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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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最後由 tesukaami 於 17-10-21 19:21 編輯

修佛者有八戒:

一戒杀生,无杀意,慈念众生,不得残害蠕动之类;

二戒偷盗,无贪意,思念布施,却悭贪意;

三戒淫,无淫意,不念房事,修治梵行,不为邪欲;

四戒妄语,无妄语,思念至诚,言不为诈,心口相应;

五戒饮酒,不饮酒,不醉迷,去入逸意;

六戒着香华,无求安,不著华香,不傅脂粉,不为歌舞倡乐;

七戒坐卧高广大床,无求安,不卧好床,卑床草席,捐除睡卧,思念经道;

八戒非时食,奉法,时过中不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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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下山
小和尚提出要还俗,住持很爽快地答应了,取下狐狸的金箍,任由他们一起下山。

师兄却是痛心疾首,悄悄把小和尚拉到一边,取了庙中化缘得来的积蓄给他,唠唠叨叨地叮嘱人心叵测,世事难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小和尚耐心地听师兄事无巨细地叮嘱,等他把想说的全说完了才开口:“师兄,给我起个俗家名字吧。”

“你俗家姓慕,名长青,松柏长青的长青。”师兄叹出一口气,“有些事……是告诉你的时候了。”

小和尚也不催促,静静地听着。

“你爷爷慕百万与常遇春常将军是同乡,当时常将军随太祖皇帝造反,你爷爷被元人逼得走投无路,便也去军中投奔于他。你爷爷虽然早年读书不多,但是也知道鸟尽弓藏的道理,太祖皇帝平定天下之后,他没有仗着赫赫军功做官,拿了赏赐的金银,便在这山下买房买地,做了个让父母官都要忌惮三分的乡绅。

“许是佛祖责罚他杀孽过重,你爷爷妻妾成群,膝下却只有你爹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还自幼一心向佛,根本无心世俗之事。你爷爷拿孝道逼你爹延续慕家香火,你爹迫于父母生养之恩无以为报,只得娶了你娘,生了你,在你出生后不久,就剃度出家。

“你的爹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的亲,本无恩爱可言。你爹以为让你爷爷后继有人,让你娘母凭子贵,一世衣食无忧,便可了无牵挂。怎知后来慕家受蓝玉案牵连,十六岁以上男丁处斩,十六岁以下流徙三千里,女眷没官,只有你爹因为遁入空门,逃过一劫。

“当时你未满周岁,定然受不了流徙之苦,你娘便将你留在你爹出家的庙门前,自己引开官兵,跳崖自尽。后来官兵找到庙里来,为了保住你,师父为你剃度,你爹成了你的师兄。”

小和尚瞪大了眼睛:“师兄,你……”

瞒了将近二十年的秘密,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师兄的心几乎要从他的喉咙口跳出来。

“……见过我爹?”

师兄没想到小和尚的回答会是这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回去:“是,你爹也是我的师兄。可惜你娘自尽以后,他也很快抑郁而终,没能听到你叫过他一次‘爹’。”

小和尚不说话。

“师弟,你恨你爹吗?当初抛下你们母子,只管他自己出家修佛,脱离苦海。”

小和尚毫不犹豫地摇头:“如果爹不出家,不过是慕家再多一个刀下亡魂。而且我觉得能来到人世真好,有师父教诲,有师兄疼爱,现在更是遇到了一心人,能与我白首不相离。师兄,你说如果我爹还在人世,他会为我高兴吗?”

“会。他一定会……”说到后面,师兄已经是泣不成声。

“师兄,别伤心,以后我们还会常回来看望你们。”

“是啊,我真是傻了。”师兄擦去眼泪,“快走吧,天色不早了,别让他久等。”

为了以后能和小和尚一起在人间生活,狐狸用法术变去了头上的大耳朵和身后的尾巴,没有尾巴保持平衡,连路都走得摇摇晃晃。小和尚一路扶着狐狸,在山路上走得一步三回头,师兄就一直在庙门前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还舍不得离开。

“孩子长大了,想留都留不住。”住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师兄无奈摇头:“五蕴六毒是妄,他为何就看不透?”

“你生于权贵,长于绮罗,自幼便看穿了万丈红尘,自然能参透。他都没见过这花花世界,如何甘心在庙中一辈子古佛青灯?”

“参透又如何?依然是一身罪孽。”师兄叹息,“我以为延续了香火便是对父母尽孝,留下万贯家财就是对妻儿尽责,哪曾想到会落得父子日日相见却不得相认,都是当初的孽缘结的孽果。”

住持却是呵呵一笑:“你以为他真的没猜到?”

师兄愣住了。

“如果你们父子相认,你是不是打算以父母之命要他与狐狸分开?”

“他是因此才不肯与我相认吗?”师兄苦笑,“在他眼中,我这个亲爹还不如一只狐狸。”

“当初你父母逼你娶妻生子,你是如何?”

“痛不欲生,但是碍于孝道,不得不从。”即使如今想起来,师兄依然痛苦不已。如果当初他不顾父母之命,下定决心出家,就不会害得妻子惨死,更不会害得儿子小小年纪就失父丧母。

“既然知道痛不欲生,为何忍心让你的儿子同样痛苦?”

“可是……”

住持打断他:“若是一个家境殷实的美貌女子真心待他,你还会这样吗?”

“凡俗之人也有凡俗之人的快乐,若是他们真心相爱,我自然不会阻拦。”

“如果是个丑陋的女子呢?贫穷的女子呢?”

“师父说笑了,弟子岂是那般肤浅之人?貌美貌丑,家贫家富,都不过是时运使然,半点不由人。”

“美丑贫富是时运使然,是人是妖,是男是女,难道就由得人选?”

“师父说得是,弟子受教。只是……”师兄还有些犹豫,“这孩子心地善良,不知人心险恶,若只是被人骗去些身外之物也罢,弟子实在是担心他被人伤了性命。”

“所以为师才让狐狸陪他一起下山。”

“那狐狸是千年妖兽,师父取了它脖子上的金箍,就不怕它害人?”

住持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你儿子早已成了套在他心上的金箍,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在他的脖子上再套一个?你也别太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

是啊,儿孙自有儿孙福,做父母的就算操碎心,又能操心到几时?山路上已经看不到两个年轻人的身影,师兄望向天边的彩霞:“云娘,我们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你看到了吗?今生我负你太多,来生还你一世恩爱夫妻,可好?”

自恐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怕误倾城。世间岂得双全法?宁负如来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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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破戒
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猫狗开始发春了,狐狸开始发愁了。

开始修道没多久,狐狸就变得清心寡欲,每年的交配季节都是任由同类在外面叫春,他自己在山洞里闭门修炼。如今不知是不是因为变成了人形,久违的欲火随着回暖的天气重新燃起来。听着窗外求偶的叫唤声,看着睡在身边的人,狐狸没法淡定了。

自从相识以来,小和尚每天都要抱着狐狸才睡得着。狐狸觉得小和尚还是小孩,也就听之任之,谁知道人类长得那么快,才过了没几年,小和尚就在不知不觉中从圆头圆脑的小孩长成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人。

出家人讲究卑床草席,捐除睡卧,和尚的床本来就不宽,如今小和尚长大成人,狐狸也修炼成人形,小小的床变得更加拥挤。偏偏因为天气乍暖还寒,寺庙里单薄的被子根本抵御不了夜晚的寒冷,小和尚贪恋枕边人的温暖,经常睡着睡着,就整个人都贴到狐狸身上,全然不知狐狸忍得有多辛苦。

这该死的交配季节!阿红阿绿就不能动静小点?狐狸在禅房都能听见它们在鸡窝里做什么,忍无可忍地坐起身。两只公鸡下不出蛋,还干得那么热火朝天,简直天理不容。要不是怕破杀戒会让小和尚伤心,那两只“搞鸡”的绝对活不到现在。

小和尚说不要杀生,狐狸就跟着他吃斋;小和尚每天要打坐念经,狐狸就在佛堂外听得能把各种经书倒背如流;小和尚要打柴采药,狐狸就跟着他漫山遍野地找各种能吃的野果往他嘴里塞;小和尚说想念去世的娘亲,狐狸天天摘野花供在小和尚的娘亲跳崖的山崖前,祈祷她在天有灵,能让狐狸修成人形时变成她的模样;小和尚要下山化缘,狐狸不能跟下去,就在山路上望眼欲穿地等着他回来;……原本只是为了报恩才跟着他,不知不觉,狐狸的心全都挂在了小和尚身上,包括那点不该动的小心思。

小和尚终究是和尚,哪怕是和只公狐狸在一起,也是犯了色戒。只要小和尚还是和尚,狐狸的小心思就注定只能烂在心里。更不用说人妖殊途,白娘子和许仙两情相悦,都落得被法海棒打鸳鸯,狐狸对着一个和尚单相思,怎么会有好结果?可是狐狸的心偏偏不依不饶地挂在小和尚身上,哪怕每日脸上挂笑,心里滴血。

小和尚还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衣领几乎敞到肚子,一条光溜溜的腿全都伸到了被子外面。狐狸只瞄了一眼,就感觉一股邪火从下腹直往上串,手忙脚乱地用被子裹好小和尚,直接从窗子蹿出去,落荒而逃。

初春的湖水冰冷刺骨,在里面泡得身子疼,心就不会疼了。狐狸整个儿地浸在冰冷的湖水里,只留一个鼻尖露出水面,滚烫的泪落入水中,瞬间变得和他的心一样凉。没关系,人类的寿命很短,用不了多久,小和尚就会变成和住持一样的老和尚,最终变成坟墓里的一捧枯骨。庙会倒,山会平,人间改朝换代,很快就再也不会有人记得这里曾经有过一座山,山上有过一座庙,唯一不变的只有成妖的狐狸,还有永远住在他心里只属于他的小和尚。狐狸的嘴角扬起苦涩的弧度,泪流在湖里,连鱼都看不见。

“狐狸!”

听到熟悉的声音,狐狸一口水呛进鼻子里面,手忙脚乱地想赶紧逃走,却反而呛到更多的水,扑腾出的水花直接把小和尚引过来。

“狐狸,你怎么落水了?别怕,我来救你!”小和尚三两下扯了衣服脱在岸边,一个猛子扎下水。

“别过来!”狐狸使劲扑腾,可是慌乱之中更加找不到方向,反而直接扑腾进小和尚怀中。

“你怎么了?”小和尚抱住狐狸,抹去他脸上的水,“你不是去茅房吗?怎么掉到湖里了?”

“快放手!”狐狸说话都像在娇喘,苍白的皮肤被情欲染红,妩媚的眼睛被泪水染上一层烟雾,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你快走。”狐狸徒劳地妄想推开小和尚,软绵绵的手臂偏偏一碰到他,就使不出任何力气,“现在是发情季节,你再不走,我又要……”剩下的话都被热烈的吻堵回去。

狐狸口中的呼吸被夺走,刹那间只觉得天昏地暗,一直等到小和尚放开他的嘴,才说得出话:“人类的发情季节也到了吗?”

小和尚哑然失笑:“傻狐狸。”

(以下内容涉及脖子以下的亲热描写,不适宜一周龄胎儿观看,以免影响胎儿的人格发育,故自觉予以和谐。)

“狐狸?”上岸以后,狐狸就背对着小和尚蜷成一团,抓过尾巴揪上面的毛,小和尚有些担心地揽过狐狸的肩头,“我弄疼你了吗?你生气了?”

“我是生自己的气。”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狐狸的尖下巴落下,没入蓬松的尾巴毛,“你一直对我那么好,我一直想报答你,可是每一次都是害你破戒。这次……又害了你……”

“是啊,自从认识以来,你害我破了多少戒了?”小和尚转过狐狸的脸,用指腹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出家人戒妄语,言不为诈,心口相应。你我认识的第一天,我就得费心隐瞒师父和师兄你会说话的事,生怕他们发现你是只成精的狐狸,会把你赶走;出家人戒杀生,不得残害蠕动之类。你心疼我每天在菜园捉虫辛苦,一直暗中怂恿阿红阿绿和母鸡去吃菜园里的虫子,还以为我不知道;出家人戒着香华,无求安。你说要做我的娘亲,给我缝补衣服,却拿不住针,原本只要打一个补丁,你却把整件衣服戳烂,还扎得手指上都是针眼。冷到天气转凉,我没衣服穿还没法怪你。”

“那时候还是爪子。”狐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你知道用爪子抓住针有多难吗?”

“你怕我天冷的时候着凉,整天盘在我的脖子上说做我的狐狸围巾。可是后来天热了,你还不肯下去,焐得我脖子上都生了痱子。”

幸好变成人以后还留着耳朵和尾巴。狐狸抓下耳朵捂住脸。

“出家人戒坐卧高广大床,无求安。我没背出经书,被师父责罚在佛堂里抄经,你把蒲团变成大床让我睡觉,还把烛台变成人替我抄经;出家人戒非时食,时过中不食。元宵节的晚上,你把炸元宵往我嘴里塞,塞完了才告诉我元宵的芝麻馅里面有猪油;出家人戒饮酒,不醉迷。中秋节时你用桂花酒酿把我灌醉,然后用胭脂香粉给我画大花脸;出家人戒淫,不念房事,不为邪欲。你自从化作人形,便夜夜来我的梦里,与我做尽淫邪之事。”

狐狸放下了手:“小和尚……”

“可你知道你害我最多的是什么?”小和尚搂过狐狸,“出家人思念布施,却悭贪意,可你偏偏让我贪恋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永不饕足。”

狐狸愣住了。

“狐狸,如果我还俗,你愿意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吗?”

“一辈子……”迷雾漫上狐狸的黑眼珠,“可是我离不开这座山,你还了俗就要下山,我们不能在一起,更别说永远。”

“我去求师父,把你颈项上的金箍取下。若是他不肯,我便在这山下做樵夫,我们还能日日见面。”

“可是好不容易还俗,你不想去看看这花花世界吗?”

“花花世界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可以去看,这辈子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却是过一天少一天。”

“我是公狐狸,就算和你在一起,也没法为你生儿育女。”

“我不在乎。”

“你我人妖殊途。”

“所以我会更加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可是你愿意和我这个只有短短几十年阳寿的凡夫俗子在一起吗?”

“我愿意。”狐狸吐出他他一直以来都不敢奢望会对小和尚说的话,“如果住持肯取下我的金箍,我就能下山去找你。这辈子过完了还有下辈子,下辈子过完了还有下下辈子,不论你变鸡变狗,变马变猴,我一定能找到你。”

“不能盼我点好吗?”小和尚刮了刮狐狸挺翘的小琼鼻,“就盼着我这辈子破戒遭报应,下辈子只能做畜生?”

“下辈子做畜生,你就能和我一起修炼,一起成仙。小和尚,下辈子你也别做人了,做狐狸好不好?那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好。”

人妖殊途,狐狸能为了小和尚皈依佛,小和尚也能为了狐狸皈依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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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兄弟
狐狸说渡劫的日子到了。只要渡了天劫,就能化作人形。

狐狸说渡劫很危险,说什么都不准小和尚陪在一旁,小和尚只能在佛堂念了一夜的经,求菩萨保佑狐狸渡劫成功。

渡劫当天外面打了一晚上的雷,却一滴雨都没有下,像是老天爷容不下逆天修道的狐狸,要降下天雷让它魂飞魄散。小和尚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夜,天一亮,就迫不及待地去狐狸渡劫的地方,没看到狐狸,只看到原本在那里的五个人合抱粗的老柳树整个儿地被雷电劈成了一大截焦炭。

狐狸没能顺利渡劫,被雷劈了?小和尚的心提到嗓子眼:“狐狸!”

“别过来……”石头后面传出狐狸的声音,听上去不像身体有什么不适,只是带着哭腔。

“狐狸,怎么了?”小和尚趟着及膝高的野草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我渡劫的时候被雷劈了!”狐狸大哭起来。

“没变成人也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

“我……变成人了。”石头后面伸出一只人的手,十指纤纤,肤白如玉,只有过于尖锐的指尖还有点像狐狸的利爪。

“真的吗?太好了。”小和尚抓住那只手,使劲一拽,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会看到一只半人半狐的妖怪,下定决心不论狐狸变成什么样都会不离不弃,想不到被他拽起来的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美丽少年。

少年一身冰肌玉骨,五官小巧玲珑却不失男子气,眼角微微上翘的狐狸眼媚入骨髓,因为刚哭过,还有些泛红,可怜的小模样格外楚楚动人。变成人以后,狐狸的头上依然长了一对毛绒绒的大耳朵,雪白的及腰长发如白色的瀑布飞流直下,遮住了前胸,蓬松的尾巴遮在腰间,身材纤瘦结实,虽然一看就知道不是人类,却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狐狸,你好漂亮……”小和尚看呆了。

“好什么?你看看我成了什么样?”狐狸把头发全都拢到身后,围在腰间的尾巴也拿开,胸前一马平川,腿间和小和尚一样。

“不是挺好看的吗?”分明都是男儿身,分明从小就一直在一起,夏天时一起在河里光屁股游泳,冬天时钻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分明应该早就对彼此见怪不怪了,乍然看到没穿衣服的狐狸,小和尚的脸上就是没来由的臊得慌,连忙脱下件衣服盖在他身上。

“可我变成了男人!”狐狸捂着脸哭起来,“狐狸精都是变成女人的,世上哪有男狐狸精?可我偏偏变成了男人!”

“这个……”小和尚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狐狸,“其实做男人也没什么不好。女人不能进和尚庙,你要是真的变成了女人,我们反而不方便来往了。”

“可是我不是‘女’也不是‘人’,只是只狐狸,还是公狐狸,本来就可以进寺庙。而且我答应了要变成女人做你的娘亲,现在却变成了男人。”狐狸可怜巴巴地抬起眼睛,“对不起,我食言了。你分明盼望了那么久……”

看到狐狸我见犹怜的模样,小和尚心头一阵狂跳:“那个……其实……真的没关系。那时候我还小,才会特别想要个娘亲,现在已经不那么想了。而且你我看上去年纪相仿,你就算变成女人,看起来也不会像我的娘亲。其实……其实现在我更想要个兄弟,你变成了男人,我们正好可以做兄弟了。”师父和师兄对小和尚很好,可是师兄已经年近不惑,师父更是已过期颐之年,小和尚从来没有过同龄的玩伴,只有和他一起长大的狐狸。

“那我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看我们谁年纪大吧?”小和尚抓了抓后脑勺,“师兄说我是洪武二十六年生的,今年十四岁。你几岁了?”

狐狸掰完了手指掰脚趾,掰完了脚趾掰手指,还是算不清。

“你是哪一年生的?我们认识了八年多,你应该是洪武年间或者建文年间生的吧?”

“洪武?建文?”狐狸歪过头,没听懂。

“皇上的年号啊。洪武是太祖皇帝的年号,太祖之前是前朝的至正年,太祖驾崩后有过一阵子年号是建文,后来当今圣上登基,把建文也改成洪武了。当今圣上的年号是永乐,今年是永乐四年。”

“你们人类常说的‘某某多少年’的就是年号是吧?”狐狸动了动耳朵,纤细的手指抵着尖尖的下巴想了老半天,“我刚能听懂人话的时候,好像年号一直在变,一会儿建元,一会儿元光,一会儿元朔,一会儿元狩,后来又是元鼎、元封、太初、天汉……没过几年就要变一次。”

“那时候一定经常打仗吧?皇上换得那么勤。”小和尚一副感慨的模样,“难怪师兄总说俗世人活得苦,短短十几年,已经换了三个皇帝了。还是出家做和尚好,我们在庙里清修,每天都是太太平平,不像俗世兵荒马乱,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打仗是经常打仗,不过那时候好像都是对外打胜仗,经常听说将军带回俘虏、战利品什么的。”

“哪位将军?”

“将军就是将军啊,难道将军不是姓将名军吗?”

小和尚忍不住发出“嗤”的一声:“将军是一种官职,不是人的名字。”

“这样……”狐狸垂下耳朵,“我还纳闷怎么打仗厉害的人名字都叫‘将军’。”

“你说的是徐达徐将军和常遇春常将军吧?当初就是他们两个和太祖皇帝一起打下江山。常将军自言能将十万众,横行天下,军中称‘常十万’。徐将军持重有谋,纪律严明,屡统大军,转战南北,功高不矜,被太祖皇帝誉为‘万里长城’。都是很厉害的人。”

“你懂得真多。”

“我都是在化缘的时候听说的。”小和尚被夸得不好意思起来。

“我记得那两个将军好像出身都很低微。”

“常徐两位将军都是农民出身啊,太祖皇帝还是和尚出身呢。”

“和尚能当皇帝?”

“当皇帝当然是还俗以后的事。当今圣上也是在一个和尚的帮助下发动靖难之役,然后登基的。”至于为什么会靖难靖得不止是佞臣,连皇帝本人都被靖没了,小和尚就不得而知了。

“和尚都好厉害。”狐狸想到的是帮他驱逐狼妖的住持大师,“你以后也会变成那么厉害的和尚吗?”

“大概……不会吧。”小和尚抓了抓后脑勺,“小狐狸,你说的那两个将军到底是不是常徐两位将军啊?”

“我也不知道。我还记得那两位将军是亲戚,好像一个比另一个晚一辈。”

“是因为姻亲吧?太祖皇帝的嫡长子娶的就是常将军的女儿,徐将军的夫人和太祖皇帝的侄媳妇是堂姐妹,论姻亲,徐将军就比常将军晚了一辈。但是徐将军的女儿嫁给了当今圣上,算是又扯平了。”

“这样……”可是狐狸记得那两个将军貌似本来就是亲戚,“我记得有一个将军去世特别早,皇上还很伤心。”

“常将军在洪武二年就病故了,据说太祖皇帝特别伤心,所以让嫡长子娶他的女儿做太子妃,想让她日后做皇后,告慰常将军在天之灵。可惜先太子英年早逝,太子妃的儿子也幼年早夭,侧妃所出的儿子名不正言不顺地当了皇太孙,后来成了皇帝,弄得当今圣上不得不发动靖难,最后他自己当了皇帝,徐将军的女儿成了皇后。阿弥陀佛,真是天意弄人。”

“那么另一个将军呢?”

“徐将军家当然还是如日中天啊。虽然徐将军已经不在人世,毕竟当今的徐皇后就是徐将军的女儿,和皇上伉俪情深,娘家人自然也是攀裙带荣誉富贵。”

“原来‘攀裙带’是这个意思。”狐狸恍然大悟,“那时候我也常听人说两位将军攀皇后的裙带什么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就对了。这样算来,你应该是至正年间出生的。”

狐狸掰了掰手指,——掰的是手指不是爪子的感觉还挺不习惯,——“至正比洪武早,那么应该我比你大,你该叫我哥哥。”

“不是哦。”为了当哥哥,小和尚开始耍赖,“狐狸的寿命和人不一样,狐狸八年才相当于人一年。就算你是至正初年出生,现在六十六岁,换算成人的寿命,才刚满八岁,还是个小小孩呢。”

“这样……”狐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而且你看你,傻乎乎的,只能做弟弟。”小和尚点了点狐狸的鼻尖,“叫哥哥。”

“哥哥。”狐狸很老实地叫了。

“真乖。”小和尚搓乱狐狸的头发,背对着他蹲下身,“上来吧,我们回庙里去,让师父和师兄也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你要背我?”狐狸不解。

“我是哥哥嘛,当然要照顾好弟弟。”

“做弟弟真幸福。”狐狸高高兴兴地跳上小和尚的背,“哥哥。”

作者有话说:洪武是明太祖的年号,永乐是明成祖,建元、元光、元朔、元狩、元鼎、元封、太初、天汉都是汉武帝的年号。另,普通狐狸的寿命在8-14岁,应该是狐狸一岁相当于人类八岁,所以狐狸的具体年龄以及换算成人类年龄应该多大,大家自己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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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元宵
山周围有不知哪朝哪代留下的法阵,狐狸脖子上套着金箍,就离不开这座山。不过小和尚在山上,狐狸窝也在山上,狐狸从来没觉得脖子上多了个金箍有什么不方便,直到元宵节。小和尚和师兄下山去看灯了,老和尚和往常一样在山上闭关,冷冷清清的山上只剩狐狸远远地眺望山下的灯海。

“狐仙大人……”

狐狸回过头,看到是阿红阿绿带着一群母鸡,还有山羊一家三口。

“你们也想下山去玩吗?”狐狸挥挥爪子,把它们都变成人的模样,“我的法术能维持到天亮,去玩吧。”

动物们道了谢,热热闹闹地下山去了,山上变得更加冷清,偏偏为了维持法术,狐狸这一晚上都不能睡。

以前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独自狩猎,独自筑巢,独自修炼,独自看着没有修炼成精的父母、兄弟姐妹以及认识的所有人渐渐地老去、死去……狐狸以为自己应该早已习惯了孤独的生活,如今孤独的漫漫长夜却格外难熬。山下的灯海渐渐地变得模糊,狐狸突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小狐狸!你在这儿?”

狐狸连忙擦干眼角:“小和尚?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只是去山下买点东西,回来和你一起过节。”小和尚放下背篓,在狐狸身边坐下,“对了,刚才我上山的时候看到好几位施主下山,他们是来庙里烧香的吗?我和师兄都不在,是师父出关了?”

“施主?”狐狸歪过头,“没有人来过啊。”

“可是我看到好多人。”小和尚挠了挠后脑勺,“有两位年轻的男施主,看起来像是纨绔子弟,带了一大群丫鬟。奇怪的是他们两个大男人穿红戴绿还涂脂抹粉,带的丫鬟倒是穿得比叫花子还不如。”两位公子虽然打扮奇怪,都是丰神俊朗,由不得人注意不到他们。身后带的丫鬟虽然是丫鬟,但毕竟是女眷,小和尚没敢盯着她们的脸看,只看到她们胖的像水桶,瘦的像竹竿,还有一个特别矮的,小和尚无意间暼到她的脸,只见她大小眼,塌鼻子,一脸的雀斑,一笑就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实在是丑得惨不忍睹。那个丫鬟走过去以后,其他丫鬟还说她“美貌无双,把和尚都看得动凡心了”。真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那么没眼光,挑的丫鬟一个比一个丑。

“那是阿红阿绿还有庙后面养的母鸡。它们想下山去玩,我把它们变成人而已。”

“难怪阿红阿绿只肯‘搞鸡’。”想到那几个“丫鬟”的尊容,小和尚顿时觉得很能理解阿红阿绿的心情,“那么教书先生呢?我还看到一个留山羊胡子的教书先生,带着夫人,夫人手上还抱着个小孩……”小和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那是山羊一家?”

“是啊。”

难怪经过小和尚身边时,他们笑成那样。“小狐狸,你也能变成人吗?”

“可以啊。虽然我还没彻底修炼出人形,但是靠幻术短暂地变成人还是可以的……”狐狸意识到自己说漏了,立刻用两只前爪捂住嘴。

“变一个看看嘛,我想看看我以后的娘亲长什么样。”

“不要!”狐狸一扭头,“等我修炼出人形以后再给你看。”

“变一个嘛……”

“不要就是不要!”

“给你,我买的芝麻糖。”小和尚把背篓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变一个嘛。你看,还有纸灯笼,小面人……”可是纸灯笼上面糊的纸已经烂了,小面人也已经被整个儿压扁。

狐狸不解地看着小和尚献宝。

“没关系,我还给你买了这个,喜欢吗?”小和尚把纸灯笼、面人都扫到一旁,最后从怀里珍而重之地拿出一把檀香木梳,“你的尾巴上的毛老是打结,经常梳梳就顺了。”小和尚做梦时想娘亲了,抱着狐狸的尾巴哭得上面都是眼泪鼻涕。庙里面没有梳子,狐狸洗完了尾巴只能用爪子抓,一抓就是大把大把的毛往下掉,看着都疼。看到集市上有卖木梳,小和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买一把给狐狸。集市上的小孩看见和尚买梳子,笑话他“小和尚有小相好”,追着用小石子打了他一路,集市上的其他人闻言,也对着小和尚指指点点。小和尚在逃跑的时候摔了一跤,压坏了灯笼,压扁了面人,好在被他藏在怀里的梳子没弄坏。看到狐狸拿着梳子欣喜的模样,小和尚顿时觉得身上被石子打过的地方也没那么疼了。

狐狸看了看小和尚,拿过破灯笼,吹口气,顿时满山都是灯笼浮在半空中,像是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了下来。

“哇……”小和尚看得眼睛都亮了。

狐狸又拿过被压扁的面人,放在爪子间搓成细粉,往前一撒,面人都变成活生生的舞姬,甩着水袖在灯笼间翩翩起舞。

“小狐狸,你太厉害了!”

“可惜我变不出吃的。”狐狸挠了挠鼻子,觉得小和尚的赞叹让它格外受用,“把石头、虫子变成山珍海味的模样不难,但是只能看不能吃。”

“没关系,我还在山下买了炸元宵。”小和尚从背篓里掏出一个纸包,“不过素的只有芝麻陷,现在已经冷了。”

狐狸拿过纸包抱了一会儿,然后塞了一个进小和尚的嘴里。

“真香。”简直像刚炸出锅的一样。小和尚眼前一亮:“不知为什么,分明都是芝麻陷,山下买的元宵就是比庙里面做的香。”

“里面放了猪油,当然香。”狐狸也拿了一个塞进嘴里,看到小和尚跑到一旁吐得天昏地暗,一脸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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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娘亲
“娘亲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对吗?”小和尚把割来的草倒进羊圈的食槽里,看到母山羊给小山羊舔毛,鼻子开始发酸。

晚上睡觉时,那个女人又来到了小和尚的梦里,洗得发白的裙子有阳光的味道,温柔的嗓音哼着摇篮曲,虽然看不清她的脸,小和尚知道她是自己的娘亲。在梦里,小和尚还是小婴儿,娘亲抱着他哄他睡觉,柔软的手就像狐狸的皮毛……小和尚从梦中惊醒,发现是狐狸在他旁边睡得四仰八叉,还把尾巴搁在他的脖子上。

“小狐狸……”小和尚抱过狐狸,任由眼泪流进雪白的皮毛。

“怎么了?”狐狸想抓抓小和尚的头发,突然想起来和尚没有头发,赶紧收起锋利的爪子,用掌心的肉垫揉了揉小和尚的头,“做噩梦了吗?”

“我又梦见我娘亲了。”

“那就去看看她吧。”狐狸以为小和尚的娘亲就住在山下的村子里,“明天去化缘的时候就能见到她了。”

“可是我不知道我的娘亲是谁,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小和尚把整张脸都埋在狐狸的皮毛里,“师兄说他是在庙门前的萝卜堆里面捡到我的。小狐狸,我娘亲为什么不要我?”

“萝卜?”狐狸想了想,想起来了,“原来被放在萝卜堆里的就是你啊!用小孩换萝卜的就是你娘亲?你娘亲大概是养不起你吧?不然也不会用小孩来换萝卜。”

“你见过我娘亲?”小和尚抬起泪汪汪的眼睛。

“见过。”狐狸抓过自己的尾巴,给小和尚擦眼泪,“那天山上来了好多人,举着火把漫山遍野地大喊大叫。我被他们吵醒,看到一个女人抱着个襁褓到庙门前。那女人看到门口堆着萝卜,就把小孩放进萝卜堆里,另外抱了个大萝卜包进襁褓,然后就逃走了。原来你就是那个孩子。”

“后来呢?”小和尚抓紧了狐狸的尾巴,“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我娘?”

“我也不知道,他们只是喊‘抓住她’‘别让她跑了’‘一定要找到她’什么的。”狐狸被拽得有些疼,想拉回自己的尾巴,可是小和尚拽得太紧,狐狸最后只能任由他继续拽着,“后来举着火把的人找到了她,她就抱着萝卜从庙后面的山崖跳下去了。做人类真不容易,想吃个萝卜还要用小孩来换,她大概是真的太饿了,跳崖的时候都抱着换来的萝卜不放。”

“笨狐狸,你什么都不懂。”小和尚闻言,却是哭得更凶了。

“你那么想要个娘亲?”狐狸把小和尚抱进怀里,想了想,“这样吧。再等几年,我就能修炼出人形了,我来做你的娘亲。”

“可你是公狐狸。”

“你怎么看出我是公狐狸的?”狐狸夹紧双腿。

“你说话是男孩子的声音啊。”

“哦,这样。”狐狸发现自己想歪了,“其实狐狸不论公母,修成人形以后都是女人。等我修炼出人形,你就有个世上最漂亮的娘亲了。”

“真的?”

“真的。”狐狸拍了拍小胸脯。

“拉勾勾。”

“好的,拉勾勾。”狐狸伸出小肉爪子,和小和尚拉勾。

小和尚这才破涕为笑,然后想起一件事:“可是我已经有一个娘亲,你再做我的娘亲,不就成了后娘了?”

后……狐狸默默地缩到床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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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住持
公的?!又是公的?!!怎么又是公的?!!!怎么全都是公的?!!!!对着眼前一老一小的两只公山羊,狐狸体会到了这个世界森森的恶意。

狐狸在山下的村子里闲逛,听见一个农妇哄孩子喝羊奶,说小孩喝了羊奶会长高,便盘算抓只野山羊回来给小和尚喝羊奶。狐狸在山崖边徘徊了许久,相中一只带着小羊羔的老羊,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只羊都弄到庙里,结果老山羊告诉狐狸它是公的,另,别打小羊羔的主意,因为就连小羊羔都是公的。

公的!公的!都是公的!山上就没有什么母的动物了吗?怎么抓回来的都是公的?狐狸烦躁地抓乱头顶上的毛,全然忘了和尚庙后面的菜园旁边就有一大群母的,只不过这些“母的”只下蛋,不下奶。

“小羊羔的娘亲呢?”看小羊羔的模样,应该刚出生不久,狐狸思量着母羊应该不会走很远。

“被西山的狼妖抓去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老山羊抹了把眼泪,“可怜我这孩儿尚且年幼,无法吃草,没了娘亲,怕是也命不久矣。若是狐仙大人能救回拙荆,便是救了老朽全家,莫说是要点羊奶,就算是要老朽的命,老朽也万死不辞,来世结草衔环,报狐仙大人的大恩大德……”

这羊估计以前是家养的,还是教书先生家养的,掉起书袋来一套一套。狐狸不耐烦地挥了挥爪子,示意老山羊不必多言。小羊羔的娘亲是不是还活着,狐狸不知道。但是西山的狼妖敢害得小和尚没有羊奶喝,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想到这儿,狐狸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凡有七窍,皆可修炼成仙,但真正修成的万中无一。比道行,已经没多少妖怪在狐狸之上,如果是一对一单打独斗,收拾区区一只狼妖不在话下。狐狸雄赳赳气昂昂地去西山救母山羊,想不到成精的狼妖确实只有一只,但是这只狼妖会指挥山上的其他狼群。

虽然是一群没有修炼过的普通的狼,因为有狼妖为首,这个狼群格外庞大。纵然狐狸道行高深,毕竟双拳难敌四爪,拼着被抓了好几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才救出母山羊,以至于等到它收拾完狼群,终于对上狼妖时,竟然被一只道行远不如它的小妖怪打得只能落荒而逃。

赶紧回寺庙,等回到庙里就安全了。不知不觉之间,狐狸已经把小和尚所在的寺庙当成了自己的家。路边的树在飞快地倒退,背后嚣张的狼妖对月长嗥,山顶的寺庙成了黑夜中的明灯,指引着狐狸回家的路。温热的鲜血带着破碎的皮毛撒了一路,狐狸不敢停,生怕一旦停下,自己就再也没有力气继续逃跑。

拼尽最后一点力气逃进庙门,跑进唯一还亮着灯的房间,钻到帷幔底下,狐狸才敢稍微停下喘口气,舔舐伤口。

心跳渐渐平息下来,狐狸听见有人在外面。木鱼声敲得有气无力,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效果。狐狸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渐渐和木鱼声一样平和安静,从帷幔下探出一个黑色的鼻头,确定没有危险,才敢露出脑袋,看到是老和尚在外面打坐念经。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老和尚端坐在蒲团上,一手持念珠,一手敲木鱼,闭合的眼睛在烛光下像是和满脸的皱纹融为一体,如果不是能看到胡子下嘴在动,简直像是一具枯瘦的干尸穿着僧衣坐在蒲团上。

老和尚的念经声、木鱼声没有中断过,似乎根本没有发现房间里多了一只狐狸。狐狸安下心来,盘着尾巴坐在蒲团旁听老和尚念经,觉得格外惬意。

“嗷呜……”狼妖的长嗥将狐狸从美梦中惊醒。

它干了什么?竟然把狼妖引到了庙里!狐狸懊悔地抱住头,简直要把自己的两只耳朵硬生生扯下来。后院里还有鸡,禅房里还有小和尚和师兄,还有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和尚。一旦让狼妖闯进来,别说是狐狸,就连他们都会性命不保。

为今之计,只能狐狸出去和狼妖拼了。距离寺庙不远处有个悬崖,摔下去必死无疑,大不了狐狸和狼妖同归于尽。一命还一命,这样算是报了小和尚的救命之恩了吧?可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小和尚,狐狸就忍不住心酸。

“住持,我走了。”狐狸抬起头,把两只前爪搭在老和尚的膝头,“小羊羔的娘亲我已经救回来了,告诉小和尚要多喝羊奶,小孩子要喝羊奶才能长得高。”

老和尚依然不紧不慢地念经、敲木鱼。

老和尚太老了,大概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不然的话,肯定会像前些年遇到的年轻猎人一样,发现狐狸会说话,就吓得连夜搬走。狐狸叹了口气,竖起尾巴,摆出决斗的架势,决定出去和狼妖决一死战,没走几步,就觉得身子一轻,被抱到了老和尚膝头。木鱼声停了,狐狸的脖子上被扣上一个冰冷的东西。

老和尚拾起木鱼锤,继续念经:“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沙哑的嗓音在过于安静的夜晚听起来格外洪亮,原本有气无力的木鱼声都变得咄咄逼人,“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狐狸抬起头,发现老和尚微眯的眼睛精光四射。

狼妖气势汹汹的咆哮声越来越低,渐渐成了哀鸣,最后如丧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

狼妖跑远了,木鱼声重新变得有气无力,老和尚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下来,最终变成普通老人浑浊的颜色。

没事了?得救了?狐狸小心翼翼地爬下老和尚的膝头,确定狼妖确实走了,回过身来对老和尚作揖:“多谢住持相救。”想取下脖子上的金箍还给老和尚,却发现怎么都取不下来。

这上面有法术?莫非老和尚也是斩妖除魔的人,没有杀狐狸,是因为戴上这个金箍就是已经把它抓了?狐狸连忙把自己会的法术试了个遍,发现全都毫无妨碍,仅仅是脖子上多了个取不下来的金环而已。

木鱼声始终不紧不慢,不论是狐狸把禅房变成宫殿,把佛像变成裸女,还是把老和尚的僧衣变成裙子。

等到狐狸死了心,周围的一切恢复正常,老和尚才放下木鱼锤:“上天有好生之德,况且你修行不易,何苦为了我那劣徒的口腹之欲枉送性命?往后你就留在这山上吧,莫要再去别处造次。”

“这个项圈只是让我没法下山?”

老和尚点头。

“可是庙在山上,以后我能来庙里找小和尚玩?”

老和尚的头一点一点,不知是点头还是睡着了,木鱼声始终没断。

“谢谢住持。”狐狸踮起脚,在住持的脸上亲了一口。

住持一下子愣住了,直到狐狸离开,才哑然失笑:“真不知道这孩子哪里修来的福分。”

晚上被外面的野狗叫得几乎一夜没睡,天蒙蒙亮的时候,师兄还是和往常一起起床洗漱,准备做早饭,经过佛堂时,听见里面有说话声,悄悄把门推开一条缝,看见一只白色的毛团端端正正地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

“菩萨菩萨,阿红阿绿说他们一直想在一起,但是因为山上母鸡多公鸡少,所有的鸡都反对,不得不忍痛分开。是我让它们意识到不用在意流言蜚语,能和心爱的鸡在一起最重要,才会下定决心在一起。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我这样算不算功德?还有还有,阿红阿绿说它们在一起的话,母鸡下的蛋就会孵不出小鸡,小和尚就不会不小心吃到毛蛋,这是不是也算不杀生的功德?小和尚救了我的命,把这些功德都算给小和尚吧。”狐狸的尾巴开心地在身后摇来摇去,“还有,我会去救小羊羔的娘亲,不是因为小和尚要喝羊奶。昨天我偷偷尝了一口,羊奶很腥,一点都不好喝,但是小孩子要喝羊奶才会长高,这是给小和尚当药吃的,不能算他贪吃。还有,我救下小羊羔的娘亲的功德也算给小和尚吧,我就能早日报恩了。”

佛堂里还有人?师兄推开门,看来看去,都只看到坐在蒲团上的狐狸一个活物。

“师兄?”听见开门声,狐狸转过头,“早安,师兄。”

是狐狸在说话?狐狸会说话?师兄清清楚楚地听见脑中某根弦绷断的声音。

“师兄?”狐狸歪过头,又叫了一声。

这次的回答是师兄的惊叫:“狐狸精啊!!!!!!!!!”

说好的戴了金箍就算是已经圈养的妖怪呢?说好的以后可以随便进庙里来玩的呢?狐狸在蒲团上蜷成一个白色的毛团子,抱着尾巴开始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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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搞鸡
原来和尚不吃虫子,之前几天都白忙活了。狐狸趴在寺庙厨房的小窗口上,用小爪子托着头,一脸忧郁。虽然知道前几天菜园里虫子数量暴增,是因为狐狸误以为和尚吃虫子,小和尚并没有怪它,狐狸总觉得自己身上报恩的担子又加上了赎罪,变得更加沉重了。

外面传来师兄的声音:“师弟,我今天化缘化到了鸡蛋,我们今天蒸蛋羹吃。”

和尚吃鸡蛋?狐狸的耳朵竖起来了。不过这次必须吸取上次的教训。为了避免再次发生误会,狐狸趴到厨房,看到师兄端上水嫩水嫩的芙蓉蛋,小和尚看得眼睛放光,但是因为师父在旁边,才没敢先动。

老和尚隔着乱篷篷的眉毛看了看,用哆哆嗦嗦的手舀了一勺放进碗里,就不再动了:“人老了,吃不下那么多,剩下的你们吃吧。”

小和尚随即两眼放光地看着师兄。

“小馋鬼。”师兄刮了刮小和尚的鼻头,“师兄吃鸡蛋会拉肚子,你吃吧。”

小和尚这才高高兴兴地把剩下的鸡蛋都巴拉到自己碗里。

和尚确实吃鸡蛋,山上有野鸡,可以抓过来养在庙里面天天下蛋给小和尚吃。狐狸接着打量了一下饭桌旁的另外两个人。庙里的和尚一共只有这师徒三人。师兄心地善良,会把伤药和绷带留在菜园子旁给狐狸。虽然狐狸已经成精,伤口恢复特别快,基本用不上这些东西,师兄的好意狐狸还是心领了。一开始看到老和尚,狐狸心里还有些忐忑,生怕他是什么得道高僧,志在斩妖除魔。但是看到老和尚骨瘦如柴,皮肤上比山崖上活了五百年的老桃树的树皮还皱,吃饭都吃得颤颤巍巍,好像风一吹就能把他整个人都吹散架,分明已经老态龙钟,只怕连狐狸在哪儿都看不到。看来以后能放心大胆地进寺庙找小和尚了。

小和尚抱着大扫帚在庭院里扫落叶,突然看到狐狸叼着两只色彩斑斓的野鸡回来,大惊失色:“小狐狸,你怎么又杀生了?”

狐狸松开嘴,两只野鸡立刻满院子扑腾,把小和尚好不容易扫在一起的落叶撒得到处都是。狐狸一呲牙,两只野鸡吓得呆立在原地,看了看一地的落叶,再看了看彼此,乖乖地把它们弄撒的落叶重新叼到一起。

“好厉害!”小和尚看呆了,“你还能指挥它们做事。”

“它们每天下蛋给你吃。”狐狸指着两只野鸡,霸气十足地宣布。

“真的吗?”小和尚大喜过望,“我们得搭个窝安顿好它们。”

小狐狸点了点头,临走前还没忘记充满威胁意味地看了两只野鸡一眼,吓得两只野鸡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一样。

师兄化缘回来,看到小和尚在搭鸡窝,狐狸像人一样抱着树枝跑来跑去,在旁边给小和尚打下手。墙角边,两只可怜巴巴的野鸡缩在一起,好像小和尚和狐狸搭的不是给它们住的鸡窝,而是断头台。

“师兄!”看到师兄回来,小和尚忙不迭献宝,“这是阿红和阿绿,小狐狸带回来的,以后我们每天都能吃到鸡蛋了。你看,阿红和阿绿的毛色那么漂亮,下的蛋一定好吃。”

什么带回来的,明明是被绑架回来的好吗?被称为“阿红”的红毛野鸡被咬掉两根尾巴毛,被起名为“阿绿”的绿毛野鸡一边翅膀上的翎毛全都被咬断了。

敢有哪天不下蛋,哼哼……狐狸看着两只鸡,充满威胁意味地掰断一根树枝。

阿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阿红恨自己怎么就那么坚强,晕不过去。

“呃……”师兄有些不忍心戳穿小和尚的美好愿望,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师弟,那两只是公鸡,不会下蛋的。”

公鸡?狐狸看向两只野鸡。公狐狸和母狐狸没有太大的区别,狐狸看到人类都是女的花枝招展,男的灰不溜秋,就理所当然地以为长得好看的就是母的,还特意挑了两只毛色最华丽的捉回来,居然是公鸡?!还两只都是?!

阿红一边用翅膀扇阿绿,一边点头。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是母的?

“啊?这么漂亮的鸡是公鸡?”小和尚抓了抓后脑勺,“下山化缘的时候,我看到都是女施主涂脂抹粉,穿花花绿绿的衣裳,还以为好看的都是母的。”

师兄哑然失笑:“鸡不是人,毛色鲜艳好看的都是公鸡,灰不溜秋的才是母鸡。”

小和尚一脸失望:“那就没有鸡蛋吃了?”

只是遗憾没有鸡蛋吃,不是不下蛋就会被杀掉?得救了!得救了!得救了!阿红使劲扇阿绿,见它还不醒过来,干脆把它啄醒,难兄难弟抱在一起庆祝劫后余生。

见狐狸耷拉下耳朵,师兄有些于心不忍:“听说养几只公鸡,母鸡会更愿意下蛋。我们可以留着阿红阿绿,只要再养几只母鸡就行了。”

这次不是做无用功,只是没抓对?狐狸的耳朵竖起来。灰不溜秋的才是母鸡,抓来母鸡就能下蛋给小和尚吃,狐狸这次不会再弄错。

几天后,寺庙后的菜园旁边多了个小具规模的鸡舍,里面养了两只公鸡和十几只母鸡,但是下的蛋勉强只够三个和尚吃的。

关于为什么有公鸡还不下蛋的问题,狐狸很认真地和每一只母鸡谈过,母鸡给它的回答基本上可以归结为——“嗯……”“呵呵……”“哼!”后来被问得烦了,所有的母鸡终于给出了一致的答案:“问你给我们找的公鸡去!”

于是被拽到狐狸面前接受“一堂会审”的成了阿红和阿绿。

“因为我们都对母鸡没兴趣。”阿红揽过阿绿,两只公鸡看彼此的眼神甚为甜蜜。

“为什么?”狐狸分明记得鸡应该很喜欢三妻四妾,山下农场里的公鸡独自霸占了二十只母鸡都不知足,“嫌母鸡不够多?还是不够漂亮?”可是野母鸡都是这么灰不溜秋的,狐狸想挑也挑不出好看的来。

“抓再多的母鸡都没用,因为我们搞鸡。”阿绿挺了挺胸脯,还颇为自豪。

“你们为什么要搞鸡?”狐狸还是没明白。

“因为我们是鸡,只能搞鸡。”阿红摊了摊翅膀,“狐仙大人,您瞧,生而为鸡,也不是因为我们自己愿意是吧?作为鸡,也不能去搞别的动物是吧?所以除了搞鸡,我们也没什么别的选择是吧?所以我们就搞鸡了。”

狐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觉得好像有点道理,可是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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