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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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說來,太初鴻蒙的漫長在大部分史書裡三言兩語便可帶過,甚至全無一席之地,人類以愛恨交纏潑繪的長卷才可稱作「歷史」,遠古奇幻在眾人眼中,不過配作瑣屑清談。

  然而歷朝歷代總有數人汲汲於考求語焉不詳的情節,如地理志上全無記載的西北不周山、撐天之柱旁靈力噴湧的龍穴等等,這其中的佼佼者,便是成書於漢代的。

  據說這本書「杜撰極多」,全三十捲,以無憑無據著名,書中不僅有瘋話,還有據之畫出的圖,例如一目生於側的畸視人、階梯不通復道斜行的宮闕。對太初鴻蒙,並非如他人一般以寥寥數語倏忽了結,在種種記述之間,甚至還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名字——「鐘鼓」。

  「……燭龍有子名鐘鼓,凶龍嗜殺,據不周靈地,恣行屠戮,群峰腥染,眾水紅飄……」

  於是,人人視為乏味的上古時代,倒透出幾許剛烈的血色來。除去碟古和銜燭之龍這樣恢宏的傳奇,那個時代,還有一條小小的水虺。 

  按所載,是時碟古的雙手還高舉天穹,在西方,剛剛定形兩千年的不周山頂,還噴湧着赤紅的灰燼,銜燭之龍盡責地為世界帶來光與暗的交替。

  有一隻虺懵懂地誕生在山腳的一條淺淺溪流邊。

  這道水流微弱得像緊貼在石上的洇痕,四周葦草稀薄,收入虺眼中的,除了木然的山石,別無它物。由於食物不足,艱難活下來的它孱弱得很,長不過一二尺,同樣,毒牙似乎也不尖鋭,不足以保全自己,遇上利爪的飛禽,就得慌不擇路往草根中鑽。曾有一隻褐羽的鳥險些抓破細鱗剝開它的身軀。

  山中終年挾雪的陰雲常把它凍得蜷成一團。它和其他生物一樣,並不知道碟古和銜燭之龍,也不對什麼感激和抱怨——已運行起來的世界不着痕跡地推動着它們。

  這只虺唯一的心思是很羡慕飛鳥爪和喙的力量,還有高飛的能力。雪細的時候,它不懈地在半濕泥地上磨擦腹部,希望那裡以後能擁有堅硬的鱗片,並揣摩該怎麼做才能不費力地飛到空中。它努力了很久很久,儘管心裡藏着這樣了不起的志向,能做到的也僅僅是把頭昂得再高些。

  它把身體縮起來,又一場風雪咆哮着衝下。每天入夜時分,不周山頂堆不住的積雪總會藉著風勢傾下,提醒虺又一日過去了,而它仍未能成功,長不出翅膀飛離嚴酷的環境。

  虺就這樣日復一日地懷着期待忍耐着風雪,尚不知離自己的夢想僅有幾步之遙。

  初次看見鐘鼓時,它正在磨礪着鱗片。銜燭之龍有些吃驚地看著虺古怪的模樣。它想起自己之前看到想飛渡峰頂的鳥群,中途被滔滔風雪吹得羽毛摧頽,力竭落入翻滾着粘稠漿液的熔岩池中。似乎除去它與碟古,所有生命都那麼脆弱,即便前一刻它們還鮮活耀眼,卻會在瞬間化為腐朽。久而久之,銜燭之龍感到身周越來越寂靜,風雪的聲音彷彿也消失了。無限智慧不能告訴它已活了多久,也不知道將會有誰看著它死亡,惟有它的命數不得衡量。

  或許,時間才是最利的鋒刃,孤獨的痛楚和強大與否毫無關聯,以至於剎那之間,銜燭之龍做了一個決定,它決定下次醒來,如果這條虺沒有離開,就要留下它。

  這個決定使鐘鼓得以誕生,它心裡從未消減對那一刻的感激之情。但對當時的虺而言,那天又有些不堪迴首,面對四合蒼山間飛出的青色雲光,它被裡面傳出的殷殷雷聲震得有些發抖,一邊依然虛張聲勢地昂起頭,一邊想著怎樣逃走。

  那時祥雲碟旋着,從中捲起溫暖的微風拂過它的額頭,虺在柔和的熱度中低下頭,舒展開身體,漸漸它發現自己的身軀越來越長,頭抵河的源頭,尾部拍擊着吞沒水流的碎石灘,它驚奇地來回翻滾,對憑空而來的力量感到不可思議,直到將水道壓成一片石礫地。

  除去力量之外,虺擁有了另外一樣對以前的它來說太過奢侈之物——它的名字。銜燭之龍為它賜名「鐘鼓」。

  在遙遠的未來,眾神都將知道,這是僅次於銜燭之龍的、天地間最強大的「龍」。

  後世傳說龍能夠噴雲吐霧、播沙揚石,如此種種,對鐘鼓來說只是不足道的小伎倆。甚至三界分立之後,鐘鼓以一己之身依然能威懾雲頂天宮,金神蓐收等性情肅殺之神,也不得不帶三分忌憚地尊稱它為「燭龍之子」。

  他們知道鐘鼓從不直呼燭龍的名字,而以「父親」相稱,便簡單認為兩者即是父子,由這稱謂誤解了燭龍與鐘鼓間的傳承,實際上除了被賜予的強大能力,鐘鼓簡直沒有繼承來任何東西,好的壞的,都是秉性生就。它沒有學到洞徹幽微的智慧,只憑本性橫衝直撞;它沒有學到寬柔慈悲的心懷,只憑力量肆意濫殺;它對銜燭之龍有着深重的敬愛之情,但那並不是靠學來的。

  長年累月中鐘鼓也無法說清為何會願意在燭龍面前多收斂本性,不濫殺生靈,不隨意開闢山川,然而又憋得難受,偷偷在不被看見的地方大肆妄為。鐘鼓太年幼,對看不見的不着形的一切無從措手,它不知道再怎麼顛倒的行為都源於心的深處。誰讓它對思考的事毫無興趣呢,不學無術真是要不得的。

  銜燭之龍卻可以通透地看見真實的那個鐘鼓,在虺與龍間變化不已,鐘鼓始終記得往日經歷的恐懼與抱持的渴望,連靈魂深處都不安地終日咆哮。當它自覺曾是虺時,便行殺戮,來證明龍的血統;想到已是龍後,還是行殺戮,以不停歇的勝利確保不可能再變回虺,並對敗者輕蔑不已。

  燭龍曾告誡說:「徒恃一時之勇,不足以長久,終將為天道循環所轉,輸得無聲無息。」

  而鐘鼓沉思半晌的反應是:「父親,您是說我的力量還不夠強大?和碟古相比如何?我會輸嗎?」

  顯而易見,若為人入世,它一定是倚仗武力鞭撻眾生的蠻夫,在史冊留下暴戾惡名。

  銜燭之龍只得嘆氣回答:「鐘鼓,等你年歲再長些,當能明白我今日之言,也能明白碟古可敬之處。」

  也許這斥責過於婉轉,不僅壓不倒鐘鼓的氣焰,反而助長了它的莽撞,它乾脆將其理解為,成為應龍後,至少能有和碟古一樣的力量。

  這個念頭促使它做了危險的事——它決意立刻變成應龍。

  此時距離當初鐘鼓脫胎換骨,剛好過去了兩千年。五百年化蛟,千年化龍,再五百年為角龍,還要修煉千年之久方可成為應龍,不過,這對於分享了燭龍神力、壽命恆久的它來說,應該也只是彈指一揮間吧?

  鐘鼓卻連這樣的時間都不願再等待了。

  它忘記了銜燭之龍曾經告誡,成為角龍之後須修煉將近千年,方可前往不周山的龍穴深處試煉,這是成為應龍的必經之途。而在此之前冒險進入龍穴,其中強大的靈力會使鐘鼓灰飛煙滅,永遠消失。

  龍焰撲滅了黑暗,鐘鼓穿過幽深的石窟,投身山腹,浩瀚靈力頓時摩擦着它灼熱的甲片與龍角,甲片變得更加堅硬,綺麗的暗紋隱隱生成,兩隻角則十分明顯地抽長,現出美麗威嚴的樣子,還有其他許多變化讓鐘鼓來不及一一體會,在龍穴不時噴湧的赤紅電光中,它知道自己已經向「應龍」急劇蛻變着。山體撼動,巨響不絶,彷彿鐘鼓的莽撞行為是它一爪按住了山嶽的心臟。

  可是,它沒有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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