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國歷史：十九世紀的‘到民間去’運動

Suleiman

　　我在閱讀俄國在十九世紀的歷史時，看到一段小有意思的部分，也就是民粹運動的‘到民間去’運動，想就這一段歷史向各位討論。

　　十九世紀時期的俄國歷史在本人看來，是一個充滿困擾和步履蹣跚的改革發展的歷史。十九世紀初，俄國在公元１８１２年與拿破崙對抗的衛國戰爭的勝利，不僅給拿破崙嚴重的挫敗，更使得俄國的國際地位更是空前的提升。

　　但實際上，問題早已出現。俄國的制度充滿了許多的弊端，其中最為人所知的就是‘農奴制’，讓俄國的經濟發展長時間以來一直停滯不前。當西歐國家開始進入工業革命的時代時，俄國卻沒在同一時間跟上這樣的發展。克里米亞戰爭（１８５３－１８５６）的失敗，表明了俄國和西方工業國家實力對比的變化和差異，也使得沙俄政府不得不展開一系列由上而下的改革，以求消除弊端和發展。

　　而早在沙俄政府展開改革之前，俄國內部早就存在了力圖改革知識分子們的呼聲和行動，其中十二月黨人起義（１８２５－１８２６）就是由具有民主主義思想的貴族軍官發動的武裝起義，以求建立一個共和國或君主立憲制國家。關於十二月黨人起義應該有許多的話題可以討論，但在此我還是長話短說，好切入我想講的問題。

　　即便在沙皇政府展開了一系列的改革，知識分子的抗爭和起義仍然存在，甚至有激進派者展開了刺殺沙皇的行動。這些激進派中存在著社會主義者、無政府主義或是所謂的民粹派者。

　　接下來就到我想討論的主題了。

　　在民粹派知識份子中，巴枯寧、克魯泡特金、拉甫洛夫等人提出了‘農村才是戰場’的理論，影響了許多民粹派的知識份子。在１８７３－１８７６年，許多革命青年和貴族穿起了農民的服裝，展開了‘到民間去’的革命運動。他們看到了在農村進行革命活動的巨大潛力，甚至可以以農民村社為基礎在俄國建立社會主義。他們走入農村向農民演講，並號召農民展開革命運動和起義。

　　然而事情的發展和結果卻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這些知識分子的熱情在農民前卻碰了壁。大多目不識丁的俄國農民們聽不懂這些知識分子們熱情的演講，更諷刺的是，當這些對沙皇仍抱持著‘仁慈的小父親’形象的農民在聽到這些知識分子，也就是所謂的‘精神異常者’說他們（農民）的苦難就是由沙皇造成，並必須將其摧毀時，這些農民被嚇壞了。於是這些農民將這些宣傳革命者密報給警察，或是乾脆將這些人直接抓去交給警察，沙俄政府得以對這些革命份子加緊鎮壓，‘到民間去’的革命運動最後以失敗告終。

　　關於到民間去’運動的內容我所知的大多就是這些，如果有人知道更多的還請幫忙補充，有錯的也請幫忙糾正，至於個人的心得和感想會在之後貼上。

ＰＳ：這是在下第一次發文，雖有注意板規，但若仍有疏落或不當之處還請糾正或原諒，謝謝。

天龍戰神鷹

樓主是寫的很好，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問題，總覺得排版方面好像讓人看的有點吃力，另外就是中間那行藍字的部份，由於本壇跟它壇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在於本壇的背景不像它壇一樣是白色而是黑色，所以相較於它壇，在本壇用字為了襯托出黑底，所以最好選用「淺色系」字會比較好，而它壇則是為了配合白底，所以才會使用「深色系」字，這是本壇最大的特色，「紅字」除外。

Suleiman

　　用字的顏色已經調整過了，至於排版問題，在下並不知道樓上的要求是要如何，但我自己還是試著調整過了。
謝謝。

天龍戰神鷹

是有進步了，也有明顯的改善，不過我一人說不準，還是請這裡的大老來看看，順便評論一下你的文章，有請專業大老HOLMESLEE大！

Suleiman

　　
　　由於最近剛開學，要打理事情所以有些耽擱了。
　　以下是心得：

　　就我個人從十九世紀中晚期的俄國歷史來看，‘到民間去’運動只能算是俄羅斯許多‘由下至上’的改革行動中失敗的其中一個。而這場革命運動的失敗的因素則同前文所述，是由於作為革命應具備的主體：俄國農民，大多數並不支持甚至反對這個由知識分子所推動的革命運動，最終導致‘到民間去’運動的失敗。

　　以下純屬我自己從書籍資料得來的看法，若有錯誤或不同看法請糾正。

　　俄羅斯農民的思想觀點。就單單從‘到民間去’運動來看，農民們的想法和思想的確是個極為關鍵的因素，而存在於農民中的皇權主義思想和專制主義也正是俄羅斯這個專制大地存在的重要因素，這樣的思想在人民心中打下的烙印之深，以至於那些鼓動他們反抗沙皇專制的知識份子在他們面前碰了壁。

　　在俄羅斯人民的心裡，沙皇是好人，並且熱愛人民。在他們心中，對沙皇總是抱持著‘仁慈的小父親’的形象。如此的觀點看在在下和其他人眼中看來或許會感到匪夷所思，但對於長期以來沉浸於東正教思想的俄羅斯人民來說就是如此，沙皇在世間的權威是上帝所給予的，神權和君權的組合為俄羅斯大地的專制力量得到了極大的強化，使得俄羅斯人民即便是展開反抗奴役和剝削的起義行動時，也不會以摧毀沙皇制度作為訴求。普加喬夫起義(AD1773-1775)時，仍要冒充沙皇彼得三世的名義來號召農奴起義。

　　此外，從農民和知識份子的思想中的鴻溝也可看出，十八世紀的啟蒙思想和法國大革命時期的精神在當時很大的程度上並未能為多數俄國人民所理解。我們將時間調回到十八世紀下半葉，也就是以開明專制稱著的凱薩琳大帝(AD1762-1796)的時代，這位開明的沙皇大力提倡教育，創辦學校，以希望能提升俄國的文化水準，但啟蒙思想的傳入和文化水準的提升的影響力僅僅只能到達貴族子弟或少數富有的上層階層而已，人口占90%左右的俄國人民依舊得為生存而打拼，很難受到教育建設的影響，俄羅斯人的思想儼然形成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再者，儘管素有開明之名，凱薩琳大帝仍是個不折不扣的專制君主，在晚年的統治時期，她早已走到啟蒙思想的對立面，在聽到法國大革命時的消息時，她公開指責啟蒙思想是‘法蘭西的瘟疫’。如此，實在不難想像，帶有自由和平等的啟蒙思想和法國大革命精神並不可能很快的同當時的歐美國家一般進入俄國人民的思想中。

　　不過，啟蒙思想開始對俄國貴族產生了影響，吸收了啟蒙思想和目睹法國大革命成果的俄國貴族軍人開始難以忍受俄國的專制，十二月黨人起義便是由這些具有啟蒙思想的貴族革命家推動的起義。但大多數的俄國人民與他們希望推翻沙皇制度的思想並沒有起共鳴，至少從‘到民間去’運動的失敗或許就能看出，俄羅斯人民的思想在當時與知識份子的差異可能就是如此了。

　　知識份子的理想與現實的情況差異也是個非常有意思的因素。發起‘到民間去’運動的知識份子多為民粹派者，他們不僅接收過西方資本主義的理論，也接收了起源於西方的社會主義思想，這些具有社會主義民粹思想的知識份子不僅反對沙皇專制獨裁的國家主義，也反對資本主義中的個人主義思想。在民粹派知識份子眼裡來看，俄羅斯農村村社的土地公有、定期重分，徵稅對社不對戶，貧戶所欠富戶補的連環保制度，以及‘小共同體’式的村社選舉、審判等自治功能，構成了俄羅斯式的‘集體主義傳統’。使他們相信俄國農民蘊藏著共產主義的本能，能夠透過發動農民革命起義並透過農民村社為基礎在俄國建立社會主義（共產主義）。

　　但就以我個人的觀點來看，俄羅斯農村的小共同體村社世界的形成與其說是農民蘊藏著共產主義的本能，不如說是現實其他經濟和制度問題所造成的。經濟的問題在於其農業生產力較為低下，制度問題則在於農奴制度下的奴役和剝削。在氣候上，俄羅斯的農業發展本來就較為不利，再加上農業勞動力相對缺乏，而農奴制度的勞役和剝削嚴重影響了俄國農民的生產的積極性，再加上土地公有（應當說是由沙皇和底下的土地貴族所擁有），使俄羅斯農民多採用粗耕的方式來耕作土地，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俄羅斯農業的生產力長達一個多世紀都沒有顯著的提升，農作物的收穫量與種子的比例平均為３﹒５：１，直到１８６０年廢除農奴制改革的前夕，俄國每公頃的糧食產量仍不及英國的一半，在那時候就連沙皇本人和土地貴族都已明白，農奴制已無利可圖。正是因為生產力的低下和勞動力稀缺，俄國農民才形成以農村村社為主體的小規模共同生產的形式。此外再加上農奴制下的束縛，也構成了俄羅斯農村小共同體村社的世界形成的因素。

　　民粹派知識份子吸收和理解來自西歐的社會主義，但是對俄國農村的理解和理想與真實情況不相符，對於大多數農民的想法也不理解或對其抱有太大的理想，最終使‘到民間去’運動成為了眾多失敗的改革行動中的其中一個。

　　由上而下的不完整改革，是俄羅斯帝國歷史中自彼得大帝(AD1682-1725)改革以來的主要特色。彼得大帝後有凱薩琳大帝和亞歷山大二世(AD1855-1881)等沙皇進行改革，不難看出，在俄羅斯帝國的歷史中，自上而下推動的變革很大的程度是俄國改變狀態的原動力。即便是在十九世紀，沙皇制度仍能夠主導改革，並將改革作為減緩危機的減壓閥，‘到民間去’運動的失敗和其他由下至上推動變革的運動的失敗，也都表明了這個現象。然而，這樣的改革是在保留專制制度和農奴制度為前提的，即便要廢除農奴制，也要保留沙皇的專制制度，這樣不完全的改革的成效有限。直到最後除了廢除專制以外，已無處可改，羅曼諾夫王朝在二十世紀的消亡證明了這一點。

以上是在下個人的心得補充，小的我只是個大一剛生大二的歷史系學生，閱讀和分析都不夠豐富，希望能從版上的HOLMESLEE大和其他歷史知識豐富的版友們身上學習，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