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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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re館主您好~
> 我是Crystil 有個網站叫鐵之狂傲,裡面有個文學版
www.gamez.com.tw/forumdisplay.php?f=29
> 我想把您的作品“魔族流放者”轉貼到那裡
> 讓更多人能欣賞您的作品(順便拉客?)
> 還希望您能成全~


轉載同意回覆by賽爾

哈囉:

我是賽爾,目前小說在網頁上公開的部分都可以轉載。
謝謝您的大力推薦。
關於親自前往貼文一事,很抱歉,因為本人目前正忙著撰稿中,手邊又還有論文等大事要忙,所以無法一個人兼顧那麼多個張貼站點。
「魔族流放者」的張貼權限就交給鐵之狂傲網站管理人管理,日後若有人要申請轉載,再與我聯繫即可。
在此附上感謝,感謝對敝作品的支持。我會撥空去參觀鐵之狂傲網站的,謝謝您的邀請。

賽爾 x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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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姓名:Xire
轉貼作品:魔族流放者
作者發表作品id:(目前不是鐵傲成員)
文章原出處:賽爾魔界館 ─ http://www.xire.idv.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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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以上的同意書有小小修改了一下,我把可省略的東西刪掉了~

P.PS.此作品預計會在2004年8月出版(確切日期未定)
目前在網路上流傳的只到第一篇第九章(預計一個禮拜更新一次)
如果有興趣的可在上市時多多支持一下~


第一篇:來自魔界
楔子:邪眼

《邪眼》
昏暗的岩石場地裡,有個年約七八歲的男孩,在巨岩間的隱蔽處潛行著。

他鬼鬼祟祟地在黑暗中穿梭,表情顯得很慌張,一邊低身移動,一邊四處張望,似乎在躲避著什麼。

突然,男孩好像聽見了什麼動靜,迅速地躲進了一旁岩石下的小坑。

就在男孩躲進小坑的後一秒,一頭怪獸從岩石上方探出了頭來,往下掃視著男孩剛才走過的路徑。幸好,剛才緊急躲避的動作,並沒發出一點聲音,男孩的身手十分俐落,儘管那或許是情勢所迫而發出的潛能。

怪獸沒看見男孩的身影,但知道這裡有過些動靜,才會有食物的氣味殘留在空氣中。牠嗅到了人肉味,緩緩地張開了利牙滿佈的大嘴,從嘴邊流下了幾滴黏稠的唾液,落在男孩眼前的地上。

男孩身穿著簡單的布料服裝,赤手赤腳地,沒有攜帶任何的器物。他看著小坑外怪獸的影子,和牠滴落的唾液,以為自己已經沒希望了,便深吸了一口氣,緊繃起身子,準備迎接死去之前的痛楚。

忽然,怪獸的影子迅速地向前躍出,男孩見了頓時毛孔直豎,嚇出了一身冷汗,但過了片刻,卻不見怪獸從上方跳下來,正狐疑時,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哀嚎,聲嘶力竭地呼喊著。

那訴說著劇痛、絕望與恐懼的叫聲,一陣一陣地傳進了男孩的耳中,一陣一陣地撥動著全身的感覺神經,彷彿那相同的痛苦與恐懼,也傳到了自己的身上。

男孩被這哀嚎聲嚇得渾身顫抖不已、眼淚直流,他並沒有因為自己逃過了一劫而慶幸,反而更加恐懼,此刻,他不知道應該繼續躲在小坑裡,還是該想辦法離開這個地方。

哀嚎聲停止了,這下又少了一個人,表示下一個輪到自己被殺的機率又增加了。

男孩會這樣想是有原因的,他,和另外二十九個同齡的小孩,被迫與食人怪獸共處於這個險境。總有那麼一刻,怪獸會找到最後一個孩子,並且吃掉他。

這是個不限時間的生存競賽,若這些孩子想要活下來,就必須殺死那頭怪獸,但隨著孩子們一一死去,殺死怪獸的成功率,從不可能,變為更加不可能。一群七八歲大的男女童,沒有力量,更沒有合作概念,他們只有恐懼的本能。

男孩不知道目前同伴還剩下多少,不知道是否有人找到了武器。

幾個小時前,孩子們被告知有一個武器藏在場地的某處,不過沒人知道那會是什麼,或者有多大的效用。然而,男孩認為,自己就算拿到了武器,也沒有膽量面對那怪獸,換成是別的孩子,肯定也辦不到。

男孩決定留在原地不動,他很疲倦、很飢餓、很恐懼,很想在這裡睡一會兒,甚至希望怪獸在自己熟睡時才來,並且不要叫醒他,因為每次睡著的時候都沒有知覺,在熟睡中被吃掉,或許就不會痛苦。

接下來的幾十分鐘時間裡,男孩很努力地想讓自己睡著,但他只要閉上眼睛,就會惶惶不安,每隔幾分鐘就會睜開眼睛,四處張望一番。此外,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男孩知道這個地方將愈來愈不安全,若不能趕快熟睡就完蛋了。

想當然耳,抱著這種情緒想睡著是不可能的,男孩也逐漸覺悟了,自己是注定不得「好死」的。這樣下去,最好的下場,頂多成為最後一個被吃掉的,存活得最久,但相對的也恐懼最久,而且,一樣會痛死。

男孩心想,到時候與其赤手空拳,還不如想辦法拿到武器和怪獸一搏,如果那個武器有用,說不定真的可以殺死怪獸。打定主意之後,男孩終於鼓起勇氣爬出了小坑。

他走向了最後一聲慘叫發出的方向。

因為那是才是安全的區域,至少暫時是,男孩已經用這個逆向思考法多活了幾個小時。當怪獸吃掉第一個孩子時,大家的反應是四處逃竄,所以怪獸不會待在上一個孩子被吃的地方,牠知道孩子們不會靠近。此外,濃重的血腥味,或多或少可以掩蓋自己身上的氣味,達到隱蔽的效果。

男孩小心謹慎地走近,直到他看見同伴的殘骸才停下來,仔細察看殘骸四周,確定怪獸已經離開後,才暫時放了心。

這時,屍骸旁邊的地上,有個東西吸引了男孩的目光,那東西在黑暗中發出微微的反光,像是金屬的光澤,男孩走近一看,赫然發現,那是一把十字弓。

男孩喜出望外地衝向前,捧起了弓,心中升起了一絲希望。但察看了一會兒後,男孩又再次陷入了絕望之中。

這確實是個夠力的武器,而且男孩也懂得使用,甚至可以不必靠近怪獸就能夠殺死牠,頂多在裝填箭枝的時候要花點力氣而已。男孩之所以絕望,是因為少了一個關鍵的東西。

那就是箭。

男孩立即想到身邊這位犧牲的同伴,十字弓之所以出現在這裡,一定是他帶來的,那麼他很可能用掉了箭,只是怪獸沒死。

(大概是沒射中吧……但箭只有一發嗎?)男孩鼓起勇氣走向同伴的殘骸,希望能找到尚未擊出的箭枝,但很可惜的,沒有找到。

就在這時,男孩聽見身後有些聲響,猛回頭一看,發現後方不遠處,幽暗的小坡地上,有小石子滾落,緊接著,見到了此刻最不想遇見的東西。兩隻佈滿絨毛的粗壯前臂,和一張叫人毛骨悚然的大臉,從黑暗中顯現了。

怪獸並沒有離開上一次用餐的地方,男孩猜錯了,至於為什麼沒離開,大概是因為怪獸本來就沒有常理可循,不過男孩也沒時間探討了,大敵當前,勢必要有一方得死。男孩又餓又累,手中只有一把沒箭可用的弓,是哪一方會死,男孩心裡很清楚。


這時,場地外,一直在觀看著這場競賽的兩人,開始交談了起來。

『這一批又死光了……』男人弓著身子,對身邊的老者低聲說道:『這種程度的考驗真的不會太過份嗎?大人。』
『不會,我們還有上千個孩子,不早點淘汰掉弱者,養著他們也是累贅。』老者端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冷酷地回答道。
男子聽完皺了皺眉,轉過頭,從護欄邊往下望向場中,感到有點惋惜地喃喃道:『但好歹也養了他們好幾年,就這樣當作飼料餵食蛛狼,未免也太浪費了吧?』
『說得也是……』老者頓了一會兒,伸手抓了抓自己蒼白的鬢鬚說道:『這些特製的孩子,品質都不錯,這樣是挺浪費。那麼下一場,就由我來吃吧。』

男子聽了,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寒意,他很清楚老者並不是在開玩笑,有點後悔自己多嘴了。

蛛狼,有蜘蛛般的骨架和面相,頭上有八隻眼,卻有著像狼般的身軀和皮毛,活像披著狼皮的大蜘蛛,故得此名。

蛛狼長有六足,爬行快,善跳躍,體型比成人還大上許多,喜食動物的內臟,卻不愛吃肉,食量很大,能一次吃下一個月所需的份量。牠們的兩顎是向左右張開的,大小剛好夠將孩童一口咬成兩段。

男孩面對著長相悚人的蛛狼,頓時失去了逃走的力氣,明知道蛛狼看起來很駭人,卻也無法令自己移開視線,只能站在原地不動,任由恐懼感在心中不斷累積。

蛛狼的每顆眼珠都和男孩的拳頭一樣大,此時正發出暗暗的紅光,凝視著男孩,男孩就好像被這視線定住了一般,開始覺得渾身發冷、麻痺,動彈不得。

此時蛛狼開始接近了,張開了血盆大口,一步一步地走向男孩,男孩意識十分清楚,但手腳卻完全無法動彈,連指尖都僵硬了,不聽使喚。男孩無計可施,只好閉上眼睛等死。

不知怎麼的,男孩才閉上眼睛,身上的麻痺感竟迅速消退,手腳突然又可以動了,但蛛狼來襲的腳步聲快速逼近,馬上就要撲上來了。

待男孩再次睜開眼睛,即看見那佈滿利牙的大嘴,像一把大鉗要剪向自己的肚子。

情急之下,男孩使盡力氣將手中的十字弓伸向蛛狼的大嘴,配合蛛狼張嘴撲過來的動勢,將弓身推進了那血盆大口中。弧形的弓臂在此恰好成了倒鉤,卡在蛛狼的嘴裡,使得牠不僅暫時無法咬合,也無法輕易地將十字弓吐出來。

但男孩的危機並沒有就此解除,蛛狼雖然沒咬到他,強大的衝力仍將他嬌小的身軀撞倒在地上。男孩雖想趁機逃走,但還沒來得及站起身,腳踝即被蛛狼給抓住,牠猛地向後一拉,男孩便又跌回到地上。

男孩死命掙扎,想抓住一些牢靠的東西抵抗拉扯,但地上只有一些碎石塊,男孩隨即被拉到了蛛狼的身前,翻過身露出了毫無防備的腹部。

男孩一看見那些大眼珠,身體又逐漸產生了麻痺感。此刻他才有所體悟,這麻痺的效應並不是純粹來自恐懼,而是那眼睛發出的光作怪,會讓人失去反抗的能力,此外,男孩這時還看見了另外一樣東西--箭。

他找到箭了,就插在蛛狼的一顆眼珠上,露出了半截箭身在外面。男孩恍然大悟,原來箭早就擊出了,也射中了,只是非常可惜地--只傷了牠一隻眼睛。

眼看著十字弓臂就快要被咬斷,身體的麻痺感也愈來愈強烈,頸部以下已經完全不能使力,接下來,肚皮就要開花了。但男孩並不死心,他想到了剛剛解圍的方法,於是立即閉上眼睛,隨手拾起一塊石頭,奮力砸向抓住自己腳踝的蛛狼前足,並趁機起身逃跑。

蛛狼隨即咬碎了十字弓,迅速地追了上來。

男孩傾注全力地奔跑,緊追在後的腳步聲忽遠忽近,但男孩也只能聽著,根本不敢回頭看一眼。一方面,這場地裡地形非常複雜,且光線昏暗,稍不留神就會失足跌倒,另一方面,只要一回頭,看見蛛狼的眼睛,就會失去逃跑的力氣。

男孩動作原本就十分敏捷,在這生死攸關的一刻,潛力更讓他暫時忘了疼痛感,腳踩在堅硬銳利的石頭上也毫無痛覺,視線更是清楚異常,在黑暗中快速奔跑,也沒有踏錯任何一步。

既使是這樣,也無法料到下一個轉彎會是個死路,男孩跑進一處三面巨岩之間的小片地,才赫然發現沒有出路,只好順勢奮力一跳,想硬爬上陡峭的岩壁,但隨即便摔了下來。

才爬起身要回頭,蛛狼此時也來到了,牠佔據了唯一的出路,和男孩相距不到十步。

男孩背對著岩壁喘息,剛才逃跑時還覺得渾身是力,現在腳底則開始傳來刺痛,手腳也因疲勞而顫抖不已,此外,詭異的麻痺感再次侵襲全身。

(為什麼……每次看見那眼睛……就沒辦法動?……沒有這種事的。)

微發紅光的亮眼緩緩地逼近,牠那駭人的樣貌也自黑暗中逐漸顯明,男孩心中的恐懼感愈來愈強大。

(那不是魔法,怪獸不懂魔法,不是魔法,就可以抵抗……只要閉上眼睛就可以……那一定是嚇唬人的!)

男孩再次閉上了雙眼,讓麻痺感感暫時解除,但這時就算閉上眼睛,也不可能脫險,因為沒有路可以逃,手中更沒有武器可以反擊。

(我會怕那眼睛,是因為我害怕自己像其他同伴一樣……我知道牠也會那樣吃掉我,但沒看見,就不會怕……沒看見,就不會怕……)

彷彿是自我催眠一般,男孩開始集中意志力,說服自己抗拒那股恐懼感。

(你看見我怕你,才敢欺負我,如果我沒有害怕,你不知道我有什麼厲害,就不敢隨便過來。一定是這樣的!)

男孩打定了主意,便鼓起勇氣睜開雙眼,努力穩住心緒,凝視著蛛狼的眼睛,並站直起身,好讓蛛狼看見自己毫無畏懼的樣子。

很神奇地,男孩身上竟沒再產生麻痺感,不過他為了抵抗眼光的撩撥,精神必須比剛才逃命時更集中,不能為這種小事分神。

蛛狼發現男孩有點異樣,機警地停住腳步,站定在距離男孩約三五步遠處觀望。不過蛛狼並不是因為謹慎行事而停下來,而是對不懼怕自己的獵物沒興趣。

牠觀察了一會兒後,緩緩地張開了嘴,一開一合地,做出類似咀嚼的動作,並從眼珠發出了更亮的紅光。牠想要藉此威嚇,弱化男孩的精神武裝。

蛛狼的舉動讓男孩分神了,專注的意念被這麼一擾亂,恐懼感再次侵襲來,男孩意識到自己失敗,本該絕望的,但此時卻突然有一股莫名的怒火從心底竄升。

原本蓄積起來抵抗恐懼的精神力,被這一絲怒意引爆,他的思緒開始失控狂飆,像是發瘋了一般,竟有一股強烈的衝動,想要殺死這個妨礙他專注的醜東西。這股衝動讓他失去理智,忘記了自己的弱小,方才集中的精神力瞬間全轉化成了殺意。

蛛狼察覺到這股強烈的殺氣,不甘示弱地站在原地,保持威嚇姿勢,和男孩對峙了起來。

說這是對峙並沒道理,畢竟蛛狼只要張嘴一咬,男孩就要斃命了,根本不需要停下來對峙,純就力量來看,男孩是完全居於下風的。但蛛狼終究是停住了,還不時地發出低吼聲,彷彿在對男孩示威。

一直在場邊觀看的男子,見到了這景象,不禁疑惑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牠是吃太飽了,覺得反胃嗎?』
『別問,看下去。』老者皺起了眉頭,看著男孩的舉動和蛛狼的反應,陷入了沈思中。
『……是。』

蛛狼緩緩地拱起身子,身上的毛隨之豎了起來,大嘴也張得更開,低吼聲持續加大,儼然是在提升自己的氣勢。這是蛛狼在同族間鬥爭才有的舉動,此時出現十分不尋常,顯然牠已經不再把男孩當獵物看待,而是和自己對等的敵人。

男孩絲毫不受蛛狼的威嚇所影響,兩眼直瞪著蛛狼的八隻眼,腦子裡則充滿了蛛狼被擠壓、碾碎的意象。隨即,男孩的臉部表情驟變,他張大了嘴,露出了牙,並從兩眼發出了紅光,他的身體緩緩地向前傾,雙手用力緊繃成爪狀,作出了一副要吃掉對手的模樣。

一個八歲的孩子變成了這副模樣,任誰看了都會不寒而慄。男孩的舉動,讓蛛狼本能感覺到死亡的氣息,這讓蛛狼對自己的攻擊力失去信心,以致於遲遲無法展開行動。

兩方對峙了一會兒後,男孩先採取了行動,他穩健地向前走了兩步,眼睛並持續發著紅光凝視著蛛狼。而蛛狼並沒有對此做出反應,仍只是張著大嘴,站在原地,身體不斷震動著,看起來好像是渾身抽筋了一般。牠的低吼聲也變調了,聽起來竟帶有幾分惶恐。

男孩一步步向前逼近,直到身體幾乎要送到蛛狼的大嘴裡了,蛛狼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隨即,男孩伸出了雙手,緊緊地抓住了那半截箭身,用力將箭推進更深處,一點一點地,將箭頭送進蛛狼的頭顱裡。隨著箭頭逐漸深入,蛛狼只發出了痛苦的哀鳴,卻完全不見牠反抗,牠緊繃的身體倒像是特地站穩姿勢,好迎合男孩這緩慢卻要命的追加一箭似的。

男孩將箭推到底後,緩緩地放下微微顫抖的雙手,臉部表情這才逐漸放鬆,眼中的紅光也慢慢黯淡下來。男孩搖搖晃晃地向後退了幾步,忽然全身癱軟無力,跪了下來。

看著眼前僵硬的蛛狼屍體,心裡忽然又升起了毛骨悚然的感覺,他開始失控似地渾身顫抖,剛才被自己忽視的恐懼感,一口氣湧了上來,讓他幾乎要承受不住而昏厥過去。

此時的他,還無法理解剛才自己作了什麼。

老者看完了男孩的驚人表現,露出了淺淺的微笑問道:『這孩子……叫什麼名字?』
『呃,請等等……』在一旁看到傻眼的男子連忙回神,翻閱手中的名單,核對著特徵和資料,隨後回答道:『艾加司大人,他是艾克賽爾‧薩斯比安。』
名叫艾加司的老者站了起身,看著驚魂甫定的艾克賽爾,沈沈地說道:『帶他去休息,日後替我多多留意這孩子。』
『是!』

(精神力壓制,只對弱於自己的對象有效……這孩子不是精神力強大異常,就是潛在能力優越……沒想到會造出有這種才能的人……只要善加調教,他將會是個強大的棋子。)老者心裡暗忖,接著略帶欣喜地道:『叫下一批孩子進來,我們繼續。』
『是!』男子應答後,隨即離場開始張羅下一梯次的考驗。

考驗一場接著一場,孩子們的命運或許不盡相同,但大多數都在考驗中被淘汰,活下來的少數,則繼續接受訓練,並再次接受更嚴苛的考驗。

到這些孩子十二歲那年,已經從最初的千餘人,淘汰至剩下十三人,而艾克賽爾正是其中之一。

那一年,他們分別接受了魔王十三器的傳承,背負起復興魔族的使命,開始另一個階段的成長路程。他們將要從你死我活的生存戰中脫離,開始學習彼此合作與信任,學習有系統的正規武術和學問,要成為最強悍的精銳戰士。

經過六年的菁英訓練後,在他們滿十八歲那年,還有一個最後的考驗,等待著他們。

賽爾魔界館:http://www.xire.idv.tw
《魔族流放者》2004年八月上市,紫宸社出版

[ 本文最後由 武藤聖 於 06-8-24 04:15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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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這個作品是預計要在九月份出售的,從第二篇開始作者要考慮還要不要繼續在別的地方貼文,所以可能就貼到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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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來自魔界~十二章:陷入絕境~》

《第一篇:來自魔界~十二章:陷入絕境~》

天獵人的射手們舉起弓,搭上箭,對準了賽爾,其他隊員也排好了迎戰的陣形,等待著隊長的指令。

羅倫對著遠方的賽爾大喊:『你現在應該很清楚,你是敵不過我們的,不要再做無謂的反抗,只要回答我們幾個問題,我們就不會傷害你。』

賽爾並不打算理會這毫無誠意的宣告,不反抗的下場絕對不會比較好,儘管在陽光下戰力受限,但要消滅這些人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賽爾於是壓低身體,右手按著地面作起跑姿勢,一面掃視著四周的地形與敵人的動態,一面思考著應變的策略。

『魔界派遣你來有什麼目的?』羅倫繼續喊道。
『等我殺到剩下你一個人的時候……』賽爾用平緩從容的語調喊了回去:『再告訴你吧。』

如此囂張的答覆,讓天獵人隊員們楞了一下,紛紛轉過頭來看隊長的反應。

羅倫無言,目前所能做到的只是威嚇,若嚇不倒對手,一場惡鬥是免不了的。至於魔族的來意,為了保全隊員的生命,直接殺死目標是比較保險的作法,但這樣一來,鐵定是問不出所以然了。

賽爾觀察了對方的陣形--左右各有一人獨自把守,其餘成半月形排開在前方,八人持弓分別構成兩翼,步兵兩人壓前、法師和首領在中後排。

大略估測了對方可能採用的戰法和應變能力後,賽爾做了一些盤算:『要牽制射手,最好的方法還是跟對方的人馬糾纏不休,讓他們無法射擊。法師的威脅最大,必須先拿下。接著只要能將其中幾個打成重傷,便可以將他們整個癱瘓。』

對方是否能合作無間,亦或是人多手雜、互相干擾,全看賽爾第一擊奏效與否了。賽爾面對約百步遠的敵陣,看準了路徑,無預警地以低姿勢向前直衝。

『制伏他!』羅倫見狀連忙下令。

射手們聞令,幾乎在同時放箭,全如賽爾所料--匆忙的第一擊,八枝箭幾乎瞄向同一點。

賽爾迅速側行閃避,第一波攻擊全數落空。

少了原本風衣的阻力,賽爾以異於平常的速度,在一瞬間將敵我距離拉近到原來的一半,若以這種速度繼續往前衝,勢必能在射手準備好第二次攻擊前,和前排的戰士接觸。一旦接觸成功,賽爾的勝算就高了。

萊安和尤里洛克兩位戰士已備好長劍,一左一右站好姿勢,準備給敵人迎面一擊。

但就在這時,一道光芒刺眼的光壁,從兩人前方不遠處突然破土而出,並從光壁的基部衝起一陣煙塵。那是兩位攻法師發出的法術,想藉此攔阻賽爾的攻勢,泰瑞和戴倫兩人緊接著往煙塵中施放充能彈,趁機猛攻,連續爆破產生的碎屑煙塵,從地面竄起至兩三人高。

原以為敵人因此吃了大虧,但隨即一道劍光從黑色煙塵中閃現,連帶竄出了一個快速迫近的黑影,衝向了前鋒的尤里洛克和萊安。

尤里洛克見狀,立刻雙手持劍從右往前橫掃,給予迎面一擊,這一擊恰好與對手交鋒,發出了清脆的鏘聲。原以為接著會有一陣鬥力,卻頓時覺得手感變輕了,好像什麼也沒砍中,定睛一看,才發現手上的長劍已被硬生生地斷成了兩截。

被斬斷的劍刃還在空中旋轉,賽爾急轉身,順手以劍身往一旁橫掃,往萊安的後腦補了一記重擊。

萊安連叫出聲都來不及,便已失去意識,向前撲倒在地。

賽爾沒有絲毫停留,保持著相同的速度,繼續衝向第二排的攻法師。

攻法師泰瑞雙手橫舉法杖,挺身擋住賽爾的去路,想儘量替隊友爭取一些時間,集中精神準備施放退敵的法術。

賽爾迎面衝向法師,同時改用反手持劍,以劍柄的鈍端由下而上穿過了法杖的死角,用力頂向泰瑞的喉嚨。

泰瑞反應不及,被這重重一擊頂得整個人都離了地,瞬間被斷了呼吸,隨後便摔倒在地上。喉嚨受到重擊使他呼吸受阻、猛烈咳血,短時間之內將無法再戰。

賽爾本想順手一擊,將旁邊的另一位攻法師也擊倒,但眼看射手們已經準備好第二波箭擊,賽爾於是繼續向前直衝,正面攻向最接近自己的重裝射手亞帕契。

亞帕契才剛備好箭,見到賽爾往自己衝來,連忙拉弓對準賽爾的眉心,但兩人的距離實在太近了,亞帕契還來不及對準放箭,賽爾已經一劍斬了過來,拉滿八分的等身長弓,就在亞帕契眼前斷成了兩截,比較短的上半截被緊繃的弓弦拉了回來,翻轉了半圈反打中自己的左臉。

『喝呃!』亞帕契倒是強硬,強睜著沒被打中的右眼,捉緊手中的箭,硬是朝賽爾戳了去。

賽爾輕鬆閃開了這一擊,伸出左手緊捉住亞帕契擊出的手腕,奮力一扯,亞帕契頓時失去重心,整個右半身被拉了過去,賽爾接著抬腿,使勁往亞帕契的右腋重重一踢。

『呃呀啊!』只聽見亞帕契慘叫一聲,伴隨著令人頭皮發麻的筋骨斷裂聲,右肩和手臂的關節都被扯得脫臼了,肋骨顯然也被踩斷了幾根,令亞帕契痛苦不堪。

『住手!你這個禽獸!』在亞帕契身後的法莉雅,哭嚎似地嘶吼著,從隊長的身邊衝向正要補上最後一擊的賽爾。

賽爾看了一眼正衝向自己的女法師,以及她身後的頭目羅倫--羅倫正一臉驚慌地伸出手,似乎要阻止眼前這位女子的貿然行動,賽爾念頭一閃,推開亞帕契,想要逮住眼前這瘦弱的女子,藉以壓制住敵人。

賽爾向女子衝了去,伸手要掐住法莉雅,卻見眼前一陣閃光,伸出去的手硬是被一股力量擋了下來,仔細一看,女子在身前張起了一個圓形的光盾,賽爾的手掌就停在法莉雅的臉前,一時無法再向前。

透過半透明的光盾,法莉雅看起來支撐得很勉強,只要加把勁,也許可以斷了她的呼吸,但賽爾這時看見女子的眼神,猶疑了一下,那為了某人而不顧一切付出時的認真眼神,賽爾似乎曾見過,這眼神喚醒了賽爾模糊的記憶。

羅倫見情況危急,連忙向前一步對著法莉雅的光盾施法,光盾瞬間擴大了數倍,猛然將賽爾往後撞了開。羅倫出招後趕緊大喊:『全員升空!升空!』

『升空?』賽爾站定一看,四周的天獵人紛紛展開了閃亮的光之翼,飛上了天空,受傷者也在隊友幫忙下升空。

『嘖!』見對手打算從空中攻擊,情勢不妙,賽爾站穩腳步,當機立斷轉身就逃,但才沒跨出幾步,亂箭立即從各個不同的角度射了過來。

敵人為了避免誤傷隊友,並確實避開與賽爾肉搏的危險,改從上而下發動長距離攻擊。賽爾這下完全無法反抗,而且在這裡不像南克里克舊街道,岩石地上完全找不到適當的掩蔽,只能快跑,不僅如此,還不能往單一方向直衝,必須不斷轉換方向,才有辦法閃避眾人的狙擊。

即使如此能夠暫時不受傷,賽爾的處境仍非常危險。

在強烈陽光下,神族的戰力、耐久力和神族法術都會增強,使用光之翼之後,除了可以取得空中優勢,機動性更大大提升。現在只有幾個射手追上來,等到受傷落後的隊員回復狀況,可以靠自己飛行之後,便可以發動總攻勢。賽爾大概猜得到這一點,在那之前若不能擺脫這些人,只有淪為活靶的份。

這時,賽爾瞥見遠方有雲朵沒入地平線,才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可能是個高起的台地。這似乎是個好消息,至少知道有機會離開這個絕境,賽爾於是加快腳步直衝向崖邊。

賽爾閃避著追擊快速奔跑,眼看著目的就在眼前不遠處了,但此時前方上空突然冒出了兩團光,兩個攻法師同時現身,隨即從眼前又升起了一道光壁,迅速往兩邊擴散,打算將賽爾包圍。

賽爾見狀趕緊轉向,想趕在光壁封死之前逃出,但這時從上方落下了一道光柱,在賽爾眼前爆發,爆震的威力頓時將賽爾震倒在地。

法師緊接著又一舉放出了數十道光柱,斜對著賽爾打了下來,但並沒有直接瞄準賽爾本身,而是要用爆震將他打個不省人事,或至少癱瘓他的行動力。

賽爾情急之下連忙起身要逃,但光柱已經在四周密集落下,緊接著只聽見一連串震耳欲聾的爆破聲,從岩床上彈起的碎屑塵埃四處飛散,視野所及的區域,瞬間都被黑灰色的煙塵淹沒。

強力的攻擊持續對著滾滾煙塵中猛攻,爆炸聲久久未停止。在陽光下,神族的法力似乎不再拮据,兩人的表現完全不像先前,用幾個小法術就會喘不過氣的小角色。

法師戴倫持續攻擊,直到用盡了全力才停手,看見自己和泰瑞聯手攻擊的成果,不禁興奮地大呼:『成功了!』
身旁的泰瑞含著血,現在還說不出話來,連呼吸都叫他痛得不得了,看著翻騰攪動的煙塵,心裡仍不禁暗想:『真的成功了嗎?』

尾隨的眾人在空中圍繞成一圈,備好武器,一齊俯視著被法術轟炸的區域,等待大風將煙塵吹散。煙塵緩緩散去後,被轟炸的地面留下大量的坑洞和焦黑痕跡,但沒發現敵人的身體或物品。

戴倫愣住了,他絕不認為剛才的攻擊會將人打到屍骨無存,但更難相信敵人竟可以在這種攻擊下逃脫。

剛才的幾分鐘,天獵人全員都緊盯著這片被轟炸的範圍,沒想到卻也因此跟丟了。

隊長羅倫沈思了一會兒,下令道:『小隊集合。』

羅倫將大夥兒集合起來,降回地面,開始進行下一步的計畫。

勉強閃過剛才猛烈的攻擊後,賽爾利用煙塵掩蔽,隨著飛塵飄散的方向爬行,躲進了一處岩床間的淺溝。溝的深度恰好可以讓賽爾藏匿形跡,沿著這條溝,還可以在掩蔽之下繼續往崖邊匍匐前進。賽爾見煙塵逐漸散去,於是從淺溝裡小心地抬起頭,察看敵人的動態。

天獵人小隊正聚集在一起討論著,賽爾接著看看前方,算了算到崖邊大約還要百餘步,而這個溝大概可以掩護自己前進個幾十步,接下來,恐怕必須站起來跑了。賽爾皺起了眉頭,在一般情況下,衝過那一點距離對賽爾來說很容易,但在剛才那一陣攻擊中,被爆破的衝擊震傷了左腳,現在已經沒辦法全力衝刺。

賽爾忍著痛,繼續往前爬行,再不快一點動作,躲在這裡遲早會被發現。另一方面,天獵人小隊已經開始以焦黑處為中心向外搜索了,賽爾連忙躲到一個凸起處的陰影下安靜不動,一個重裝射手隨即從上方飛過,沒有發現賽爾,在稍前和後方也各有一名飛過這道淺溝,但都搜索著不同的方向,賽爾見他們漸漸遠離,再次抬起頭觀望。

在附近巡視的有五個人,但正好都背對著自己往遠處去,此外有三個人留在爆破焦黑處四處張望。

『如果這時站起來,會先被這三人發現……』

賽爾繼續放低姿勢爬向崖邊,直到這溝已經淺得不再能掩護時,賽爾抬起頭盯著那三人的動作,過了幾秒鐘,其中兩人開始對談,另一人則恰好背對著這邊,賽爾趁機站起身,一拐一拐地奮力跑著。大約還剩下二十步的距離,眼看著就要安全抵達,這時一枝光箭猛然從左後方飛來,落在賽爾前方的地面,聖氣從落點衝出。

『呃!』賽爾被聖氣刺得張不開眼睛,接著背後又是另一波爆炸,把他震得向前撲倒。

賽爾閉著眼,用盡全身的力量向前爬到崖邊,接著轉身翻了下去,滾下了大約兩人高的斜壁,到了一小片較平緩的崖邊平台,賽爾張開眼睛,起身走到平台的邊緣往下一看。

果然如賽爾的推測,這裡確實是個高地,現在在賽爾腳下的,是夾在兩塊高地之間的深谷,深谷底下是湍急的激流。但賽爾現在所站的位置實在是太高了,即使底下是流水,從這裡跳下去也是會斃命的。

這時背後傳來小石子滾落的聲音,賽爾回過頭,一名輕裝射手站在崖邊,手舉著十字弓,一雙碧綠色的眼睛正憤然地俯視著自己。

賽爾沒有辦法解圍,當下只能盯著銳利的箭頭,腦袋一片空白。

『死!』只說了一個字,碧翠絲扣下扳機。

賽爾直覺地向右一閃,但隨即便感覺到一陣刺痛,箭頭重重地釘進了賽爾的左肩,再從另一邊穿刺出來,賽爾頓時失去平衡,往後墜了下去。

賽爾在空中翻轉著,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左肩的刺痛迅速擴散,血液裡像有萬根針在流竄,如火燒般的灼熱感竄遍了左半身。神族的箭帶有聖潔的法力,正快速侵蝕著賽爾的身體,賽爾趕緊伸手折斷箭的尾端,再抓緊從背後穿出的箭頭,使勁一拔。

『呀啊!』賽爾強忍著痛把箭抽離身體,張開眼睛,此時奔騰的激流已經迫在眼前,賽爾隨即正面撞進水中,失去了意識。

眾人先後趕到了崖邊,除了碧翠絲,還有幾位隊員目睹賽爾落水,後來趕到的,只看見白色的水花在谷底翻攪。

『妳讓他逃走?』戴倫氣急敗壞地問到。
『我擊中他了。』碧翠絲反駁道:『就算我沒動手,這樣跌下去,沒有人有辦法活著。』

羅倫從賽爾跌落的位置順著水流望向遠處,這種峽谷中的激流,兩邊是沒有淺灘的,河道中也鮮少有露出的岩石,即使是這樣,還是應該謹慎求證:『蕾拉,目標還有氣息嗎?』。
『沒有任何氣息,隊長。』蕾拉手按著前額,閉著眼說道:『但是,從一開始,目標的氣一直都是忽隱忽現,我不能確定現在的情況。』
漢娜於是自告奮勇提議:『隊長,讓我下去確認吧。』
羅倫雖然很想確認,但想想既然不可能活著,也就沒必要特地去追查了,於是念頭一轉:『不了,收隊吧!回新克里克,大家休息一下,一個小時後集會檢討。』
『瞭解!』全員聽到羅倫的命令,齊聲答道。

隊員們收起戰鬥用的光之翼,回到輕鬆的狀態,開始互相交談。

『唉!情報就這樣漂走了。』戴倫小聲地滴咕著。
『真是的!這傢伙猛打我的腦袋,也不讓我回敬他一下。』萊安滿腹牢騷地耍弄著手中的長劍。

兩人的抱怨立刻遭到碧翠絲的白眼,看見碧翠絲拉緊十字弓弦示威,兩人只好乖乖住嘴。

泰瑞還不方便說話,對著受傷最重的亞帕契打了一個手勢:『辛苦你了。』
『你也辛苦了。』亞帕契擠出一抹微笑回應道。

亞帕契的手只經過簡單的治療,還沒辦法使力,但疼痛還算小事,武器被破壞的事較讓他心情惡劣。

法莉雅正在準備回程的法術,但心裡想著其他的事,她有注意到賽爾在那一瞬間眼神的詭異變化,但無法瞭解那是什麼意思。

『各位,我們出發了。』羅倫一聲號令,全員攤掌向中心點,隨後便消失在一陣光芒中。


賽爾的身體在水中翻動,像一團黑色的布料,任由水流改變他的形狀。鮮紅的血液,從左肩的傷口和七孔散出,溶進動盪不安的水流中。

他沒有呼吸,身體快速失溫,唯一的生命跡象,只剩下逐漸緩慢的心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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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爾魔界館:http://www.xire.idv.tw
《魔族流放者》2004年上市,紫宸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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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到此結束。
下一次就是第二篇[異界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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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來自魔界~十一章:暗夜追逐~》

《第一篇:來自魔界~十一章:暗夜追逐~》

火堆又再次燒盡,剩下一絲餘燼,莉兒喝下藥水之後,已經熟睡,賽爾則在一旁,背靠著牆打盹,地窖裡非常安靜。

賽爾此時又倏然張開眼,但這次不是被夢驚醒,而是感覺到一絲騷動,賽爾不確定這騷動的意義是什麼,但他立刻起身將餘燼撲滅。

『什麼事?』身旁的莉兒被驚醒,昏沈沈地的問道。
『別出聲!』賽爾聚精會神地傾聽四周的聲響,並望向通風口外的一小片夜空。

皎潔的月已經升到天頂,烏雲早已散盡,四周的街道、建築物反映著藍灰色的光。在這舊宅四周建築的房屋頂上,出現了十幾個人影,以舊宅為中心圍成了一圈。領隊和四名法師、感應者等六人,鎮守在舊宅對街的樓頂;射手和機動隊在左右鄰的屋頂待命;舊宅後方,可以看見地窖入口的鄰宅屋頂,則由武士負責把守。他們不出聲、不移動,只以手勢互相傳訊,現在隊長正以手勢對全員做最後的調整。

天獵人隊長羅倫先對法師確認:(你確定追蹤正確嗎?泰瑞。)
泰瑞回以手勢:(錯不了,我在藥水裡加了追蹤法術。)
羅倫對蕾拉:(蕾拉,妳感覺到有幾個人在那下面?)
蕾拉對全體:(只有一個人類女孩。)
泰瑞:(什麼?只有一個?妳確定嗎?)
蕾拉對全體:(我想……或許目標有匿蹤的能力。)
羅倫對全體:(等一下一定要全體盯緊!記得配合策略隨時變通,準備行動了。)
全體隊員:(瞭解!)

連同隊長、感應者、小隊員共十八人,備好自己的武器,分別盯著舊宅的四周和地窖入口,並用餘光看著羅倫隊長的手勢。

莉兒被賽爾剛才的舉動驚醒,正想站立起來。

『莉兒!』賽爾輕聲叫喚。
『嗯?』

賽爾轉過身來面對著地窖的門,用認真的語調說道:『等一下不管發生什麼事,請妳都不要離開這個地方。』
『為什麼?會發生什麼事?』

聽到賽爾這樣的要求,莉兒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面對一片漆黑的四周,手足無措。

突然間,入口處的木門發出被扯碎的啪喳聲,一道青色的閃光伴隨著飛散的木片從階梯上衝下,莉兒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得尖叫出來,賽爾迅速地站到莉兒身前,擋下飛散的木片,隨即飛快地跑上階梯,衝出地窖,縱身一躍撲向眼前最接近的一個人影。

羅倫見狀立即大喊:『萊安!小心前面!』

這位叫萊安的隊員早就舉起了長劍,自信滿滿地準備一劍劈下來襲的敵人,不料卻被賽爾的邪眼給盯上了,萊安的視線開始劇烈失焦,手腳也突然一陣麻痺,完全不聽使喚。

『呃啊!』被賽爾的視線刺激,萊安驚叫了一聲,反射性地閉上了眼睛,但臉部隨即受到賽爾猛烈的膝撞擊,萊安瞬間失去意識,手中長劍跌落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身體則應勢往後傾倒。

『萊安!』見到同伴被下重手,亞帕契大聲叫道,憤然拉滿長弓瞄準賽爾放箭,箭帶著聖氣筆直地飛出。

賽爾只是順勢擊倒了一人,並不多作停留,輕鬆地閃避箭擊同時迅速跳回到地面,利用小巷道做掩護快速逃逸。

碧翠絲等四名輕裝射手見狀立即追了上去,速度最快的兩名機動獵人也展開雙翼飛上了空中,各自往左右兩個方向行進包圍賽爾,並從空中留意賽爾的動態。

『法莉雅,解救人質!汀娜,盡快救醒萊安並跟上隊伍!』羅倫大喊道:『其餘的人跟著我!』

除了法莉雅和汀娜以外的全員,以重裝射手殿後開始追擊賽爾。

法莉雅從屋頂跳下,正要走到地窖門口,卻被穿著黑色風衣突然跑出來的莉兒嚇了一跳:『唔喔!……原來是妳,妳沒事吧?』
『你們……你們不可以殺他!』莉兒抓緊了法莉雅的手,焦急地說道:『他不是你們要找的人,他是好人,你們不可以殺他呀!』
『不要慌張,不要慌張……』法莉雅安撫莉兒:『一切都沒事了,妳現在安全了,我們等一下就送妳回家,妳在這邊等著,我必須去幫忙我的同伴,我們很快就回來,別亂跑,也別接近我們戰鬥的範圍,知道嗎?』說完,抬頭看見汀娜和萊安已經準備好,三人立即出發跟上隊伍。
『不!你們聽我說呀……』莉兒話還沒說完,三人早已匆匆離去,莉兒也顧不得腳痛,一跛一跛地追了上去。

賽爾用極快的速度在四通八達的窄巷中衝刺,發現有適當的岔路就轉向,儘量找尋有利的方向走。上回只對付一個,這次來了一整隊,賽爾自知無法力敵,只好用自己的速度優勢儘量衝亂敵陣,設法在糾纏中趁機逃跑。

『追到目標了!』機動獵人漢娜飛過賽爾的頭頂,隨即向空中發出箭形的閃光,將附近的巷道都照亮,讓賽爾無法在黑暗的窄巷中遁逃。

賽爾見狀立刻停住,改往反方向衝,並在最近的岔路迅速再轉向,企圖甩開追蹤,但眼前不遠處出現了另一個阻撓者,那人舉起法杖橫向一揮,做出了一道比人高的火牆封住賽爾的去路,隨後出掌向前,火牆迅速往賽爾撲燒過來,賽爾往前衝刺奮力一躍,飛身越過火牆,並立即還以顏色,一腳往那法師的側腰掃了過去。

那法師倒是精明,將法杖抵在地上奮力擋住這要命的一擊,不過還是連人帶杖被踢得撞上了牆。賽爾本想追加一擊,這時一枚光彈從側面來襲,讓賽爾不得不閃到牆邊,往右一看,一名女射手正舉起十字弓瞄準了自己,剛才的那枚光彈也轉向衝了回來。

賽爾趕緊尋找出路,再不快點離開這個巷子,可能就沒機會走了。幸好這一區的建築物都不高,賽爾立刻跳上二樓的窗台,再反身一躍翻上了二樓屋頂。但還沒站穩,兩發帶著聖光的箭已從遠方飛來,賽爾立即壓低姿勢閃避,擦身飛過的兩箭分別擊中了不遠處的建築物,在牆上炸出了兩個坑洞。

賽爾知道自己已成了眾矢之的,只好迅速轉身,在高低不等的屋頂之間迂迴穿行,好在找到掩蔽之前,儘量不讓敵人有機會輕易瞄準射擊。然而,這幫人也不是簡單的角色,四名輕裝射手,幾乎在同時放出了具有追蹤性的狙擊之眼,十幾枚狙擊之眼一齊向賽爾襲來。

『嘖!有完沒完!』賽爾死命地衝刺,眼前不遠處總算有地方可以下到地面,但卻是一條寬廣的大街。往左右會被追上,跳下去也沒有掩蔽,賽爾只好一鼓作飛身氣躍過大街,用身體撞向大街對面的窗戶。

鏗鏘一聲,賽爾穿破玻璃窗進到了屋內,在地上翻了兩圈,趕緊起身再奔向另一邊的窗口,但此時身後的那片牆被大批尾隨的光彈撞擊,產生一連串的爆炸,牆壁瞬間瓦解坍塌、大小碎片四處飛散,其中有幾枚穿過碎片煙塵衝了進來,賽爾還來不及跳出窗外,只好向一旁撲倒,剩下的幾枚光彈分別撞向屋內各個角落,整幢房屋頓時失去了支柱,開始塌陷。

賽爾趕緊從爆破的缺口逃脫,以免被埋在斷垣殘壁中,隨後在煙塵掩蔽下逃進了陰暗狹窄的防火巷。但還沒走多遠,頭頂又是一道閃光,賽爾的行蹤再次被機動獵人盯上。

『又來了!』賽爾加速往前衝出防火巷,防火巷的出口是另一條大街,往左右望去,兩個方向都被機動獵人看守住了,四名輕裝射手也在此時趕到,六人居高臨下圍住了賽爾,掌中的狙擊之眼正蓄勢待發,賽爾的處境似乎愈來愈糟糕。


一路循著空中的閃光,和爆炸聲的方向,莉兒摸黑跑過了五六條街,勉強支撐著的病弱身體,這時也漸漸衰弱,腳底的傷也裂開了。

不過現在也顧不得痛了,莉兒硬是喘著氣,一拐一拐地繼續往前跑。

在這同時,羅倫正帶著落後的隊員們趕往前方會合:『泰瑞、戴倫,你們去支援前方部隊,只要有機會,儘可能活捉目標!』
『沒問題!』泰瑞答道,隨即和另一名攻法師加快速度衝向前方。
羅倫接著又喊道:『萊安、尤理洛克,除非必要,千萬不要接近目標,你們只要負責保護蕾拉和手們就好,知道嗎?』
『瞭解!』尤理洛克答道,而剛才被一擊打倒的萊安則板著臉孔不吭聲。

賽爾正被三面包夾,所有的出路都被守住,要安全突圍十分困難。賽爾環視眼前的輕裝射手,發現了一個熟面孔--碧翠絲。

(圍住我卻不出手,擺明想要逮住我……)賽爾心生一計,放鬆姿勢從容地站著,並眼發紅光,以藐視的眼神凝視碧翠絲:(妳終究是被我耍弄了,沒有這一干伙伴,妳也拿我沒輒……)。

碧翠絲的左手因憤怒而顫抖了起來,對於日前的交手還耿耿於懷,現在被賽爾這一挑撥,沈不住氣,發動狙擊之眼往賽爾殺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才一出手,賽爾立即退到牆角,再貼著牆衝刺閃避,狙擊之眼由於靈活度不高,直接撞上了牆。

『碧翠絲!妳在搞什麼?』好不容易才趕到現場的泰瑞,看到目標在眼前逃走,忍不住對碧翠絲大罵道。

碧翠絲不理會泰瑞的責問,舉起十字弓對著賽爾連續射擊,其他輕裝射手只好也將手中的狙擊之眼全數放出。但賽爾此時並不需要在意,只要改以Z字形往返於大街兩側迂迴前進,狙擊之眼也就一個接一個地撞毀在牆上,眼前能威脅他的,只剩下擋住去路的機動獵人了。

機動獵人漢娜見賽爾往自己衝過來,趕緊退後,並不時地以長槍放出強光,企圖破壞賽爾的視覺。賽爾瞭解她的意圖,將視線避開閃光同時迅速接近。漢娜不能讓賽爾靠近,只好也以極快的速度後退,但仍盡責地設法阻撓賽爾,不斷以強光干擾,兩人就這樣糾纏了好一段距離。

攻法師泰瑞帶著輕裝射手緊追在後,但漢娜和賽爾的速度實在太快,見到漢娜有危險,泰瑞趕緊停步,改以法術支援。

賽爾抓住閃光干擾的節奏,趁著空檔對漢娜發動邪眼,果然漢娜不慎中招,瞬間失去了速度,賽爾於是握緊拳頭,準備一擊打倒這最後的阻撓者。這時忽然一陣電光從漢娜身上竄出,漢娜隨即消失無蹤,另一個人影從電光中顯現,是攻法師泰瑞。

『休想過我這關!』泰瑞雙手迅速地攤掌向前奮力擊出一記大範圍的衝擊波。這突如其來的一擊硬生生地打退了賽爾,讓賽爾頓時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泰瑞則因為緊急使用了高消耗的替身術,且緊接著又發出一擊,身體一時負荷不了而喘個不停,眼前的賽爾這時已經站起身來了。顯然這一擊還不夠力,泰瑞只好召喚出法杖:(無論如何,要支撐到隊友來支援才行。)

『敢站在我面前攔我,不簡單。』賽爾認得眼前這位在酒吧遇到的「朋友」。
泰瑞舉起法杖橫在身前,正氣凜然地對賽爾喊道:『哼!強擄無辜少女的傢伙,我絕不允許魔族在此囂張……』
『你們執意威脅我的性命,我也不會對你們客氣的。』賽爾露出肅殺的眼神,伸手拔起背後的劍,快步向泰瑞逼近。

泰瑞見狀,頓時感到有些慌張。儘管沒有打贏的信心,仍強作鎮定,擺好了棍法的架式,準備放手一搏。

這時賽爾突然加速衝刺,並緊接著冷不防地一劍從下而上,刺向泰瑞的側腰。泰瑞一時不知該如何阻擋這種角度的攻擊,連忙發動法術近距離傳送,將身體瞬間向後跳躍了兩步。但賽爾沒有停止動作,向前繼續衝刺,緊接著又是一劍,刺向泰瑞的咽喉。

犀利的弧形刺擊,以詭異的切入角度侵襲防守弱點,泰瑞從沒見過這麼駭人的攻擊法,根本不知該怎麼阻擋,並且頓時發現,此時拿著法杖反而礙事。泰瑞無計可施,連忙再次發動跳躍術逃避這致命的攻擊。

泰瑞連續發動了兩次短距離跳躍,仍無法將距離拉開,賽爾的攻擊太快了,不僅沒時間蓄積能量增加跳躍距離,還得額外消耗加快發動的代價。但眼看著第三劍又要來了,泰瑞還來不及準備好下一個法術,只好硬著頭皮,改用法杖打擊賽爾的劍身。

鏗鏘一聲,法杖擊中了刀刃,將賽爾刺擊的路線稍稍打偏了一些,這一劍僅僅劃過臉頰,沒刺中要害,有驚無險。但泰瑞絲毫不敢鬆懈,仍抓緊法杖奮力抵抗刀刃壓向自己。

不過泰瑞的力量並不夠強,賽爾持劍猛然向前衝撞,泰瑞整個人便彈飛了出去,狼狽地跌倒在地。見泰瑞一時無法防備,賽爾正打算給予最後一擊時,卻聽見了熟悉的呼喚聲。

『賽爾!』一個女性的叫喚聲突然從泰瑞身後傳來,是莉兒,正一跛一跛地跑向兩人。
『莉兒?』賽爾立即怔住,他萬萬想不到莉兒會在這裡出現,立即打消了對泰瑞下毒手的意圖,並對前來的莉兒大喊道:『妳不要過來,會被誤傷的!快離開!』

倒地的泰瑞聞聲,抬起頭一看,發現來的竟是個凡人女孩,也緊張地大叫:『不要過來,這裡很危險!快逃啊!』泰瑞非常擔心賽爾會傷害那女孩,連忙撐起身體想要攔阻賽爾。

賽爾根本沒功夫理會眼前的對手,敵人的援軍就要來了,沒時間瞎耗。賽爾繞過泰瑞快速奔向莉兒,只想趕快把她帶走,但還沒走到莉兒身邊,賽爾的右腳突然被一條發光的鎖鍊纏上,動彈不得。

那條鎖鍊是從泰瑞的法杖伸出來的,賽爾連忙揮刀斬斷鎖鍊,但緊接著,賽爾四周的地上浮現出一個圓形的發光魔法陣。

泰瑞在情急之下透支體力對賽爾施法,光芒耀眼的魔法陣圈住了賽爾,並逐漸化為一面光鏡,發出烈日般的強光,由下而上照射賽爾。

『呃!』賽爾被強光刺得張不開眼睛,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四處閃避,但魔法陣卻如影隨形,擺脫不掉。隨即強光將賽爾的身體吞沒,化為一道光柱,衝向了空中。

泰瑞眼看著光柱衝進夜空中,而輕裝射手和殿後的隊員們也先後趕到了,泰瑞才鬆了一口氣,碰的一聲,昏倒在地上。

羅倫看見泰瑞不支倒地,連忙下令:『汀娜,趕快幫泰瑞回復元氣。戴倫,鎖定目的地,全體隊員準備進行第五狀況!』聽到第五狀況四個字,全體隊員以法師為中心站著,開始聚集法力。

賽爾被強光包圍著,眼睛一直張不開,要跑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跑,心急如焚。這時,卻來了一陣強風,帶著些微的濕氣和熱度,往賽爾身上撲來。強風一陣接一陣,轟隆轟隆地從耳邊呼嘯而過,賽爾勉強在強光中睜開眼睛一看,發現自己方才踩著的混凝土路面,變成了灰黑色的岩床,再往遠處一望,發現自己竟身處在廣大的崎嶇地上,抬頭一看,原本漆黑的夜空,竟然變成了豔陽天。

『賽爾!』莉兒用手擋住刺眼的強光,邊走近光柱邊叫道,但賽爾沒有回應,也沒再發出任何聲音,待光柱漸漸黯淡下來,才發現賽爾早就消失了。莉兒失神地走到賽爾消失的地點,撫摸殘留在地上的焦痕。
『嘿!妳這頑皮鬼,剛才差點就遇害了妳知道嗎?』尤理洛克走到莉兒身邊,拍拍莉兒的肩膀,半責備半安撫地說道。
莉兒回過神,顫抖地答道:『我?不……不是這樣的……你們一定弄錯了!』莉兒愈說愈激動。
聽到莉兒莫名其妙的回答,尤理洛克皺了皺眉:『什麼呀?是你的村人告訴我們的,怎麼會弄錯呢?他們都很擔心你的安危耶……』
『他不是壞人,不是……不應該殺他的……求求你相信我。』莉兒伸手拉住尤理洛克的手哀求道。
『全體集合準備,我們馬上要出發了。』羅倫對大夥兒喊道。
『我必須走了,我們已經通知留守的隊員來帶妳回家了,他們很快就來,妳乖乖待在這裡,不要亂跑知道嗎?』尤理洛克溫柔地微微一笑,輕拍莉兒的手,接著轉身回到大夥兒聚集的地方。

莉兒頓時感到無能為力,自己實在太渺小,不管說什麼他們都聽不進去,根本沒辦法幫賽爾。

泰瑞此時已經回復到正常狀況,正帶領著全體隊員一齊施法:『荒野界,座標二五三、六四,準備出發。』

眾人的腳下,發出了和剛才類似的發光魔法陣。幾秒鐘後,十幾道光柱同時發動,眾人便在莉兒眼前消失無蹤。

賽爾的眼睛才剛適應刺眼的午後陽光,便看見眼前不遠處,爆出了一團團的電光,天獵人的成員紛紛從中現身,背對著陽光弧形排開,恰好成三面包圍。

賽爾轉頭望向唯一沒有敵人的方向,是一望無際的廣大岩地,沒有掩蔽物,也看不到邊際。情況顯然比剛才糟糕得多。

『好傢伙,真會選地方……』賽爾回過頭,望著十幾個殺氣騰騰的對手,將劍收回護鞘,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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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爾魔界館:http://www.xire.idv.tw
《魔族流放者》2004年八月上市,紫宸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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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塞爾的話:

緊急公告

近日因為上硯出版社內部有些動作,所以紫宸的出書檔期將全面延遲……還沒出書的「魔族流放者」也被波及,出書日會往後延,至於延後多少,我無法確定。

但可以確定:八月是拿不到書了。

另外,還有一些其他狀況,因為不便說明,所以先只給大家一個結論:
魔族的出書可能不會像我想像的那樣順利。

這一點,請大家先知道就好,我過幾天會再公布其他後續消息。

在此先跟等著要買書的朋友們,說聲對不起。開出了落空的支票,我也覺得很懊惱。

網路上的部分,不會受出書的節奏影響,請大家放心。
其他麻煩的事,交給我來煩惱就好了……


就是這樣,目前書的出版出狀況了......
(大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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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來自魔界~第十章:鬧街~》

繼續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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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來自魔界~第十章:鬧街~》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黑暗中,只聽得見兩個人沈重的呼吸聲。

賽爾和布魯背靠背站立著,保持著備戰姿勢,屏氣凝神,留意著黑暗中的動靜。

『你會怕嗎?』
『怕?我從來不怕什麼的。』布魯邊說邊掃視著漆黑的四周。
『你的聲音在顫抖。』賽爾用沈穩的語調說道。
『哈哈,是嗎?』布魯強做鎮靜地答道,但語聲仍帶著顫抖。
『我會儘量幫你的。』
『免了,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

這時黑暗中傳來一陣重物滾動的隆隆聲,接著是金屬鏈拖過地面的聲音,和一陣陣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的嚕嚕聲。不知是什麼怪獸,忽停忽行地漸漸接近,這令人發寒的聲響傳進兩人耳中,讓兩人下意識地將武器握緊。

『你有什麼特別的打算嗎?』布魯問道。
『沒有。』
『那我要怎麼配合你啊?』布魯慌了。
『像往常一樣就行了。』賽爾舉起愛用的長刀,架在眼前。
『嘖!可是我什麼都看不見!』
『冷靜一點,布魯,我們有兩個人,沒有問題。』
『好,沒問題,我們是最佳拍檔對不對?哈哈,絕對沒問題……沒問題……』

布魯正喃喃自語著,突然,一個巨大的眼珠在布魯面前不遠處閃現,布魯的背脊剎時竄起一陣涼意,緊接著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大嘶吼聲,在手中的「烈焰」微光照射下,一張血盆大口迅速往布魯身上撲了來。

『賽爾——!』布魯驚慌地大叫。

賽爾倒抽了一口氣,倏然地睜開眼,彈跳轉身,並迅速拔劍環顧四周。沈默了一會兒,賽爾一愣,才發現手中沒有劍,身邊也沒有布魯與怪獸,知道自己原來只是在作夢,才鬆了一口氣。

賽爾轉頭瞄向通風口的縫隙,吵雜的雨聲已經停歇,火堆中只剩下零星的炭火在悶燒,地窖裡出奇地靜,可以清楚聽見通風口外的草動聲。賽爾忘記自己是何時睡著的,這幾天一直都沒有好好地睡,太疲勞了,加上沒什麼事情可做,想東想西著就睡著了。不過,在有危機意識時,儘管再累,賽爾通常不沈睡,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立刻醒來。

賽爾仔細聆聽由外面傳來的沙沙聲,過了幾秒,並沒發現什麼異樣,於是又坐下,閉上眼繼續補充體力。這時又傳來一聲不太一樣的小聲響,仔細一聽,有點像嘆息聲,也像吸氣,接著又傳來一聲呻吟,賽爾立刻望向莉兒側躺的身影。

(還在哭嗎?)賽爾輕輕嘆了口氣。本想不理會的,但莉兒一直發出聲音來,聽起來也愈來愈不像在哭泣,賽爾覺得不對勁,起身走到莉兒身邊,並蹲下身仔細看莉兒在做什麼。

『怎麼了?』賽爾輕聲地問道。

莉兒的手緊抓著布塊,眉心緊蹙,正痛苦地喘息著。賽爾伸手按住莉兒的前額,一股熱流從掌心傳來。

(看來不妙。)賽爾開始焦慮了起來。

『好難過……』莉兒微張開眼,用很虛弱的嗓音勉強吐出這三個字,隨後又蹙緊眉頭,痛苦地喘息著。

『妳忍耐一下,我馬上回來。』賽爾將布塊拉起,妥善地覆蓋在莉兒身上,隨即背起長劍跑出地窖。


渾沌夜空中,有一小片被月光照亮的薄雲,微微的亮光隨著雲層的移動忽明忽暗。寧靜的街道上,只聽得見水滴從屋簷跌到地面的聲音,和晚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空氣中瀰漫著大雨過後的濕涼氣息。

賽爾盲目地跑著,在這廣大的廢棄街道中,要找誰幫忙呢?賽爾腦中直覺地閃過希爾的面容,但隨即否定了這個想法。此時此刻,賽爾絕不想面對希爾。

才剛打消這個念頭,賽爾立刻發現自己其實無計可施,既不能回到小村莊去求援,也不可能到遙遠陌生的新克里克城去找尋解救方式,更何況,莉兒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賽爾完全沒概念。

賽爾嘆了口氣,繼續在黑暗中盲目遊走。大約又繞了六七條街,賽爾發現前面不遠的街角有一盞街燈正亮著,燈光下,還有三五個人影在那邊遊蕩,賽爾於是趨前,打算碰碰運氣。

『嘿!賊頭,有人過來了。』那幾個人中,有人發現賽爾從黑暗中接近。
『哦?』暱稱叫賊頭的年輕男子吐了一口煙,瞇著眼往賽爾看去:『一個人而已,大家稍微注意一下囉。』

那夥人似乎對賽爾這個不速之客頗有戒心。

賽爾走近之後,停在這些人的面前幾步,不作聲,只是稍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四個人。這些人並沒有很特別,但髮型和裝扮十分突兀。

『少年仔,有何貴幹?』賊頭問道,並瞄了一眼賽爾身後的劍鞘。
賽爾面無表情地說:『我有個朋友身體不適,想要找醫師。』

四人面面相覷,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有人搖頭,有人攤手,也有人用手指比了比太陽穴(這人秀斗了?)。

為了提防對方來意不善,賊頭謹慎地掃視賽爾全身:『你在跟我們說笑嗎?』說完順手拿起手中的煙卷,吸了一口。
『不是開玩笑,我朋友真的需要幫忙。』
『你在這附近是找不到醫師的。』賊頭吸完最後一口煙,隨手將煙卷彈飛到一旁:『這樣吧,我雖不是醫師,但我手邊有一種藥,吃了它,什麼病痛都可以解脫。』賊頭伸手亮出幾個橢圓形藥片:『這東西在這一帶很受歡迎的,價格當然也就不便宜。』

賽爾看著賊頭的眼神,像是認真的,也像不懷好意。

『試試看?』賊頭問道。
『不了,我再找找。』說完,賽爾逕自穿過這些人向前走。
『你找不到更便宜的啦!』賊頭對離開的賽爾叫道:『這裡的人都知道我阿賊的貨是最好的。』

賽爾並沒有回應,不想浪費時間跟這些人周旋。

接著走沒多久,賽爾發現前方的路燈都亮著,有別於其他地方的黑暗,再往前走過一條街後,耳邊更傳來了吵雜的人聲,前方的街口還有一些彩色的燈光映在路面上。賽爾走到街口,向裡面望去,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喧鬧的景象,五顏六色的燈光、看板交錯在兩側建築物間,往來的人雖然不多,但比起剛才的無人地帶,這裡熱鬧多了。賽爾不加思索地走進這個熱鬧的街道,眼睛不時瞄向四周。

這條街上有一些商店,還有許多酒吧,有些封閉在玻璃門裡,也有些露天開設,在酒吧聚集的人不少,並且大多是年輕的男女。街道的角落有幾個流浪漢,癱坐在破舊的毯子上,還有幾個穿著暴露的女子,不時地對賽爾拋媚眼。賽爾繼續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在一家看起來較整潔的酒吧前停了下來。

(傑尼斯……)賽爾看了看立在門旁的小告示牌:(傍晚五點到早晨五點,誠徵女侍、主廚……)。

賽爾考慮了一會兒,決定進去問問裡面的人,也許可以得到有幫助的消息。才推開門,吵雜的音樂聲立刻灌入耳中,夾雜了眾人喧鬧的噪音,吵得賽爾頭疼,而且什麼也聽不清楚。本想關上門走人,但眼前似乎沒得選擇,無論如何還是該進去看看。賽爾忍著被噪音轟炸的不適,進了酒吧,繞過兩張桌子走到吧台邊,隨意找了一個空位坐下。

酒保立刻遞上一個空玻璃杯:『喝什麼?年輕人?』
『……水。』賽爾對酒吧完全不瞭解,凡人世界有些什麼飲料,賽爾更沒概念。
『來杯冰水嗎?要不要加點蘇打?』
『呃……隨意。』

『嘿!老大,再給我們一桶啤酒好嗎?』坐在賽爾身後,一個留著山羊鬍的魁梧男子對著吧台大聲喊道。

酒保對男子比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並順手夾了一塊碎冰投進賽爾的杯中,注水到七分滿,正要轉身處理其他顧客的點酒時,被賽爾叫住了。

『我想要請教一些問題……』
『請等一下好嗎?現在店裡人手不夠,不好意思。』酒保很有禮貌地答道,隨後拿起吧台上的話機,和其他店員聯絡。

不得以,賽爾只好耐心等待,只是不知道莉兒現在情況如何,想著想著,又開始為自己的擔憂感到莫名其妙。

『給三號桌一桶隆巴克。』酒保對著話筒大聲說道。

(不論那女孩怎麼樣了,對我來說應該是無關痛癢的。)賽爾拿起杯子,在眼前晃了晃:(但又不想就這樣放著她不管。)

賽爾向來不太在意身邊的人有什麼困難,短短幾天內做了那麼多次「幫助他人」的事,竟都是針對莉兒——只是一個生命中的新訪客。

這時,一個和賽爾年齡相仿的金髮少年,坐上了賽爾身旁的座位,右手押了一枚錢幣在吧台上喊道:『傑尼斯氣泡。』說完便側過身背對著賽爾,望向舞台上正在演奏的駐唱樂團。

吧台的空位明明很多,卻選了最接近賽爾的座位,讓賽爾不由得打量了一下這少年,不過只能看到少年的背影,還有他隨著音樂節奏敲擊著桌面的手指。

『傑尼斯氣泡。』酒保送上一杯深紅色的飲料給少年,接著問起賽爾剛才提出的詢問:『你想請教什麼?』
『我有個朋友受了風寒和外傷,需要治療,請問我應該到哪裡求助?』
酒保聽了,無可奈何地答道:『唉!這種問題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我這裡只有多寧醇……』
『嘿!別開玩笑了,老大,醒酒藥怎麼能拿來治風寒呀?』少年忽然轉過身來插話:『我沒有專門的藥,不過可以試試看這個……』少年拿出幾個小藥水瓶子擺在賽爾面前,並解說道:『其實城裡的醫師也只會開些讓你好睡眠的藥而已,反正風寒不是大病,睡一覺醒來就好了,我這個藥水也差不多,輕微麻醉的效果可以讓你的朋友好好舒服地睡上一覺,隔天醒來就會好很多了。』

少年看賽爾有些猶豫,繼續補充道:『不會有後遺症,不會上癮,也不貴。』
『沒問題的,泰瑞是我的朋友,你可以相信他。』酒保跟著補上一句。
『多少錢?』賽爾仍半信半疑地問道。
『三十元一瓶,兩瓶五十。』少年順手拿起兩瓶藥水,在賽爾眼前晃了晃。

賽爾不發一語,放了一枚五十元的硬幣在桌上。

『感謝賞臉!』少年收下了硬幣,留下兩瓶藥水在桌上:『至於外傷呢,你可以跟老大買一瓶鐸頓洗一洗傷口。』
『鐸頓?』賽爾疑惑地問道。
『酒精濃度六十五,應該夠濃了,老大,拿一瓶給新朋友看看吧。』
『喏,就是這個了,一瓶一百五十元。』酒保從酒架上取下一個瘦小的綠色瓶子,放在賽爾面前。
『謝了。』賽爾留下一百五十元的零錢,向兩人致意之後便往門口走去。
酒保大聲喊道:『謝謝光臨!』

這是賽爾在酒吧裡聽到的最後一句話,關上了門,吵雜的音樂聲終於停止,賽爾頭也不回,匆匆地走上回程。

賽爾離去後,酒保一邊擦洗著玻璃杯一邊問道:『最近的情況如何,還過得去吧?』
『昨天晚上,我們隊員在這附近發現有魔族出沒,讓我們忙碌了不少……』泰瑞微微地笑了笑,用輕鬆自在的語氣說道:『不過到目前為止,情況都在掌握之中。』
『天哪!魔族?真羨慕你能夠把這種事想得那麼輕鬆。』酒保露出驚訝的表情。
『哼哼,不用擔心,我的隊友們隨時都在監視這一帶的動靜,我現在不就在你面前嗎?』說完,泰瑞將杯中的「傑尼斯氣泡」一飲而盡。
『呵!還真是辛苦你們了。』
『等我們把入侵者消滅了,我會再來告訴你,再見啦。』泰瑞站起身準備往門口走去。
『加油啊,到時候帶些朋友來,我請客。』酒保舉起空杯子,對少年作了一個敬酒的動作。
『一定一定。』少年豎起拇指回應道。

走出了酒吧,少年佇立在門口,望著賽爾離去的方向,嘴角微微揚起。


賽爾回到地窖,添了一些木塊在餘火上,讓火堆重新燃起。

『莉兒,起來一下。』賽爾搖了搖莉兒的肩膀。
莉兒轉過頭,睜開眼看看賽爾的身影,意識不清地說道:『嗯……你回來了?』

賽爾用手撐起莉兒的上半身,將腿架在莉兒背後,讓莉兒靠在自己身上。

『喝下這個。』賽爾扭開藥水瓶湊到莉兒的嘴邊。
『嗯?唔噗……』還來不及問清楚,嘴已經被藥水瓶堵住了,只好喝了再問。

待莉兒嚥下了這看起來和水沒兩樣的藥,賽爾將空瓶放到一旁,改拿起鐸頓的瓶子:『我現在幫妳處理傷口。』
『那又是什麼了?』莉兒很吃力地看著瓶身上的字。
『烈酒,將就一下吧。』
『喔……』

莉兒撐起身子緩緩地退到牆邊,靠著牆坐著,賽爾輕輕地扳起莉兒的腳,直接把酒滴在傷口上。

『喔!』莉兒驚叫了一聲,反射性地縮腿。
『很痛嗎?』賽爾問道。

莉兒用力地搖頭,接著側過臉,兩眼用力緊閉,雙手緊抓著地上的布塊,腳雖然乖乖地伸回來了,腳趾卻夾得死緊,還不住地抖著。

(其實是很痛吧?不過長痛不如短痛,為了妳好……)賽爾莫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抓緊了兒的右腳踝,把鐸頓一股腦地往傷口倒了下去。

這一倒,只見莉兒表情急遽變化,先是用力閉著眼睛強忍刺痛,卻又忍不住直想喊停,張開眼睛一看,發現賽爾用這麼粗魯的作法,正想出聲阻止,但隨即痛得大叫出聲。

夜晚時分,南克里克傳出了一聲少女的哀嚎,如果附近有人的話,大概會以為又發生了什麼凶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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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爾魔界館:http://www.xire.idv.tw
《魔族流放者》2004年八月上市,紫宸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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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來自魔界~第九章:出走(下)~》

《第一篇:來自魔界~第九章:出走(下)~》 街角的麵包店總是在傍晚四、五點時端出剛烤好的麵包,濃郁的香味立刻順著街道飄散,搶先在附近人家烹煮晚餐之前挑逗他們的食慾。這招十分有效,當天出爐的麵包,通常賣不到隔天。

今天也如往常一樣,許多人正圍著麵包店,挑選他們的晚餐,或者飯後點心,老闆也忙得不可開交。

這時,一個細瘦的人影朝著麵包店緩緩走來,身上裹著破舊的袍子、步履蹣跚,臉被遮住了,看不見這人的表情,看來是個流浪漢,聞到香味,想來討些吃的吧。

這種情況也不是沒見過,老闆吩咐自己的兒子:『漢斯,這兩個麵包拿去給那個人,不收錢。』
『好的。』漢斯接過麵包,包進袋子裡,走向那人:『喏,這個給你。』
那流浪漢停步,低下頭看著漢斯,問道:『多少錢?』
『不用錢,送給你的。』漢斯伸長了手,把麵包袋提在流浪漢的面前。
流浪漢從身上拿出一枚硬幣,放進漢斯手中:『這個你拿去,請你再給我多一些。』說著,並接下那袋麵包。
漢斯跑回麵包店裡,把那硬幣拿給父親,流浪漢也跟著走向前去。

『呃……請問,你想要買多少?』老闆開口問道。
流浪漢沈沈地說道:『我有幾個朋友餓了兩三天,請給我一大袋,什麼麵包都可以。』
『好的,沒問題。』
『請問,那邊聚集的一群人在做什麼?』流浪漢用手指向街道的另一端。
『有個女孩和魔族掛勾,現在大概在審判吧。』老闆用事不關己的口氣說道,同時拿了一些錢幣遞向流浪漢。
『喔?』流浪漢接過老闆的找零,望向遠方的人群,頓了一下:『我想過去看看,把我的麵包放在攤位上,我等一下再來拿。』
『沒問題。』

老闆望著流浪漢離去的背影,心裡有說不出的疑問,那人的談吐舉止完全不像個潦倒的遊民,但也沒時間想太多,客人還很多呢。


傍晚的天空,聚集了濃厚的烏雲,讓天色提早黯淡了下來。莉兒熬過正午數小時的烈陽曝曬後,幸好沒過多久,天便逐漸轉陰了,否則儘管弟弟偷偷送了三次水來,體力也無法支持下去。

不過村民並沒有就此放過莉兒,此時的廣場四周聚集了許多民眾,有些人正交頭接耳談論著,有些人只是沈默地站立,看著廣場中央。廣場中央除了被綑綁的莉兒,一旁還有個身穿布袍的中年男人,向著天空作祈禱貌。

流浪漢從人群較稀疏的地方湊進來,想和大家一起觀看這場判決。

這時,那穿著布袍的男人停止了祈禱,對著眾人宣告:『我想在場的各位都知道了,莉兒‧納依夫蒂,在兩週前失蹤,昨天又再次出現,並宣稱自己是被魔族擄走,後來被釋放。』男子停頓了片刻,轉過身,面對被綁在板車上的少女:『可是妳的說詞,加上你昨晚的不正常舉止,我們不得不懷疑,妳真的被擄走兩週後還能順利回來?還是妳從頭到尾都在說謊呢?』男子邊說邊用猜忌的眼光睨視著女孩。

流浪漢從後排慢慢移到人群的最前面,距離那男人和少女大概只有十來步,可以看得很清楚。

『不過,大家不需要再猜測、懷疑了,我,朗森,即將證明事實的真相。』說完,這個叫朗森的男子從身邊的一個冰桶中,小心翼翼地用兩指夾住玻璃瓶頸,取出了一瓶藍色的透明液體:『這是一瓶受過祝福的聖水,它擁有神奇的作用,可以把魔族的肉體燃燒成灰燼,並消除邪惡的詛咒,我只要將這瓶水淋在妳身上,就知道妳是不是清白的了。』

莉兒對這樣的作法很不安心,但也沒有立場拒絕,只能望著那瓶藍色的液體,希望它真的能讓大家相信自己的清白。

『如果把那瓶水淋在普通人身上,會發生什麼效果嗎?』流浪漢出聲問道。

朗森先是一愣,接著答道:『這是帶有祝福的驅魔聖水,對一般人並沒有特別效果。』
『可不可以滴幾滴在我手上,試試看有沒有神奇的效果?』流浪漢伸出蒼白的手說。
『這聖水是很珍貴的,如果你想洗掉身上的臭味,用池塘的水比較適合。』朗森很不客氣地對流浪漢說道。大家也因為這句話在訕笑著。

流浪漢知道自己自討沒趣,把手收回口袋,不再說話,但仍虎視眈眈地注視著那瓶水。

『所有在場的各位,你們要作見證,這女孩的清白或者聖水的功效,即將呈現在你們的面前。』

說完,朗森將瓶蓋打開,高舉瓶子,準備走向板車。這時,流浪漢從身上掏出一枚硬幣,對準瓶子,向前跨出一腳,將硬幣擲出。硬幣快速飛向前,並準確地擊中朗森手中的瓶子,瓶子應聲碎裂,藍色液體剎時向四周飛濺。

眾人見狀,正要責問攪局的流浪漢,卻見到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景象--被「聖水」潑濺的朗森神父,發出了驚恐的哀嚎,而被水濺到的衣服和皮膚,都燃起了藍綠色的火焰,朗森一面呼救,一面奮力地擺脫著火的衣服。

流浪漢隨即向前跑去,並脫下了披在身上的破舊袍子,從袍子下現身的,是一個黑髮、黑衣的少年。那是賽爾,為了避免被人識破而喬裝成流浪漢的模樣。

賽爾順手將脫下的破布袍甩到朗森的身上:『再神奇的水也洗不去你的惡意!』

朗森直覺地抓起破布,狼狽地往身上猛拍。賽爾從腰間抽出長劍,將束縛莉兒的繩子斬斷,隨即伸手扶起莉兒。

『艾克賽爾?這是怎麼回事?』莉兒一面看著朗神父的狼狽模樣,一面驚慌地站立起身,在賽爾的攙扶下跳下板車。
『不要多說了,妳不能再留在這裡,快跟我走吧。』
『為什麼要逃走?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莉兒面對一連串的事件,完全不知所措。

朗森將身上的火拍熄,指著賽爾大叫道:『快!快抓住這兩個傢伙!』
『走!沒時間猶豫了。』賽爾抓起莉兒的手,拉著她向場外衝。
『站住!』朗森大吼。
『不要碰我姊姊,你這個大騙子!』小丹從人群中衝出,用手拖住朗森的袍子不讓他追。
朗森先是當眾出糗,現在被罵騙子,頓時惱羞成怒地大吼:『不要礙事,笨小孩。』

眾人被弄糊塗了。現在要幫誰都不對,不做事也不太對,但,誰也沒有勇氣追那個帶了武器的不明人物。

賽爾抓緊了莉兒的手,拉著她衝出了圍觀的人群,沿著來路一直跑著。

『賽爾,那瓶水到底是什麼?』
『等一下再告訴妳。』賽爾現在急急忙忙地,只想趕快離開現場,免得又像昨晚那樣,殺出頑強的對手出來。

這時恰好經過街角的麵包店,賽爾順手將一個封了口的袋子抓了就跑。

『哎!你怎麼可以搶別人的麵包啊?』看見賽爾的小偷作為,莉兒嫌惡地責備道。
『我付過錢了!』
『啊?』莉兒愈來愈覺得搞不清楚狀況,只好腦袋空空地跟著賽爾奔跑。

不久,天空響起了隆隆的雷聲,緊接著豆大的雨滴一顆顆從天空掉落,沒過多久,變成了午後常見的陣雨,又大又急,視野立即被一片灰濛濛的雨給遮蔽,耳中則是急切的大雨聲和兩人節奏不一的跑步聲。

這一路上,雨水一直流進莉兒的眼睛,身上的衣服早就全濕透了,根本沒辦法拿來擦乾被淋濕的臉,雨水刺得她睜不開眼,到後來幾乎是閉著眼睛被賽爾拉著跑的。莉兒才剛被太陽曝曬了好幾個小時,現在又被賽爾拉著奔跑了一段路,體力早已不繼。

『停……停一下……』莉兒上氣不接下氣地吐出這幾個字。

賽爾聞聲,鬆開手,減速停下步伐,轉回頭看莉兒。莉兒緩衝了幾步,便彎下腰,大口地喘著氣。兩人已經跑了相當長的距離,現在到了南克里克的舊街道。

『別停下來,再撐一下就到了。』賽爾邊說邊向村莊的方向張望著,擔心有人追來。
『我們跑那麼遠……他們不可能追來的……』莉兒邊喘著,邊用手抹去臉上的雨水,這才勉強睜開眼睛看看四周。
『妳還有力氣跑嗎?』

莉兒搖搖頭,就地蹲了下來。賽爾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暫時等一下,順手把自己被淋濕的頭髮往後撥了撥,免得刺痛眼睛。

大雨似乎還沒有減緩的趨勢,賽爾恨不得能趕快找地方躲雨,淋這種大雨可是一點也不舒服。但四周正好沒有掩蔽,而莉兒硬是選在空曠的路上停了下來,賽爾是有苦說不出。

過了一會兒,賽爾見莉兒不再那麼喘,開口問道:『現在可以走了嗎?』
『嗯。』莉兒點點頭。
『我們走吧。』

賽爾說完,逕自轉身緩步向前走去。莉兒也站起身跟著走,不過實在是沒剩什麼力氣,本來跑得渾身發熱,全身淋濕了還無所謂,但休息一會兒後,風一吹來,竟讓人冷得直打哆嗦。開始前進之後,不時有陣陣涼風迎面而來,吹得莉兒發昏,本想要躲在賽爾的背後避風,卻沒有力氣緊跟上他的腳步,雨一直下不停,衣服不可能會乾,看樣子只能努力支撐,直到找到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了。

天色漸黑,視線逐漸變差,莉兒擔心自己跟丟,不敢減慢速度,冷風無情地迎面吹襲著,莉兒的知覺已經被冷得麻痺了,幾乎是用意志力拖著疲乏的身子前進,走著走著,忽然右腳掌一陣刺痛,把莉兒的神經再次喚醒,忍不住驚叫了一聲。

『怎麼了?』賽爾聞聲回頭看,只見莉兒坐在地上,過了許久仍沒站起來,只好倒回去察看。

莉兒的腳底被一片玻璃瓶的破片刺傷,鮮血沿著潮濕的腳底暈散開來,莉兒痛得眼淚都快流出來。

『還能走嗎?』賽爾問道。

莉兒皺了皺眉,勉強站起身,然而,右腳只能以腳跟著地站立,只要稍微動一下腳趾,都會牽動到傷口,感覺好像傷口被一點一點地拉開一樣,莉兒只好無助地看著賽爾。

賽爾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想抱怨人類的脆弱,只是沒說出口,看看莉兒的腳,又看看莉兒的眼睛,賽爾轉身踱來踱去,思考解決辦法。莉兒無奈,只能淋著雨,看著賽爾走來走去。

過了好一會兒,賽爾才解下長劍,走向莉兒:『沒辦法,我背著妳走吧,我把劍掛在妳身上。』賽爾將劍鞘的皮帶斜綁在莉兒肩上,接著轉身蹲下,讓莉兒攀上自己的背,雙手搭過肩。

賽爾雙手扣住了莉兒的腿,接著問:『抓穩了嗎?』
『嗯。』

就這樣,賽爾背起了莉兒繼續上路。

賽爾之所以考慮了許久,其實是有原因的。

賽爾不習慣讓其他人觸碰他的身體,特別是手掌、手臂之外的部位。或許是因為不曾接受過母親關愛的懷抱,加上嬰孩時期的觸感經驗都令他不愉快,這讓賽爾在潛意識中避免其他人觸碰自己。而這個怪癖常被布魯利用來激怒賽爾,屢試不爽。

到目前為止,能突破賽爾心防的,大概也只有希爾一人,但那也僅止於治療時的接觸。至於莉兒,賽爾自己也不明白該如何去解釋,昨晚在河中的接觸時,並不記得自己有任何嫌惡的感覺,反而是在內心留下了強烈的印象,這很反常。賽爾現在雙手正扶著莉兒的大腿,背部也緊貼著莉兒的身軀,若這時將背後的人換成布魯,賽爾肯定會立刻變臉。

背著莉兒走沒多遠,賽爾隱約感覺到莉兒的身體在顫抖著。

『妳會冷嗎?』
『會。』
『那……妳先下來一下。』

賽爾輕輕地將莉兒放下,隨即脫下風衣,披在莉兒的肩上:『穿起來吧。』賽爾輕輕地說著,引導莉兒將手穿進袖子,接著彎腰幫莉兒把腰帶調整好綁緊。看到賽爾此刻專注的神情,莉兒心裡頓時浮出一股暖意,儘管在前一刻,她還對賽爾的笨拙、麻木、不體貼而有些氣惱。

『這樣還會冷嗎?』賽爾站直起身子問。
『好多了。』
『上來吧。』賽爾再次將莉兒背起,往暫時的住處前進。


待兩人抵達舊宅時,天色已黑,地窖裡也是伸手不見五指。賽爾小心地關上門,走下階梯,把莉兒從背上放下,取下背在莉兒肩上的劍:『妳別亂走動,站在這裡等我一下。』說完,賽爾攤開左掌,從掌心放出微弱的光,藉此找尋其他可以照明的物品。

莉兒總算可以避開風雨了,雖然身體還是濕的,腳傷還痛,得踮著走免得傷口沾到塵土。不過,現在沒有冷風吹,至少不會比在外面時痛苦。

賽爾把放置在牆角的一些舊木箱和木製的置物架拖出來,拆成一片片,在地上堆成一個塔狀,隨後拿起其中一塊木條,握緊在手中,並隨意地坐在地上。莉兒的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在微微光線中,仔細地看著賽爾的一舉一動。

賽爾閉著眼,右手拿木條,左手緊握住木條的前端,接下來,賽爾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

莉兒見賽爾動也不動,用有點疑惑的口氣問:『你要……生火嗎?』
『嗯。』

嘴裡是這麼說,但賽爾還是沒什麼動靜,像在沈思。

『忘了帶火柴?』莉兒忍不住又問道。
『這……』賽爾輕輕嘆了一口氣:『我想,妳是不是把淋濕的衣服脫掉比較好?』
『啊?』
『趁現在還很黑,先換下吧,我不會看妳的。』賽爾說話時還是閉著雙眼。
『可是,我沒有衣服可以換。』莉兒有點慌張。
『妳先穿我的風衣,不把衣服脫下來烘乾的話,到明天都還會是濕的。』
『我覺得……不太好耶……』
『我的風衣質料很好,穿起來絕對比那濕淋淋的衣服舒服得多。』

問題顯然不是出在衣服穿起來舒不舒服。即使是在黑暗中,要在一個男人面前赤裸身體,就算對方看不見,也是頗難為情的,哪怕只是幾秒鐘。

『不喜歡我的衣服嗎?』
『不……我現在就換……』微微光線中,莉兒看著賽爾模糊的臉部輪廓,緩緩地解開腰上的纏帶。

賽爾保持靜止不動,不發一語,連呼吸都很輕。

莉兒脫下風衣,輕放在地上,接著緩緩地褪去身上淋濕了的衣物。將衣襟從胸口鬆開,往兩側推,緩緩沿著肩緣滑落,接著「啪」地一聲,濕漉漉的連身上衣,沈沈地跌落在腳邊。

賽爾沒睜開眼,只聽見衣服掉落在地上的聲響,還有潮濕衣服擦觸莉兒皮膚的沙沙聲,知道莉兒正脫去衣服。

莉兒接著褪去短褲,以指尖挑起褲口,掠過腰、臀,越過了最寬的下圍圈,輕薄的短褲便沿著細緻的腿線一路溜下。此刻,莉兒正一絲不掛呈現在賽爾面前。來自空氣中微微的涼意,拂上她全身濕潤的皮膚,莉兒心怦怦地跳著,視線仍放在賽爾朦朧的身影上。

賽爾好像睡著了一般,就這樣靜坐著,等待著莉兒換好衣服。莉兒此時竟也停住了動作,赤裸著,若有所思地站在賽爾身前。

(我現在什麼也沒穿,也走不動,如果他早有意思……或許他並不想吧,他連背著我走都猶豫了半天,或許他對凡人根本沒興趣,也對,畢竟他是個魔族……但,為什麼他要為我作這些呢?是因為可憐我嗎?但他的神情並不像是憐憫……)莉兒想起前晚賽爾臨別時的眼神,還有剛才為她穿上風衣時的神情:(明知道他是魔族,又為什麼,我會對他……)

賽爾等了許久,加上莉兒並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令他有點困惑,但又不敢張開眼睛亂看,若真的看到了什麼,讓莉兒發現自己不老實,待會兒肯定很尷尬。

就在兩人各有所思的時候,堆在地上的木片突然鬆塌了幾片下來,發出了幾聲喀喀聲響。賽爾摸不著頭緒,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怎麼了嗎?』

莉兒一驚回神,發現自己不僅讓賽爾等久了,還光著身子在胡思亂想,連忙彎下腰拾起風衣,重新將它穿上,隨手把敞開的衣襟用手拉合覆蓋住胸口,才故作鎮定地回答道:『我……我穿好了。』

賽爾聞聲,才輕輕睜開眼,將緊握木條的左手放開。那原本被握住的部分,散發出一絲焦煙,賽爾繼續將指尖對著木條冒煙的部分比劃了一番,不一會兒,焦煙逐漸變濃,緊接著木條發出炙熱的紅光、竄出了火苗,最後,賽爾停止比劃,木條的前半截仍持續燃燒,火光將周圍點亮,兩人總算可以清楚看見彼此的面容。

『好厲害。』莉兒驚嘆道。
『沒什麼,我也只會這個了。』賽爾將點燃的木條塞進木片堆裡:『在我的同伴之間,我的法術能力算是非常遜色的。』

『喔……』莉兒一手抓住衣襟,一手拉住下擺,在儘量不弄痛腳傷的情況下,謹慎地換成了側跪坐姿。不久,火堆漸漸旺盛起來,急著去除寒意的莉兒開始把注意力放在跳動的火光上,時而伸手讓火烤熱手掌,時而撥動濕漉漉的頭髮,偶爾側身察看右腳的傷。

莉兒的身材算是嬌小型的,比賽爾矮了一個頭,肩膀自然也較為窄小,賽爾瘦長型的風衣穿在她身上看來仍嫌寬鬆,袖子也太長了些,莉兒得三不五時地拉高袖口,好讓掌心也能接受溫暖。

見莉兒低著頭,凝視著晃動的火焰,雙手攤在火堆前取暖。賽爾藉著火光,靜靜地對莉兒打量了一番:被火光照得通紅的臉蛋、簡潔俐落的眉形、清晰的雙眼皮,和細緻的睫毛向下彎成新月形的弧線。明亮的眼眸在睫毛下閃映著火光,眼下是細嫩無暇的臉龐、還有小巧的、輕輕抿著的嘴唇。

這時莉兒伸手撩起臉側的髮絲,微微側過臉讓熱氣流過臉頰,沿著臉頰的輪廓線向上,越過和頸的交界,白玉般的耳垂,隨著髮絲從指間滑落,再次陷入影中,若隱若現,跌落的髮絲輕拂莉兒的粉頸,頸到肩的弧線沒入黑色衣領中,沿著衣領邊緣緩緩向下,些微敞開的衣襟下,胸前細嫩的皮膚在光影中若隱若現。

賽爾不自主地眨了眨眼,視線移回到莉兒的眸上,莉兒似乎正在想著些什麼,兩眼的焦點早已穿過了火光,落在她的思緒上。火焰跳躍著,莉兒眼中的火光也隨著閃動。

『妳多大年紀?』賽爾輕聲問道。
『十六歲。』莉兒輕抬起頭,坐直身子望向賽爾,順手整理了一下不合身的衣服。
『妳比我小兩歲呢……』

賽爾心裡浮現起十六歲時的一些片段記憶,一些對十六歲的自己的印象。

『那瓶水……』莉兒低著頭,雙手環抱著膝,緩緩開口:『你知道那瓶水是什麼?』
『那個叫朗森的人,就是妳曾提過的傳教士吧?』

莉兒點頭。

『以你們村人的觀念,朗森只要抓住機會顯示自己有能力保護眾人,便可以提高聲望,也許就因為這樣,他想犧牲妳,這比證明妳的清白容易太多了,我想那叫做朗森的人只是騙吃騙喝的江湖術士罷了,妳不需要太在意這種人。』賽爾伸手將裝麵包的大袋子拉到身邊,順手解開袋口:『那瓶水,大概是自燃劑之類的藥物,碰觸到皮膚的溫度就足以引燃,在魔界也有類似的藥物,這種藥常用在寒冷的地區。』

莉兒靜默了片刻,又問:『你為什麼特地來救我?』
『我只是去看看妳的情況,原本沒打算從眾人面前把妳帶走的。』
『喔?』
『我不希望讓妳好不容易從魔界脫身回來,卻還被莫名其妙的人迫害。』

賽爾說完,拿起一塊長麵包在火上烘烤,並用手翻轉著讓熱度均勻分佈在麵包上。儘管離開魔界到現在沒吃過任何東西,賽爾現在只是拿著麵包在火上晃呀晃的,沒有打算立刻拿來充飢。莉兒得到這簡略的解答,似乎還有說不出的困惑。

『餓嗎?』賽爾將剛烤熱的麵包遞到莉兒面前。
『不,我不想吃。』莉兒還是一臉憂鬱的模樣:『我很累,我想先睡一會兒。』
『喔,需要我幫妳整理空間嗎?』說著,賽爾正打算站起身幫忙。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

說完,莉兒緩緩起身,一拐一拐地走向牆角,從木箱裡拉出幾塊布條,抖掉灰塵,再一塊塊攤在地上當作床墊,隨後緩緩地躺在上面。這些布塊不怎麼夠大,莉兒必須蜷曲著身體睡,才不會接觸冰冷的地板。

賽爾靜靜地看著莉兒側躺著的背影,心裡有些擔心,莉兒似乎有些疑問沒有解決。不久,賽爾留意到莉兒的身體輕輕地顫動著,還隱約可以聽到啜泣聲。

莉兒現在會有什麼樣的心情,同是天涯淪落人,賽爾即使不能體會,也不難理解。賽爾將麵包丟回袋中,嘆了口氣。

通風口外,雨聲仍未停,夜才剛開始,賽爾繼續想著先前浮現在腦中的一些畫面。

(十六歲……想自己還是個狂妄無知的小子,才剛達到不敗的境界……)賽爾伸出自己的手臂,輕輕地握拳、攤掌:(有什麼用?到頭來還不是無用武之地?)

除了對自己命運的無奈,現在的賽爾還多了一種感覺--對凡人的迷惑。除了眼前這位叫莉兒的女孩之外,其他人的行為,大多和賽爾最初對凡人的認知大異其趣,或者可以說是幻滅。

賽爾不願意再自尋煩惱,雙手抱頭往後一躺,閉目養神,等待大雨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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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流放者》2004年八月上市,紫宸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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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來自魔界~第八章:出走(上)~》

《第一篇:來自魔界~第八章:出走(上)~》 午夜剛過,夜已深,但新克里克城依然燈火通明。

隔天是假日,城裡的人此刻正在享受豐富絢爛的夜生活,彩色街燈在城市夜幕下拉起了縱橫交錯的網線,人群和車輛在其中穿梭,像正在流動著的燈海,光芒將整個城市、天空照亮,與死寂、黑暗的南克里克區強烈對比著。在夜空中,只要循著亮光,便可以輕易地找到往新克里克的方向。

女子亮黃色的長髮隨風舞動,細緻的臉龐毫無遮蔽地對著迎面撲來的風,她雙眼半開、表情漠然,張開在肩後的兩翼沿途散播著細微的光點,光點在擾動的空氣中翻騰、漂浮,隨後消失無蹤。女子飛過了光明與黑暗的交界--邦德河,飛進新克里克城上空,進入眼底的是光彩亮麗的夜世界,然而女子並沒有心情逗留欣賞,繼續展著雙翼,飛往新克里克的地標--首都之塔。

九十七層樓的首都之塔,獨自聳立在喧鬧城市中,周圍的建築物都不及它的一半高。白天從城裡任何角落抬頭望,都看得見它的身影;現在夜已深,大樓中的人都已離去,切斷了主電源,首都之塔如同罩上了黑紗,在夜空中遁形,即使基部浸泡在茫茫燈海中,它仍然保持著陰鬱的色澤,像個沈默的黑衣巨人,堅毅的氣質絲毫不受腳下雜光的污染。

塔頂平台上,站著幾個穿白袍的人,那白色衣袍不時地被半空中的陣風掀起、拍動,他們則站立不動,一齊望向從空中歸來的隊員。這時,其中一個穿白袍的女性走上前,站在平台邊緣,舉起手中的法杖,用法杖發出的亮光,在空氣中畫出友好的符號。那從空中飛來的女子,也攤開手掌,打出閃光作回應。

『法莉雅。』一位白袍男子對打信號的女子說道:『問問碧翠絲的情況如何。』
『瞭解。』法莉雅聽命,繼續對空中發出訊息。
『蕾拉,出巡的隊員還有多少人沒有歸隊?』男子繼續問道。
叫做蕾拉的女子回答:『連同碧翠絲,總共有四人,他們都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這位穿白袍的男子名叫羅倫,是天獵人小隊的領隊,年約三十出頭。莊重的短髮、整齊濃厚的眉、留著俐落的八字鬍,配上老練的眼神、低沈的語聲,一舉一動都展現沈著穩重的領導者氣質。

蕾拉的角色很特殊,她是天獵人成員中唯一不會戰鬥的,卻是僅次於領隊的重要角色。蕾拉的責任是「感應」四周區域內的能量變化,包含施法、戰鬥以及突然的異變。藉由這個能力,還可以掌握離隊行動的成員的動態。神族官方稱擁有此種才能的人為「感應者」,而蕾拉又是其中的佼佼者,感應範圍比其他具有相同資質者大,敏銳度也特別高。

法莉雅則是天獵人小隊的兩名護法師之一,負責在戰鬥時支援防護、醫療。

『碧翠絲情況良好,只是有些疲勞。』法莉雅對大家轉達來自碧翠絲的信號。
『沒事就好……』羅倫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

不久,碧翠絲進入安全範圍,便將雙翼往後揚起成V字形,開始往天台滑翔降落。維持著光之翼飛過一個城市,已經耗去她許多體力,現在總算可以著陸了。還差幾步的距離即將觸地,碧翠絲變換姿勢,直立起身體,將雙翼展平以減速,觸地之後又向前緩衝兩三步,才將雙翼收回、由根部沒入肩後,恢復為平時的樣貌。

順利著陸之後,碧翠絲站直身子,將左手掌覆在胸前向隊長行禮:『羅倫隊長,碧翠絲歸隊!』

『辛苦了!』羅倫也作了相同的手勢:『蕾拉感測到你剛才突然進行戰鬥,我們很在意妳遭遇的情況。』
『是啊,我們匆匆忙忙整裝,大夥兒正要前往支援,沒想到敵人先被妳解決掉了,幹得好。』重裝射手亞帕契對著碧翠絲豎起拇指。
『沒錯,碧翠絲果然有能力獨當一面,所以我說啊,魔界的小囉嘍哪用得著全軍出動呢?』輕裝劍士尤理洛克由衷讚美著。

碧翠絲對著兩個男隊員搖搖手,請他們別再錦上添花:『是個魔族的哨兵,我本來想從背後偷襲,但被那傢伙逃走了,我根本沒有擊中他。』

『在戰鬥中,蕾拉發現對方的邪氣一度激增……』羅倫隊長聽完碧翠絲的說法後,緊接著問道:『隨後妳便啟動光之翼,在那之前,妳沒有遭到對方攻擊嗎?』
『有,但是沒有受傷。』

被羅倫這麼一提起,碧翠絲再次想起,自己被嚇得失足跌下樓的情景。

羅倫緊接著責問道:『妳一開始持續發動了幾分鐘的攻勢,但我們始終不知道你在和什麼東西作戰,直到敵人的邪氣出現,那短短一瞬間……妳知不知道妳的對手邪氣有多強?』

面對羅倫帶有責備語氣的詢問,碧翠絲無言以答,她當時驚慌失措地,根本來不及注意到這點。

『蕾拉,妳告訴她吧。』羅倫帶有點慍意地說道。
『碧翠絲,根據妳對手發出邪氣的那一瞬間能量,我客觀計算……』蕾拉緩緩地說道:『我們之中,任何一個人都不是他的對手……包含羅倫隊長。』

這下兩位男隊員也啞口無言了,他們原本以為碧翠絲已經把對手擊斃,結果得到的結論卻是如此。

『妳為什麼不在發動攻擊之前先通報總部,好讓我們先準備好支援?』羅倫繼續教訓道:『別忘了妳的術法駕馭能力還不成熟,在夜晚緊急發動光之翼是很危險的。還有,不要在夜晚單獨和魔族交戰,一個團體裡也不允許一個人獨斷獨行,懂不懂?妳今天是運氣好,沒有給大家帶來麻煩,萬一妳有什麼閃失,對大家會造成多大的衝擊你知道嗎?』

碧翠絲心情糟透了,不僅戰鬥時吃了虧,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後,還被訓誡了一番,很是懊惱。法莉雅看出碧翠絲心裡不痛快,於是悄悄走近,伸出手輕按碧翠絲的左肩,並用眼神告訴她不要太自責。

『顯然今天在南克里克發生的三次空間波動,跟魔族有密切關係呢,隊長。』蕾拉試著轉移話題,免得隊長繼續嘮叨。
『既然碧翠絲與魔族接觸過,我想是無庸置疑了。』羅倫撫著下巴思考了片刻,接著又問:『碧翠絲,與妳交手的人只有一個嗎?』
『只有一個。』
『自始至終,蕾拉感受到的邪氣確實只有在那一瞬間,但是空間波動卻發生了三次,時間地點都不同,實在難以推斷魔族的目的。』羅倫一面說著,一面望向現場較精明的法莉雅,問道:『對於這樣的狀況,妳有什麼見解嗎?法莉雅。』

『我猜想,這也許只是故佈疑陣,讓我們以為敵人動作頻繁而過度警戒。或者,想將我們的兵力引誘到南克里克,好來個聲東擊西。』法莉雅提出了一個可能的答案,但她自己也不敢肯定。
『這麼說也不無道理,如果真的是這樣,目前留守克里克的成員只有十三個人,要應付現在的狀況會有困難。』羅倫說罷便陷入沈思,表情帶著幾分苦惱。

見眾人沈默了片刻,一直無法插話的尤理洛克此時開口了:『那麼,看樣子必須向天界調度援軍囉?』
『哎?好主意呀!』亞帕契大夢初醒般地附和,接著興奮地說:『把回到天界進修的隊員全找回來吧,好久沒見到他們了呢。』
『有道理,也該是你們這一代新人迎接挑戰的時候了。』羅倫停止沈思,轉身對法莉雅說:『法莉雅,麻煩妳和天界聯絡,報告今天巡邏遇到的情況,並召集天獵人第五隊全員,回到克里克總部。』
『瞭解。』說完,法莉雅逕自往樓梯走去,準備回工作室進行聯絡和報告的事務。
『蕾拉,這幾天可能要麻煩妳長時間警戒,休息時間必須儘可能減少。』
『我會努力的,隊長。』說完,蕾拉也跟隨著法莉雅,準備回到自己的崗位。

羅倫交代完幾件工作,看到兩個男隊員好像精神不錯,他們從剛才就一直無所事事。

『你們兩位……』羅輪還沒想到他們該作什麼,正式的戰鬥還沒開始,而這兩人又只負責戰鬥,不知道他們還會什麼。

羅倫想了一會兒,想到了幾個差事,於是抬起頭喊道:『亞帕契!』
『是!』
『你站在這裡等巡邏隊員歸隊,並請他們回來後到樓下找我報到,全員歸隊之後也不可以離開,留在這裡守望到天亮。』
『唔?這應該是法莉雅的事……』亞帕契聽到這工作,似乎很為難,他剛剛才被從夢中挖醒準備支援戰鬥,現在還很睏呢。
但羅倫並不理會亞帕契的意見,繼續對另一個隊員尤理洛克說道:『尤理洛克!你負責打掃總部,包含所有小隊員的房間,好讓即將歸隊的成員有舒適的環境可用。』
『耶?不會吧?這麼多房間,叫他們自己清理就好了吧。』尤理洛克一想到總部的空間有多大,幾乎快昏倒。

羅輪用鄙夷的表情看著兩位無辜的男隊員,用嚴肅低沈的聲調說道:『你們好意思閒著,讓女孩子比你們辛苦勞碌嗎?』

兩人無話可說,為了服從紀律,也為了男人的形象,只好遵命了。

『碧翠絲,妳先休息吧。』羅倫希望碧翠絲先儘快回復狀況,不想再給她壓力。
『我待會就下去,讓我一個人靜一下。』碧翠絲刻意別過頭,不看任何人,也不讓人看見她鬱悶的表情。
『那妳隨意吧,我得下去作戰略計畫了。』羅輪說完也轉身離去,頂樓只剩亞帕契和碧翠絲兩人。

亞帕契身為同伴,自覺這時候應該說些什麼鼓舞的話才好,但卻無從開口,碧翠絲的脾氣很倔,這種時候通常不容許任何人多嘴,亞帕契也很識相地不打擾她。但此時兩人都不說話,亞帕契也奉命不能離開,尷尬的氣氛讓他十分不自在。

碧翠絲倒不在意旁邊有個誰,一個人逕自走到塔頂邊緣,往下看著緩緩游動的燈海發呆。

(那傢伙,是故意放我生路的……根本不把我看在眼裡,可恨的傢伙。)

賽爾的臉孔一直浮現,心裡的挫敗感揮之不去,一股從未有過的情緒在她心裡醞釀著,看似平靜的眼神,隱隱透露著殺意。


賽爾從戰鬥中脫身,回到環六街舊宅後,就一直窩在地窖裡。想到自己只是在比較空曠的地方停留了一會兒,就遭到狙擊,心有餘悸。現在若繼續在戶外遊蕩,實在不安全。還好有莉兒,提供了這樣一個隱密的地方讓賽爾可以藏匿,否則流落街頭,連打個盹都不能安心。

賽爾就在地窖裡小睡了一會兒。待清醒時,通風口的縫隙已開始透入室外的陽光,這一絲光線,算是這個地窖和他從前的房間最大的不同點,賽爾看著透進來的光和光線中飄動的塵埃,想著關於陽光的一些事。

魔族不喜歡有陽光的環境,陽光會依強度壓抑魔族的能力,同時把魔族天生帶有的邪氣壓低,在陽光下,魔族會比平常更近似凡人。對賽爾來說,好處是不需要刻意匿蹤行動,壞處是戰鬥能力會被限制住,例如無法發動邪眼之類的魔性技能,但格鬥技術和敏捷的特質則不受影響。

賽爾起身走上階梯,掀開地窖門,四周的亮度立刻讓他渾身不舒服,他反射性地退了兩步:『可惡!』賽爾瞇著眼,看看明亮的地板、蔚藍的天空:(這就是所謂的白晝?)

身體的感覺是再真切不過的了,在魔界絕對不會有這麼強的陽光,賽爾這輩子根本沒曬過太陽,恐怕要花上不少時間才能適應新環境。儘管不喜歡大太陽,但賽爾並不想在地窖裡等到天黑,就算是白天,總是能做些什麼事。

眼前最要緊的,就是要知道莉兒是否安好。昨晚那件事,肯定讓她招惹不少麻煩,賽爾擔心莉兒會被那群暴民傷害,但現在貿然闖進村子,肯定會製造出更多麻煩。賽爾於是走下階梯,回到陰暗的地窖裡坐下,開始思考該做些什麼、要怎麼做。

這地窖不小,堆積了很多塞滿舊雜物的箱子,另外還有一堆布料,賽爾起身走向那些布,伸手拉起其中一塊,這個動作揚起了一陣灰塵。賽爾嫌髒,正想要放手,卻想到了一個點子,於是動手把整塊布從布料堆裡拖出來攤開。

(應該夠大,那麼將就用用吧……)賽爾望著這塊破舊的、像是被單的大塊布,盤算著他的下一步動作。


午後,太陽正高掛在天上,今天天氣頗炎熱,大部分的人都躲進房屋裡避暑了,農村的街道上沒有人走動,只有幾隻慵懶的狗賴在屋簷下庇蔭。

莉兒瞇著眼,瞄了一下刺眼的陽光,別過頭,視線掃過無人的街道,接著閉上眼,無奈地吐息,繼續讓陽光灼燒著她的右臉。過一會兒,又將臉擺向右邊,左臉對著陽光,右臉貼上被曬熱的木板。只是左右交換了而已,同樣是不舒服,但在交換位置的片刻,痛苦的感覺可以稍微解脫。

村人將莉兒綁在平板車上,推到用來曬乾作物的廣場中央,打算任由陽光曝曬她一整天。據說這樣可以消除她身上的魔障,但實際上,村人從未見證過效果,可憐的莉兒,成了第一個實驗品。

炎熱的風吹過空地,揚起一陣沙塵,一個矮小的人影,趁機匆匆接近平板車。

『姊!醒醒,是我啊。』一聲稚嫩的話語讓莉兒睜開了緊閉的雙眼。
『丹?』莉兒驚醒問道。
丹蹲在板車的側邊,探出頭微笑著,舉起水瓶搖晃出水聲:『我帶了一些水來給你喝。』說完,丹握緊瓶身把水瓶固定在板車上,用右手旋轉開蓋子。
『爸媽還好嗎?』
『我們都很擔心姊姊,怕你在這裡會口渴,叫我偷偷跑來……』丹打開水瓶,緩緩地將瓶口送到莉兒嘴邊,看著莉兒一口一口地將整瓶水喝完,接著又拿出濕毛巾替莉兒擦臉,順便鬆一鬆綁住手腳的繩子。

『姊,我不能留太久,被發現的話,我會挨罵的。』
『丹,回去叫爸媽不要擔心,告訴他們,我很好。』莉兒語帶疲憊地說道。
『嗯!』

丹收拾好瓶子,正轉頭要跑。

『丹!』莉兒出聲叫住了弟弟。
『啊?什麼事?』
『你不害怕接近我嗎?』
丹搖搖頭:『不怕呀。』
『為什麼?』
『姊姊心地好,一定不會害我們。』
『丹,你相信姊姊,是被一個善良的魔族救出來的嗎?』

丹皺了皺眉,不知該如何回答,在他的認知裡,魔族和善良是搭不上關係的。

莉兒看見丹困惑的表情,微微一笑:『那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害你呢?』
『因為姊姊和以前一樣沒有變啊。』
『你覺得為什麼其他人不相信我呢?』
『那些討厭的人又不認識你,他們怎麼知道姊姊是怎麼樣的人……』
『丹,如果有一個人,你沒見過他,也沒聽過他的事,但是有很多人都說他是壞人,你也會認為他是壞人嗎?』

丹抓了抓頭,想了一會兒:『我要先認識那個人才知道。』
『這就對了,丹。』
『姊,別擔心,太陽下山前,朗神父一定會向大家證明你是清白的,你很快就不用受苦了。』
『朗神父?』
『就是新來的教書先生呀,啊!不好了,有人過來了,我要走了,再見。』

莉兒看著丹壓低身子跑出廣場,心情再次陷入不安:(朗神父?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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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來自魔界~第七章:獵人來襲~》

《第一篇:來自魔界~第七章:獵人來襲~》 賽爾跑回廢棄的市街區,又跑過了六七個街道,在確定這一路上並沒有人追來後,才放慢速度,走向路邊,隨意地靠著牆壁,看了一眼他剛才來的方向。

廢棄的街道上,沒有任何人跡,也感覺不到任何不尋常的氣息。

賽爾不打算繼續沒有目的地奔跑,他倚著牆,開始整理自己的思緒,從離開魔界到現在,經歷了太多從未見過的事,也遇見了希爾,還有莉兒。

莉兒細緻的臉龐和眼神,警告自己逃走時的話語聲,還有她冰冷的膚觸,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浮現在賽爾的眼前,揮之不去。

賽爾心中焦躁莫名,帶著一團混亂的心緒,站直了身子,繼續緩慢地、漫無目的地走著。

沒過多久,黯淡月光下,一塊空曠草地出現在眼前,賽爾便不加思索地走了進去。草皮中央有一塊裝飾用的大石塊,表面平坦、不高,賽爾解下掛在背後的劍,斜躺在石塊上,打算在此稍作休息。

看著平靜的夜空,靜默了一會兒,賽爾拿起「魅影」橫在面前。劍的核心發出渾沌朦朧的藍光,像一團光煙在裡面打轉。賽爾向來習慣一個人在房間裡對著劍沈思,面對魅影,就像面對著一個同生共死的朋友,在許多時候,賽爾必須依賴他才能活下去。現在,這個朋友成了唯一可以信賴的、一個不會變節的老朋友。

『我的靈魂與你共存,你的形體隨我同行……』賽爾對著劍喃喃自語道:『能不能告訴我,我應該幫助她們嗎?』

魅影依然發出他邪魅的光,並沒有回應賽爾的話,耳邊能夠聽到的聲音,只有風吹過草地的沙沙聲。

就在這時候,在空地可見的視野範圍內,賽爾正後方不遠處的公寓頂端,一個人迎著風站立在樓頂邊緣,由上往下,觀察著賽爾的動靜。

亮黃色的及腰長髮,隨著晚風向後飄動,她左手插腰,右手持著一把金色十字弓,身穿著貼身的金屬質輕鎧,由細瘦的身形和體態可以明顯看出是個女子。鎧甲的底色是不反光的翡翠色,浮雕和圖案的部分則保持金屬的光澤,碧綠色的雙眼凝視著空地上的黑衣男子,顯然,這女子必定不是凡人,然而,也不像是來自魔界的。

(應該沒有看錯,這妖孽……)女子舉起手中的十字弓:(沒想到只是來巡一趟,真的被我遇到一個……)

女子摒住氣息,穩住雙手,打算狙擊賽爾,也就因為摒住了氣,賽爾沒有察覺到殺機,他仍在為自己的思緒煩惱著。

(邪氣弱得不像話,應該只是普通的斥候吧。)女子一邊暗想著,一邊將準星緩慢地提高,在賽爾的身影上游移。賽爾是斜躺著,女子在後上方,由於角度的問題,雖然距離不算遠,但目標點相當小,只能瞄準賽爾的頭頂或手腳。不過,在這個地點攻擊有兩個好處,一是不容易被察覺,二是不容易被反擊。

女子正專注於瞄準的同時,賽爾放下了長劍,嘆了一口氣,看著前方公園外圍黑漆漆的建築物發呆,說巧不巧,漆黑的牆上,一片舊窗戶玻璃反射的影像,讓賽爾不得不瞪大眼睛看。

一個細微的人影,站立在微亮的夜空中。

賽爾不動聲色,心想一個人會靜靜的站在那兒,還刻意隱藏自己的氣息,八成來意不善。賽爾伸手抓緊石塊的表面,左膝曲起,準備隨時跳開。

(受死吧!)念頭才一閃過,殺氣瞬間浮現,女子扣下了扳機,十字弓的雙臂猛然向兩側彈開,短箭對準賽爾的頭頂迅速飛出。

賽爾感覺到瞬間爆出的殺意,左手抓緊劍鞘,以右手為軸,左腳一蹬,翻身下到石塊的側邊地上,隨即『颼』地一聲,箭飛過賽爾的耳邊,擦觸石塊彈起了火星,接著釘進了草地中。

賽爾右手扶著岩石側壁,伏身在地上,抬頭看發出殺氣的方向。人影仍站在原處,但還來不及看清楚輪廓,第二支箭已經擊出,賽爾右手一推,迅速向左翻滾迴避,再次站穩後,便快步衝向空地邊緣尋找掩蔽。

『嘖!』女子突擊失敗,放下十字弓,攤開左手掌,召喚出三個金屬質的小球,小球成形後落在掌上,女子再施以念力,金屬球便像有了生命一樣地浮起在空中,並釋出淡藍色神聖之氣,包覆住金屬球。女子看準了賽爾的走向大喝道:『你逃不掉的!』隨即放出小球,小球帶著聖氣,往賽爾的方向俯衝飛去,速度非常快。

賽爾還來不及離開空地,發現身後有聖氣逼近,轉過身來準備拔劍。

賽爾一看,發現迫近的不是那人,而是三枚「光彈」,立刻壓低身體,緊盯眼前飛來的光彈,盤算著如何應對。

(沒有箭的尖銳和迅速,也許是爆裂物……)賽爾不打算用劍砍劈光彈,以免中計,待光彈接近到大約五步的距離,賽爾向右疾行閃避,接著衝往空地的另一端,但沒走幾步,賽爾發現聖氣仍然緊逼在後,回頭一看,剛才閃避過的光彈正迅速來襲,這次距離近得可以看見金屬球上的溝紋。

『嘖!』賽爾緊急向一旁撲倒,三顆光彈幾乎擦觸到身體,從賽爾頭上飛過。

賽爾半跪起身,仔細看著眼前三枚光彈的軌跡:光彈飛過賽爾之後,繼續向前飛了一段距離,接著開始轉向,分別往上、左、右迴轉了半個圓,看樣子將再次襲擊過來。

(是追蹤武器!……)賽爾重新站穩腳步,離光彈還有一些距離,賽爾在瞬間觀察並思考戰略:(速度快、轉向能力差,應該有辦法破解……)賽爾壓低身子跪下,手抓緊地面伺機而動,並全神貫注地緊盯著光彈的走勢。

這時賽爾意識到自己這段靜止不動的空檔不甚恰當,眼睛瞟向樓頂的人影,果然,那人早已舉起十字弓對準了賽爾這邊。

(光彈從三個角度攻擊加上側面的一箭……)念頭一閃過,賽爾立即以爆發力向前起跑,同時女子一箭射出。

賽爾看準位置,逆向衝過了三枚光彈之間的空隙,速度之快,光彈還來不及轉向,已經被賽爾拋在腦後了,左右兩枚在低空中交錯而過,又往兩邊轉了一個大彎。從上方衝下的可就沒那麼順利了,因為沒有減速機制而撞上了草地,金屬核心立即爆炸開來,淡藍色火光將四周照得閃亮,賽爾的風衣被風暴吹飛掀起。

女子還沒搞清楚狀況,被這個突然的爆炸嚇了一跳,如果不是剩下的兩枚還繼續追蹤著目標,她根本不知道賽爾變到哪兒去了,但接下來的情景,才真的令她目瞪口呆。

剛才爆炸的亮光大約持續有兩秒,賽爾趁機掃視被照亮的四周,並注意到空地邊的幾個窄巷(大樓間的防火巷),再回頭一看,兩枚光彈,一左一右地飛來,賽爾想到了解法,他決定「玩弄」那兩個緊追不捨的笨東西,開始以詭異的步法快速移動著,有時側行,有時甚至倒退而行,但速度奇快,並且始終面對著光彈。

女子舉著弓,移來移去,始終對不準目標,穿黑衣的賽爾在黑暗中竄行,只有在轉換方向的瞬間會留下殘影。

『這……這是什麼速度?』女子開始覺得自己小看對手了,掌心冒出冷汗。

經過一連串的糾纏、閃避,賽爾逐漸將兩枚光彈引導成同軌跡並行,並故意停住身讓兩枚同時撞過來,在快要碰到的瞬間躲開,光彈錯身飛過,接著同時往上迴轉。

(成功了……)賽爾立刻朝著那人所站的建築物奔去,目的是右側的其中一個窄巷。

女子看出賽爾打算衝進防火巷,暗想道:(笨蛋,即使躲進去了,狙擊之眼還是會緊追到底的。)想著,眉宇間泛起了笑意:(看你在那窄巷裡還能怎麼躲!)

賽爾調整速度,讓光彈能夠追上他,算好距離,賽爾在踏進窄巷的那一瞬間向後轉身,光彈就近在眼前了。賽爾這時往一旁閃避,並加速遠離巷子口,光彈瞬間隨著轉向,卻還是飛進了巷子,加上這一轉彎,撞上了防火巷的左側牆壁,兩枚光彈同聲爆炸,牆壁的破片混合著碎磚和淡藍色火焰從巷口衝出。

賽爾壓住氣息,製造被擊中而氣絕的假象,沿著空地邊緣潛行,消失在黑暗中。

女子感覺到腳下因爆炸產生的震動,站在沒有圍牆的樓頂邊緣,探頭往下看,除了掉落的碎屑和一堆煙塵,什麼也看不見。忽然,女子感覺到背脊一陣涼意,回頭一看,剛才在地上的黑衣人,竟出現在自己的身後。

(怎麼會?什麼時候上來的……)女子嚇得全身起了雞皮疙瘩,迅速轉身,拿起十字弓要攻擊。

『哼!』賽爾抓起劍鞘向左橫掃,將十字弓連同手臂往一旁彈了開,女子也因此失去了平衡。

賽爾隨即撲上前去,大喝一聲:『喝呀!』並同時伸出右手掌作爪狀,露出尖銳的犬齒,眼發紅光,面目猙獰,像一隻兇惡的猛獸。

『不要!』看見賽爾駭人的模樣,女子自覺難逃一死,腦裡頓時充滿了關於死亡的意象,發出恐懼絕望的哀嚎聲,並反射性地伸出左手擋在身前,不自主地向後退。

就在這時,女子發現眼前的賽爾面容逐漸放鬆,變回平靜,眼睛的紅光漸漸消失,緊繃的手也慢慢地放鬆、放下,女子正疑惑不已時,忽然一腳踩空,瞬間失去重心。

『啊!』女子驚叫出聲,但發現不妙時已經太遲,身體加速下墜。

女子在空中努力穩住心緒,將十字弓向上拋出,口中唸唸有詞地閉上雙眼,皺緊眉頭,隨即,女子背上發出亮光,接著從亮光之中伸出兩枝細長的發光體,發光體快速地向兩側伸展,並用力一振,一雙兩倍於臂張的白色羽翼在背後展開,散發著光芒。

女子伸展四肢、張開雙眼,一把抓起掉落的十字弓,並在落地前急減速,在空中穩住身體後,自信滿滿地抬起頭、將兩翼一拍,帶著閃耀的光芒,向上直飛,一面舉起金色的十字弓向前,一面保持安全距離快速上升,越過頂樓邊緣的瞬間,女子扣緊扳機,打算一有風吹草動立刻開攻。

女子繼續往上飛升,但這時樓頂卻一個人影也沒有,即使如此,仍保持警戒平舉著弓,不時轉身掃視四周的建築物頂樓,並維持在安全的高度,不敢亂移動。女子心裡浮現剛才恐怖的情景,不禁又打了一個冷顫,只要四周有一點聲響,都讓她不自主地到處張望。

過了一會兒,仍然沒看見任何動靜。

『嘖!被逃走了!』想起自己剛才被嚇得叫出聲,覺得十分屈辱。

賽爾躲在附近其中一棟建築物裡面,摒住氣息,透過髒污的玻璃窗看著外面的動靜。(在夜晚也能自由地使用神族術法)賽爾暗自想著:(如果那女人就是所謂的天獵人,那麼的確是不小的威脅。)

賽爾雖然成功擺脫了敵人,卻也經歷了前所未有的險境,如果下次遇到的不止一個人,恐怕在劫難逃吧。

『又多了一件要煩惱的事了……』賽爾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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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流放者》2004年八月上市,紫宸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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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來自魔界~第六章:在乎~》

《第一篇:來自魔界~第六章:在乎~》 『希爾?』賽爾認出眼前的人影,緩步走向前去。

希爾的模樣和氣息並沒有改變過,顯然地,她沒有殺死牲品、沒有經過第一次覺醒,眼前的希爾依然是個氣質高雅的少女,只是眼神透露著一絲憂愁。

賽爾起初是驚喜,他終於確定有人和他一樣,沒有服從命令而做出不仁道的事,而且那人就是希爾。不過希爾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並且顯然事先知道自己會來,這疑惑讓賽爾沒有立刻喜形於色,即使希爾曾經是自己的朋友,此時此刻,對魔界的人還是不能輕易信任。

『你擅自跑到這裡來的事,艾加司和大家都知道了。』希爾輕輕地說著:『你還是一樣,不聽話。』
『喔,難道艾加司派你來通知我,要我回去接受判決?』賽爾保持半懷疑,用不客氣的語氣問道。

希爾瞭解他如此說話的理由,並不十分介意:『我不是來傳令,也不是來帶你回去的,艾加司並不介意你違反判決,你想到哪裡都可以。』希爾停頓了片刻,彷彿在壓抑著什麼,抬頭望向天空,看著潔白的月,淡淡地說道:『我會出現在這裡,是艾加司和參謀的旨意,我本來就預計被分派到這一區。知道你會經過,所以我在這裡等你……』
『魔界安排你來這個廢墟作什麼?』賽爾知道希爾有話想說,卻故意打斷希爾。
『過幾天我會在這附近開一家診所。』希爾比了一個類似指示方向的手勢。
『診所?在這種鬼地方?』賽爾露出難以信服的表情。
『開在這地區,一方面不會被人類的政府干涉,一方面這一帶有很多社會邊緣人,有幫派、有逃犯,他們不敢到大城市就醫,有時幫派火拼受傷的人,也沒有辦法得到治療,開在這裡,那些人一定會來。』
賽爾聽完立刻嘲諷道:『原來艾加司良心發現自己虧待人類,於是派你來這裡行醫,好用你特殊的才能為人類服務?』

希爾被這一激,一時之間講不出話來,即使知道賽爾故作冷漠,這樣的話聽起來仍然不舒服。

賽爾換回專注的眼神看著希爾:『你有事情還沒告訴我吧?』現在他想聽希爾說明,在這裡等候他出現的理由。

『賽爾……』希爾頓了頓,低下頭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用憂鬱的神情看著賽爾:『如果那時候,我知道你沒有服從艾加司的命令,我會選擇和你一樣的路……』

『這是什麼意思?』賽爾蹙緊了眉頭,摸不著頭緒。記憶中,希爾從來不曾這樣,似乎對接下來要說的話感到恐懼。

希爾握緊垂放著的雙手,努力找尋適合的詞彙以陳述她所遭遇的,同時表達她現在混亂內心裡的一個訴求。

『我不願意殺人,但沒有勇氣違抗艾加司,我只好選擇聽命於他……』希爾停頓了一下,壓抑住自己的情緒:『當時我一個人在訓練場,被迫做出抉擇,我以為大家都聽了命令,很無助……』

賽爾沒有出聲,表情很凝重,心裡不斷地猜測著希爾可能會說出什麼令他吃驚的結論。

『正如你所見到的,我還是原來的樣子,我當時沒有殺人,艾加司也應允我可以不殺人。但交換條件是,我必須在我未來的每個病人身上,抽取部分生命能源,送回魔界。』

希爾說到此,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看著賽爾的雙眼,觀察賽爾的反應。

『你答應了?』賽爾面無表情地問道。

希爾知道賽爾的意思,他不是在問話,而是已經從自己的表態中知道了答案。

正當希爾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時,只見賽爾大吼道:『那你和其他人有什麼不同?不殺人,卻偷取他們的生命,假借行醫來掩人耳目?為了振興魔族而用這種低劣的手段?希爾,我想我高估了你的人格了!』

突然面對賽爾尖銳且無情的吼罵,希爾感到無比的委屈,無助地搖著頭,強忍著眼淚,立刻回了一句:『這並不是我願意作的!』

『但你還是答應了,不是嗎?』賽爾氣勢逼人地大聲質問。

希爾靜默了片刻,閉上雙眼,決定不再辯解。

『你都決定好了,於事無補,又何必特地來告訴我。』說完,賽爾走上前,繞過希爾,準備繼續找尋環六街的路標。

希爾默然,想說的話其實還沒說完,只是弄到了這般局面,也不能強求些什麼:『賽爾……』希爾轉身對正要離開的賽爾說:『如果你需要任何幫忙,我都願意幫助你,你可以來找我,我就在附近。』
『謝謝!』賽爾頭也不回地繼續走著。
『還有……賽爾,我聽布魯說,你把你的牲品,那個人類女孩,送回人界了。』
『沒錯。』
『我明白你是出自於善意,但這並不代表她能夠從此回到原來的生活。』
賽爾停下腳步,回頭問道:『怎麼說?』
『那些牲品,包含你釋放的女孩,艾加司早在半個月前就抓到魔界了,魔界掠奪凡人少女和孩童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人界只要有人失蹤,大家都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也知道失蹤的人不會活著回來。』希爾的情緒已暫時恢復平靜:『你把那女孩送回家,你認為她的家人會怎麼想?他們會相信那女孩真的如此幸運獲釋嗎?』

賽爾頓了一下,仔細看了一眼希爾的表情,儘管賽爾現在不願意信賴希爾,但希爾的眼神是真誠的,和以往所見過的真誠一樣,賽爾似乎也不得不思考這個問題,不過他現在只想要離開這個鬧僵的場面。

『賽爾,我不能要求你應該如何看待我,但希望你明白我所告訴你的。』

聽到這番話,賽爾心裡清楚,自己其實不願意如此殘忍,但伙伴們一一成為殺人工具的記憶還深刻,心裡一股莫名的憤怒叫他一時無法自制,剛剛才說完一些狠話,現在反而詞窮了,半張著嘴,欲言又止。

希爾一直不認同自己答應艾加司的承諾,後悔自己當時的懦弱。如今,想尋求一個友情的依靠和支持,似乎也得不到,只能低著頭不發一語。

『保重了。』丟下淡淡的一句話,賽爾便逐漸消失在黑暗中。


不久,賽爾找到了莉兒提到的地址,擦了擦塵封的門牌,透過微光看了看門牌上的文字:(南克里克區……環六街……十五號。)

確認地址後,賽爾抬起頭來一看,眼前是一棟有庭院的二層樓房,庭院裡佈滿落葉和雜草,房屋的窗戶也積滿了灰塵。賽爾推開庭院前的鐵柵門,發出一串金屬摩擦的嘰嘰聲。

賽爾走進庭院,站在大門前,轉了轉門把,但門把是鎖死的,於是繞著屋子的邊緣找地窖的門。走過狹窄的測邊走道,到了房子的背面,又是另一個庭院。就在這裡,賽爾發現了一個緊鄰著屋緣的一扇門,斜在地面和牆壁之間,門面朝天,顯然是一個要「掀起來」的門,門上有一條木拴,被鏈條和鎖頭固定著,從外觀判斷,底下應該是個階梯。

(應該是這個門了……)艾克賽爾確定後,取出莉兒給的鑰匙。

看著老舊的鑰匙,用手摸了摸側邊的鋸齒,賽爾停頓了好一會兒,好像在思考著什麼。忽然間又別過頭,收起鑰匙,匆匆地跑向前院,出了大門,奔上空蕩蕩的街。

(如果希爾說的沒錯,那一切疑點都說得通了。)賽爾繼續跑著,想要馬上確認他的推論。


在莉兒的家鄉外圍,有一條小河流,水很淺,河道也不寬,走幾步就可以穿越,河道中處處都長有雜草,小河的一側是碎石灘,還有一些比較高的草叢,另一側是高起來的土堤,土堤外不遠處,就是那從主路線分支出來的鐵路。因為接近水源區,蛙鳴聲此起彼落,還有一些發光的飛蟲在草叢間穿梭。

小河邊的碎石灘上,一個少女蹲坐著,一邊用手攪和著地上的碎石礫,一邊望著水面晃動的月影發呆。女孩拿起一顆石頭,丟進水中,激起了水花,把月影打碎了,過不久,又逐漸恢復成緩慢的晃動,這次除了月光,還多了一個人影在其中。

女孩猛抬頭看,小河對岸,有一個細瘦的身影站在土堤邊緣,那人穿著風衣,站立不動,看著女孩。

『妳一個人在這裡作什麼?』那人影問道。
『艾克賽爾?你怎麼會來這裡?』莉兒本來看不清楚賽爾的面容,只能從服裝和身形作判斷,聽到了說話聲,仍然半信半疑。
『我想問你這支鑰匙的事。』賽爾拿出鑰匙,在眼前晃了一下。
莉兒站起身來狐疑地問道:『門打不開嗎?鑰匙壞了?』
『不,我不是要問這個……』

這時,賽爾看見莉兒背後不遠處有火光閃過。還隱約有鼓譟的聲音。

『那,是怎麼了呢?』莉兒見賽爾忽然停止,忍不住問道。
『妳在等人嗎?有人來找你?』
『沒有呀……』莉兒說著邊回頭張望。
『這個鑰匙,你原本是打算自己用的吧?』
『……』

莉兒疑惑地望著賽爾,一時之間不明白賽爾為何要這樣問。這時鼓譟的聲音變大了,顯然有一群人從村莊往這走來,可以看見漸漸接近的火光和人影。

『就是這裡!就是這裡!那個姊姊一直坐在這裡,不知道在作什麼,好可怕。』

說話的是一個小男孩,邊說還邊指著莉兒,在他身後有個大人緊跟著,並舉著火把。

『莉兒!』一個婦人從草叢間走出來,呼喚莉兒的名字。婦人的身邊還跟著其他的村民。
『媽?』莉兒認出了聲音,起身奔向她呼喚為母親的婦人。
婦人接住了莉兒的手,用焦急與不捨的語氣說道:『妳一個人躲在這黑漆漆的地方作什麼呀?』

賽爾一面遠遠看著這些人的反應,一面思考著來到人界之後發生的事。那婦人顯然是莉兒的母親,以現在的情況看來,莉兒肯定早就回過家了,但因為某些因素再次離開家,然後遇見賽爾。和賽爾告別之後就一直待在這小河邊,接著被村裡的人注意到,所以這些村人出來找莉兒。但無論如何,眼前的氣氛十分怪異,除了莉兒的母親,其他村人的表情都非常不友善。

『你們看!土堤上有個人影啊。』另一邊的村人發現了賽爾,大聲喊道。

賽爾聽到有人注意到他,立刻看著說話的人,那人身邊跟著一群年輕男子,也都注視著賽爾,手持棍棒、鐵叉或火炬,顯然是有備而來。

『真的有人,大家小心!』那些人開始劍拔弩張地備好武器,想製造一些威嚇的效果。
『妳倒是說說看啊,妳是不是在等那個怪人?』一個男子手指著賽爾,對莉兒吆喝道。
『不,不是這樣的……』

莉兒急忙想解釋,但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村人們也沒耐性等莉兒解釋,東一句西一句地責難著莉兒。

『那妳說,妳一個人半夜跑出來,鬼鬼祟祟躲在這裡作什麼?』另一個人接著質問道。
『這女孩勾結魔族,她打算出賣我們。』一個老伯指著莉兒的臉對眾人叫道。
『可憐的莉兒呀!妳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莉兒的母親幾乎以嚎哭的聲音在說著。
『不是這樣的……』莉兒被這個場面弄得團團轉,很想要阻止大家妄下斷語,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這個妖孽!把我的孩子還來!』另一個婦女激憤地對著賽爾大吼,還拾起了自己的鞋子往賽爾甩去。

鞋子飛過小河,喀啦地一聲落在賽爾腳邊,這一切看在賽爾眼裡,雖知道自己的出現對莉兒很不利,但又擔心莉兒的處境,不能馬上離開。不過賽爾實在不知如何插手,這村莊似乎曾被魔族騷擾過,村民的表現顯示對魔族十分怨恨。

『那傢伙一定是魔界來的,趕快通知天獵人啊,請天獵人來幫助我們啊!』

聽到「天獵人」三個字,莉兒突然很緊張地看著賽爾,賽爾也一臉疑惑地看著莉兒,村民則繼續亂成一團,有人回到村莊裡去找武器,有人繼續瘋狂地謾罵著,還有些人隨地撿了石頭就往賽爾丟過來。

(天獵人?)賽爾很在意這三個字所代表的含意,加上剛才莉兒那驚懼的眼神,讓賽爾更加不安。

這時,莉兒突然掙脫母親和村人的拉扯,快步涉入了河中。河水的深度大約到莉兒的膝蓋,莉兒走起來有些吃力。

『莉兒?莉兒?妳要去哪裡?』莉兒的母親看見女兒走向了那黑衣人,驚恐地叫喚道。

莉兒赤著腳在水中走了幾步,忽然一腳踩空,滑倒栽進水裡,把衣服和頭髮全弄濕了,但莉兒又快速地站起身,繼續往賽爾這邊走來。

那些扔著石頭的村人看到了莉兒的舉動,開始將石頭往莉兒砸去:『妳這個出賣村人的賤人!』

石頭一顆顆往莉兒飛去,不斷地在莉兒身邊濺起水花。但莉兒沒有閃躲,依然吃力地向前走著。

『嘖!』賽爾再也看不下去,衝下土堤,走進水中,伸手扶住莉兒的手臂。
『賽爾……』莉兒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快點逃走!快離開這裡。』
『為什麼?』賽爾連忙問道。

這時一顆石頭飛來,正巧擊中莉兒的膝。

『啊!』莉兒痛得慘叫了一聲,並跪倒下來。

賽爾用力扶住莉兒的身子,不讓她跌倒,並向前跨進一步擋在莉兒身前,不讓飛石繼續傷害莉兒。待兩人站定,賽爾隨手從河裡檢起一顆卵石,用力擲向那些人,石頭快速飛去,那夥人嚇了一跳,爭相閃避,暫時停止了攻擊。

賽爾立即轉過身來問莉兒:『妳還好吧?』
『快!快離開這裡。』莉兒嬌小的身體撲上了賽爾的胸口:『天獵人會殺死你的,你是個好人,我不希望你死,你快逃吧。』

賽爾很猶豫,「死」這個字眼聽起來十分刺耳,他意識到自己必須盡快離開,但眼前的一切,讓他無法做出這個抉擇。

晚上的河水特別寒冷,莉兒已經全身濕透,頭髮還滴著水,手臂也是冰冷的,晚風徐徐吹著,賽爾感覺得到,莉兒正全身打著寒顫。莉兒不顧一切地涉水跑來,只是為了叫賽爾逃走。

賽爾這輩子第一次被人這樣關切,但莉兒現在也身陷在麻煩之中。

『那妳怎麼辦?跟我一起走吧。』
『不行,這裡是我的家鄉,我不能這樣離開。』
『可是這些人這樣對妳……』賽爾看著岸上的眾人,眾人正以「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河中的兩人。
『賽爾,我不能跟你走,我怕天獵人會藉由我找到你的蹤跡,會拖累你……』

莉兒雙手扶著賽爾的肩,仰著頭,雙眼憂心地看著賽爾,這雙明亮的眼睛攝住了賽爾。

『快走吧。』莉兒半哀求地說。

賽爾急抓住莉兒的雙臂,還想要說些什麼。

這時有人從村裡帶了支老舊的獵槍來,四處張望道:『那個傢伙上哪兒去了?讓我轟了他!』

賽爾見情況不妙,唯恐危及莉兒的性命,沒來得及說話,只給了莉兒一個眼神,便轉身跑上土堤。這時身後響起一聲槍響,子彈應聲呼嘯而過,但是打歪了許多,只是彈起了幾塊坡上的土塊。賽爾爬上土堤邊緣,回頭再看了一眼,莉兒依然站在冰冷的河水中,用顫抖的手抓著自己的雙臂,憂心忡忡地看著賽爾。

那拿獵槍的人重新上了子彈,準備再次瞄準賽爾射擊,賽爾見狀,便跨上鐵路,頭也不回地跑離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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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來自魔界~第五章:人界~》

《第一篇:來自魔界~第五章:人界~》 夜裡,在幾棟廢墟般的公寓間,有片小空地。空地上堆放了生鏽的車殼、廢輪胎,以及一些電器和垃圾,只要有一陣風吹過,到處都會響起垃圾摩擦地面的聲音。除了這些廢棄物,空地四週還有一些老鼠,在破舊的牆垣和垃圾堆裡穿梭。

黑暗的空地上,忽然爆出一道強光,夾帶著閃電般的火花,打破了寂靜。老鼠被嚇得紛紛竄回巢穴,在空地上遊走的幾隻野貓也倏然壓低了身子,警戒性地注視著這道光,瞳孔都縮成了細細長長的。

不久,這團光漸漸暗了下來,剩下一些放電般的火花在空氣中游動,一個細瘦的人影出現在其中。

那是個身上帶有不祥氣息的訪客。動物的直覺比較敏銳,老鼠、野貓、電線杆上的烏鴉,都不約而同地逃離空地,牠們不習慣這種壓迫感,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壓迫感,那是來自魔界的戰慄之氣。

賽爾張開眼,吸進了一口人界的空氣,看看四周,一片漆黑。對從魔界長大的賽爾來說,想要在這黑暗中看見什麼並不困難,但荒涼的景象讓賽爾不禁懷疑,這裡真的是人界嗎?

如果不是空氣中的氣味與魔界不太相同,賽爾真的會以為自己被送錯地方。

這塊空地是一個住宅區的中庭,大小差不多像個小公園,有三面是五、六層樓的公寓,剩下的那一面是街道,街道兩旁和中庭都有燈,但全被砸碎了。中庭有長滿雜草的花圃、堆積廢棄物的草皮,還有個乾涸的噴水池和一組髒污的雕像,景象非常蕭條。

留在這裡似乎不能怎麼樣,賽爾決定看看附近的情況,先瞭解環境,於是走向街道,沿著一片漆黑的街道不斷地走。

走過一段距離之後,賽爾看見前方不遠處,一家商店的前廊,有根霓虹燈管正吃力地閃爍著,好像就快要燒壞了。賽爾走到燈光下,藉著這燈光,可以看見商店的牆上,有許多噴漆塗鴉,有一個眼神空洞的臉譜畫,和一些帶有特殊意義的符號。

賽爾沒見過這些東西,不明白這塗鴉是象徵著什麼,於是也不多做停留。再向前走一段路,賽爾見到兩個枯瘦、憔悴的男子,蹲在路邊,吸食著煙捲,這兩人的手腳不時地顫抖,眼神呆滯且不時翻白。他們似乎沒有察覺到賽爾走近,賽爾也沒有打算理會這兩個人,逕自繼續向前走。

夜空中原本濃厚的雲層逐漸散開了,接近圓滿的月亮從雲層裡浮現,視野變得明亮了些。

賽爾走過了六個路口,仍沒見到有一戶人家亮著燈,也沒再遇到其他人。

(這是什麼鬼地方?)賽爾頓時感覺到問題的嚴重:(住在這裡不打緊,但食物怎麼辦呢?難道要吃老鼠?還是吃烏鴉?)

賽爾所預期的人界,和眼前的景象差太多了。

賽爾在一個寬廣的十字路口停下步伐,一面四處張望,一面在心裡暗罵道:(好個艾加司老賊,吃定我在人界混不下去。)儘管心裡是這樣想,但來到這個地方,終究是自己找的麻煩。

這時,賽爾似乎聽見了細微的說話聲,不過緊接著一陣風來,那聲音便被風聲掩蓋。但賽爾不認為剛才那是誤判,他很確定那聲音不是風造成的。

不久,風停了,賽爾於是靜下心來,豎耳傾聽。細微的聲音再次傳來,確實是有人說話,但聽不清楚是說些什麼。賽爾大略聽出了聲音的來向,便開始輕聲疾行,試著找尋聲音的來源,每到岔路,就靜下來再仔細聽聲音,找尋正確方向。

隨著人聲逐漸清晰,不久賽爾便聽清了,那是「救命」兩字,且是女性的聲音,此外還夾雜了其他人聲,賽爾循聲追到了一個巷子口。巷口停著兩部造型奇特的重型機車,車頭都朝向巷子裡。賽爾小心地走到巷口轉角處,側身貼在牆邊,探頭往巷子裡看去。

小巷子深處有四個人影,三個男子正和一個少女糾纏不休,其中一個男子身材明顯較高大,由於光線很微弱,賽爾看不清他們的服裝和臉孔,但可以確定剛才聽到的人聲是來自這些人沒錯。

(看起來不像好事情……)賽爾暗自想著。

『救命啊!啊呀!』少女繼續呼救。
『哈哈哈!儘管叫啊,沒有人會來救你的啦。』
『對啊,你以為這是哪裡啊?你再這樣叫,到時後會引來更多人來上你,嘿嘿。』
『說不定這小妞正希望被一群人一起來呢,你說是不是啊?小騷貨?』
『是喔……那她還真是來對地方了。』
『把那些弟兄們都叫來,可以排隊到巷子口咧。』
『是啊是啊,從來沒有人會像這樣自己送上門來的,機會真難得啊。』

三個男子,你一言我一句地調戲少女,少女則不斷掙扎著,但少女微薄的力量是無法應付這種局面的。

『唷!連外褲都沒穿就出門了呢,你們說這暗示著什麼呀?嘿嘿。』
『呼呼,你們快看,多麼細嫩的腿啊。』男子掀起少女衣服的下擺,表情淫穢。
『不要碰我!』少女驚慌之下,一陣亂踢,正巧一腳踢中了男子的要害。
『唔喔!』男子發出哀嚎,痛得鬆開了手。

少女想趁隙逃跑,身材最高大的男子隨即一掌打向少女臉,嬌小輕盈的身驅被打得撲向牆角的廢物堆,把堆積物撞倒一地,女孩痛得無法再站起來。

『想逃?別作夢了!我們有三個人呢。』大個子道。
『對啊,逃得了才怪。』
『嗚喔……竟敢踢我……』剛才被踢了一腳的男子把少女抓了起來:『待會兒妳有得受了……哼!』

這時,巷子裡的四個人正巧都走到了月光下,賽爾可以清楚看見四人的臉孔。少女此時已經無力抵抗了,只得任由那些囉嘍們處置。

少女的衣衫很單薄,只有長及膝蓋的灰色破舊衣服,連鞋子都沒穿。賽爾突然覺得那少女的身影很眼熟,正在回想時,恰好瞥見了少女胸前的紅色ㄨ記號。

賽爾見狀,連忙出聲制止:『喂!你們在做什麼?』

三人聞聲,一齊停下動作,看了看艾克賽爾。

『嘿嘿!你們看,還真的有人聞聲而來耶。』
『別急別急,照順序來啊,先在一邊觀賞我們精彩的表演吧。』
『可能要等很久喔,嘻嘻嘻。』

說完,三人同聲奸笑,根本不將賽爾當一回事。

『放開她。』賽爾冷酷地回答。

聽到這句話,三人的表情有點不悅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想要英雄救美是嗎?愣小子?』
『不想被打死的話快點滾!』

賽爾對他們的恐嚇充耳不聞,也沒正眼看這些人。他兩眼注視著少女,不發一語地走上前去,走近之後,認出那確實是他從魔界送走的少女。但賽爾有點疑惑,怎麼會在這種情況下遇到她。

大個子被這目中無人的舉動給惹惱了,他迎面擋住了賽爾的去路,大聲吼道:『小子,用講的你是聽不懂?』

恐怕賽爾真正不懂的,是他自己為什麼會想要干預吧。賽爾本來不把大個子放在眼裡,但是他壯大的身軀擋住了視線,想當作沒看見也難。

待賽爾走近,大個子便奮力一拳朝賽爾的臉揮了過去:『我就讓你懂個徹底!』

賽爾迅速伸起左手,掐住那幾乎比他手臂粗兩倍的手腕,僅僅向後緩衝退了半步,便將重拳給截了下來。

『呃?』大個子對此驚愕不已,體格如此精瘦的少年,吃下這拳,少說也該彈飛到五步之外的。

然而,賽爾不僅站得穩穩的,連大個子也被穩穩地定住了,他現在不僅無法掙脫,手腕還被掐到痛得使不出力,頓時臉色大變,額頭也開始猛冒汗。

在大個兒身後的矮小男子,因為視線被遮住,完全看不懂發生了什麼事,便狐疑地問道:『喂!你沒問題吧?怎麼不趕快收拾他?』

從聲音判斷,這便是剛才被踢中要害的傢伙,說話的口氣像是三人中的首領。

『等等……馬上……不……嗚喔!……媽的!』大個子已經痛得撐不住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非常難看。
『生得這麼紮實的手臂,竟拿來打女人的臉?』賽爾嘆道,隨即抓緊大個子的左腕,往左轉身一扯,同時右手一記重拳打向大個子的臉頰。

大個子被賽爾一扯,身體猛向前傾,還沒時間反應,一記重擊打上了左臉,猛烈的撞擊力道瞬間將頭扭轉到了極限,頸骨和下顎關節發出了響亮的「喀喀」聲,頸部肌肉被拉到緊繃欲裂,牽動強壯結實的身軀,整個人飛出了三步才落地。

大個子被打倒在地後,身體便因激烈的痛楚而扭曲掙扎。這把另外兩人給嚇呆了。

正擒拿少女的男子見情況不妙,立刻將少女推開到一旁,掏出隨身攜帶的小刀撲向賽爾。賽爾不慌不忙地出手將小刀接住,只用了三個指頭,動作簡單卻力道十足,小刀如同刺進了石牆中,動彈不得。

賽爾慢慢扭轉小刀,那人發現手力無法與賽爾對抗,連忙鬆手出拳攻擊賽爾,但賽爾以更快的速度反制,一掌重重打向男子的身體,那人被打退了兩三步,便跪地捧腹,痛得蜷曲在地上,連一聲哀嚎也吭不出。

那矮小的男子見苗頭不對,轉身就要逃走,但跑沒幾步就撞上了牆壁。

矮子緊張地摸了摸牆壁,才大驚:(糟糕!就是為了非禮那少女,特地挑了個死巷子啊。)想到這裡,回頭一看,見倒地不起的兩個伙伴,還在痛苦掙扎的模樣,嚇得兩腿發軟,尿也失禁了。

『一分鐘!』賽爾將小刀向前甩出,刀鋒掠過矮子的耳邊,深深地釘進了牆壁,差點割下了矮子的耳朵。
『咦?啊……嘎……說啥?』矮子嚇得全身發抖,上牙打著下牙,話也說不清楚。
『給你一分鐘,把你的同伴帶走,走愈遠愈好,別再被我遇到。』
『是!是!』矮子驚慌失措地拉著另外兩人,跌跌撞撞地逃離現場。

賽爾嘆口氣,轉身看著躺在牆角喘息的少女。

少女的臉頰被打傷微腫,虛弱地看著賽爾微光中的身影,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善是惡,但心想:(會在這廢棄城鎮出沒的,恐怕也非善類吧。)

『又遇見你了。』賽爾說。

莉兒聽到這樣溫和的用語,疑惑地坐直身子,仔細端詳了賽爾的面孔,才眼睛一亮,露出欣喜的神色:『是你?』
『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原來是你,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莉兒站起身,整理一下已經被撕得有點破爛的囚服,撥了撥散亂的頭髮,露出了有點髒污的臉龐。

莉兒雖一身狼狽,但眼神卻沒有喪失光彩,仍然閃亮動人。

『他們不是你認識的人吧?』賽爾問道。
『不是,他們是這一帶的地痞。』
『原來人類會這樣對待自己的族人。』
『不,不是的,他們只是少數迷失良性的人而已,在這一帶出沒的人大部分都不友善。』
『那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我……這……』莉兒有點兒遲疑:『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莉兒很勉強地吐出這句話。

賽爾覺得這回答不太合理,她被送回來已經超過六個小時了,現在是淺夜,六小時之前應該還是白天,不可能看不到路。但賽爾也沒想太多,他不認為莉兒有任何理由騙他。

『那你要不要再找找看呢?我跟你一起走。』
『嗯,好。』

莉兒緩緩步出小巷子,賽爾則跟在她的身邊。現在有一個武功高手隨行,莉兒安心了許多。

『請問……艾克賽爾大哥?』
『嗯?什麼事?』賽爾被這樣稱呼,覺得渾身不對勁。
『你已經被流放到這裡來,不能再回去了嗎?』莉兒問道。
『是的。』
『那麼……艾克賽爾大哥,你……』
賽爾自認為年紀還不到被稱呼為大哥的地步,忍不住打岔道:『叫我賽爾就行了。』
『喔。』莉兒停頓了一下,繼續剛才的問題:『他們有安排住處給你嗎?艾克賽爾大哥?』
『……』

賽爾傻住了,一方面覺得這個問題很蠢,一方面他被稱呼三次「艾克賽爾大哥」實在很難受。

『我是被驅逐出來的,不會有安排住處的,我建議,不妨我們邊走,你邊為我介紹一下這裡的狀況,好讓我能熟悉這個環境。』賽爾試著引導話題,避免莉兒因為兩人彼此陌生,而說出一些不太正常的話。
『你想知道些什麼呢?』
『都行,你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吧。』
『嗯……』

莉兒皺眉苦思,過了許久,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這樣吧,能不能告訴我這個城鎮為什麼沒有人居住,原本住在這裡的人到哪裡去了?』賽爾見莉兒似乎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主動問道。
『喔……這裡幾年前還是鬧區,你所看到的每一戶人家都有人居住。』莉兒指著剛經過的一條巷子:『我小時候曾經住在這巷子過去的幾條街。』

賽爾順著方向望去,這巷子沒什麼特別,和其他地方一樣是漆黑不見底的暗巷。

莉兒繼續說:『七、八年前,新克里克城建設完成後,政府鼓勵原本住在南克里克的人遷居到新城市,年輕一代的人都過去了,學歷比較低的、年紀較老的,沒辦法在大城市謀生,只好留在這裡,我和家人也是。但是一段時間後,許多商店、市場都停止經營了,生活物資和治安也頻頻出問題,政府卻不管,想要藉此誘惑我們遷居,許多人就這樣放棄了這裡,後來,不想住在新克里克城的人們,在南克里克北邊的郊區開闢了一個小村莊,在那邊種植一些作物,養一些家禽和羊隻。』
『你和家人住在那個村莊?』賽爾問。
『嗯,我家有一個小農莊,父母都年紀大了,弟弟還小,小村莊沒有正式的學校,只有一個從城裡來的傳教士,每天教孩子們認字,但這樣不夠,如果不能接受好的教育,一輩子只能留在那小村莊裡吧。』
『一輩子貧窮?』
『嗯。』莉兒不喜歡貧窮這個字眼,回答的時候表情很失落。
『你們的政府要拿這個無人居住的城市做什麼?』
『沒有人知道,幾年來也沒有任何動靜,這裡就這樣成了無政府地帶。』
『前面那是什麼?』賽爾指著前面路口,有著許多沒見過的裝置--號誌燈和電纜線。
『啊!那是鐵路平交道。』莉兒說完,小跑步向前去。

賽爾還是保持和緩的步伐,反正莉兒不會離開自己的視線。魔界的城鎮區也有鐵路網,但是車頭是燒燃料的,賽爾沒見過電氣化的裝置。莉兒站上鐵軌,左右張望了一會兒,又回過頭來等著賽爾走近。

『這鐵路有什麼特別嗎?』賽爾問道,同時一腳跨上鐵軌。
『你看那邊。』莉兒手指向鐵道的一端。

鐵路非常的平直,加上四周黑暗、空氣乾淨,可以很清楚地看見鐵路遠端的地平線上,有個明亮的地區,在那個方向的天空也被那些光照亮。

『沿這條鐵路一直走,可以到新克里克城。』莉兒說完,接著轉過身來指向另一個方向:『這邊通往南克里克車站,但是車站已經廢棄了,在還沒到車站之前,有一條分支軌道通向我住的村莊。』

接下來要往哪裡走應該再明確不過了,但莉兒說完後,並沒有馬上想要出發的樣子,似乎有什麼原因讓她不急著想回家。賽爾心裡起了一個疑惑,如果想得出該用什麼話來問比較恰當,賽爾會毫不猶豫地說出來,然而他只是沈默地看著莉兒。莉兒低著頭看著腳下碎石鋪造的鐵路,若有所思。

『我……』

莉兒欲言又止地抬起頭,若有所求地看了一眼賽爾。賽爾沒說話,靜靜地等莉兒把話說完。

『……我們走吧。』

莉兒說完,便一步步踩著平坦的枕木,逕自往回家的路走去,眼神似乎泛著憂鬱。

『就快要回到家了,這不是你所企盼的嗎?』賽爾問道。
『是啊。』
『妳在為家境的問題煩惱嗎?』
『啊?現在煩惱那些事也沒用啊,何況,村裡的人都是這樣,大家還是很快樂的生活著呀。』說到這裡,莉兒轉過身來,臉上又浮現了微笑。

(也許是我多心了……)賽爾心想,並跟著往前走去。

兩人繼續走上由主線分支出的鐵道,莉兒沿路又解說了一些關於南克里克的一些情況,給賽爾參考,走了幾分鐘,逐漸可以看見村莊的燈火,鐵路的旁邊豎立著「減速」的告示牌。

『你的村莊裡也有車站嗎?』
『這條鐵路是為了採礦而開的,礦坑廢棄了很久,我們用當時載礦的小火車運送農產品到城裡,或者到城裡買東西載回來,火車每個禮拜會開一次,只要有機會,我會跟朋友搭車到城裡玩。』
『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倒是從來沒離開過魔王城,連平民區都沒有深刻的印象。』
『喔?』

莉兒對魔界完全不瞭解,同時也發現,她目前為止還不知道關於賽爾的任何事。莉兒於是試著問道:『賽爾,你的父母是做什麼的?』
『我從沒見過親生父母。』賽爾答道。

才問第一句話就這麼不投機,讓莉兒很尷尬。然而,賽爾此時也發現到,莉兒之所以會這樣問,顯然並沒聽懂在刑場時,自己和艾加司之間對話的含意。

『我的養父十八年前撿到一個棄嬰,也就是我,將我養到三歲,他就去世了。』賽爾繼續說道:『我的養父沒有親人,他死後,我被一輛馬車帶進王城,從此沒有出來過。我在城裡和另外十二個年齡相近的朋友生活在一起,學習許多高深的東西,他們有父母卻不能見,命運並沒有比我好多少,艾加司說我們是被選拔出來的人,要乖乖接受命運的安排。那些關於我養父的事,還是到我長大之後才知道的呢。』
『我很抱歉……』莉兒對自己剛才的問題感到歉咎。
『沒關係,對於從來沒有過的記憶,我也不會覺得遺憾。』

賽爾刻意沒提及自己是個被特別「培育」出來的人,根本不存在所謂的父母,也沒提到他兒時的痛苦經歷,只告訴莉兒他從小聽信的哄人故事,其實,賽爾也情願相信,自己的身世只是個孤兒,這樣至少還像是個「人」,而不是個工具、傀儡。

『那……你在魔界通常做些什麼事呢?』
『我十幾年來一直接受菁英訓練,日復一日,沒有間斷,我們要有優越的體能和智力,比一般訓練更嚴苛、更密集,我的記憶幾乎全都是訓練和學習的事情。』
聽完賽爾的回答,莉兒頓時想起賽爾的使命,想起自己原本是該死在賽爾劍下的牲品,於是又問道:『你接受那些訓練,都是為了要殺人嗎?』

被這麼一問,賽爾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為了守護族人而存在的……殺人……真的是為了殺人嗎?若殺人是解救魔族的必要手段,那我情願不曾來到這世上。)

沒等賽爾答腔,莉兒又開口:『幸好,你看起來不像會殺人的樣子。』說完做了一個心有餘悸的動作,惹人發噱。
賽爾憂鬱的思緒頓時被打斷,於是也半開玩笑地回答:『你太天真了,說不定妳正被我騙了呢。』
『不不不,你可是救了我兩次的恩人呢。』
『妳不可以這樣相信魔界的人。』賽爾搖搖頭嘆道。
『但你已經不是魔界的人了呀。』

莉兒這句話撥動了賽爾的心。

的確,賽爾已經離開了魔界,已經背棄了艾加司和魔王,看著莉兒自然天真的笑容,原本心裡糾結的煩亂思緒,暫時解脫了。對任何人來說,在全然陌生的環境得到一個朋友,是件可喜的事。

『我家就快到了。』

兩人走到了可以看見村莊入口的地方,賽爾便停下腳步:『就送妳到這裡了,應該找得到路回家了吧?』
莉兒也停下腳步,轉頭問道:『你要走了嗎?』
『嗯。』賽爾點頭:『後會有期。』
『謝謝你護送我回來。』莉兒的語氣中帶有一點不捨。
『妳已經謝過很多次了,不需要太客氣……』賽爾邊說邊伸手探進自己的口袋:『我倒是要感謝你告訴我許多關於這地方的事。』說完,賽爾拿出口袋裡的東西:『這個給妳。』

莉兒伸手接過賽爾手中的東西:兩枚厚重的金幣。

『這是?』
『賣給有能力出價的城市人吧,多少可以改善生活的困境。』
『你難道不需要用錢嗎?』
『我只有一個人,不需要用那麼多。』

莉兒停頓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迸出一句:『我也有一樣東西要給你。』說完便側身對賽爾,拉起衣服的下擺,伸手找藏在腰間的東西:『別盯著我看啦,轉過去一下。』

賽爾發現自己的失禮,連忙暫時別過頭去。

莉兒身上只穿著一件囚服,又沒有口袋,於是把東西夾在褲口上。

『這個給你。』莉兒遞出一支老舊的鑰匙。
『給我?』賽爾接下鑰匙問道。
『我們在南克里克城的老家地窖的鑰匙,你說你沒有住處,今晚可以暫時在那邊過夜。』
『但……』
『那地方可能有點髒亂,你可能要委屈一下。』

賽爾頓了一會兒,他在意的其實不是髒不髒或是住在哪裡的問題。

『嗯……我盡量幫你在村子裡找住處,如果能夠的話……那,在我找到之前,你先住在那兒吧,地址是環六街十五號。』
『我知道了,快回家去吧,你的家人一定在等著你。』賽爾說道。
『嗯……』莉兒應道,眼中並再次閃過一絲憂愁。
『再見了。』
『再見。』莉兒揮揮手,轉身走向村莊。

賽爾目送莉兒的背影離開,心裡浮現了一些疑問:(為什麼一個剛從魔界回來的人,會帶著自己不會去的地方的鑰匙--廢棄房屋地窖的鑰匙?為什麼找到回家的路時,不是欣喜卻是憂鬱?為什麼記得從前住過的地方,卻找不到路回現在的家?)

賽爾現在不願意多想太多,拿著鑰匙,準備前往新住處--環六街十五號。

賽爾沿著剛才走過的路,找尋莉兒提到關於他舊家方向的那個巷子。離開鐵路路段,走了不久,環九街的路標便出現在眼前的路口轉角。

(照這樣的算法,環六街應該在前面第三個路口。)

這時,賽爾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不動。前方不遠處,有個人影出現在那裡,那人一動也不動地站著,從人影的姿態判斷,他正看著賽爾,而賽爾幾乎可以斷定,那人在這裡等著自己有一些時間了。

黯淡月光下,那人長髮飄逸,身材修長,由身形看來是個女子,女子穿黑色的貼身袍,雙手相扣自然垂放,寬鬆柔軟的白色衣袖在微風中飄動著。

這個身影、這身裝扮,對賽爾而言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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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爾魔界館:http://www.xire.idv.tw
《魔族流放者》2004年八月上市,紫宸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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