,放聲大笑:「我說……小妹啊,你這樣問話對我們的大明星太失敬了啊……」老闆笑道。

  倪彩辰仍搞不懂,嗄了一聲望向老闆。

  「中華職棒三十九年的選秀狀元,年僅十九歲就在一軍登板且首場比賽就拿下勝投的超級新人。」老闆咬著筆桿想了想,「呃……我記得你高中還投過無安打比賽對吧?還有五年前的威廉波特少棒,你技驚四座的131公里速球……其他還有什麼……喔!對了,你是王劍鳴的兒子對吧,你父親一定會以你為榮的。」老闆興奮的替倪彩辰介紹眼前的超級新人。

  「原來……你是職棒明星啊!」倪彩辰有些訝異。

  「還不太算吧……我才投了兩場。」年輕人顯的不以為意。

  「所以……你的名字是?」倪彩辰問的有些難為情。

  「我叫王馮燕。」王馮燕親切笑答。

  老闆大叔似乎想到什麼,阿了一聲:「對了啊!小妹,你不是要應徵體育記者嗎?或許你可以做個王馮燕的專訪之類的,欸!剛剛不是說,宿舍食物不乾淨嗎,這種內情也可以做報導……看來,好運上門嘍!」

  倪彩辰也顯的相當興奮,內心的烏雲也一掃而盡:「先生,可以嗎?如果麻煩的話就……」倪采辰扎了扎雙眼。

  「倒是沒什麼麻煩的。」馮燕回的爽快,又頓了頓:「只是專訪的話,可能沒有時間。我倒是可以給你我球隊一軍宿舍的地址,裡面有很多大牌球員,還有吃壞肚子的事,應該能幫到你。」王馮燕找了紙筆,寫下了宿舍地址。

  「我是聽說採訪要有記者證,所以……」

  「不用擔心啦,我本身就是記者,原本是在TGK新聞社當現場記者的,所以這點你不用擔心。」倪彩辰笑道。

  倪彩辰也要了王馮燕的電話,畢竟剛進入體育圈,有個職業級顧問是再幸運不過的了。

  王倪兩人開始聊起天,並互相傾吐今天的不愉快。倪彩辰更是把今天被炒魷魚的原委全部告訴王馮燕,而王馮燕也把今天跟打者對決的種種跟倪彩辰分享,兩人處的相當愉快。

  然而,時間流逝,不覺,已聊了兩小時,店也打烊了。

  「十點了啊!老闆真好心呢,關門一小時了還沒趕我們走。」倪彩辰向老闆投以感謝的目光。

  「不過,是時候該走了。老闆,謝謝你免費的卡布奇諾啊。」馮燕向老闆道謝。

  「沒什麼。下次也要勝投啊!不過不要是熊隊就好。」老闆笑道。

  「嗯。沒問題,下次對熊先發,我會假裝拉肚子的。」馮燕說著,三人都笑了。

  雨已停了許久,巷子裡更靜的出奇。二人出店後,相當有默契的一起向前邁步。只見二人皆不發一語,也不打算做道別,更不知接下來的去路為何,處在一個尷尬的狀態。

  王馮燕率先停下腳步,像是想起什麼,趕緊望向對面的公寓華夏。

  燈亮了!有多久了?

  「怎麼了嗎?」身旁的倪彩辰疑道,卻慶幸著終於有了新的開端,微笑著。

  「沒什麼,嗯……已經晚了,該回去了。妳沒問題吧,女子夜歸很危險的。」馮燕淡淡的道。

  倪彩辰顯得有些失望,嗯的輕聲應道。這跟她預期的續攤有些不一樣。

  「喔……那就好。再見了,我還有事。」王馮燕沒打算理會倪彩辰失望的神情,逕自離開,且步調相當匆忙。

  留在原地的倪彩辰,神色有些落寞和不解,抿了抿嘴唇,朝反方向離去。

  *

  皇城華廈,位於台北市舊市區,是已有二十多年的舊式住宅區。由於都市更新計畫,皇城華廈在不久的將來會遭遇到被拆除的命運,這也是其房價大跌的原因之一。

  這一家過著一如既往的愜意生活。父親雖忙於工作,卻未忽視家庭,每天盡量撥出時間陪伴家人。母親雖為內管,卻也忙於社區理事的職務,象最近的舊屋拆除遷居問題便是社區理事會最繁忙的議題。而大兒子,今年恰好十七歲,來到了學校棒球隊的交接時刻,這對於高中棒球生涯是最重要的時刻,半於當上先發的緊張不安以及自身表現的責任感和球探目光等種種壓力一併襲來,情緒上難免不穩。至於第四位新加入的成員──今年滿一歲的女嬰──彭萊敏,則是家中最具「影響力」的人物。因為只要她一作聲,便劃破一切美好的安寧,不盡的爭執紛擾於焉展開。

  「哇啊!──哇啊!──」以女嬰為中心,方圓十公尺內皆收到了麻煩的訊號。

  「阿廣!幫你妹妹換尿布!」父親攤開晚報,命令著兒子。

  「媽呢?媽不在嗎?」兒子從房裡傳來不悅的答覆。

  「你媽在煮宵夜,就不能幫忙一下嗎?」父親見他推拖,也沒好氣的提高音量。

  兒子眼看躲不掉面前的災難,只好老老實實的走向育嬰室。

  「哇啊!!───哇啊!!───」女嬰耐不住粗暴的雙手,哭聲響徹雲霄。

  「唉……阿廣!對你妹妹溫柔點!」坐在沙發上看著晚報的父親,顯的更無奈了。

  「哇!───拉在我手上了!」兒子也跟著叫出來。

  父親搖搖頭,嘆了口氣。這口氣比看到不實的專題報導和慘無人道的凶殺案更加意味深長。

  咚!母親推開廚房大門:「吃宵夜嘍!」

  父親和兒子聞訊,心情頓時舒坦許多。

  晚間十一點,位於皇城華廈十六樓,一家四口開心的吃著宵夜,觀賞著晚間強檔電影,處處透著家庭溫馨和樂的氣氛,殊不知,有人正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家庭啊……我也好想要……」王馮燕透過望遠鏡觀察著彭任銘一家四口,一邊嘆著。

  「目前是沒什麼好看的了……」王馮燕退開望遠鏡,將百葉窗拉下,並將燈打開。他操作著電腦,調出電腦自動監視畫面,開始細細瀏覽。

  「教練一大早就出門了,兒子也是一大早去上學,母親則是打理家裡,照顧著嬰孩,之後便帶著嬰兒出門。一直到下午六點過後人才陸續回家,這裡並沒任何疑點,嗯……」

  王馮燕將電腦自動偵查反應調到最靈敏,只要彭任銘一家任何人離開預設監視範圍,電腦便會亮起黃色訊號燈。

  馮燕設定好後,疲累的倒在床上,開始反省自己今天投球的過失。

  「後腳根下次要踩穩一點……手臂要再柔軟一點……還有滑球每次都太外側……嗯……直球好像還是不及姜萬國剛猛阿……到底是為什麼勒?」

  想著想著,王馮燕進入了夢鄉……

  *
  
  午夜十二點,遍佈大樓的光點逐一熄滅。社區內巡察的警衛,在查完第三輪之後疲憊的返回警衛室,和交接的胖警衛叮囑幾句後打了個哈欠,從口袋中掏出車鑰,步伐闌珊的走向警衛停車棚。

  「到了!我想就是這裡。」大鬍子男說道,將車停靠在路旁。方才剛下班的警衛恰好從旁邊駛過。

  「挺高級的,房價一定不便宜吧。」一旁的高瘦男子將社區掃視了一周。

  「還好啦,這裡不久後就要拆掉了,趕不上時代啊。」大鬍子歪了下頭回道。

  「辦事吧。」高瘦男從後座提起皮箱。二人下了黑色轎車,朝警衛室走去。

  「請出示證件。」胖警衛慵懶的要求道。

  「喏。」高瘦男從口袋掏出一捆鈔票,放在窗口前。

  「我們只是想拜訪老友,十萬你拿去,讓我們進去吧。」大鬍子要求道。

  胖警衛見錢眼開,頓時熱心了起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有什麼不可以……嘿嘿嘿……我幫兩位開門。」胖警衛露出貪婪的笑容。

  胖警衛的反應,讓二人露出得意的奸笑。

  「喂!彭任銘……是住在齊天樓十六層第二戶對吧?查查……」大鬍子命令道。

  「……是是,二位大爺稍等,小弟馬上查。」胖警衛阿諛道,並開始積極動作。肥油的手,緊握鈔票不放。

  二人見狀,譏笑聲不斷。

  「大爺!找到了,沒錯!大爺要找的人確實住在那,大爺消息真靈通啊!」這胖子似乎以為,再多奉承幾句,就有更多鈔票可拿。

  「喂!死胖子,門怎還沒開啊?」高瘦男故作氣憤的踹了下大門,鐵門的震盪聲環繞整個社區,野狗家畜亦隨之嚎叫,此起彼落,不絕於耳。

  「欸!小弟該死,小弟該死,大爺息怒,大爺恕罪啊!」胖警衛只顧動著肥唇,雙眼直盯高瘦男的衣帶。

  「媽的!還看!快開門啊!──畜牲!」高瘦男向胖警衛怒視道。

  氣派鐵門緩緩開起,二人見門戶洞開,相視笑了笑,大步向前。

  「他媽哪天有槍,第一個斃了這死胖子。」高瘦男回視正向二人熱情招手的胖警衛。

  *

  嗶嗶嗶──嗶嗶嗶──,黃燈閃起,嗶聲大作。

  馮燕睜開惺忪睡眼,緩緩來到電腦桌前。

  「宵夜結束了是吧,嗯……兒子關在房裡,媽媽抱著嬰兒走向育嬰室,那彭總呢?」馮燕將牆面透視紅外線開啟。

  「彭總在書房啊,像是在排明天的先發打序呢。」馮燕露出敬佩的眼神。

  「真不知道黑面大叔的目的是什麼,不過彭總絕對不會是對頭,我敢為他擔保。」

  馮燕將彭任銘住處全都掃視了一遍,沒察覺任何不對勁。

  「總仔走出房間了……是要幹什麼呢?咦?這麼晚了,還有訪客。」馮燕將望遠鏡焦距拉近。

  來者兩人,一個高高瘦瘦,身穿紅色夾克,看上去像是紅襪迷。另一個留著滿臉落腮鬍,身穿黑色風衣且右手提著一只黑色皮箱,兩人怎麼看都是標準的不速之客。

  馮燕利用遠端聲波系統開始接收對話訊息。

  「請你們回去。我說過不再跟你們聯絡。」聲音來自彭總,表情似呼相當無奈。

  「別那麼見外,好歹也是曾經一起奮鬥過的戰友啊……」聲音像是來自大鬍子,只見他不懷好意的蠕動著雙唇。

  「特別是你,你還有臉找我!我恨不得現在就給你一拳!」彭總震怒的直視大鬍子。

  眼看即將擦槍走火,彭太太這時走出來想了解狀況。

  「喲!大嫂!好久不見,還是那麼漂亮啊,我是願仔啊!請我們進去坐坐吧……」大鬍子眼看救兵將至,向彭太太揮揮手。

  彭太太先是看了彭總一眼,隨即面有難處的回道:「呃……這麼晚了,我想不太方便吧。」

  「我知道你們兩個來,不會有什麼好事,還是快走吧。」彭總再次催客,並作勢關門。

  「等等……」大鬍子叫出來,但彭任銘不打算理會。

  「你不想知道是誰讓我們來的嗎?」高瘦男淡淡的道。

  彭任銘停下動作,想了想,隨即將半關的門再度敞開。

  「誰……」彭任銘目露凶光。

  「是趙首舶。」大鬍子答道。

  「……跟我開什麼玩笑?他不是已經死在牢裡了嗎?」彭任銘一臉不可置信。

  趙首舶,中華職棒上屆會長,亦是國民黨籍重要人物。於十一年前「第六次」假球事件中被指控為幕後主使,因罪證充足而遭起訴被判「無期徒刑」。由於是不見天日的死牢,外傳他早已死於牢中。

  「雖然說十一年前的『第六次』假球案將他判了無期徒刑。不過已有可靠消息,他早在八年前就已越獄成功,甚至在今早,我還接到他的電話。」高瘦男道出驚人真相。

  「真是大事啊……」彭任銘冷汗直冒,頓了幾秒。右手朝屋內比了比:「給我好好說清楚。」

  三人在客廳各自就坐,彭任銘向妻子示意回房休息。

  大鬍子像是鬆了口氣,隨即起了打量客廳裝潢擺設的興致,他似乎對這方面頗有興趣。

  客廳相當樸實簡單,一套像是已有二十年歷史的黑皮沙發,修補痕跡處處可見,不過保養得宜,皮革仍然光滑亮麗。中央茶几全以櫸木製成,是一種相當堅實且高檔的木材,但桌腳隱約可見蛀蝕痕跡,顯然也相當長久了。

  客廳的黃色燈光分別投射在三人身上,只見一人面色凝重,目光銳利,惡狠狠的打量著對面並排而坐的二人。但二人卻不以為意,高瘦男子面色相當輕鬆,翹起腿翻閱著茶几上的商品目錄。而一旁的大鬍子顯得格外安份,僅僅向四周看了看,不時親切的向杵在牆角的彭任銘妻子微笑。

  在對面高樓監視的王馮燕雖不清楚趙首舶是何人,但已有預感,這就是黑面男要他監視彭任銘的原因。

  「他是怎麼越獄的。」彭任銘咳了一聲,刻意降低音量。

  高瘦男子闔起目錄,身體向後府靠:「十天前,我的人獲悉有新的地下組頭正蠢蠢欲動,我當初不以為意。你也知道,近十年來的職棒振興運動,幾乎讓組頭找不到任何對職棒下手的機會,包括我在內。所以,我們開始走私毒品,販賣槍械……」男子露出奸惡的微笑,並將身體回正,雙帚靠膝,像是說到了有趣的地方。「然而……直到今天早上,我接到一通來自新地下組織的電話,對方跟我說他們已經找到可以信任的白手套。雖然我不太清楚是怎麼回事,不過可以知道,中華職棒睽違十年,再次出現了打假球的可能性,這真是令人興奮的好消息啊……哈哈哈………」高瘦男放聲大笑。

  「你這混帳!」彭任銘上前狠狠的揍了男子一拳。

  男子跌到在地,仍哼哼發笑。適才回到房內的妻子,又擔心的探出頭來,想了解情勢。

  「銘仔!冷靜點,先聽他說完,別動手。」大鬍子在一旁勸道,邊扶男子坐起。

  彭任銘先是惡狠狠的瞪著高瘦男子,接著別開頭,才緩緩坐下。

  「嘿嘿嘿……」高瘦男擦了擦嘴角,努力爬回座位。

  「接著說。」彭任銘語氣厭惡的道。

  「於是……我開始進行調查。」男子輕撫著被揍的臉頰,「經由我的線人得到的情報,趙首舶早在八年前就被人救出來了。更妙的是,營救他的人似乎還找了一個和他容貌相似的替身,因此直到現在還沒有人察覺有任何不對勁。」男子抽了桌上的衛生紙,想止住牙齦流的血。

  彭任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接著怒視男子:「那個白手套是誰!」

  「哼哼哈哈……你放心吧,我不會跟他接觸的。這個時代啊,簽賭職棒獲利已經不高了,比起毒品啊、槍啊差遠了。」高瘦男笑道。

  「那你找我幹什麼!」彭任銘氣憤道。

  「喔!對了,我還沒說完。今天早上對方在電話裡自稱是趙首舶黨羽,為了進行他們所謂的復仇,他們想再度攻破中華職棒大門……」

  「我不會允許的!」彭任銘大吼。

  「別激動啊,我還沒說完。」男子先是乾咳幾聲清清嗓,「還記得吧,趙首舶當年聲稱自己是被誣害的,可罪證確鑿,沒有律師願意為他打這毫無勝算的官司。可現今他出獄了,還在電話中說要復仇,對加害他的人復仇……你說這好不好笑?哼哼哼哈哈哈……」男子又開始大笑。

   略帶沙啞的笑聲迴盪整間客廳,男子絲毫不理會大鬍子擠眉弄眼叫自己收斂的訊息,恣意狂笑。大鬍子似乎曾有愧於彭任銘,舉止顯的相當安分,並不時對彭總投以歉意的微笑。但奇的是,彭任銘似乎開始在意起男子的話,只是低頭,對於男子的過分放縱並不理會。
  「等等……你的意思是……害他的……是中華職棒?」彭任銘搖搖頭,整理了男子的訊息,疑惑問道。
  高瘦男努力振作,又乾咳幾聲:「嘿嘿……我不清楚他怎麼想,這些也不是他親口跟我說的。他的人在電話中叫我將他出獄的事情告訴給兄弟象最有公信力的人知道。我想來想去,除了你,還會有誰?」高瘦男將血紙團丟進垃圾桶。
  彭任銘無語,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另外,今早對方派人給我這個,說是要拿給兄弟象首腦級人物。」男子將帶來的黑色皮箱放在茶几上,並將其打開。皮箱兩半各塞滿黑色棉塊,棉塊夾著一個信封套。顯然是特殊處理的皮箱,像是有乾燥防潮的作用,不過保存的卻是一個黃色信封套。

  男子望了信封一眼,咯咯發笑:「我不知道那瘋子在想啥……裡面裝的是1999年台灣飛到美國洛杉磯的機票……呵呵哈哈哈───」男子失去控制,並將東西遞給彭任銘。

  「哇啊!──哇啊!──」房內的女嬰似乎被失控的男子嚇到了,從房內傳來尖銳的哭鬧聲。

  「哦!有小嬰兒啊!哇哈哈哈!我他媽最會哄小孩,快拿給我抱抱……哇哈哈哈。」高瘦男起身欲朝嬰兒方向走去。

  嗚!──碰!!客廳頓時陷入一片死寂。原來是彭任銘一拳將男子擊倒在地。彭任銘凶狠的瞪了在地上不醒人事的高瘦男一眼,隨即回瞪呆立在原地的大鬍子。

  「帶著這傢伙快滾!」彭任銘低吼。

  大鬍子見矛頭不對,迅速將男子扛起,準備離去。

  「銘仔……真的,我們今天真的不是來找麻煩的……我……」

  「快滾!!」彭任銘怒吼。

  大鬍子提起皮箱,快步離去。彭任銘怒氣未消,踹了下沙發。隨即盯著茶几上的機票,若有所思。

  妻子安撫好嬰孩後,從房內走了出來,雙手從後輕撫彭任銘。

  「沒事吧?」妻子輕聲道。

  「不……我不知道。」彭任銘仍盯著機票。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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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黑面人~

  「跟著前面那台車。」年輕人指著正前方的灰色BMW,向司機示意道。司機沒達嗆,就只是默默的打擋踩油門,這種要求對他們來說早已司空見慣。

  只見前方的灰色轎車一路向前直行,後方尾隨的計程車也相當小心,中間隔著二到三台車的距離,即使視線被遮住,仍能掌握其動向,這正是計程車的厲害。

  兩輛車一跑一追,沿路經過台北車站,統領大飯店,環球影城,接著漸漸離開鬧區。

  「進地下道了?直達郊區嗎?」年輕人的視線從未離開過前方的BMW,這種注視卻和他盯著打者時的眼神截然不同。

  來到地下車道,就是所謂的「地下高速公路」,這裡的行車規則比照高速公路。年輕人意識到前車有加快速度的跡象,卻不像是發現被跟蹤的反應。「再快點!」年輕人催促一旁的司機。

  「糟了!」年輕人眼看前車即將駛入收費站後叫出聲來。一旁的司機回看年輕人,示意是否要繼續追車,年輕人仍盯緊前方,像是在說──這就是答案。

  計程車和灰色轎車間夾雜兩台普通小客車,過收費站後只能隱隱看見BMW的車尾燈。司機將油門崔到底,引擎開始咆嘯。過收費站便是郊區快速道路,行車自然是越來越少,要再追上並非難事。

  只見前車閃起方向燈,顯然要右轉離開快速道路,下去之後又彎進一條偏僻的小巷口。

  灰色轎車明顯放慢車速,不疾不徐的穿梭在街道之中。

  「停下了!」司機見前車忽然停靠在巷內一家「酒留人」啤酒屋旁邊,迅速打轉方向盤,順勢彎進鄰邊路口停下。

  車門打開,一名身穿白色T屑的年輕男子,背著黃色運動袋走進啤酒屋,那人正是姜萬國。

  王馮燕見他進去後,準備打開車門,忽然一人大力的將他拉住。王馮燕匆忙回視,那人正是司機。只見司機指了指車窗前的數位跳表:「2600。」王馮燕先是一愣,後苦笑的掏著口袋,塞了三千塊後急忙下車。

  巷子相當窄小,路上的照明燈也盡數壞光,僅剩門口和巷子中間地帶仍有微光,整條路可以說是相當昏暗。而整條路僅有「酒流人」這間酒吧在營業當中,其餘不是大門深鎖就是空無一人,但更讓人膽寒的卻是從巷內深處透出的陰森之氣。若不是巷口有酒吧傳出的喧囂聲和舊式霓虹燈奮力的閃爍讓氣氛稍為熱絡,否則足可比擬暗夜中的墓地。

  王馮燕戴上數位喬容眼鏡,這種眼鏡可透過鏡框加載的奈米電腦,經由光的折射造成視覺上臉型地變化,以達成微整容的目地。進入店內,他急忙搜尋姜萬國的蹤跡,酒吧內僅亮著微弱的黃色燈光,幾張木桌木椅。櫃檯空無一人,來客也不過十餘人,在這十餘人當中,並沒有姜萬國。

  咚!王馮燕還來不及反應,視線已慢慢模糊。

  「這傢伙,我認識。是隊上新來的小伙子。」

  這聲音,像是姜萬國的。

  「把他做了吧……」如金屬撞擊般深沉的波長震共著,語調卻平靜異常,令人不寒而慄。

  這又是誰?

  突如其來的重擊加上投球的疲勞一股腦的席捲而來,王馮燕不想再抵抗這釋放所有勞累的瞬間,因為這之後所帶來的舒適和愜意宛如毒品般一陷便讓人無法自拔。

  *  

  唰唰唰……!一輛賓士黃金鍍鑽轎車疾駛而過,道路積水乘勢而起,如海潮般撲向一旁無辜的人行道。

  「他媽的!」咒罵聲此起彼落。一般而言,於雨季時節較有經驗的行人會靠在道路內側行走,有時也樂意目睹那些無知良民被加害的慘狀,一邊回想起當年也是被濺濕好幾次才學乖的心路歷程,這確實也為乏味的路途增添不少樂趣。

  「他奶奶的!……你有看到那人的嘴臉嗎?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什麼人?竟敢罵你奶奶!……」賓士黃金鍍鑽轎車因紅燈停駛,位於後坐傳來不絕於耳的謾罵聲。聲音持有者不否認是位社會地位相當高階的人物。除了西裝領帶之外,尚有那高聳圓滑的鮪魚肚,及光亮刺眼的圓禿,那自傲且目中無人的金絲邊眼鏡再配起細長下垂又瓢移不定的汙濁雙瞳,更妙的是他那上薄下豐的瘦肥唇,隨時叨念個不停,嘴角總是滲出令人作嘔的白沫。

  真不知他的隨扈有多愉快。


  自從十年前台灣政黨陸續改組,進而造就許多無名小輩竄出。各自施展抱負之餘,早已忘記當初宣誓要以壯大黨眾、服務人民為首任目標──不為選舉而選舉,是當初改組口號,如今早已蕩然無存。

  是說小輩們立足後,漸漸有了聲勢和地位。翅膀長硬,便不再拘束於黨內的繁文縟節。他們各自為政,自立門戶,發展出各樣獨立的官僚,而所謂的黨爭,早已名存實亡。有的,則是掛著虛有黨名,各自為政;相互攻訐;暗自較勁的政客官僚們。

  而位於賓士黃金鍍鑽轎車內的吳大維──吳大閣揆,雖是以總統直接任命的幕後參謀,實是干政弄權,專橫跋扈的無恥之徒。他們的勢力早已不分黨內,甚至已拓展至民間江湖的黑道幫派、武裝傭兵、特殊幫會等。台灣政體實已沒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之中,但表面上仍是過去的兩黨鬥爭,民選總統仍未改變。雖說窺知其真相的能者尚存,卻沒人敢發難,畢竟其後的下場可想而知,不是被政治污陷,就是在國外遭到雇傭兵解決……總之人人自危,這實在是在現實不過的現實。如今,這正是當前的台灣。

  「您就別氣了。世界上就是有這種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若不是您的大氣度,他恐怕早沒明天了。」一旁的隨扈連忙緩頰,恐怕這輩子從沒說過如此違背良知的話。為求飯碗,他們早已別無選擇,連心也出賣了。

  「說的是……就你們幾個最稱我心;最像個人樣。我挑人果然有眼光,哈哈哈……」吳大維樂的開懷。

  綠燈亮起,轎車又開始疾馳。

  哩哩哩!哩哩哩!,隨扈聞聲伸手點了一下椅背,觸控屏幕彈射而出,顯示出來者電話。「不在您的通聯記錄中。」隨扈動用雙手迅速查閱,搖著頭道,「您要接嗎?」他回頭看向吳大偉。

  「就接吧,反正不會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吳大維表現出蠻不屑的神情,習慣性的咀嚼瘦肥唇,兩旁擠出若大的白沫。

  嗶滋!電話接通。

  嘶嘶嘶嘶…………來人遲遲不發一語,並發出吵雜的聲響。「喂?喂?你哪位啊!」吳大維不耐煩的叫著。

  「你……是吳大維……」音頻相當低沉,顯然是經過特殊處理。

  「你奶奶的!打過來不知道我是誰?」吳大維滿嘴白沫四賤,兩旁隨扈僅能微微閃躲,無奈相視。

  「現在……照我說的做……」

  吳大維聞言捧腹大笑:「你奶奶的想威脅我?」

  嘶嘶嘶嘶唦!───緊急煞車,車身左右劇烈晃動,疾駛進人行道。

  喀嚓!砰!砰!左右隨扈應聲而倒。

  吳大維滿臉驚恐,不時用力吸著嘴角白沫,全身顫抖的驚視前方。如同喪失吠叫能力的惡犬,正對著更強勢的邪惡搖尾乞憐:「求求求你……別別別殺我……」最後的我聲調驚恐至極。

  「只要你乖乖配合……」前坐的司機奸笑道。

  *

  早晨和煦的陽光刺進仍矇矓的雙眼,這無疑是最溫柔的起床鐘,卻也是另一個惡夢的開端。

  做了他……

  王馮燕想起昨夜被人敲昏,立即驚坐而起,頓時呼吸急促,冷汗直冒。

  他趕緊搓揉雙眼,想了解目前的狀況。只見四周相當空曠,僅有一扇單開窗和一扇生鏽已久的舊式鐵門,門邊有根竹竿,像是用來曬衣服的。牆壁是用波浪狀的鐵皮圍堵而成,這裡似乎是某建物的加蓋閣樓。

  咚,咚,咚……

  自樓下傳來步調平穩腳步聲,王馮燕僵直身體,額頭不時冒出冷汗。

  聲音慢慢逼近,並在鐵門邊停下。王馮燕吞了吞口水,已做好被嚴刑拷打的準備。

  嘰……嘰……嘰……嘰……鐵門悄悄拉開,發出緊實的金屬摩擦聲。

  「昨夜睡的可好?」來人身高約一米八五,一頭黑髮,前額瀏海隨身體起伏飄忽不定,那人正是姜萬國。

  王馮燕先是訝異的睜大雙眼,隨後像是了解了什麼,怒視姜萬國道:「這是哪裡?」。

  「別緊張,這裡是啤酒屋的閣樓,已經免費讓你睡一晚了。」姜萬國面帶嘲諷的笑道。

  王馮燕摸不清對方居心為何,但仍納悶,緩緩開口:「……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是說跟蹤是嗎?」姜萬國得意的笑道。「其實我也是出地下道後才知道的。」他帶著譏諷的口吻道:「通往郊區的快車道,那裡車少。忽然間後視鏡出現一輛加緊馬力的的計程車,隨後又降速並相當刻意的維持距離,能不起疑嗎?」他冷笑:「倒是你,跟蹤我是為了什麼?」姜萬國眼神銳利的直視王馮燕。

  王馮燕毫不畏懼的和姜萬國四目交接:「不問因由的將自己同隊戰友敲昏拘禁在閣樓,我看大有問題的是你才對吧?」王馮燕理直氣壯。

  兩人互相怒視。片刻,姜萬國轉怒為笑:「哼哼哼……好,都是同隊戰友,有什麼話就直說……你先來吧,為何跟蹤我?」

  王馮燕眼看氣氛緩和,肅穆的表情也柔和下來,盤腿坐立,雙眼閉了又閉,搖搖頭,嘴角慢慢泛起微笑:「其實……昨夜我在體育公園,滿腦子都在想著前輩你在場上的英姿。我走著走著,忽然看到前輩你正和一個……人,在做些事情……然後就叫了輛車,跟蹤。我只是一時好奇,也想知道鼎鼎大名的姜萬國住在那,或許還能請教些投球技巧……」王馮燕搔著頭,故作羞澀的道。

  「是嗎?你真是那樣想?原來你這個超級新人眼裡還有前輩啊?」府靠在門緣的姜萬國撫了撫瀏海,擠弄右眼,不以為然的戲謔道。

  王馮燕持續作害羞貌,搔搔頭:「那前輩你……昨天夜裡,到底是……為什麼將我打昏?」頓時,銳利的眼神射向姜萬國。

  「哼哼哈……」姜萬國持續撫弄瀏海,「我就跟你講明好了,你剛接觸職棒,所以還不熟悉這個環境。」他頓了頓,停下撫弄頭髮的手,轉而嚴肅起來:「你應該知道職棒在十幾年前仍存在著『假球簽賭』的事情吧?這十多年來不斷改制,以前的老組頭們已經無所適從,幾乎消失殆盡。不過即使是十多年的改制,聯盟仍未完全成熟,我們還不像美國大聯盟,或是日本職棒擁有幾近完全成熟的制度體系。」姜萬國停下來,視線別開滿臉疑惑的王馮燕。

  「你是說……有人想找你打假球?」王馮燕皺緊眉頭。

  「還沒那麼明朗,不過,我想他們有這個意圖。最近幾年,似乎已有新的什麼,在蠢蠢欲動。」姜萬國將鐵門拉上,走進並蹲坐下來。

  「那麼你來這間酒吧的用意是?」王馮燕再問道。

  「不瞞你說,這間店是我開的,但目前還沒什麼人知道。這間閣樓,是我用來閉目養神和晾球衣的地方。而昨天夜裡,我在不知名的情況下,以為是對方……也就是被我拒絕的合夥人。你知道,像這種酒吧的合夥生意一時談不攏,雙方都動肝火……所以才用這麼粗暴的手段……還真是抱歉了。」姜萬國相當誠懇的道歉,王馮燕故作原諒的微笑著。

  「哦……那麼我,可以走了吧?」王馮燕起身作勢離開。

  「嗯……你請便。」姜萬國閉起雙目。

  王馮燕繞過盤坐在地上閉目沉思的姜萬國,並推開鐵門。

  「對了。如果對方確定是不懷好意的組頭,你應該立刻向職棒的秩序管制單位報告吧……除非,你真的想打假球?」王馮燕在最後一句話提高語調,調侃著。

  「不用你操心……」背對王馮燕的姜萬國,仍杵在原地。

  王馮燕走下樓梯,經過二樓儲物室後來到一樓酒吧,大門緊閉,尚未開始營業。

  「有人!」王馮燕環顧四週,昨夜客人留下的空瓶剩菜仍堆在原處尚未收拾,廚房流離台水龍頭滴答個不停,正門已然拉上鐵捲門。「是我多心了嗎?不過,就算有什麼人也算正常吧。」他內心暗笑自己的神經質,從一旁的小門步出酒吧。

  來到白天,巷內雖不如夜晚陰森,卻更加詭異。路上半個人影都沒有不說,兩旁陳舊的公寓皆死氣沉沉,感覺不到半點生氣。窗戶破的破,磚瓦裂的裂,致密的蜘蛛網處處可見,曬衣架上乾癟的衣物像是幾百年沒收過似的,讓人不禁想問,這世界到底怎麼了?

  王馮燕不加理會,望出口而去。

  於頂樓,姜萬國向下眺望王馮燕離去的身影,忽然一人挨近他身旁,聲如鐵銹撞擊:「就這樣?」

  姜萬國嘆了口氣,轉身欲下樓:「對……就這樣。」

  *  

  『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喀嚓!您撥的電話無回應,嗶聲後……嘟嘟嘟嘟。』一名中年壯漢氣憤的掛掉電話。嘆了一大口氣後,一屁股沉沉的陷在沙發上。

  「不過首勝罷了,他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男子搖搖頭,搔著黑白參雜的後腦杓。

  喀!門開了。青年緩緩步入,低頭不語。或許是感受到親如生父的責備和焦急,久久不敢直視郭叔那尖細雙眼透出的凌厲目光。也或許是害怕吧,就像打者害怕碰見他一樣,不論何時他都有讓人畏懼的理由。

  「難道不打算解釋一下嗎?」郭叔的話像有某種念力般,讓準備進房的王馮燕停下腳步。

  「郭叔,我……對不起。」王馮燕仍不敢望向郭叔,說話的同時頭又更低了。

  「算了。」郭叔撤回責備的目光,無奈嘆道:「你大了,我也沒這能耐再管你念你了。不過,別忘了你仍有家人的關心……下次記得打通電話。」郭叔說著,逕自取出茶几下方的棒球雜誌,翻閱起來。

  王馮燕聞言大為感動,但卻有不可告人的苦衷。他自然也想向親如生父的郭叔全盤托出,但基於顧全大局,除非有「某人」許可,否則任何人都不可洩漏,包括若還在世的母親。

  更何況,眼前還有更不可告人的事情等他去做。此外,今天姜萬國的行徑也相當讓人疑竇,一切還有待他去調查。

  王馮燕走進他那四坪大的小天地。木製的單人床上堆滿一疊疊的棒球刊物,書桌反倒是乾淨的不像話。和書桌相鄰的是鐵製電腦桌,但桌上卻也是空無一物,真不禁讓人懷疑他們存在的意義為何。

  王馮燕將陳積在床上的刊物隨意搬到一旁,埋頭便睡。

  做了他……

  令人戰慄的聲調持續在耳畔、腦海中,回盪。就像某種陰霾般,久久無法散去,卻不知如何克服。

  「那傢伙,到底是什麼人?又跟姜萬國是什麼關係?」這是王馮燕內心和那迷之音最直接關聯的問題。或許,這才是那聲音為何如此深刻的主因。

  下午六點,天色漸暗。不府郭叔身價的舊式公寓,自西方接受了最後一絲陽光,將原本脫漆的客廳大牆,粉飾的特別亮眼。

  「對了!馮燕。」郭叔於客廳叫喚道:「接下來的兩週都是主場吧,是住球隊宿舍對吧?」

  「嗯……」王馮燕在床上慵懶的回道。

  *

  萬國路四段位於城市的郊外地段,整條路充斥舊式商店是其特色,但一過下午七點,最熱鬧的卻是位於最底部的廢棄捷運站。王馮燕在萬國路四段下車後,加緊腳步直線前進,來到了最底端的廢棄捷運站。

  台北近十年來不斷的都市更新,地下捷運站的行駛路線也隨之改變。其中有許多當初規劃失敗的捷運站遭到遺棄,由於科技的進步,加上近年人類終於找到最適合的替代能源,因此政

府急於進行都市的「高科技化」,自然是沒有時間理會那些廢棄的捷運站。

  從站門口開始,陸續出現各式小攤販,整站包刮遭廢棄的鐵軌路段,皆是生氣盎然,儼然成為「地下夜市」,這或許也是政府放任不管的原因之一。

  不過,逛夜市並非馮燕本意。只見馮燕迅速俐落的穿梭於人群之中,來到鐵軌最底部被封死的地段。馮燕爬上鐵梯,推開圓口蓋,來到了一塊遭政府徵收的空地。

  空地上雜草叢生,外圍是一片死寂,其中有幾座舊式工廠,當然現在是廢棄中。

  馮燕蹲下身,從背包中取出無線電,等候訊息的傳達。

  嗶───。綠燈亮起,這代表附近有人使用相同的無線電傳達訊號。

  馮燕起身,輕巧快速的來到一間位於空地外圍的廢棄工廠。

  漆黑的夜晚,僅僅靠著不時被雲層遮蓋的彎月微光維持那僅存的能見度。

  只見大門上印有四個大字──凡華工業。

  王馮燕毫不猶豫的推門而入,鐵門雖嘰嘰作響,但他似乎不受引響,步伐堅定且熟練。霎時,馮燕來到了工廠二樓。

  喀!屋頂的小電燈泡亮起。只見一名身穿黑色大衣面帶黑面罩的男子矗立在王馮燕的正前方。

  「相當準時。」黑面男倚靠牆緣,雙手交錯抱於胸前,兩眼透過面罩小洞直視王馮燕。那如獵鷹般尖銳的眼神,光是掃過就足以讓人不寒而慄的顫抖,卻同時存在著某種深沉的憂鬱。

  不過,王馮燕似乎和黑面男子已相當熟識,完全不畏懼眼前如蝙蝠俠的神秘人士。反倒是讓王馮燕覺得相當親切,就如同親人般的親切。

  黑面男說著邊走到一旁,將某種機器開啟。

  咿───咚!咿───咚!機器開始運作,只見機器觸手抓出一顆白色毛球,將兩片白色皮革裹住毛球,並用紅色毛線在皮革接合處一針一線的交叉對縫。但礙於光線不足,無法清楚認出其顏色之深淺和位置。

  原來馮燕和黑面男會面的地點是製作棒球的工廠。

  只見黑面男拍了拍縫線機:「中華職棒聯盟於十一年前開始採用機器自動縫線技術,這間工廠是台灣第一間全自動製球廠,不過仍需人手啟動。」黑面男指著方才完成的成品道:「一顆球須得縫上108針的縫線才算完成,而每針約要三秒多,我們的時間不多,大概只有五到六分鐘,必須趕在一顆球完成之前交代任務。」

  「什麼時候開始用這種方法計時的……」馮燕不解,目光持續打量著運作中的機器。

  「臨時想到的,因為這間製球廠仍然有在批貨,而工廠擁有者是我們的仇家,若被知道沒有運作對方一定會起疑。所以,我們就利用工廠運作時見面,這再恰當不過了。」黑面男淡淡的道,伸手比了比,示意王馮燕停止注視。

  「那原本的員工呢?像是我上次看到的黑臉大叔?」馮燕望向窗外。

  「哼。這是自動化工廠,原本就不需要員工。你之前看到的,都是對頭雇用的武裝集團,他們專門替對頭排除礙事者。像這種工廠,就是他們最理想的藏身地。」黑面男靜靜回道。他的聲調平穩的出奇,完全不帶任何情緒。

  「他們現在人呢?難不成……被你做掉了?」馮燕瞪大雙眼看向男子。

  「屍體,我已經處理掉了,你放心吧。」黑面男說得理所當然,就像吃滷肉飯般輕鬆。

  『做了他………』某種聲音自腦內探出。

  「嗯……」他草率回應,像是若有所思。黑面男頓覺他神色有異,挑了下眉頭。

  王馮燕低下頭,躊躇道:「有件事……必須要講。」黑面男歪著頭俯靠在牆邊,哦了一聲。

屋內煞的靜了下來,僅剩製球機的運作聲。大概縫了十針左右,談話再次啟動。  

  王馮燕吸吐了口氣,之後抬起頭努力壓抑著情緒,平靜的道:「如果說,我們隊上有對頭的奸細……我該怎麼做?」王馮燕內心相當矛盾,靜待黑面男的指示。

  黑面男哼了一聲,相當不驚訝的道:「看來,你無意間有了什麼發現。不過,我可沒指派你調查球員的任務啊。」黑面男言語相當不屑,但語調仍然平靜如初。

  王馮燕低頭不語。

  「你私自行動,這對往後的任務程序有了很大的變動。」黑面男指責道。「不過,倒也無妨。」黑面男仍一副無所謂,就像一切皆在掌握中似的。

  王馮燕聽的莫名奇妙,忙問:「什麼?那接下來我該如何行動?」

  黑面男邊伸手掏向口袋,邊道:「不論你覺得任何人有什麼問題,只要對方覺得你沒問題便可。」淡淡說完後,他翻出一張地圖。

  「聽好。我要你去監視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你們的總教練--彭任銘」

  王馮燕啊的大叫一聲:「不是開玩笑的吧?」

  「這是他的住處。」黑面男將地圖攤開放在工作桌上,顯然沒理會王馮燕。「我要你發揮過去兩個月所練就的技能,用二週的時間監視他的生活,包括他在家中的生活作息。」黑面男說著,又從衣袋中掏出一把鑰匙。「我已幫你安排好住處,接下來的二週,都是主場比賽,所以這二週彭任銘都會住在家中。而你的住處,是位於彭任銘所在的公寓大樓正對面,在那裡,你可以用我所準備的一切設備監視彭任銘的活動,包括他的家人。至於出門後的行動,就要考驗你這兩個月所學到的技能了。」黑面男說完後,從衣袖中掏出一根針。

  黑面男手上的針相當粗,大概比一般針粗了兩倍,不過末端仍相當尖銳。針上並穿有紅色球線。

  王馮燕盯著針頭,就像是國中時盯著數學考卷般,整件事完全讓人摸不著頭緒。

  「以後,只要看到這根穿有紅色縫線的針,當天晚上,就是我們見面之時。若不慎錯過了

當晚的見面時機,我會再找時間見面,記住……仍是以穿紅線的針為號。」黑面男說完後,看了看縫線機儀板表,大概縫到了八十幾針。

  馮燕接過鑰匙和地圖,皺緊眉頭:「我能問為什麼嗎?為什麼對象是總教練?」

  「……這個我暫時無法回答,你只需要做好你的工作,其他的都不用想。別忘了我上次跟你說的,你必須兼顧任務和比賽,不能露出馬腳,若讓對頭發現你的真實身分,一切都前功盡棄。」黑面男語畢,又轉頭望向縫線機,已經縫到一百針。

  「還有件事!」王馮燕叫出聲。

  「如果說你真的那麼在意那傢伙,我只能先告訴你,別打草驚蛇。」黑面男彷彿深知他的想法般,一語中的。

  「並……並不全是。」話留在口中,未說出口。

  「現在,該是你離開的時候了。」黑面男說完,雙掌輕拍了一聲,小燈泡同時熄滅。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第一回~初登板~

  ~西元2028年、五月~

  「這個球打擊出去!還在飛、還在飛、還在飛……出去了───這個球像是變了心的女朋友回不來了──!」

  球,伴隨著觀眾的期待及歡呼聲飛出了全壘打牆,年輕主播口中吐著讓人熟悉的台詞。

  不知從何時起,全壘打的播報詞成了讓人怨念的陳腔濫調,自從十年前最具感染力的徐主播退休後,他流傳給後輩最具象徵性的東西,就是這句全壘打台詞了。

  可惜的是,徐主播的投入與激情,卻是後繼無人,儘管有了台詞,也不過是毫無感染力的空洞詞句,久而讓人乏味。

  雖然說台灣的主播讓人鬱悶,棒運卻蓬勃發展。這十多年,由於過去的棒壇大老黃頻揚成功選上立委,同時成立了「台灣棒球推廣協會」積極推動各項改善棒運的具體計畫,使得台灣職棒脫胎換骨,不但遠離假球,人才輩出的情況下更讓台灣在經典賽場上無往不利,連續兩屆打進四強,並在2025年奪下經典賽冠軍,這使得台灣棒運達到史無前例的高峰。

  然而今天,亦是台灣棒球史上最盛重的日子之一。號稱台灣棒球史上前古無人的天才──王劍鳴之子「王馮燕」今天終於要踏上中華職棒投手丘這個舞台上。

  嗶滋──馮燕打開微電腦,投影屏幕出現了熟悉的面孔:「要登板了吧,郭叔跟你講過的可別忘了阿……不要太興奮,先求穩,出局數一個一個抓,然後就像郭叔當年一樣,展現你的霸氣和自信。」

  「嗯。我會的,就第一場先發嘛,會很順利的。」馮燕顯得信誓旦旦,額頭卻冒出了久違的汗水。

  居然會流冷汗?

  王馮燕關起電腦,隨著場邊主持人的介紹聲慢跑至門口。

  介紹完球員後,教練似乎看出王馮燕那隨時充滿朝氣的臉,沉了許多。教練笑了笑,像是在說:「再厲害的新人,還是得從菜鳥當起。」

  教練拍了拍馮燕的肩:「別讓對手太難堪。」兩人都笑了。

  提起手套,踏上投手丘,這對王馮燕是多麼熟練的事,今天卻顯得綁手綁腳。

  王馮燕踩著、踏著,並感受著觸碰紅土的剎那;緊張的、興奮的,並享受的接收滿場球迷的目光。

  「爸,我終於站上職棒投手丘了,在天上的你,有看到吧!」王馮燕閉眼仰面,像是在感受著日落僅存的陽光。

  光線漸漸退去,漸漸從王馮燕身上消失,也漸漸離開這座球場。

  咚咚咚咚咚咚───現場鼓聲揭開戰幕,大家都期引頸待著這新人會投出什麼樣的第一球。

  只見這新人的雙眼緊閉依舊,似乎等待著什麼的到來。

  喀啷!象徵夜晚到來的巨型燈柱啟動,日夜交替的時刻到來,同時也是世代交替的開始。

  眼皮接觸來自燈柱的白光,漆黑雙目瞬間綻開,裁判宣佈比賽開始,如渦流般旋轉得身軀……幾乎在同個瞬間,卻存在著嚴謹的次序。

  咻!─────

  王馮燕用相當流暢的投球動作投出第一球。

  碰!「STRIKE!」

  球進手套傳出非凡巨響,右腿隨著身體的擺動高高揚起徐徐落下,力與美的結合讓全場為之瘋狂,其有一半的原因是看到記分板顯示的球速。

  嘩啦!──嘩啦!──嘩啦!──觀眾席沸騰。

  152…!!

  「他還不滿19歲……真是怪物……」這是王馮燕給對手的第一印象。

  王馮燕笑了,投出沉重的第一球後,像是卸下了所有重物,身體輕盈許多。

  「狀態…頂點…!」投出第一球後,王馮燕內心激昂著。

  「STRIKE-STRIKE-STRIKE OUT~~ STRIKE OUT~~ STRIKE OUT~~」 

  「STRIKE OUT」這是裁判今天喊的最激動的字,大概有七次吧。不過一切,到了第七局起了變化。

  BALL…。

   「什麼!?這壞球,不是開玩笑的吧…裁判…」王馮燕在心中叫屈,不過無法改變任何事,這點他很清楚。

  王馮燕的曲球進不了好球帶,直球球速也下滑了許多。王馮燕向休息室瞥了一眼,沒有任何動靜。

  王馮燕搖搖頭,退開投手丘,向裁判適意暫停,對方打者見狀也退開打擊區。

  嘟嘟嘟嘟───喇叭聲響起,現場滿場球迷不斷鼓譟。由於是客隊,王馮燕所屬的兄弟象,自然是被噓的一方。

  捕手向裁判喊了暫停,緩步奔向馮燕。

  「不用怕他…你的直球還是很有威力,投進來就對了。」捕手拍了拍馮燕的肩,落下這句後,再度回到崗位。

  「內角高球?」王馮燕看了捕手暗號後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準備照做。

  咻!!────咚!!────打者揮棒落空。

  「這個角度,還不錯…」如獲至寶,王馮燕像是得到新玩具般,雙眸綻放出欣喜的光芒。

  兩好兩壞,王馮燕先投了顆明顯偏壞的曲球,接著又來了顆內角高位的直球。

  咻!──碰!

  打者沒揮棒,裁判沒拉弓…這就表示,王馮燕保送了打者。殊不知,保送的可是聯盟盜壘王,鴻海大鯊魚的開路先鋒──郭巷乾。

  只見郭巷乾對馮燕露出招牌的奸詐笑容,資深球迷一看便知,那是郭巷乾戲耍投手後特有的註冊商標-奸詐靦腆的乾笑。好幾次都是因為這笑容把對手惹惱,釀成雙方球員互幹的局面。而郭巷乾總是站在一旁看戲的那個,因此,他有個特別的外號-球場上的老千。

  滿壘。

  王馮燕呆了半晌:「剛剛那顆球,他居然不出棒……」

  來到職棒,除了必須應對打者的高洞察力,每個環節都有教練在監督。此時的王馮燕,並不知他面對的不只是一名一棒打者,而是對方全體隊員。

  捕手再度光顧投手丘,不同的是,這次不止捕手一個人。

  「看來對方只鎖定你前面投的很好的低角度直球,來到五局後,位置開始高了。而且,對方早就看出裁判對高角度的球相當嚴格。」投手教練葉町人道。

  「那……他之前那球是故意揮空的?」王馮燕吃驚問道。

  「我想應該是(因為那個笑容出現了…),郭巷乾相當狡猾,是一位很能貫徹教練戰術的球員,只能說你們這對投捕還太年輕。」

  幫王馮燕配球的捕手陳彥晨,是職棒三年級生,今年二十五歲。對於帶領投手的能力,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用指叉球製造雙殺機會吧,既然對方鎖定低角度,這招行的通。」一壘手張國樑道。

  「……今天我的指叉掉的不夠,只投了幾顆就不敢用了。」馮燕委婉否決。

  「接下來的第二棒,他最喜歡外角用推打,揮棒不快,內角跟不到馮燕的速球,或許能擠壓出棒製造內野高飛球。」捕手陳彥晨提議道。

  「那第三棒怎辦?第三棒可是打擊王啊,今天敲了兩安,他根本不怕馮燕的速球。」說話的是游擊手,大陸洋將陳烈。

  「沒關係,現在是三比零,反正有兩分可花,我們會盡全力替你守住的,這場一定要贏啊!這可是馮燕的初登板。」同樣是超級新秀,今年剛從業餘上來,26歲的新星二壘手許凡昊。

  滿壘,一出局,接著上場的是鴻海大鯊魚二棒推打高手-林儀沁。

  比賽繼續,馮燕佯作整理投手丘,實際上是讓心平靜下來。面對林儀沁,雖然沒被他打出安打,不過每次都被打的很扎實,這對馮燕的壓力不小。

  咻!咻!連續兩顆超過145公里的快速球呼嘯而過,都是正中偏高的位置,皆被林儀沁碰成界外,但也取得了兩好球。

  嘟嘟咚咚──林儀沁!嘟嘟咚咚──打爆他!嘟嘟咚咚──林儀沁!嘟嘟咚咚──打爆他!現場球迷似乎嗅到了希望的一擊。

  「內角快速球,要來了。」馮燕屏氣凝神,準備照計劃進行。

  咻!!───碰!!────

  場內四散著球棒碎片,不過沒人在意碎片去向,即便是朝向自己,目光仍急於尋找那失落的小白球。

  成功了!是內野高飛球!

  「三壘方向!」捕手陳彥晨高喊。

  三壘手高景諒一退再退,身材魁武卻相當靈活。當他站定位,伸出左手張開手套,眾人就知道第二個出局數是要定了。因為高景諒是連續四屆三壘金手套得主,更是近年國家不動三壘手,只要他張開手套,就讓人無比放心。

  咚!

  球入手套的聲音,似乎不是這麼沉悶,而是該要有些清脆、悅耳。

  答案很簡單,球沒有入手套。

  「Infield Fly If Fair The Batter Is Out。」

  裁判早一步做出了內野高飛必死球的判決。

  雖然說是必死球,但高景諒的漏球讓全場跌破眼鏡。

  高景諒對隊友笑了笑,示意不會再犯。

  正當大家在虧高景諒的離譜失誤時,王馮燕卻沒有這個心情。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現場球迷鼓動。

  「嘶──呼……」王馮燕吐了口氣,眼睛直盯著全場最可怕的打者。

  自從林億拳在八年前因傷退休後,台灣進入了一個「打擊荒」的年代。也就是持續三年,打擊王的打擊率無法突破三成三,那是一個打擊荒蠻的時代。

  然而,現在站上打擊區的鴻海大鯊魚第三棒,就是終結那個時代的職棒救世主,台灣新任棒球先生──安超然。

  咚咚咚咚咚咚咚!────安──超──然──!全──壘───打────!

  現場球迷達到最亢奮。

  只見安超然將球棒隨著手肘圓轉,再用左手手指自棒頭輕撫至棒柄,這是他的招牌準備動作。

  通常,在強打身上都透著一股肅殺之氣。這可謂六親不認式的專著,是只認球不認娘的,這對安超然來說是最基本的配備。

  捕手示意投低位偏壞的指叉球。

  「是想先試探對方出棒的積極程度嗎……」馮燕在心中問道。

  馮燕照做配了顆指叉球。馮燕的指叉球品質並不優異,這回主要是試探對方之用,不過對方仍不為所動。
  接下來依序是142公里低位偏壞的速球,及146公里偏紅中的速球,這顆球被安超然打成界外全壘打。

  二壞一好。這回陳彥晨向馮燕要了顆外角滑球,毫無疑問,是顆引誘球。

  球出手,進手套,什麼事都沒發生。這顆滑球太外側了。

  馮燕吐了口氣,退開投手丘,想緩和這凝重的氣氛。

  「我現在是在害怕嗎?」馮燕捫心自問。

  老爸,若是你,會想塞顆什麼樣的球?

  安超然!!──安超然!!──安超然!!──全場球迷高聲呼喊,並將加油棒連成一直線,期盼安超然揮出逆轉砲。

  王馮燕眼神堅定依舊,將姿勢改回揮臂式,準備開始做繞臂投球,等於無視壘上跑者。

  這個舉動,無疑是投手向打者公開宣戰的戰書。讓在場觀眾為之亢奮,卻讓教練和隊友相當緊張。

  「終於要對決了是吧。」安超然見狀,將球棒輪轉,並直朝中外野方向,出現了!這是安超然久違的全壘打預告。

  為了鼓舞士氣,雙方都做出了回應,這場不會流血的死鬥,終於接上了導火線。

  王馮燕的繞臂投球戰書,以及安超然象徵迎戰的全壘打預告,讓全場沸騰至頂點。王馮燕的面頰,似乎因為現場沸騰的氣氛所致,汗如雨下。不同的是,它是冰的。

  咚咚咚咚咚咚咚────鼓聲漸強。

  咻!球出手──是顆低角度偏紅中的直球。

  磅!──球進手套。只見安超然和他的球棒都撲了個空。

  嘩嘩嘩嘩嘩嘩嘩嘩嘩──現場鼓噪,只因記分板再度亮出150km。

  150這個數字真的很有魅力。

  二好三壞滿球數。

  「哼哼……這個新人真讓人興奮。」安超然嘴角泛起闊別八年的微笑。因為這個新人,讓他想起八年前與旅美巨投林柏漢在中華職棒時的對決。當時的「超柏」對決,號稱是中職三十一年來最膾炙人口的對決。

  現場重回肅靜。

  這是王對王才有的高規格待遇,也顯的這個對決有多麼重要。

  陳彥晨想了半晌,也不確定要給馮燕什麼指示。

  「塞個變速球吧。今天這兩顆球路的搭配不多,應能出奇制勝。」陳彥晨比出了變速球的手勢。

  王馮燕沉默,準備開始投球動作。

  「會是什麼球呢?第一次他最拿手的滑球被我擊成二壘打,第二次他的速球也被我擊出去,第三次他的曲球被我撈成安打。這次應該會是他三振第四棒時用的變速球…」安超然在內心盤算著。

  咚-咚──咚───咚────咚………鼓聲漸強。

  咻!───球在萬眾矚目下出手。

  「什麼!」二人在內心激喊著。

  咚!────球進手套,打者揮棒落空。

  「STRIKE OUT!」裁判激動拉弓。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嘩啦──現場球迷激昂不已,王馮燕成功化解危機。

  捕手陳彥晨和打者安超然都呆掉了:「居然是顆紅中的速球…」

  記分板顯示出鴻海大鯊魚的第七顆零,還有王馮燕爆走的155KM球速。

  王馮燕頭也不回的慢步至休息室,此舉顯的霸氣十足。留在原地的安超然只是盯著這位超級新秀的背影,久久不肯離去。

  「馮燕!」陳彥晨叫住了準備前往醫護室冰敷的王馮燕。

  「剛剛那個對決,雖然說是個滿意的結果,但你居然擅自投出那麼危險的球。好歹也搖個頭溝通一下吧。」陳彥晨帶點氣憤的說著。

  「不行。那個對決……要是顯的猶豫不決的話,投這個球就不會有用。我想我大概知道他在等變速球。因為我所有球種都被他打過,而我也只剩「速差」這個武器了。」馮燕默默地道。

  陳彥晨無言以對。他難以相信賽前只會唯唯諾諾點頭稱是的菜鳥,投完一場職業賽後竟變的如此之多,似乎已了解所謂的職棒,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了。

  王馮燕完投七局退場,總計用了一百零三球,被打八安無失分,還投出了九次三振。以一個新人菜鳥來說,已經無可挑剔。

  比賽來到後半段,鴻海大鯊魚一路被壓著打,終於在第八局趁著兄弟象換投後有了生機。

  郭巷乾!全壘打──郭巷乾!全壘打──主場大鯊魚球迷高喊。一出局一二壘有人後終於又輪到了鯊魚隊最危險的一二三棒。

    場上的兄弟象第二任投手余信民對鴻海大鯊魚的打者完全無計可施。除了變化球毫無尾勁之外,連直球都軟趴趴的,像是在對打者說:「快把我轟出去吧!」

  投手顯得相當慌張,冷汗直冒,不時回望休息區,期望教練走上前來讓自己解脫。

  「沒有動靜?」余信民覺得這樣不是辦法,乾脆自己先退開投手丘。第二任捕手王東陞見狀搖搖頭嘆了口氣,隨即向裁判示意暫停。

  「那個傢伙,差不多該上場了吧。」坐在鯊魚隊休息區首位的安超然,向在前方待打區練習揮棒的林儀沁說道。

  「哼……是呀。比起整場被新人壓制,我寧願被他三振四次也顯得光榮些。」

  投手教練葉町人似乎相當氣憤,走上前直接從余信民手上把球奪過來:「我們隊上,不需要連投球的勇氣都沒有的投手。」余信民神情相當寞落,只好悄悄走回休息區,拿著一條毛巾,逕自朝室內走去。坐在休息區的總教練眼看情勢不對,拿起口袋中的通話筆呼叫牛棚。

  牛棚廣播器:「阿國仔熱好沒?上了!」只見牛棚內其他兩名投手回望早已熱身完畢,獨自蹲坐在牆緣目視球場一切的男子。男子撥了撥那隨風飄逸的瀏海,抓起手邊滿是紅土的球帽,撢了撢,用球帽將瀏海向後一推戴上,隨手提起長椅上繡有「姜萬國」的手套。臨行前,男子不忘向廣播器露出那自信的微笑:「總仔,我早就等不及了!」

  咚咚咚咚咚!───不要換!不要換!不要換!場邊球迷眼看象隊守護神姜萬國將提前在八局上場,各個心急如焚。因為大家都清楚姜萬國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他的直球讓人哭爹喊娘。」以前在大聯盟的強打羅素是這麼形容的。

  只見姜萬國自牛棚小門緩緩走出,用小跑步奔向投手丘。「姜萬國,對手專門鎖定直球出擊,要小心……」葉町人脫口而出後,啊了一聲:「我到底在說什麼啊?你是姜萬國啊……哈哈。」總教練和捕手都相視笑了笑,輕鬆的退了下去,如同勝利已經到手似的。

  總教練回到休息區後將一旁冰敷的王馮燕喚過來:「你要仔細看清楚,台灣現役最恐怖的速球,到底長什麼樣。」王馮燕喔了一聲,內心暗自納悶:「也頂多和我差不多罷了,最恐怖……有那麼誇張嗎?」由於王馮燕本身也目睹過姜萬國練投,當時在他的印象,他的球頂多140出頭,這讓王馮燕不以為意。

  只見姜萬國輕鬆的整理投手丘,扭扭脖子,甩甩手,一切都是那麼的從容不迫。姜萬國先試投幾球,皆是軟趴趴的小拋球,但動作卻相當優雅且順暢。

  咚咚咚咚咚咚!───裁判才剛比出比賽繼續的手勢,球場就已鑼鼓喧天。

  此時馮燕心情相當矛盾,一方面想見識姜萬國的厲害之處,期許他投多一點,一方面又想獲得首勝,危機自然是越快解決越好。

  咻!──碰!第一球出手,進手套,打者沒出棒,是顆壞球。只見姜萬國的動作仍是相當輕鬆且瀟灑,但表情卻相當嚴肅。

  咻!咻!又連續兩顆壞球進壘,皆是陰柔的曲球。三壞,沒好球,姜萬國仍顯的不以為意。

  「那傢伙,在搞什麼啊?」王馮燕內心急的跳腳,回望休息區隊友。雖然各個都專注於球賽,卻無一人有緊張之色。王馮燕搖搖頭,只好相信場上被譽為守護神的投手。

  「大名鼎鼎的前亞特蘭大勇士守護神姜萬國,不過就這點能耐嗎?」郭巷乾內心暗譏。

  微風徐徐而過,姜萬國那身乾燥的不像話的黃色球衣也隨之抖動。風兒驚訝,第一次穿梭投手丘是那麼的愜意,完全沒有溼透的球衣,和任何不安的情緒阻擋在前。

  「要來了吧。」陳彥辰這時從王馮燕身後休息室走出,淡淡的道。王馮燕納悶的回視陳彥辰,皺皺眉,接著又將目光回到場上。

  緊接著印入王馮燕眼簾的,是讓他今晚無法專注帶著勝投喜悅入睡的頭號兇手。

  咻轟!碰!─────震耳欲聾。球入手套的響聲竟壓過了場邊球迷的喧嘩。如同絕對零度降臨全場,在這幾秒間,觀眾真的都進入了呆滯狀態。

  不僅僅觀眾,郭巷乾更是僵在打擊區上,像是連揮棒的本能都忘卻了。

  「S……STRIKE!」裁判下了遲遲未果的判決。

  那速度呢?王馮燕急的看向記分板。

  「150km?為什麼?那感覺跟我的150為什麼差那麼多?」王馮燕不敢置信。

  打擊區上的郭巷乾,先是用沾滿汗水的黑色衣領拭去額頭不舒服的冷汗。抖擻精神後,再度擺出打擊姿態。

  「來呀!儘管來!」郭巷乾在內心吶喊。

  經由郭巷乾的眼神,姜萬國似乎感受到他那死也要打到速球的訊息:「不好意思了,郭兄。上頭指示我要製造雙殺機會。」姜萬國向在休息區比手畫腳的投手教練點頭示意。

  只見姜萬國吐了口氣,抬起左腿、跨步、揮動右臂、球出手,一切一如既往的柔順,瀟灑。

  「下墜了!」郭巷乾卯足全力想改變極速飛騰的球棒軌跡,好碰觸正以更高速下墜的滑球。

  啪!球棒輕觸下墜滑球,小白球不慌不忙的駛向一壘方向。

  一壘手張國樑見球眼開,迅速的揀起球快傳二壘,二壘手許凡昊接到後同時採壘包再快傳至一壘。

  「OUT!……OUT!……」裁判大叫並激動拉弓。整個過程不到兩秒,兄弟象不徐不急的用逆雙殺化解危機。

  「哦哦哦……嘩啦嘩啦嘩啦嘩啦嘩啦……」球迷鼓噪。

  郭巷乾鬱悶的走向休息區,兄弟球員則是興奮的互相擊掌,慶祝這一回合的勝利。

  「你還記得他上次打出雙殺打是什麼時候嗎?」鯊魚隊休息區的安超然向一旁的第四棒孫壽長問道。

  「印象中……還沒有過。」孫壽長搖頭道。

  八局下兄弟也無斬獲,終於到了生死關頭的第九局。

  只見姜萬國即將步出休息區時,總教練上前拉住:「今天就到此為止,接下來回到陸地聯盟和熊獅的龍頭卡位還需要你。」說著,投手教練已讓方才一樣在熱身的洋投庫瓦多上場。

  姜萬國也明白,畢竟和大鯊魚的勝負並不直接影響在陸地聯盟的排位,反倒是接下來回到主場迎戰高熊和南獅才是關鍵。

  所幸,兄弟象換上的庫瓦多沒有辜負教練期望,順利解決二棒林儀沁,雖被安超然擊出安打,戰術性保送第四棒後再度用雙殺化解危機。終場兄弟便以三比二力剋鴻海鯊魚,王馮燕初登板首勝順利到手。

  呀!──呼!──兄弟象休息室在結束對鯊魚的二連敗後,終於有了歡笑聲。

  「馮燕!待會要不要跟大夥一起去喝杯小酒,慶祝你今天的首勝啊!?」於球員休息室,二壘手許凡昊相邀道。

  「不了,我還有事……真抱歉,下次吧。」馮燕婉拒,顯得心不在焉,滿腦子都在想著姜萬國的剛速球。
  「嗄?好吧,等你拿下十勝再來慶祝也不遲呀。明天沒比賽,也不用練球,就好好休息吧!加油了,超級新人!」許凡昊臨走前鼓勵馮燕。

  在賽後記者會,和教練集合喊話後,球員乘坐巴士回到旅館。僅有部分已和教練通報過的球員自行離去,這類球員要不是在附近有住處,就是集體相約狂歡。由於台灣告別假球已有十幾年,相關機制也已相當健全,相對球員的私生活管理也不再那麼嚴格。

  結束作客鴻海大鯊魚主場的最後一場比賽,王馮燕揹著球具,獨自走在球場旁邊的體育公園人行道上。

  王馮燕爬上體育公園至高的小山丘上,俯瞰那些在球場外圍攤販流連忘返,仍不肯離去的球迷們。王馮燕笑了笑,想起小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樣。

  「職棒啊……」王馮燕忽然仰天嘆了口氣,像是有所領悟。

  「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王馮燕望向鯊魚隊主場笑了笑,起身邁開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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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白晝與黑夜 

 

  黑夜,不過是用來襯托白晝這朵花的小草。


  沒有夜你就不會去珍惜白晝,更不會去發現白晝的美好。


  夜只是陪襯品。


  那為什麼偏偏是夜呢?它有做錯什麼嗎?為什麼陪襯的不是日?


  因為人們只在意日,日能做的事比夜更多更有意義。


  夜漸漸被人們忽視,慢慢的,它影響到日的美。


  被忽視的夜,無法做好襯托日之美的工作,這便是罪。


  卻是何故?


  因為當日不再美麗,夜便難咎其詞;因為當日不再美麗,人們只會慌忙的幫日補妝。


  夜成了千夫所指,千錯萬錯都錯在夜。


  夜真苦。

  夜為什麼要是夜,因為夜不能成為日,所以夜只能是夜。


  這就是夜的原罪。


  全錯了。


  追根究底,還不是人們忽視了夜,夜失去了它的效率,所以日跟著相形失色。


  夜渴望被重視,也只有重視夜,日才會更美。


  但人們卻說不。


  所以到底誰錯?到底什麼才是罪?


  沒人敢承認,也沒有人知道。



  一切都是人們在說,日夜的輕重也都取決於人。


  所以人錯。


  也不對。


  天下的是非對錯,沒有定數,誰能說服多數,誰就是對,反之,便是錯,便是罪。


  那麼這日夜爭人寵亦是如此。


  所以人不可能錯,因為日夜沒有嘴。

 
  日與夜的存在全是為了人,他們是為了人們而存在。


  是這樣嗎?


  一切都是人在說…


  倘若哪天…


  換成日夜在說…


  它們會怎麼說…


  白晝,其實是為了黑夜而存在。


  白晝,才是真正的陪襯品。


  黑夜,才是世界的主流。


  黑夜,主宰這一切。


  而被蒙在鼓裡的人們;天真無知的人們;愚蠢的人們;以為自己才是世界中心的人們…


  人,才是真正無能為力的一群。


  人,才是沒有嘴的啞巴。


  或者說…


  人,是高談闊論的啞巴。



  等到日夜開始說話…


  人,根本沒有插嘴的餘地。


  人,只有絕望、落寞的聽後日夜差遣。


  人,只能苟延殘喘的在日夜背後苟且偷生。


  所以眼淚,是為人類而生…


  因為眼淚,是人類無助的象徵。


  人們以為日夜是他們的,所以日夜之輕重取決於人。


  所謂的日夜顛倒,之所以違背倫常,全出於人類生活上的不允許。


  原本的一切,都是人在說。


  看在日夜眼裡,可笑至極。


  日夜顛倒,才是正統。


  人才是真正的錯,真正的罪。


  日夜是這麼說的…


  倘若真有那天,人無法改變任何事。


  形同末日。


  人的末日…


  這是人…最後能說的。


  我現在就告訴你…


  那天真的存在。


  日夜開口的那天…



  是真的存在。


  


  











  而我們,便是為了那天而生的救難部隊…


  我們就是「棒魁」。

  

                           西元2028年  譚信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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