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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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故事是因為BBS上有人在協尋 我妹找到後也給了我一份
故事很有趣,看完覺得真是滿恐怖的....(我太膽小??)
不過真的是好文一篇,貼上來跟大家分享^^"

----------------------廢話結束分格線-------------------------

七月十五陰風慘慘怪談會 作者:蘇逸平(那網頁上面寫的)
來源:http://www.smth.edu.cn/bbsdoc.php?board=Emprise&page=401

序言

會攤開紙筆,讓這一段已經在許多人記憶中塵封許久的往事重新出現在人間,有時
想起來,仍然讓我恍若有著置身重霧般的迷蒙,連自己身在何處都有點搞不清楚。



這段往事在我和當時參加的人心中已經藏了不少時日,每當憶及那段淒迷詭異的回
憶,陰森邪惡的過去,還有參雜其中的數條人命時,總令我們在六月的大太陽天裏
也莫名地背脊冰涼,汗毛陡地聳立起來。

有一回,我在西雅圖市的街頭巧遇一位舊友,這位舊友,當年也參過那場怪談會的
。原先我們的話題在臺北市六月的燠熱陽光底下相當的明亮且帶著晶亮亮的汗珠,
只是,不曉得為什麼,突然間,話題的轉向偏離了開去,突地我們又聊及了那場多
年前的怪談會,那一霎那間,金黃色的熱鬧街道一下子變得冷洌起來,雖然已經時
過境遷,離那個地方已經有六千英哩的航空距離,卻感覺到那些惡靈、鬼魂或任何
你想得出形容詞的東西仍有辦法隨時出現,準確地攫住你背脊似地。

‘如果有選擇的話,’舊友最後在臨別前的時候,這樣語重心長地說道。‘能夠再
來一次的話,我想我絕對不會再去這個怪談會。’

‘還有,我知道如果林成毅能夠再活回來一次的話,他也一定是這個想法。’最後
,他還這樣補充地說道。‘因為,像這樣的一個怪談會,本就和真正的地獄脫離不
了關係。’

也許他對。

因為不久之後,我就在突如其來的狀況下,收到了他的死訊,死因非常奇怪,是用
一條塑膠繩綁在橫樑上上吊死的,死前言行一切正常,絲毫沒有露出不尋常的症象


算一算,他已經是當年那個‘陰 綺也夜 談會’的第七個受害者。

下一個受害者,會是什麼人呢?


第一部 在西雅圖


第一次遇見林成毅,是在西雅圖的一個生日舞會上。第一次看見他,就看見他站在
一個房間的正中央,身邊圍繞著悄無聲響的人群,言之鑿鑿地說著幾個恐怖故事。


房間外的舞會氣氛正極度的歡暢,搖滾樂聲響徹四鄰,空氣中充滿了熱度、汗味和
酒香。和這樣的氣氛相較之下,小房間裏顯得陰冷且充滿了鬼氣,因為林成毅為了
刻意迎造氣氛,只在房裏亮了盞小蠟燭,搖曳的燭光倒映在他的臉上,光影又映出
聽眾們屏息的臉孔,的確是相當成功的一場鬼話說明會。

日後,我偶爾向林成毅提及對他的第一次印象,當我以‘鬼話說明會’來描述那種
說故事場合時,林成毅很認真地搖搖頭,更正我的說法。

‘不,’他很嚴肅地說道。‘那不叫鬼話說明會,我們的集會正式名稱是“陰風慘
慘怪談會”。’

不管真正的名稱是什麼,反正林成毅對靈異之事的熱衷程度是無可置疑的。他是個
臺灣大工業集團的第三代,家產之多,我想連花到他的孫子一輩都花不完,平素在
學校的時候為人還可以,所以也有不少的朋友,加上他其實還算是個蠻隨和的人,
除了有時會忍不住抱怨家中的法拉利跑車怎麼試也跑不到廣告中的5.3 秒加速到時
速百哩之外,算是個不太浮誇驕縱的富家子弟,也因為如此,在美國讀大學的期間
,我一直都和他保持著相當不錯的交情,因為他和父母親住在一起,而我卻是獨自
租了棟小公寓,所以有時候有什麼不太可以見人的郵購色情雜誌他會央求我讓那些
玩藝兒寄到我的地方。


基本上,就是建立在這類事情上的普通交情。

但是,林成毅有一項廣為人知的愛好,這個愛好,相信讀者們也能夠猜得出來了吧
?沒有錯,他對超自然的事物有著特別濃厚的興趣,特別是靈異鬼魂一類的事兒,
只要你在他眼前稍稍起個頭,他便可以和你聊個沒完沒了。從最早的日本式怪談談
起,什麼長頸女妖、無臉鬼、獨腳傘怪,到中國古今的吊死鬼、攝青鬼、水鬼,他
都可以和你扯上個老半天,說故事時還有時臉色潮紅,仿佛是在享受著莫大的快感


後來,林成毅和幾個同樣也對這類事物成迷成癡的傢伙們真的組成了一個怪談會,
名稱就叫做‘陰綺也夜談會’。聽說,這一群人在林成毅湖畔的豪宅中每個星期
都有著固定的聚會,而且在這些聚會中免不了也會辦上幾次招魂,或是玩些詭異的
碟仙筷仙錢仙遊戲。可是,也許是邀到的人都不過是些瞎扯淡成員的緣故吧?好像
一直也都沒有出現過什麼有決定性的重大發展。而且這個怪談會最大的吊詭之處在
於,也許是因為天生命好的關係,這個‘陰綺也夜談會’的原始成員們,包括林
成毅本人在內,居然沒有一個人真正看過靈異的現象,簡單來說就是沒有人真正見
過鬼,連最基本的聽覺、感覺上的接觸都不曾擁有過。

一般來說,大家對這群怪談會成員的評價都不是太高,覺得這只不過是有錢公子哥
兒百無聊賴下才會出現的偏差行為。想想看,一般人提到見鬼一事總不會覺得太愉
悅,如果有選擇的話,那當然還是不要見到的好。哪像這一群公子哥兒們,沒能見
鬼不但不覺得慶倖,反倒覺得嗒然若失,這種想法,無論如何是我們一般人所無法
理解的。但是不管旁人怎麼想,這一群‘陰綺也夜談會’的成員們還是對此道極
有興趣,樂此不疲地每週舉行他們的聚會,不過,也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們有什麼特
別的發現罷了。

有一次,我還被這個怪談會正式地邀請過,到他們的聚會中談那一陣子發生在我身
上的一件奇異往事。當時我曾經在夜深的時候開車走進一條實際上並不存在的道路
,在那條路上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最後才發現自己其實是遇上了所謂的‘鬼打牆
’現象。

在‘陰綺也夜談會’中,我將當時發生的情形細細地說了一次,林成毅和幾個人
不但全程錄音,還仔細做了筆記,印象中,這群人的做法已經超出了單純聚會的格
局,直接將這樣的熱忱轉化成了某種類似學術研究的氣派。

不過,因為他們實在除了這樣的狂熱之外,也沒有做出過那些諸如挖墳盜骨、活祭
生人的大場面事兒,久而久之,大夥也就很自然地接受了這樣一個怪談會的存在,
把它當成是一個類似圍棋社、橋牌社的社團,偶爾有朋友從外地來,還會帶他們到
這個怪談會去見識見識,因為林成毅家的點心糕餅永遠不虞匱乏,招待的美酒佳餚
滋味也實在不錯。雖然氣氛有點怪異,時時每個人的臉上都會泛出刻意營造的
淡綠光影,但是看在美酒佳餚的份上,倒也不是太難忍受。

後來,有一年夏天我按照往例在暑假的時刻回臺灣家裏渡假,那時候林成毅已經畢
業回他們的家族企業上班了,至於他離開美國西雅圖後怪談會是不是繼續舉行,因
為我並沒有對這類事情太熱衷的緣故,也沒花精神去注意。七月裏臺灣的夏天非常
潮濕燠熱,我已經在家中渡過了大半月的熱帶假期,有天下午,郵差送了封信,我
不經心地打開信封,一打開就好像是吹一陣陰風似地骨子發寒,好像從七月的大太
陽天陡地落到九月的夜半墓園裏。

一打開信封,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製作精美的卡片,上頭用精巧的彩色印上了一張慘
死人頭的照片,那真的只是一個人頭,沒有身子,浮腫的臉上半睜著兩隻怪眼,最
可怕的是,在人頭的正上方,卻浮現著一個人小小的身影。

簡言之,這張照片是一張所謂的靈異照片。

‘搞什麼鬼…’我有點呼吸困難地咒駡一陣,卻忍不住好奇心地將卡片打開。

打開卡片,如果是膽子小一點的人,少不得又是一陣驚嚇。因為在卡面的內層是一
大灘鮮活靈動的鮮血狀液體,製作者以相當高明的手法做了透明的夾層,那種黏稠
又靈動的紅色液體便在夾層中流來流去,你得將卡片直立,過一會兒夾層後的字跡
才會從一片血紅中顯現出來。不用說,我光是看這一付陣仗就已經約略地猜中什麼
人才會有這樣的閒情逸致做這檔子事,果然,在卡片的末端便端端正正印上‘林成
毅’三個大字。

‘我親愛的朋友們,好久不見,“陰綺也夜談會”已經消失在人間有一段時日,
想必大家一直都在懷念著這個聚會吧?’我一邊看著卡片中的內容,一邊點點頭。
點頭的原因不是因為他說得對,而是那種一廂情願式的口氣真的就是林成毅,換了
別人也說不出來這樣的話。‘我現在人在臺灣,但是怪談會的精神並沒有在西雅圖
的雨中流失,而是已經隨著我回到了這裏。既然“風慘慘怪談會”的精神永遠長在
,身為終身會員的我自然就得找出一些能夠延續它存在的聚會場面。’

廢話了好一陣之後,林成毅在卡片上繼續說道。

‘現在,我因為一個機緣巧合,找到了這樣一個千古難逢的好地點,又適逢臺灣習
俗上的鬼月將至,因此,我在這裏代表“陰綺也夜談會”的所有成員向您邀請,
請您務必在八月十一日的夜晚賞光,來到信上所附地址的地點,因為,我們將在這
棟歷史悠久的傳奇鬼屋中一連三天,舉辦一場空前絕後的“七月十五陰綺也夜談會”
,聽來人們說出他們畢生中最精彩的鬼故事。’

隨著卡片附上的,果然是張畫得非常詳細清楚的地圖,地圖上還有那棟所謂鬼屋的
照片。從照片上看來,原先可能是棟相當氣派的大宅院,獨門獨棟,陰森森地矗立
在田野之上,但是可能是因為年久失修的關係,牆瓦處處可見傾圮的痕跡,在其中
一面牆上,還爬滿了長春藤爬山虎一類的植物。

在卡片的最後,林成毅還刻意以加深的字體寫上。

‘這棟鬼屋曾經有過無數次的傳說,也曾有人在其中死於非命。而且,在鬼屋的傳
說中,陰曆七月十五是它魔力最盛的一日。如果你錯過了今年的七月十五,就再也
不會有同樣的機會親身體驗它的魔力,因為不久之後,它便將要拆毀改建產業道路
。朋友,我衷心期待你能夠參加這一場絕對精彩的“七月十五陰綺也夜談會”,
帶著你最精彩的鬼故事來吧!也帶著你任何朋友來吧!因為我們將在這兒,渡過你
生命中最精彩的三日。
卡片上的內容到此結束。本來,我對這場怪談會是沒什麼興趣的,但是上面提到的
這棟鬼屋卻讓我萌生了些許的好奇心。我試著將這棟鬼屋的事情說給長輩聽,卻發
現這居然是棟遠近遐耳的著名鬼屋,名氣之大,連我的父母親都略知一二。
當然,我並沒有告訴他們這個‘陰綺也夜談會’的事情,只是用某種偶然提及的
口氣問他們,卻得到了相當聳人聽聞的傳說。

‘聽說,這棟鬼屋是有史以來最凶的鬼屋之一,’父親在閒談中嚴肅地說道。‘不
僅住在裏面的人家宅不安,連路過的人都會有事。’

‘路過的人…’我好奇地問道。‘能有什麼事?’

‘而且聽說,不論找了道行多高的法師,一到這棟鬼屋總會被鬧個灰頭土臉,抱頭
鼠竄,’父親一開始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最後才說出事情的詭異之處。‘路
過的人出意外的事,是連報紙都刊出來的真實消息。有人曾經騎車路過鬼屋,卻被
窗戶裏丟出來的石塊砸死。’

‘那可能是人為的啊!’我說。

‘當然有可能是人為的。但是不止是飛出石頭砸人這麼簡單。’

‘難道還有別的怪事嗎?’

‘當然有,而且事情鬧得蠻大的,據說,鬼屋也曾經發生過機車騎士騎經這棟鬼屋
,光天化日,而且鬼屋前的路況非常的好,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機車騎士卻加速騎
車,準確地猛然撞在電線杆上,當場就撞死在那兒。如果只有一件獨立事件的話,
可以說是意外。但是一個月發生了三起同樣的車禍,就沒有人敢再騎過這棟鬼屋的
前面了。’父親說完了鬼屋的過去之後,突然想起了什麼,有點不安地問道。‘怎
麼會突然間問起這棟鬼屋呢?你不會想去看看吧?’

‘當然不會,’我神色自若地說道,還拍了拍他的肩。‘我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做。


但是,就在那一霎那間,對於‘陰綺也夜談會’要舉辦的這場聚會,我產生了莫
大的好奇心,並且在幾天後便聯絡林成毅,告訴他,八月十一日,也就是農曆七月
十三那天,我將會準時到達‘七月十五陰 綺也夜 談會’。

只是,發函的當時林成毅隱瞞了一件事,沒有對大家說明白。日後有人追憶往事,
想起了這次事件的前因後果,其中就有些人認為,如果當初林成毅說出了這件事,
也許一切會變得不同。

但是,我對這種說法並不以為然,因為少年人的好奇心再加上好玩,從來就是很少
有什麼事可以擋得住的。如果當時林成毅的確說出了那件事,我想也不會對結局有
任何的改變。

那麼,林成毅沒說出來的,是什麼事呢?

原來,在這棟位於臺灣中部的著名鬼屋本來就是林成毅家族的產業之一,在他們家
族的歷史中佔有相當重要地位,因為那些曾經在鬼屋中死於非命的人有許多就是這
個家族中的成員,而林成毅會將這場宿命式的“陰綺也夜談會”定在七月十五,
其實有著相當深的含義。

因為在傳說中,這棟鬼屋是經過很重的詛咒的,而在詛咒後的漫長歲月中,仿佛這
個地點便成了一個吸引四方怨靈的磁石,將天地間許多的怨氣幽靈全數集合一起,
而這些怨靈除了日常的作崇之外,聽說,在一年裏還有一個日子,是所有怨靈的怨
氣最盛的一天。在這一個日子裏,鬼屋總會出現最可怕的事件,帶走幾條人命。


這一個日子,就是農曆中俗稱的‘七月半’,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陰 綺也夜 談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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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 七月十五陰風慘慘怪談會 (長篇)

第二部 怪談會登場


為什麼林成毅會將這樣一個怪談會定在傳說中最兇險的一天呢?這個問題的答案,
隨著他的離開人世,也已經永遠葬入黃土。到底是因為在鬼靈最凶的一天玩起來最
刺激,還是因為想在這一天平安渡過,以破解這個傳說多年的魔咒,真正的原因,
已經沒有人知道。

前面說過,這次的‘陰綺也夜談會’是在八月舉辦的,那年的夏季特別的炎熱潮
濕,空氣中時時充滿黏膩的悶熱之感,但是這樣的炎夏季節在鬼屋附近就完全消失
了。邀請卡上畫出的方位非常清楚,我在下午近黃昏的時分到達鬼屋,一到那兒就
被它的氣勢震懾地有點說不出話來。

鬼屋位於一座小山的山腳下,雖然那天的氣溫仍然相當高,但是一到鬼屋的附近就
陡地暑氣消失,空氣中充滿陰冷的感覺,一陣風吹過來,在炎熱的暑夏裏,居然讓
我機伶伶打了個寒戰,也不曉得是因為鬼屋外觀的關係,還是真的四周圍就充滿了
莫名奇妙的寒意。

我走到鬼屋的前面,有點怯然地望著它。

和照片上相比,鬼屋的原貌要來得更為陳舊傾圮,雖然邀請卡上的照片已經非常的
破舊,實物還是要比照片陰森破敗上許多。鬼屋本來應該是棟歐式的山莊式建築吧
?這樣歷史悠久的建築物居然建成歐式,足見得當時建造者的財力,也許還是見識
層面頗高、曾經放洋過海的高知識份子。不過,不論當時的狀況怎樣,如今當然都
已經全數破敗了,鬼屋的窗戶幾乎沒有一扇是完好的,偶爾還可以從某些角度看見
裏面殘敗的西式窗簾。放眼望去,可以見到的牆壁全數爬滿了藤類植物,壁面潮濕
,有些地方還生了白蘚。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有一股像是重壓般的氣氛從鬼屋的四周排山倒海而來,加上
原先就有的森冷之氣,總讓人萌生不是很愉快的感覺。

但是,鬼屋前的空地上已經停了幾輛車,從屋內也隱隱有人聲傳來。

我信步走上鬼屋的大門騎廊,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突然之間,有陣腳步聲從我的
身後靜靜傳來。

‘好陰森的房子,’有人在我的背後這樣讚歎地說道。

我回過頭,看見一個金發藍眼的高個子在我身後不遠處仰望著騎廊下的蜘蛛網,層
層疊疊,也不曉得已經在那兒塵封了多少年。

‘你好,好久不見。’最後,他這樣對我笑笑說道。

這個人我在西雅圖早就已經認識的了,是和林成毅常常混在一起的怪談會原始成員
,大家都叫他湯米。湯米雖然是美國人,卻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會在這樣一個地
方見到他倒讓我有點驚訝,因為湯米是個從來不曾到過亞洲的土生土長美國人,會
說一口流利的中文據他說是因為和華人女孩交往過的成績戰果。

‘你也來了?’我勉強對他笑笑說道。

‘我也來了。’湯米含笑頜首。

我還沒接得上口,身後的鬼屋內傳來一陣人聲,有幾個人的語聲空洞地在大宅內回
蕩,跟著走出來幾個人,走出來的幾個人之中就有林成毅,他看見我和湯米,很興
奮地向我們招招手。

‘你們來了?快進來,我正帶著他們參觀這棟房子哪!’

走進鬼屋,才發現這的確是棟曾經豪華燦爛過的華宅,一進大門,經過一個小小的
更衣玄關,就是整棟建築物的大廳,裏面雖然已經滿布塵埃,一室的狼藉,但是卻
可以從高逾六公尺的天花板,懸掛的彩鑽吊燈上約略想見這棟房子當年的氣派。


大廳的盡頭,是一道寬闊的樓梯,樓梯上的地毯雖然已經大部分朽壞,卻依稀可以
看出是紅色的豪華地毯,雖然木制的樓梯已經蛀了不少破洞,走在上面卻仍然平穩
,並沒有發出想像中的可怕吱呀聲響。

上了二樓,一拐彎是條長廊,長廊的兩邊有著十來個房間,每個房間的門幾乎都已
經損壞,走過去都可以看得見裏面的破敗擺設。

‘這些,都是當年的客房,’林成毅皺眉對我們說道。‘當年的屋主非常的喜歡客
人,很喜歡家裏高朋滿座的樣子,所以建房子的時候就建了這麼多的客房。’

走到其中一間客房的前面,林成毅露出神秘的表情,停下腳步。

‘仔細看看這個房間,’他故作神秘地看看我們,放低聲音。‘待會,我會告訴你
們為什麼。’

一行人中有個女孩子緊張地低呼了一聲,大家都追准在已經破損大半的房門前往
裏面窺視。房間裏面的擺設出奇的簡單,不像其他客房裏一樣有床有桌有椅,只有
一張簡單的地毯,兩個小櫃子,地面上不用說佈滿了塵埃,而且還透出淡淡的黴味


‘啊!看那裏!’突然間,有個女孩低呼了一聲,因為大家都屏住了氣息的緣故,
聲音雖然低,卻也讓人嚇了一跳。

順著女孩的手指方向,那個房間裏的確有項極為突兀的擺設。那是一幅畫,掛在窗
台旁間,因為已經近黃昏了,光度並不是太好,那幅畫上面的景像並不是太清楚,
只隱約看得出是一個穿著紅衣服的人像。

‘要進去嗎?’林成毅輕鬆地說道。

大家彼此互看了一下,幾個女孩子臉色蒼白地搖搖頭。美國男孩湯米卻一附躍躍欲試
的樣子,林成毅大笑,便推開門走了進去,湯米隨後,然後我和另外一個男孩遲
疑了一下,也走了進去。

走進房間,那股子黴味更強了。我們掩著鼻子向那幅畫走近。畫面上的玻璃已經鋪
上厚厚一層塵埃,卻可以從近距離看清楚那張畫像。
那是一個女孩子的肖像,長得不是挺美,卻從眉目間透出一股倔強神氣,眼神相當
的淩厲,穿的是一身的紅色旗袍。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整張肖像好像有什麼地方
不對勁,可是不對勁的地方在哪里卻又說不出來。

這時候,房門外有人叫著林成毅,原來又有人來了。林成毅一邊應著,一邊走出門
去,剩下的人當然也忙不迭地跟著出去,可是,美國人湯米卻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張
畫像,落後了我們幾步,才小跑步地跟上來。走出房門,他突地‘啊’了一聲,我
好奇地回頭看他,卻看見他疑惑地笑了笑。

‘我想起來那張圖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湯米說道。‘整張畫都是塵埃,可是不
知道為什麼眼睛的地方卻沒有灰塵。’

我楞楞地看著他,可是也沒有那種意念再回到那個房間仔細看個清楚。

新加入的三個人都是我認識的人,也都是在美國念書時的同學,看來這次林成毅發
邀請卡的層面相當的廣,連回國渡假的人都邀請到了。

在長廊的盡頭,就是主人房,當然是相當大的一個房間,主人房裏和其他的房間不
一樣,打掃得比較乾淨,在地上散散地放了不少坐墊,幾張小凳子。

‘這一間是主人房,也就是我們今晚“陰綺也夜談會”舉行的地點。’林成毅面
露微笑,有點神秘地笑笑,然後在小茶几上點了一根蠟燭。

夜色漸漸地深了,散落在大地之上。

在鬼屋裏面,‘陰 綺也夜 談會’終於要開始了。

在鬼屋的主人房裏,前前後後已經到了二十幾個人,寧靜的夜色裏,仿佛下午時分
的暑氣燠熱已經是亙古以前的遙遠記憶。燭光在每個人的臉上搖曳,閃爍出詭異的
光影,遠方偶爾傳來一陣饃糊的狗叫嗥聲,仿佛在為這個妖異的怪談會啟開序幕。


‘歡迎大家來到“陰綺也夜談會”,’在搖曳的燭光下,林成毅靜靜地說道。‘
在這樣一棟傳聞這麼多的鬼屋召開怪談會,是我向來的夢想,很高興今天終於有這
樣一個機會。我希望,大家能夠在這三天的聚會中將你聽過,或經歷過最精彩的鬼
故事和我們分享。日本人的怪談會之中有一種叫做“百燭會”,意思就是說點上一
百根蠟燭,每說一個鬼故事就吹滅一根,等到一百根蠟燭終於全滅的時候就會出現
令人驚駭的現象。’

‘所以…’有一個女孩子仿佛膽子相當的大,露出明朗的笑容。‘我們真的要點上
一百根蠟燭?’

‘不,比那個還要精彩。’林成毅搖搖頭。‘這一點,等到待會兒我說完這棟房子
的歷史,我就會和大家說清楚。’他在燭光下神情嚴肅地看著大家。‘大家對這棟
房子發生過什麼事情有任何的概念嗎?’

他的眼光過處,大部份人都搖搖頭,表示對這房子的歷史一無所知。雖然我之前向
父母親問過一點關於這棟鬼屋的可怕往事,但是我倒想聽聽林成毅怎麼說,於是也
假裝一無所知地搖搖頭。

‘這棟房子建於六十年前,當時建造這棟房子的人是我家族裏的一個長輩,建造完
成的時候他才三十一歲,年輕,而且事業做得相當成功,建這棟房子的原因是新婚
,娶的也是名門望族的女兒,就是那種什麼事情都非常順利的狀況之下建好的房子
。’

‘新婚,而且男女雙方都是名門望族,’有一個中等個子的男生疑惑地問道,方才
林成毅曾經約略讓大家做個自我介紹,這個男生是個大學生,要大家叫他阿忠就可
以。‘我對算命堪輿還有點研究,照理說,這樣的狀況下建房子時一定會請有名的
風水師傅看過,怎麼會建出一棟鬼屋呢?’

‘嗯!當時的確找了一流的風水師傅看過這棟房子的風水,’林成毅點點頭,贊許
地看著叫阿忠的大學生男孩。‘如果你會看的話,應該知道這棟房子基本上是沒有
什麼問題的,可是,真正的問題不是出在房子的地點上,而是出在那場婚禮上。’


‘婚禮?’

‘我的這位長輩是個相當風流的人物,加上年少多金,免不了就會有些情愛糾葛的
牽纏,雖然後來終於結了婚,卻還是逃不了其中的一些情債,’林成毅說道。‘在
這些情愛糾葛中,有一個女孩因為氣不過他的始亂終棄,就在他新婚那天,刻意穿
了一件紅色的衣裳,趁著大夥兒忙著張羅婚事的時候,就在這棟房子其中一個房間
自殺,並且放了最惡毒的詛咒…’

‘什麼樣的惡毒詛咒?’有人這樣茫然地問道。

‘真正的詛咒是什麼當然已經沒有人知道了,但是女人死掉的時候樣子聽說非常的
可怕,不只是穿紅衣服死的,而且收屍的時候還在身上找到了幾張符。’

‘沒有錯,’那個說懂一點風水堪輿的男孩阿忠點點頭。‘穿紅衣服自殺就是有死
後自願成為厲鬼作崇的意思,而且那些符可能還有更可怕的作用。’

‘也許是吧?’林成毅若有所思地說道。‘因為從婚禮之後開始,這棟房子就開始
鬧了。’

突然之間,有個女孩驚呼一聲,張大了口,指著林成毅,久久說不出話來。

‘那…那…’她面露恐懼之色,嘴巴一直閣不攏來。‘那個房間裏的那張…那張畫
…’

去過的那個房間的人紛紛不安地騷動起來。我則是腦子裏仿佛有什麼東西‘嘩’的
一下陡地恍然起來,想起來那幅肖像的奇異眼神,背脊突地發涼起來。我回頭看看
湯米,卻看見他神色輕鬆,一付‘我早想到了’的樣兒。

‘沒錯,’林成毅促狹地點點頭。‘那就是那個女人的肖像。房子鬧得最厲害的時
候,房主聽了一個唐山師父的主意,在家裏供了這個女人的肖像,希望能夠把這股
怨氣消除掉。’

‘有效嗎?’有人在燭光中這樣問道。

‘有沒有效不曉得,反正這棟房子後來就成了出名的鬼屋了,鬧鬼鬧得非常的凶,
到後來,人一個一個的在屋裏橫死,最後就變得沒有人敢住在這個地方了。’

‘鬧得最凶的時候,’我好奇地問道。‘是怎麼樣鬧法?’

‘聽說…我可得強調這一點,這只是我聽說的,那個屋主就是在這棟屋子裏死了的
,詳細情形我也不是太清楚,’林成毅說道。‘但是在鬧鬼的過程中,聽說也找過
不少大師來招魂驅鬼。’

‘有用嗎?’

‘完全沒用,根本就是灰頭土臉,’林成毅搖搖頭,駭然笑道。‘幾個大師還沒到
房子裏,就被石頭砸了個頭破血流,落荒而逃。有的勉強進了房子,也都沒能把鬼
趕跑。’

一開始問了幾個問題的開朗女孩聽到這裏,這時又回到原來的問題上。

‘你剛剛說,我們今天這個“陰綺也夜談會”比日本人的百燭會更精彩,跟這個
鬼屋的歷史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林成毅笑道。‘你知不知道,在這棟鬼屋的歷史上有一個魔咒,
又知不知道,為什麼我們這場怪談會,要特別叫做“七月十五陰綺也夜談會”?


女孩搖頭。

‘因為,傳說中,這棟鬼屋的魔力在農曆七月十五的時候最盛,我們這個怪談會一
連舉辦三天,在第三天,就是七月十五,如果我們在那天說完了我們所有的鬼故事
,是不是有什麼讓我們期待已久的奇異現象即將出現?這樣的效果,是不是比日本
人的“百燭會”更加精彩?’

不曉得是不是心理作用,一股寒意陡地從我的背脊升起,不自覺地又打了個寒戰。
燭光下,不管是林成毅的臉,還是與會所有人的臉都變得不真切起來。有幾個人開
始臉色變得蒼白,好像已經開始後悔跑來參加這個莫名其妙的怪談會,而且還身處
一個惡名昭彰的鬼屋裏。不過,在這樣的夜裏孤零零走出這棟鬼屋好像還比身處鬼
屋要可怕上許多,因此,雖然有好些人的臉色已經開始不對勁,倒是沒有人想要提
早離去。

林成毅的語聲在空曠的大房間中顯得非常的空洞。

‘我已經說了第一個故事,’他緩緩地說道。‘現在,我們的“陰綺也夜談會”
正式開始。’


他環視了一室的眾人一周,笑了笑,拿起桌上的一根蠟燭,又把其他的蠟燭全數吹
滅。
‘有人要說故事的話,請把蠟燭傳給他,在燭光下說故事,會特別有氣氛。’

搖曳的燭光映照出他的微笑,可是,卻暫時沒有人開口。

詭異的沈默在我們之間蔓生著。

突然間,有一個低沉的嗓音在房間的角落處響起。

‘我來說,’說話的是一個個頭高壯的男生,理著小平頭。這個人我沒有看過,應
該是林成毅在臺灣認識的朋友。

燭光隨著幾個人的手上傳過去,在傳遞的過程中,林成毅所在的角落變得黑暗,光
源轉向那個高壯男生的角落。

‘請向大家自我介紹一下。’林成毅在黑暗中這樣說道。

在燭光下,那個男生低低地開口說話。

‘叫我明輝就可以了,我今天要說的,是在當兵時候發生的事。’

‘我當兵的時候,部隊是在北部的一個山區。營區所在的地形,簡單的形容,就像
是在一座小山的山腳圈起鐵絲網,將整個山區納入營區一樣。’明輝的聲調低沉渾
厚,在靜夜中有種神秘的格調。‘我們的宿舍就散居在山區裏面,每一個單位的宿
舍距離都相當的遠,每天還要走老遠的路到山下的集合場出操上課。如果是白天還
沒有什麼關係,但是晚上的話,剛去的新兵都會嚇個半死。’

‘嚇個半死?’有個白淨淨的女孩好奇地問道。‘為什麼會嚇個半死?’

‘因為我們營區所在的那個山上,密麻麻地佈滿了遍山遍野的墳墓,放眼看過去,
簡直找不到一塊沒有墳墓的山坡地。我們那個部隊算算不過百來個人,加上住在那
個山區裏面的農家頂多只有幾百個人,可是,在那個山上,卻有成千上萬個墳墓滿
滿地排在你的眼前。當時,我們的老兵有一個說法,說其實並不是那些“東西”住
在我們的營區,根本就是我們借住在人家的地盤。’

‘剛去那個部隊的時候真的非常不習慣,特別是夜裏站衛兵的時候,想著那麼大的
一片地方,只有孤零零兩個小兵,其餘卻都是滿山遍野的死人,這種想法一起,再
加上夜裏的那種恐懼,真的有時就想乾脆逃兵算了,省得讓那種無窮無盡的恐懼折
磨。’

‘可是,那應該只是精神上的害怕而已吧?’林成毅好奇地問道。‘難道有什麼具
體的事實發生過嗎?’

‘我剛剛不是說過了?’明輝手上握著蠟燭,臉上卻露出苦笑。‘那種情形是我們
住在“人家”的地方,也許在那片滿山遍野的墳堆裏,像我們這樣活生生的人,才
是不該出現的東西哩!當然有許許多多的怪事了,比方說,有時在半夜的山路上巡
查時,本來昏黃的路燈會突地轉綠,而且,一下子山區裏的蟲聲、夜鳥的咕咕聲全
數都會轉為靜寂,發生這種狀況的時候,不管本來的氣溫多麼高,天氣多麼熱,整
片區域會突然間像是佈滿空調似的陡地涼颼颼起來,身上本來淌著汗的,卻一下子
像是掉進了冷凍庫。’

‘那豈不是比空調還要神了嗎?’有人在黑暗中開玩笑道。

‘每當遇到這種狀況,不用說,新兵就當場傻在那兒了,當然老兵也一樣的害怕,
但是因為他們看得比較多,這時候他們會叫你閉嘴,假裝沒事一樣走過去,因為他
們說,如果你做出察覺到有什麼異狀的神情,那種“東西”也許就是要引起你注意
,不理它,通常就可以混過去。’

‘有用嗎?’林成毅疑惑地問道。

‘大部份時候有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後來我們都知道在半夜巡查時有一個不成文
的規定,不論你看到了什麼,一概抵死不承認通常就沒有事,’不過,他還是補充
了一句。‘只是通常。’

‘那麼…’我好奇地開口問道,因為明輝的位置在我的身後,所以我得轉頭看他,
但是又不敢做太大的動作,怕陡然回頭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因為整個房間的氣氛
實在鬼氣森森。‘你自己遇見過什麼東西嗎?’

‘有一次…’明輝靜靜地說道。‘我和另外一個老兵在營區內山腳的一條大道上巡
查。那條大道上的燈火非常的明亮,大約是每十公尺就一盞路燈的樣子。那時候也
不是深夜,大約只是晚上八點多的時候,整條大道上只有我和老兵兩個人,因為燈
光很足,所以方圓一百公尺內都可以看得清楚。

突然間,有陣非常重的腳步聲從我們的前方傳來,那種腳步聲非常的沉重,好像有
人故意在地上踩似的,腳步聲由遠而近,而且,我還看見了一陣很明顯的沙塵也由
遠方向我們接近,就好像有一群人跑過來似的,可是,除了腳步聲和沙塵之外,整
條大道上還是一樣,只有我和那個老兵,除了我們之外,半個人影都看不到。’


每個人都屏住了氣息,專心地聽他說下去。

‘那陣腳步聲,還有揚起的沙塵越來越近,我楞在那兒,也不曉得怎麼辦。我轉頭
看看老兵,看見他也是一付驚惶失措的樣兒。就這樣,腳步聲一直沖到我們的面前
,我們兩個目瞪口呆地眼睜睜看著沙塵來到我們面前,‘砰’的一聲,兩個人都被
撞飛起來,那個撞擊力非常的大,撞得我們離開地面,然後再重重摔倒。我們兩個
人倒在地上,在地上的角度我還可以看見那陣沙塵逐漸遠去,就好像真的有一群隱
形人撞倒我們之後又跑掉了一樣。’

‘騙人…’有個小女孩子這樣喃喃地說道。

明輝饒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小女孩子臉色蒼白,躲在身邊人的陰影裏面。

‘我和那個老兵倒在那個地方好一陣子,不是因為受傷,而是因為嚇得太厲害了,
腿軟軟的一直爬不起來。’

‘那條路的盡頭是什麼地方?’美國人湯米字正腔圓地問道。‘那陣腳步聲跑到什
麼地方去了?’

‘那條路的盡頭正對著部隊的伙房班,幾個炊事兵就睡在那兒,’明輝說道。‘第
二天早上,幾個炊事兵一直都爬不起來參加點名,身上不知道為什麼,每個人都布
滿了紅紅的爪痕。’


‘那是什麼東西抓的?’有人這樣問道。

‘沒有人知道。這類型的故事在我們的營區裏面常常發生,卻大部分都找不出來答
案。但是我們遇見的這種情形和營區幾件最嚴重的事件比起來,一點也稱不上精彩
,只像是小孩玩的遊戲,其他發生過的大陣仗,才是部隊裏面最嚇人的故事。’


聽到還有更精彩的情節,許多人顯得興奮不已,有幾個膽子小的雖然害怕,卻也很
想再聽下去。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回覆: 七月十五陰風慘慘怪談會 (長篇)

‘說啊!’林成毅性急地說道。

‘在我們部的營區裏面,按照巡查區域的分配分成了十二個崗哨,這十二個崗哨分
布在山裏面,每個崗哨都有一個崗亭,但是我在那兒當兵的時候,卻已經有五六個
崗哨已經成了廢哨,那也就是說,已經沒有人在那兒站衛兵了。’

‘為什麼會變成廢哨呢?’

‘鬧鬼。’明輝簡潔地說道。‘其實山裏面我前面說過了,如果沒有鬧的話才是怪
事,可是在大家見怪不怪的心理下仍然鬧到要廢掉崗哨的地步,那是什麼樣的狀況
,應該就可以想像得出來了吧?可是哨雖然廢了,崗亭卻沒有拆掉,只是放在那兒
任它荒蕪,平常我們不得已走過去那些空崗亭,連看也不太敢看的。如果沒有記錯
的話,那時候的二哨、四哨、五哨、九哨都鬧得非常凶,而且鬧的狀況都不一樣,
當然這些哨所都在我進部隊以前就廢置掉了,但是,在我服役的時候,卻親眼目睹
第十二哨廢掉的全程經過。’

‘怎麼廢掉的?也是鬧鬼嗎?’大學生阿忠興味盎然地問道。

‘一開始,是先從半夜排長查哨時開始發生的,在這之前,士兵們就已經約略地感
受到第十二哨有點怪怪的,因為那個地點非常的陰冷,不管天氣多麼炎熱,到十二
哨上衛兵卻都得帶件外套,否則會冷得受不了。’明輝握著蠟燭,生動地描述著當
時的狀況。‘有一天,有個排長半夜到山上去查哨,簡單來說,就是巡查看看衛兵
有沒有偷懶打瞌睡。他繞著山路,一路查過去,快到十二哨的時候,有個角度會在
山勢的轉角遠遠看見崗哨的狀況。那天晚上,他走到那個方位,不經心看過去,卻
看見兩個衛兵旁邊站了一個女孩子。’

‘女孩子?’那個膽小的女孩又有點呻吟似地問道。

‘嗯!很清楚,那種距離大概就是除了臉有點看不清楚之外,衣著、身材都分辨得
出來的距離。

一看到有這樣的一個女孩,排長的直覺反應是一股無名火從心頭生起,因為部隊的
營區範圍內住了一些民家,有些阿兵哥會和民家的年輕女孩們偷偷約會聊天什麼的
。當時排長以為發生的是這樣的情形。於是他便沿著下坡走到十二哨,走到那兒的
時候卻已經看不見女孩子了。他當場痛駡了衛兵一頓,可是那兩名衛兵怎樣也不承
認有這樣一個女孩子。總之,排長罵了他們一頓之後,一點也不相信他們的解釋,
巡查了周圍一圈之後,便循原路回去。可是,走到方才遙望看見女孩的那個方位時
,他突地心血來潮,回頭再看了十二哨一次,結果…’

‘結果,’林成毅的聲音好像有點乾燥。‘又…又看見了那個女孩子?’

‘嗯!沒錯,同樣的姿勢,同樣的角度,而且,這次排長還刻意觀察了兩名衛兵和
女孩的動作,發現兩名衛兵的行動如常,一點也沒有和那女孩交談的跡象。’明輝
說道。‘這下子,排長就知道有點不對勁了。於是又走回十二哨,走到那兒,當然
女孩又不見了,他細細地又盤問了衛兵一次,才確定了那個女孩應該就是“那個東
西”。於是,他也不說破,只叫衛兵好好站,又循原路回去,到了那兒定點,他再
次回頭,沒錯,女孩仍然站在那兒,姿勢沒變,角度也沒變。’

‘然後呢?你們怎麼處理?’

‘這種事在軍隊裏是守不住秘密的,沒多久就傳開了。那陣子部隊裏人心惶惶,不
僅阿兵哥不敢上去站衛兵,連軍官們去查哨也毛毛的。大夥都覺得那個哨不能再站
了,就一致請求連長將那個哨的勤務取消,省得大家提心吊膽。’

‘結果呢?’那個明朗的女孩問道。‘連長答應了?’

‘沒,’明輝搖搖頭。‘不僅沒答應,還被臭駡了一頓,我們的部隊的幾個軍官幹
部是個非常好笑的奇異組合。我們當時有一個副連長是個看得見鬼魂的陰陽眼,可
是連長卻是一個絕對鐵齒的無神論者。連長最喜歡取笑那些靈異現象,他最常說的
是:“抓到鬼的話,連長重賞,女鬼拿來當老婆,男鬼抓去賣給動物園!”’
大家聽了這樣的說法忍不住‘哄’的一聲低低笑了出來,把恐怖的陰森氣氛沖淡了
不少。

‘正因為連長是這樣的鐵齒份子,於是把提議廢哨的人臭駡了一頓,並且在集合部
隊時放下狠話,廢哨之事如果有人再提,一定要以“挑動軍心”的罪名送軍法。’


‘不對…你不是說那個十二哨後來還是廢掉了嗎?’湯米的頭腦相當的縝密,這時
候便提出了他的疑點。‘如果他是這樣的人,怎麼廢得掉?’

‘真正精彩的事就發生在這裏,後來,我們那個陰陽眼的副連長就說過一句很有深
意的話,他說:’明輝將聲調提高,學著當時的副連長腔調。‘“你不相信的事,
未必就不會發生,越鐵齒,那些“朋友”就越喜歡找上你!”’

‘出事那天晚上,我還記得好清楚,那時候一夥人全在集合室看那時候的八點檔,
八點鐘過一點點,連長穿著汗衫,軍褲,戴著軍帽,手拿一根短棒,走出集合室說
要去查哨,臨去時還大聲談笑,說要先上十二哨去抓鬼,抓到了回來下酒!一般來
說,軍官上山查完十二個哨要花上四十五分鐘的時間,因為十二個哨所的通道像是
個口袋,他們可以從十二哨開始查,或像是那個看見夜半女孩的排長一樣從一哨開
始,再從十二哨下來。結果,連長上山只不到五分鐘就回來了。’

‘回來了?那麼快?不是說要四十五分鐘嗎?’林成毅問道。

‘我們也納悶了,而且連長回來的時候整個臉是慘白的,軍帽不見了,衣服撕了道
大口子,那根短棒也沒拿在手上。整個人直楞楞地走回來,兩眼發直。大夥都忙問
他發生了什麼事,他只是呆呆地說了聲:“沒事。”’

‘真的沒事嗎?’

‘有沒有事我不知道,’明輝笑笑說道。‘反正他一回來就把自己反鎖在連長室裏
,九點鐘晚點名的時候,他的臉色還是白得可怕,然後就當眾宣佈,十二哨從此撤
掉,衛兵以後不用再去站了!’

‘就這麼簡單?’林成毅仿佛難以置信地說道。‘他有沒有說在山上看見了什麼?


‘從來沒有,’明輝攤攤手。‘死也不肯說出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大夥都
非常的好奇,一直到我退伍的時候還有人在猜,因為會讓這樣鐵齒的人改變主意撤
哨一定是看見了非常可怕的東西。’

‘那以後,就沒人再去站十二哨了?’我好奇地問道。

‘沒有了,連走近都沒人敢走近,要去也是白天才敢去。’

明輝的故事到這裏暫時做了個結束。林成毅也適時宣佈休息一會兒,把燈光打亮,
大夥也趁這個機會松了口氣,有的人伸伸懶腰,有的人起身低聲說話。只是活動範
圍也僅限於這個主人房裏,出了房門就是那條長廊,長廊兩端的客房之中,就有一
間擺著紅衣女人的肖像,仿佛是一個絕佳的牽制點,沒有人肯走進長廊,甚至有好
些人還刻意不去看那個方向。

這樣的休息時間並沒有持續太久,明輝的當兵鬼故事仿佛是劑溫和的催化劑,把整
個氣氛烘托得詭異又讓人期待。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聽下一個故事。於是,室內的
燈光再度熄滅,又只剩下一 道 燭。

接下來手持蠟燭要說故事的,是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的女人,也是在西雅圖的怪談會
成員之一,是個香港的僑生,我們都叫她的法文名字‘蜜咪’。

‘我的名字叫做蜜咪,我是香港人,’蜜咪在燭光下輕輕地說道。她的中文在香港
人來說算是相當流利的,除了在某些字的發音上不自覺流露出廣東腔之外,聽起來
還算清楚。‘我今天要講的,是我的弟弟在香港大學醫學院發生的事。’

‘我的弟弟是個非常聰明的男孩子,從前曾經在香港念醫學院,如果不是發生了這
件撞邪的事情,現在,他應該已經是一個非常出色的醫生了,’蜜咪的口吻平淡,
眼神不看著我們,只盯著那瞪爍的燭光。‘其實,香港大學的醫學院本來就是一
個常常鬧鬼的地方。我弟弟就和我說過幾次他在學校遇見過的怪事。有一回,他熬
夜念書念得非常晚,精神已經非常累了,打算上完廁所就上床睡覺。他在迷迷糊糊
中上了廁所,坐在馬桶上打了一會瞌睡,等到上完之後才發現那間廁所裏面沒有衛
生紙。一下子,他也不曉得怎麼辦。突然間,卻有人從他前面遞了一包衛生紙給


他,因為他實在太困了,也沒有多想什麼,把衛生紙接過來,還說了聲謝。用完了
衛生紙之後,突然間想起一件事,整個人才像是潑了桶水似的醒了過來。’

‘為什麼?’林成毅問道。

‘因為他突然間想起,他所在的廁所是那種學校一小間一小間的廁所,坐在馬桶上
膝蓋就頂著門了,而他前面的門是關著的,那麼,是誰拿了那包衛生紙給他的呢?


‘那真的是一包衛生紙嗎?’大學生阿忠問道。‘我是說,通常如果是“那種東西
”給的話,第二天不是都會變成冥紙嗎?’

‘沒有變成冥紙,還是一包普通的衛生紙,’蜜咪堅持地說道。‘是什麼地方都可
以見到的東西。’

阿忠聳聳肩,表示沒有任何的意見。但是因為這種故事的情節並沒有出奇之處,大
家也就不吭聲,以為接下來蜜咪就會把蠟燭傳給別人。

可是,她若有所思地把蠟燭持在手上,仿佛在想著什麼難解的問題。

‘蜜咪…’林成毅也察覺到了氣氛的凝滯,他低聲地叫著蜜咪。

‘我還沒有說完,’蜜咪的眼神仍然盯著燭光。‘我只是在想,我弟弟當時到底出
了什麼事?為什麼下場會那麼的慘?’她對著燭光喃喃地又說了一會話,才再度開
始敍述她的故事。

‘像這種憑空出現衛生紙的事,我弟弟他們只當成是笑話在看。因為大家都受過科
學的訓練,對於醫學院發生的奇怪事情也不那麼放在心上。可能就是因為這樣的心
態,幾個同學平日除了念書之外,還喜歡找些刺激的事來做。有一個假期,他們有
四個人打算找個海灘露營,找來找去,人多的海灘嫌擁擠,最後,就挑中了一個香
港人都知道的海灘,那個海灘很凶的,很少人敢去,人們都叫那個海灘叫做“猛鬼
灘”。’

‘猛鬼灘?’林成毅笑道。‘名字取得還真好,倒真有點香港電影的味道。’

‘那天晚上,我弟弟和其他三名同學開了輛吉普車到“猛鬼灘”去露營。聽說,那
天晚上天氣雖然不錯,但是並沒有月光。整個猛鬼灘上除了他們四個之外,一個人
也沒有。當然囉!年輕人一到了海灘當然就是架起帳棚,生了火開始打打鬧鬧,煮
東西吃。就這樣一邊玩,一邊聊,聊到了半夜,突然就有人提議說到沙灘的另外一
邊走走,因為整個海灘上就只有他們四個怪寂寞的,提議的人說,搞不好去另外那
一邊還可以遇見女鬼,來個香豔的“人鬼戀”哪!’

‘找死!’不知道什麼這樣低低地咕噥一聲,說了之後才發現對蜜咪不好意思,連
忙捂住嘴巴。

蜜咪並不以為忤,只是深深地歎了口氣。

‘我想,如果那時候他們有這樣的想法的話,也許就不會出事了吧?但是,四個年
輕人自以為天不怕地不怕的,就什麼也沒帶,打打鬧鬧地就繞到了海灘的另一邊。


‘海灘的另一邊比他們露營的地方還要陰暗許多,晚上海浪浪潮沖刷過去,有點怕
人,但是還不到嚇得倒他們的程度。他們在猛鬼灘上大叫大嚷,可能也嚷了一些不
該說的話了吧?突然間,其中一個叫阿明的男生叫了一聲,每個人都順著他的眼光
看過去…’

我們聽到這裏,同樣也緊張地屏住了氣息。

‘四個人都看見了,在沙灘的另一邊,有個女孩子慢慢地往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蜜咪搖搖頭,有點惋惜地說道。‘那是個很年輕很漂亮的女孩子,穿著白色的鏤
花輕紗衣服,黑色的長頭髮,頭髮和輕紗都隨著海風飄啊飄的,向他們走過來…’


突然間,美國男孩湯米打斷了蜜咪的敍述。

‘等一等,不對,’湯米舉起手臂,像是學生般的發問著。‘你說,那一天沒有月
亮,而且海灘的另一邊不是更暗嗎?怎麼連什麼鏤花輕紗都看得這麼清楚?’

‘問題就出在這兒,’蜜咪又搖搖頭。‘他們四個人原先還以為真的遇上了豔遇,
怔怔地看著那個漂亮女孩子,等到女孩子已經很接近了,才有人想起來這個問題。
是啊!那天的夜色這麼暗,怎麼會看這個女孩看得這麼清楚?想到這裏,仔細一看
,每一個人都像是腿軟了似的發抖…為什麼發抖呢?因為原來那女孩子的身體周圍
是有光的,她發著有點藍、有點綠的光走過來,而且,好像也看不見她的腳…’


靜默的人群中,有人大大地吞了口口水,發出‘呵’的聲響。

‘突然間,不知道什麼人大叫一聲:“媽啊!”,四個人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
轉身就跑,也來不及回頭看。他們像是沒了命一樣的跑,跑到營火的地方,喘著氣
,沒有人敢說話。可是,我弟弟後來跟我說,他鼓起了勇氣,往他們跑回來的方向
一看,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幾乎嚇破了膽…’

‘什麼什麼?’林成毅緊張地問道。‘看到了什麼?’

‘那個女孩子,雖然他們四個跑得那樣快,那個女孩子卻還是在沙灘的另一邊,慢
慢向他們“飄”過來,而且,臉上的顏色越來越青。我弟弟和他的朋友嚇得要死,
也不管那些露營器材、帳棚什麼的了,四個人跳上吉普車,發動車子沒命地跑,在
沙地上車子飆到了時速百多公里,等到上了公路,原先以為沒事了,誰知道回頭一
看…’

‘不會吧?’我楞楞地脫口說道。‘難道她會…’

‘就是會,那個女孩子跟上來了,還是一樣慢慢地走著,雖然他們的車子一直飆到
了快兩百公里,幾乎要在公路上翻車了,可是那? 一直跟到快到市區才不見了。’

‘嚇人…’有個女孩子這樣低聲說道。‘好厲害。’

‘可是,事情並沒有因為這樣了結,’蜜咪面露迷蒙神色,看起來也有點悲傷。‘
回到家後,我弟弟就開始發高熱,生了重病。四個男孩子裏面有兩個人是自己住的
,其中一個第二天發現死在他的小宿舍裏,另外一個也只在醫院拖了兩天,就同樣
發高熱,大喊大叫,後來就死了。我弟弟和另外一人因為和家人住在一起,有人照
顧,但也生了好大一場病,沒過兩個月,第三個人也死了,最後就只剩下我弟弟,
一場病拖了三年多才好,本來是個八十多公斤的大個兒,病好後只剩下五十多公斤
,而且,人一直 謝秀便鋇,醫生也念不成了,現在還是?nbsp;在家裏,

也沒法子去上班。’

‘難道,你們家裏沒有人去問過神什麼的嗎?’阿忠問道。

‘問了,什麼神都問了,也沒有什麼結果,有的說是碰上的最凶的冤鬼,有的則說
是前世的什麼冤孽,也沒有人可以完全治好他。’

林成毅在黑暗中長長吐了口氣。

‘好凶的鬼。’頓了頓,他又詫異地問身邊的湯米。‘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原來,湯米自己喃喃地咕噥了句什麼。原先他不肯講,後來林成毅一直逼問,這才
低低地說了句話。

‘我是說,怎麼聽起來和你們家的這個女人那麼像?’

這句話,仿佛有股沉重的魔力似的,一時間大家都有點氣息急促,好一會兒沒有人
說得出話來。

這時候,看看時間已經快九點了,山區裏開始出現潮濕的氣息。剛開始因為大家全
神貫注地聽著蜜咪的故事,沒有發現空氣中已經逐漸浸染出了絲絲的白氣。
‘霧!起霧了!’那個膽子小的女生失聲叫道。

果不其然,我們把房間的燈光打亮,發現霧氣就像是有形般地將水氣透入窗戶,呼
吸間有濕答答的感覺。

林成毅起身把窗戶關起來,興奮地說道。

‘這樣的氣氛就對了,我們在西雅圖的怪談會就從來沒有這樣的效果。’他把燈關
掉,發現蠟燭已經傳到了另一個方向。‘現在,換誰說了?’

出乎意料,把蠟燭拿在手上的是美國男孩湯米。

‘我來說。’他以英文說道,隨後又用標準的中文說了一次。

‘我以前從來沒有來過你們的國家,聽到你們說的鬼故事覺得非常的有趣,’湯米
說道。‘我從小就在天主教的家庭長大,雖然和你們的宗教不一樣,但是我們教會
裏面遇見鬼的人也非常的多。’

‘我是一個懷疑論者,雖然在西雅圖加入過林成毅的怪談會,但是對“鬼”這種東
西一直存在著懷疑。剛剛的故事裏面說過有一位陰陽眼的人說:“不相信,並不表
示不會看見。”,但是我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是不是也可以解釋成,即使看到了
,也不一定是真的呢?所以我一直在找很確實的,看過鬼的經驗。在我們的教會裏
面,我們不把靈異現象叫做“鬼”,我們管它叫做“邪靈”。’

‘那和鬼還不是一樣?’有個男生不以為然地說道。

‘在天主教裏,邪靈和鬼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湯米說道。‘比方說,今天你見
到了一個死去的,你認識的人的鬼魂,如果那是真的是鬼,這個鬼就和死去的人有
關係。但如果那是邪靈,就可能只是邪靈利用了你認識的人的形象來迷惑你。’


‘我也聽過這樣的說法,’大學生阿忠點點頭。‘臺灣人有句話,說:“人死如虎
”,意思就是說有時死去的人顯靈時會呈現完全不同的個性作風,比方說有的人生
前非常嚴肅拘謹,死後顯靈卻成了喜歡搗蛋嚇人的樣子,這種情形說不定就是你說
的那種邪靈。’

‘真正的邪靈是什麼樣子我沒有看過,但是被邪靈附身的人我卻在小時候見過一次
,因為發生的情形實在很怪,所以到現在還記得好清楚。

我小時候的教會曾經有一個女孩子被邪靈附身了。這個女孩子本身是一個很文靜的
人,平常講話很小聲,也對人很客氣,但是如果一旦邪靈附身的話就會變得完全不
一樣,滿口都是髒話,眼神像是要殺人似的,而且如果邪靈附在她身上的時候,四
五個男人都沒有辦法抓得住她。’湯米看了看四周,繼續說道。‘在美國,遇到這
種情形不像你們中國人有那麼多驅鬼的法術可以用。我們唯一的方法就是幾個長老
和神父圍著她念聖經,唱聖歌,一直到邪靈驅離開為止。’

‘有用嗎?’有個小男生懷疑地問道。

‘通常有用,因為按照天主教的說法,邪靈都是撒旦的手下,和上帝的話是勢不兩
立的,通常如果邪靈附身的人聽到了聖經或是聖歌都會覺得很難受,到最後受不了
就不得不跑掉。’

‘是不是就像電影裏面的,吸血鬼都怕十字架一樣?’林成毅笑笑說道。

‘應該是的,因為幾個長老和神父合起來念聖經的力量是非常強的,一般的邪靈總
是會受不了,最後只好離開附身的人逃走。但是,我小時候看到的那次驅魔卻和一
般的情形不一樣,那個女孩子身上的邪靈發作的時候,長老和牧師們在她的身旁密
集地念經,唱聖歌,而那個女孩子就在他們圍成的圈圈裏面一直滾,一直掙扎,到
最後,她突然間靜了下來,抬起頭,笑笑對他們說:“謝謝你們,我好了,你們終
於把它趕跑了。”’

‘真的就好了?’林成毅失聲說道。

‘好像是這樣,當時在場的每個人也這樣想,那女孩子笑咪咪地和每一個人握手,
表情好快樂。在場的會眾們也很高興,心想這下子大概就沒事了。但是,突然間,
有一位年紀最大的長老叫住了她。’

‘做什麼?他叫住了那個女孩子?’

‘沒錯,那個長老是教會裏面最有靈修能力,見識也最多的。每個人都以為邪靈已
經被趕跑了,可是只有長老看出裏面應該有問題,可是那時候他也沒有明講,只是
很高興地拉著女孩子的手,叫她一起唱聖歌,歌頌主耶穌基督的恩澤。那女孩子也
答應了,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那女孩子不肯唱聖歌,對不對?’阿忠恍然大悟地說道。‘她是不是還是被邪靈
附在身上?’

‘不是不肯唱聖歌,她也跟著唱了。可是,每次歌詞裏有“上帝”、“耶穌”、“
天父”等名詞的時候,她都會嗯嗯啊啊的支吾過去,就是不肯唱出這幾個名詞。’


‘真有這麼神?’林成毅笑道。‘連一個字都不肯唱?’

‘她就是不唱,而且除了不念出這幾個名詞之外,她的一切外表都很正常。可是,
當神父問她:“你信仰的真神是什麼?”,她也會很坦然地回答,但是回答的方式
很有趣,她會說著:“我信奉…嗯啊…,我崇拜…嗯啊…”,反正,就是怎麼樣也
不說那幾個名詞就是了。’

聽到這種情形,大家都有點啞然失笑,在心裏面想像著這樣子的情景。

‘後來才知道這個附在她身上的邪靈非常的聰明,也非常的狡滑,它假裝已經被驅
走,裝出一付正常的樣子,如果不是那個長老見多識廣,真的就被它蒙過去了。’


‘後來呢?’林成毅問道。‘這個邪靈驅走了嗎?’

‘驅走了,不過又多花了他們三天的時間,才真正把這個邪靈趕跑。這個案例是我
當場親眼看見的,而且這個女孩子我也認識。’

‘所以,那也就是說,有時候我們看見了一個死去的人的鬼魂,說不定那不是他本
人,而是湯米所謂的“邪靈”借了他的形象來嚇人?’林成毅有點困惑地說道。


‘好像有點意思,’剛剛說第一個當兵鬼故事的明輝好一陣子沒吭聲,這時候也開
口了。‘在我們部隊裏,夜半如果看到了什麼怪東西,老兵都會死不承認,好像就
是這種用意,因為如果你堅持不承認它的存在,也許它就沒有辦法向你作崇了,對
不對?’

林成毅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好像就是這樣,真是奇妙。’他饒有興味地說道。‘接下來,是誰要說故事了?


一陣短短的靜寂。然後,從人群中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

‘我…可以說個故事嗎?’說話的是剛才那個膽子小的女生,燭火從湯米的手中傳
過去,在火光的映照下,看見她是個有點胖胖的可愛女孩。

‘請說。’林成毅點點頭。

那個女孩把燭火接在手上,臉色有點蒼白。

‘我要說的故事,和前面幾位大哥們說的有點不一樣,不太像是鬼故事,只是我媽
媽小時候在村子裏發生過的一件怪事…’

話還沒說完,林成毅便有點突兀地打斷她的說話。

‘對不起,請自我介紹一下你叫什麼名字。’

胖女孩不好意思地猛點頭,笑了笑。

‘對對對,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莫家倩,大家叫我小倩就可以了。’

‘小倩,你好。’林成毅在陰暗中仿佛點了點頭。‘現在請你告訴大家你要說的故
事。’

‘我的媽媽,是個從小在鄉村長大的女孩子,’胖胖的可愛女孩小倩說道。‘那是
一個在南部的小鄉村,因為地勢離山坡地很近,所以有時候村子裏會有許多山神水
怪的傳說,也斷斷續續發生過一些難以解釋的奇怪現象。最怪的一次,就發生在媽
媽的一個遠房表姐的身上。’

‘事情剛發生的時候,媽媽的遠房表姐是個十五歲不到的女孩,家裏面種田,也沒
有上學,每天就只是在田裏幫忙,日子過得非常的平凡正常。直到有一天,這個女
孩子在中午的時候提了茶水給種田的爸爸和長輩們喝,可是,這一去,就沒有再回
來…’

‘沒有再回來?’湯米聽到這裏,詫異地打斷她的說話。‘那是什麼意思?’

‘沒有再回來,那也就是說,這個女孩子提了水壺一出門,就再也沒有人見過她,
’女孩小倩靜靜地說道。‘在田埂上種田的父親,還有親戚們那天根本就沒有見過
這個女孩子,也就是說她出了門之後就不見了,沒能到田埂那邊去。’

‘她的家…離田埂很遠嗎?’林成毅問道。

‘沒有太遠,因為那是一個很小的小村子,幾乎每一戶人家都彼此認得。聽說,那
個女孩子出了家門,提了壺茶水走到村口的時候還有人看見,可是她卻沒有到田埂
那邊去,到了傍晚黃昏人也沒有回來,就好像一個偌大的人憑空消失了似的。’


‘村子裏的人,有人去找她嗎?’黑暗中,不知道什麼突地問了這個問題。

‘找了,當然全村的人都去找了,’小倩說道,一邊近乎出神地看著手上的燭光。
‘全村的人從村子的位置做中心點,往四郊的平野上找了好幾天,可是還是什麼人
影也沒看見,真的就像是個把人一下子不見了一樣。’


‘我想,這樣子的情形應該有幾個可能性,’美國人湯米舉起手來說道。‘第一,
是這個女孩子遇到了意外,你剛剛不是說嗎?那個小村子離山坡很近,而且發生事
情的時候聽起來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能是遇上什麼山裏的猛獸,遇害了也說不
定哪!’

‘我想,當時村子裏的人一定有人也這樣推論過,但是當時的疑點是,遇上了猛獸
這種情形當然不是絕對不可能,但是在村口的四周圍一點跡象都沒有,如果是遇上
了意外,總該留下點血跡或衣服碎片什麼的,可是,什麼都沒有。也因此,有人下
了另一種推論…’

‘什麼推論?’林成毅很有興趣地問道。
‘有人想,這樣一個十來歲的女孩會突然間失蹤,也許是被外地人拐跑,離家出走
了吧?因為那實在是一個非常窮困的小村莊,很多年輕人都受不了那兒的困苦生活
,雖然離都市的距離很遠,但是以當時村人的理解來說,“被外地人拐跑”是比“
被猛獸吃掉”更有可能的推斷了。’

‘結果呢?’大學生阿忠心急地問道。‘結果兩種可能性都不對,是不是?’

女孩小倩睜大眼睛,望著他。

‘你怎麼知道的?’小倩詫異地問道。‘你也聽過這個故事嗎?’

‘我沒聽過這個故事,但是聽起來很像是我知道的另一種怪異現象,更何況,如果
是被人拐跑或是被猛獸吃掉的故事,就沒有必要在這個“陰綺也夜談會”裏說了
嘛!對不對?’他笑了笑。‘先別管我了,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村子裏的人找了大半個月,還是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能找出來,’小倩說
道。‘如果真的出了意外,過了這麼十來天工夫大概人也救不回來了,所以村子裏
的人就漸漸把這件事兒忘了,家人當然是存了一線希望,希望這女孩真的是被人拐
到了城市,至少人還是活著的,總比被什麼猛獸吃掉要來得好。就這樣,日子一天
一天地過去,轉眼女孩子失蹤已經快兩個月了,這下子連家人也不再存任何希望,
只當她已經“沒了”,雖然傷心,也只能一樣地過著日子。可是,第三個月的時候
,怪事突然發生了…’

說到這裏,大夥兒的注意力已經被這個故事完全吸引住了,連最喜歡問話的湯米也
屏住了氣息,等著小倩繼續說下去。

‘第三個月,有一天正午,女孩的叔叔在田埂上已經忙了大半天,一身的汗水,也
非常的口渴,就放下了種田的工作,坐在樹蔭下喝茶乘涼,正在倒茶的時候,眼角
餘光卻看見一個不知道什麼的東西‘咻’的一聲從身旁飛了過去。他猛一抬頭,卻
看見那個東西越過他的身旁,飛到附近一個小土丘的方向。他有點好奇地回想了一
下,卻發現那個飛過去的東西依稀仿佛…卻像是塊肥豬肉!’

‘會飛的肥豬肉?’林成毅失聲笑道。‘什麼亂七八糟的?’

‘女孩的叔叔當時也覺得詫異,也相當的好奇,反正也沒什麼事,就信步走到那個
小土丘,憑著記憶走過去看看那塊東西飛過去,消失了蹤影的地點。’

‘剛走過去的時候發現那實在只是一個平凡無奇的小土丘,長了不少的芒草。他在
那兒撥了幾莖芒草看看,發現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正想回頭走了的時候,突地福
至心靈,撥開了最濃密的一叢芒草,在草叢的深處卻找到了一個洞,洞裏頭卻有一
張奇形怪狀的臉,圓睜著雙眼,直勾勾地看著他。’

‘啊?’幾乎是同時,好幾個人都同聲錯愕地低呼了一聲。

‘那張臉…’林成毅楞楞地問道。‘是死人的臉,還是活人的?’

‘女孩的叔叔乍看也嚇了一跳,一個人跳得老高,過了好一會兒才提起勇氣走過去
看,’小倩說道。‘結果,發現芒草叢裏有一個小小的洞穴,洞口就是那張臉的大
小。他沒命地挖開那個洞,發現那是一個小得不再小的洞穴,裏面那張臉就是失蹤
了快三個月的女孩,以一種幾乎是高難度瑜珈術的姿勢蜷臥在裏面,那女孩是個個
頭不小的人,卻整個人“塞”在那麼小的空間裏面。’

‘她…’那個開朗的女孩子張口結舌地問道。‘她是死的還是活的?’


‘活的。’小倩簡潔地說道。‘而且雖然失蹤了快三個月,白白胖胖,健康狀況還
非常的良好。女孩的叔叔把她背回家,除了一身的泥巴之外,居然一點點傷都沒有
,剛帶回家的時候神志迷迷糊糊的,家人又拍胸口,又抹藥酒什麼的,過了大半天
才醒過來。但是醒過來也沒什麼用就是了,因為她對這三個月來的事完全沒有記憶
,只記得一出村口人就神志不清了,一直到被她的叔叔從洞裏救出來。’

‘連最起碼的事都不記得了?’林成毅惋惜地說道。

‘勉強來說,只記得一直都有人送吃的送喝的給她,也不覺得冷,也不覺得熱,也
分不清白天黑夜。’

突然間,湯米‘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神情迷惑,卻帶著促狹的笑容。

‘你們有沒有想到,那塊女孩的叔叔看到的東西不是說像塊肥豬肉嗎?’他笑道。
‘搞不好就是Whoever送飯的時候不小心被看到,才會被發現的哪!’

‘過後,有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問道。‘那個女孩子後來真的沒有
事嗎?’

‘真正發生了什麼事,沒有知道,’小倩搖搖頭。‘而那個女孩子後來也很正常,
現在算算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我小時候看過她,胖胖壯壯的,也沒有什麼不對勁
的地方。’

燭光搖曳下,大夥兒低聲地討論著這個故事,覺得相當的匪夷所思。具婀噥的語
聲中,我看見那個大學生阿忠側著頭在想些什麼,突然間,有人碰了碰我的手臂。


碰我的人是美國人湯米。

‘問問那個人,’湯米呶呶嘴,指著阿忠的方向。‘他剛剛不是說,知道什麼怪異
現象和這種故事有關嗎?’

我想了一下,才想起阿忠在小倩的故事敍述中的確說過這種話。

不過,這種話其實我們是不用問出口的,因為‘陰綺也夜談會’的准會長林成毅
絕對不會放這樣的問題。果然,我還沒有問出口,就聽見他混在陰暗的人群中發問
了。

‘那個…你叫阿忠,是不是?’他問道。‘剛才你不是說你知道有一種現象可能和
這個故事有關嗎? 現在呢?真的有關嗎?’

胖胖女孩小倩把燭火傳到阿忠那兒,在燭光的映照下,看見阿忠是個雙頰凹陷,非
常瘦的一個男生,可是,那雙眼睛卻有什麼地方和一般人不一樣,在光線不足的場
景裏透著奇異的光芒。

‘其實,在小倩還沒把這個故事說完的時候,我已經有點猜到了他們遇見的是什麼
東西,現在聽完了她的故事,我想即使不是,也應該是很接近的東西。’

‘你是說…’林成毅的語聲裏有著掩不住的興奮。‘你知道那個女孩失蹤了快三個
月是遇見了什麼?’

‘大概知道,’男孩阿忠點點頭。‘那應該是一種叫做“亡神”的鬼怪。’

‘亡神?’有幾個人低低地呼了出來,有的還自己重覆了幾次。

‘這種鬼怪,在臺灣的習俗傳說中常常聽到,有人叫它們“亡神”,也有人叫它們
“魔神仔”,是山精水怪的一種。’

‘如果是“魔神仔”的話,我倒是聽說過。’有一個年紀大一點的男生在人群中這
樣說道。‘聽說是一種會在山裏迷住人,讓人走不出山裏的妖怪。’

‘魔神仔,亡神…’湯米饒有興味地把這個名詞念了幾次。‘真的有人看過這種東
西嗎?’

‘在臺灣的山裏邊這種“亡神”的傳說非常的多,特徵也很接近,通常發生的過程
是這樣的:有人在山上,或是在森林中會聽見幽幽的聲音在身後叫你,如果不知道
厲害的人回了它的呼喚,就會被它們迷住,就這樣在山裏走不出來,有的運氣不好
的,連屍體都找不到。有的僥倖獲救,救醒後也不曉得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甚
至還有人被塞滿了滿嘴的牛糞、蚱蜢呢!’

突然間,方才說故事的女孩小倩‘啊’的一聲叫出來。

‘難怪…難怪你會說我親戚的事和這種“亡神”有關,’小倩恍然說道。‘失蹤了
三個月,卻好像有人天天送飯…’

‘嚴格說來,你的故事和真正的“亡神”還是有出入的,’阿忠低低地說道。‘因
為一般來說,遇見“亡神”的人運氣可不像你那個親戚那樣好,因為即使不送命的
話,也會被塞上一嘴的牛糞或蟲子哪!’

‘所謂的這種“亡神”,是什麼東西呢?是實質上的存在,或只是精神層次上的靈
異現象?’那個年紀大一點的男生這樣問道。

這樣文謅謅的問法可就不是每個人聽得懂了。湯米的中文雖然說得好,但是遇到這
樣子的說法是聽不太懂的。看到大家並不是很瞭解的樣子,那個男生歉然笑笑。


‘我的意思是說,像所謂的妖怪和鬼魂就是兩種不同型式的存在,妖怪基本上是只
要你在場,就全數人都看得到的東西,但是鬼魂就不同了,即使是同一個房間,也
可能有人看得見,有人卻什麼也看不到。我的問題是,這種“亡神”是妖怪呢?還
是鬼魂?’

‘很難說,’阿忠搖搖頭。‘有一陣子在臺灣很流行“亡神”的傳說,有人說它們
是一群穿著古時候衣冠的小人,綠皮膚,魔力全數來自它們頭上的小帽。但是這也
只是傳說而已,並沒有得到過任何的證實。’

‘所以,’那個發問的男生輕鬆地說道。‘又是一個無法證實的個案了,是不是?
沒有人知道它們是什麼樣子,搞不好連真正遇見的人也找不到。’

空氣中有了短暫的沈默。那一個片段間,遠方依稀傳來饃糊的雞叫聲,可是現在看
看時間也不過晚上十點多,午夜的時分傳入耳中的雞鳴聲有種詭異的魔幻之感。


霧仿佛更深更重了,雖然已經關上了窗,卻仍然可以感到那白茫茫的水氣正絲絲地
透過窗縫滲入。
最後,打破沉寂的還是阿忠。

‘我只說,沒有人真正看過“亡神”的樣子,’他環視了大家一周。‘可是,真正
的“亡神”,我自己卻是親身遇見過的。’

這番話說來沒頭沒腦的,可是,卻也沒有人敢吭聲發問。

‘遇見“亡神”那一次,並不像大部份的鬼故事一樣,發生在好久好久以前,’阿
忠舉起手腕,看了看上邊腕表的日期。‘算算,那不過是三個月前的事。’

‘我是一個山裏頭長大的小孩,家裏在中部的一座小山上有座茶園。三個月前,我
放假回家裏去,那一陣子山裏下了場好雨,山區的竹林裏冒出了不少的嫩筍,所以
我就和爸爸到山上去挖筍子。’

‘我們老家那座山其實是座相當有靈氣的所在,平時也很少有什麼不乾淨的事發生
,也就是因為這樣,一般村民上山時都不太有什麼戒心。我和爸爸在水氣充盈的竹
林裏挖了不少好筍,挖著挖著,兩人就有點偏了方向,離得遠了些。但是雖然看不
見對方,大聲喊的話還是聽得到的,基本上,大概就是這樣的距離。我在竹林裏挖
呀挖的,間或和他吆喝幾句。後來,就聽見我爸爸隔著竹林遠遠地叫了我一聲。’


‘叫了你一聲?’林成毅陡地警覺起來。‘叫你的名字?’

阿忠贊許地看看他,點點頭。

‘是,我就聽見他這樣遠遠叫了我一聲。我當然就應了,問他要做什麼。他就遠遠
地要我自己慢慢挖,不用管他,待會兒兩人到山裏的香菇寮會面就可以了。但是,
真正的問題就出在這個地方…’

說到這裏,他技巧性地頓了頓,看了林成毅一下。林成毅聳聳肩,示意他再說下去


‘問題在於,事後我問過我爸,但是他當時根本沒說過那些話。’

‘你是說…’胖女孩小倩喃喃地問道。‘他沒有約你在香菇寮見面?也沒有和你說
話?’

‘沒有。’阿忠點點頭。‘而且隔著竹林,他說他一句話都沒說過,那也就是說,
當天和我在竹林裏遠遠交談的,根本就不是他。’

‘是…是“那個東西”?’

‘應該是吧?反正,過沒多久我就朝那個香菇寮走過去。走的時候還有點納悶,不
知道為什麼我爸要約我在這種地方會面,因為那個香菇寮位置還要比竹林更深山一
點,按理說是不該約在那兒的。走著走著,就發現不對勁了…’

‘那個香菇寮有怪事發生?’不知道什麼人問了一聲。

‘不,我根本就沒能走到香菇寮去。走著走著,山徑兩旁的草越走越高,越走越濃
密,到後來,草都要比人高了,而且路也消失了,我得在比人還高的長草堆裏撥草
前進。’

‘難道你那時候沒想到後退回去嗎?’

‘很奇怪,就是沒有這樣的想法。我想那時候應該已經被迷住了吧?我只是想著要
一直前進,想要把這一大片長草走完,等到發現走不出去的時候,才定了定神,想
起來許多事情,跟著混身就像是掉進冰窖般地爬滿了雞皮疙瘩。’

‘很冷嗎?’小倩細心地問道。‘我知道山區裏的天氣都很冷的。’

‘倒不是氣溫上有多冷,事實上那幾天山裏並不太寒冷,後來我一回想,也虧了那
幾天氣溫不是太低,否則我可能就沒法子活著回來了。’阿忠有點苦澀地說道。‘
我會覺得混身起了雞皮疙瘩是因為我突然間想起,我從小就在這片山裏長大,可是
卻從來沒見過這麼長,這麼密的草,而且,仰望天空,一棵樹都看不到,鳥聲,蟲
聲也都沒有。我已經在長草堆中走了大半天,也沒有上下坡的感覺,可是卻一直沒
能走出去。’

‘這就像是“鬼打牆”,對不對?’我說。這種感覺對我來說並不是太陌生的,因
為前幾年我就在西雅圖遇見過一次類似的事件,車子開進了一條走不出來的路,後
來林成毅還邀我去了西雅圖的“陰 綺也夜 談會”聊了一下那次事件。

‘我也想過這種可能性,雖然心裏急得什麼似的,卻還記得長輩教過應付鬼打牆的
辦法,香煙也拜了,尿也撤了幾次,可是,卻還是走不出去那一大片長草。’

‘你不是說你有戴表嗎?’心思縝密的湯米問道。‘時間呢?有正常地在流動嗎?


‘有,而且很快的,天就黑了,’阿忠說道。‘我就在草堆裏蹲著,在地上找了些
枯草生火取暖,加上天氣並不是太冷,就這樣渡過了夜晚。’


‘當時,你覺得你的精神狀況還清醒嗎?’林成毅問道。

‘我覺得,是那種介於很清晰的夢和現實之間的感覺,我可以很順暢的推理,也可
以想起來很多事,但是有時卻又有類似幻覺的影像出現,像到了第二天,不知道為
什麼我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雖然人還是在那一大片長草裏,卻很清楚地認定自己
是在香港的市中心,而且,仿佛從長草的頂端還隱約見得到高樓大廈的一角。’


‘但是,那種“亡神”有沒有和你交談,或是讓你感覺到它的存在呢?’湯米問道


‘沒有,除了長草之外,什麼也沒有。我在走來走去的過程中有時大聲地叫著,哀
求著,到了最後氣不過了,還臭駡過它們,可是,卻仍然沒有人回答,除了我自己
的聲音,撥草走過的沙沙聲之外,什麼聲音也沒有。’

‘後來,你安全地回來了,對不對?’胖胖女孩小倩甫問出口,立刻發現問了個笨
問題,急忙捂著嘴。‘不不不,我是說,後來你在裏面迷路迷了多久才獲救的?’


‘三天。’阿忠簡潔地說道。

‘三天…’林成毅駭然說道,重重吸了口氣。‘後來,是怎麼獲救的?’

‘將我救回來的,是一對上山巡視果園的父子,據他們說,發現我的時候,我是蹲
在一棵大樹的樹幹上的,蹲的位置非常高,也不曉得我是怎樣爬上去的,兩父子聽
見有人的聲音在呼救,本來還不敢應的,後來才發現我蹲在大樹的上頭。’阿忠輕
松地說道。‘但是這些都是事後人家說給我聽的,因為在我的認知裏面,我仍然只
看得見那一大片長草。’

‘你說,是他們聽見你呼救才發現你的,’湯米問道。‘你自己有記憶嗎?記得自
己叫過嗎?’

‘記得,而且記得非常清楚,’阿忠說道。‘因為我就是在長草堆中聽見仿佛有人
說話的聲音才大聲呼救的。’

‘但是你並不是在長草堆中,而是在一棵大樹上?’

‘嗯!就是這樣。’

阿忠遇見亡神的經過大約就是如此。因為情節和一般的鬼怪故事不太一樣,相當引
人入勝,大夥對這個故事特別地感興趣,七嘴八舌地問個不停,簡直有欲罷不能之
勢,最後還是林成毅出面讓大家休息個幾分鐘,再將蠟燭傳給怪談會的下一個主講
人。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回覆: 七月十五陰風慘慘怪談會 (長篇)

這一次,燭光傳遞卻有一點遲滯,可能是因為前面幾個故事都相當精彩吧?相形之

下,有些人的鬼故事就短了些,也比較薄弱一點,這樣子的一比較,就有點裹足不

前了。林成毅對這種場面早有經驗,於是,他點了另一根蠟燭,除了講故事的人手

上拿的一支之外,這一根新蠟燭就在大家的手上傳來傳去,傳的速度可快可慢,但

是如果上一個故事停止的時候,手上傳到蠟燭的人就要說一個鬼故事。果然,這樣

的方法使用了之後,氣氛重新又熱絡了起來。


燭光靜靜地在人群中傳遞,林成毅卻將原來那根蠟燭拿在手上,原來,接下要說故

事的人就是他。



‘大家都知道吧?我就是這個“陰綺也夜談會”的主辦人,’雖然大家都或多或

少知道這個怪談會的來龍去脈,但是林成毅還是不厭其煩地再自我介紹一次。‘我

從小就對這一類的靈異故事非常的有興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卻很少有親身體驗

的機會。我聽過無數的鬼故事,卻從來沒有自己親身的經驗,也因此,我去找過一

些所謂陰陽眼的人,也試過很多種所謂可以看見鬼的方法,可是,卻仍然沒有機會

見到。’



雖然我們這些在西雅圖和林成毅早已經認識的人或多或少都已經聽過他這種想要見

鬼的奇異行為,但是這回來參加‘陰綺也夜談會’的人還是有很多人沒聽過世上

還真有這樣一號人物存在。於是,人群人開始窸窸索索地傳出討論的聲響。



‘你試過什麼樣的方式?’遇見過‘亡神’的男孩阿忠很有興趣地問道。



‘我曾經聽人說過,’林成毅也煞有介事地回答說道。‘如果在農曆鬼月的時候,

站在主持祭壇的道士身後,從他的腋下或胯下看出去,就可以看見好兄弟在神壇前

大吃大嚼的模樣。’



‘結果呢?’現在發問的是湯米。



林成毅爽朗地大笑。



‘我不是說過,到現在我還是沒見過任何的靈異現象嗎?沒有,什麼也沒有見到。

我躲在道士的後方,看了一整晚,什麼東西也沒見著。’他笑著聳聳肩。‘還有人

說過,用袖子葉洗無根水(雨水),再用葉子擦眼睛就可以看見鬼神,我也試了,

可是一樣也沒有什麼用處。’



‘聽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人群中有個女孩介面說道,這個女孩方才說過

幾回話,樣子挺開朗。‘有一陣子,我們的小學裏常常流行這的說法,說打電話連

續打12個2字就可以直通陰曹地府,也有人說在半夜十二點對著鏡子梳頭梳九十九

下,就可以看見未來的老公什麼的。’



‘還有人說,在半夜十二點對著鏡子削蘋果,如果削出來的皮是完整一條,也一樣

可以見到未來的老公。’人群中,有人這樣說道。



‘這種傳說,也實在太多了,’林成毅很鄭重地將每個人說的方式記在手上的小本

子上。‘可是,真的有人從中得到任何答案嗎?’



人群中又暫時地出現了靜默,大夥兒面面相覷,說得興高采烈是一回事,真要提出

實證來,卻總是缺了那臨門一腳。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這陣子靜默並沒有持續下去。因為在人群中有人低低地開口

說話。



‘有。’那人簡短地說道。‘我就試過一次,而且看到了很可怕的事。’



除開傳遞的燭光之外,另外一根講故事者所持的蠟燭立刻往那人的方向傳過去。在

燭光下,我們看見出聲的是一個高高壯壯的女生,留著短頭髮,神情木然。

‘請自我介紹一下。’林成毅按照往例說道。



‘我叫做美珍。’那個女孩美珍這樣說道。‘其實,我並沒有什麼很精彩的故事,

只是自己的一個不甚愉快經驗。’



因為她以這種方式形容這個故事,大夥都沒人敢吭聲,氣氛靜得只聽得見彼此的呼

吸。



‘當時我玩的那種遊戲是一個學長教我們的,叫做“陰陽簷”,’美珍的語調非常

的平板且乾澀,聽起來有種很不對勁的感覺。我想,當場的人都感覺到了這種異樣

的氣氛,我悄悄地環視了眾人一周,發現有為數不少的人仿佛坐立不安似的挪動著

身體。‘就是因為玩了這個遊戲,可以說我的一生都被改變了。我原先只是個平常

的人,可是,就是玩過那次遊戲之後,就變成了可以看得見一些平常人看不見的東

西,這種現象,就是我們常常說的“陰陽眼”。’



人群這時起了一陣很微妙的不安騷動,我想,這種反應是可以理解的,因為所謂‘

陰陽眼’這種人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總會聽見個幾次,但是真的來到你的身邊又是

另一回事了。在燭光下,叫美珍的女孩的神情依舊平凡木然,但是因為她剛才說的

那一番話,映在燭光裏的臉也仿佛多了份妖異之氣。



就連不久前吹牛說想看見怪異現象的林成毅這時也表情有點不對勁,他勉強笑笑,

想說句話來抒解一下氣氛。



‘你…’他有點艱澀地說道。‘看得見那些…“東西”?’



美珍不置可否地笑笑。



‘我們當時玩的那種遊戲,嚴格說起來非常的簡單,’她並沒有直接回答林成毅的

問題,反倒把話題帶入她的故事。‘所謂的“陰陽簷”,是我一個學長從外省人那

兒聽來的方法。在有月亮的夜裏,找一個屋簷在地面投射出陰影的地方,人站在陰

影裏面,一半在陰影裏,一半在陰影外,這樣子的姿勢,只要走上一百步,就可以

看到奇異的東西。’



‘就這麼簡單?’林成毅失笑道。‘真的有用嗎?’



美珍冷冷地看著他。



‘我不曉得對你們會不會有效,但是我只想告訴你們,今後如果有任何人教你類似

這樣的遊戲,真的不要去嘗試,因為那就好像是開了一扇不該開的門一樣,有時候

就不能回頭了,’頓了頓,她最後靜靜地補充道。‘就像我一樣。’



‘你…後來真的走過那一百步了?’



‘走了,因為那時候年紀太輕,不懂得輕重,被人家一激,就往屋簷的陰影下開始

走,只走了幾步,就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那種感覺,是相當難以形容的。仿佛走了幾步,身邊的氣溫、濕度、聲音還有光

線亮度就完全走樣了。身後一股冷冷的氣息“颼”的一下子升起來,而且,四周圍

開始飄著又像棉絮,又像是雲朵的東西,後來我對這個靈界領域稍稍瞭解了一些,

才知道那就是靈體的真正模樣,有一個正式的名詞叫做“中陰身”,事實上我那一

百步還是沒有能夠走完的,我只走了幾十步就受不了那種詭異的氣氛跑開了,本以

為沒事了的,可是卻從此常常會聽到怪聲音,偶爾還會看見不屬於我們這個世界的

東西。’



‘如果說…看見了那些東西,那是什麼樣的感覺?’湯米問道。方才他一開始沒能

聽懂‘陰陽眼’是什麼,還跟身旁的人偷偷問了一下。



‘簡單來說,有時候和朋友在街上走,迎面走過來的人,我看到的有六個,可是別

人卻都只看見四個,就是這樣的感覺,’美珍簡單地說道。‘還有,有時候還會看

見電線杆上有人倒吊著走路,或是迎面而來的人沒有頭,只是拎著自己的頭走過來

,不過這種情形非常少。’



湯米思索了一下。



‘我這樣說,並沒有任何冒犯你的意思…’他很謹慎地說道。‘但是,你有沒有想

過這可能是一種幻覺,或是精神異常的症狀?’



聽了這樣並不是太令人愉悅的質疑,美珍並沒有任何的情緒反應,只是搖搖頭。





‘剛發生這種情形的時候,我的確去精神科醫生那兒求診過,可是卻沒有發現任何

的異常。後來,我斷斷續續地接觸過一些和我有相同遭遇的朋友,彼此印證之下,

才知道我們都能夠同時看見一樣的東西,因此,我相當的肯定所謂的“陰陽眼”並

不是精神異常,因為我們的確看見了一些可能存在的東西。’



美珍說完了之後,不經心地看了眾人一圈,也許只是想看看還有沒有人發問罷了,

可是,她的眼光過去卻令人不禁頭皮發麻,生怕她一個詫異眼神,往你的頭頂上多

望了一眼,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大概今晚就睡不著了吧?



所幸,她的眼光並沒有在任何人的方位停下,只是揚揚眉,打算把蠟燭交給別人。





突然間,林成毅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個問題。



‘美珍,我突然想起來,’他說道。‘那麼…今天晚上我們這個“陰綺也夜談會

”,有沒有什麼東西在我們身旁聽啊?’



這句話,仿佛是具有強烈的魔力似地,讓大家的神經陡地緊張起來,一霎時,整個

陰暗的主人房像是更冷了些,更有人瑟縮地躲在同伴的背後,‘啊’的一聲低呼著





大家都有點怕,又有點期待地看著美珍,想聽聽她說什麼,又生怕她會說出嚇人的

答案。



所幸,美珍在陰影中一點也不吭聲,只是一式的木然表情,給林成毅來個默不作答

。過了一會,她才低低地開口。



‘蠟燭傳到什麼人的手上了?不是說傳到的人就要說故事嗎?’



仿佛是打破了一個冰冷的僵局,大家如釋重負地紛紛‘喔’了一聲,這時候,接到

蠟燭的是一個和我們同樣從西雅圖回來的男生,名字叫做查理,所以接下來就是查

理的鬼故事。



只是,在大家紛紛凝神看著查理的方向時,我卻不經心地從眼角瞥見方才剛剛說完

故事的美珍,卻看見她正側頭看著屋角的一扇窗戶,臉上依然沒有表情。不知道為

什麼,我的背脊又是涼涼的一陣清冷,於是不敢再看她,轉過頭跟著大家傾聽查理

的故事。



查理說的是他童年在英國的一家古老旅館發生的往事。當時他大概五六歲左右,曾

經走過旅館的一個小更衣室,發現更衣室內的鏡子發出磷磷的綠光,當時年幼的他

也不知道害怕,就好奇地走進去瞧瞧,結果發現那面鏡子裏居然照不出他的人影,

只倒映出更衣室裏的景物,卻完全看不見他自己。但是後來等查理找大人來一探究

竟時,那面鏡子卻恢復了原狀,沒有磷光,也照得出所有人的樣子。



還有,查理認為他在童年時代也許也擁有和美珍類似的‘陰陽眼’能力,因為他在

童年時代住老家古宅時,常常會看見大通鋪和牆壁的接角細縫中處伸出一隻泛著綠

光的手…



接下來,蠟燭傳到的是一個女孩,聽自我介紹知道她是一個護校的實習護士,小護

士說了幾個醫院裏面發生的鬼故事,無非就是那些死靈和病人爭床、值班醫生半夜

被電話聲吵醒,跑錯了房間跑到了太平間,才發現有具死屍手上緊緊握著電話筒…





還有另外一個叫貞貞的女孩說的故事也有點意思,她說的是有關於爺爺喪禮上發生

的一件怪事。



原來貞貞的爺爺過世後的喪禮上曾經短暫地開過棺蓋,原意是讓子孫有個機會瞻仰

爺爺的最後一面,可是,其中有幾個孫子卻拍了照片,打算照下爺爺的遺容以供留

念。也許是冒犯到死者的緣故吧?因為這卷底片因為不知名的原因在照相機裏又全

數回卷,還被不知情的人拿去拍了杉林溪的郊遊照,照片一洗出來簡直嚇壞了所有

人,因為所有照片上的青山、古木、綠水都和爺爺的遺體照片重疊在一起,溪頭大

學池的天空隱隱可見爺爺雙目深陷的遺容,看起來非常的駭人,最後還是請了高人

將這卷照片燒毀,超渡了事。



另外一位軍人模樣的男生則敍述了自己親身經歷的一件詭異事兒。他在一個鬼魂傳

說非常多的軍事單位服兵役,有天晚上睡覺時一個翻身把手伸出了床沿,搭在地上

,迷迷糊糊中卻有人幫他把手擱回胸口放好,第二天醒來,卻發現整只手臂發生了

嚴重的脫臼…



這類型的短短鬼故事在‘陰綺也夜談會’的人群中流暢地傳述著,大夥兒很有興

致地說著笑著,時時發出疑問,混然不覺時光的流逝。夜在故事的轉述中逐漸變深

變冷。後來,有一個男孩正在敍述他的靈異經歷時,已經是近午夜的時分了,他的

故事沒能講完,因為在敍述的過程中,便出了怪異的狀況。



那個男孩說的是他年少時代到郊外露營遇到的一件怪事。男孩和朋友們到深山去玩

,一玩就忘了時間,到了天黑沒有來得及找露營地點,就草草找了個空曠的地方搭

帳棚。



到了夜深的時候,深山裏的溪流卻傳來唱歌嬉鬧的聲音,幾個膽子大的探頭去看,

卻看見了幾個形影 U己U 糊的女孩在半夜的溪流中洗澡。可是,那是一座方圓好幾

公里外都沒有住家的深山,而且當天晚上的氣溫非常的低,是不太可能有人會在溪

流中洗澡的。幾個露營的男孩女孩嚇得肝膽俱裂,連夜便驅車下山,可是,下山前

有個同伴走過來,伸手指們擋風玻璃,想告訴他們下山的路徑,可是,只是這樣

輕輕一敲,居然整面堅實的擋風玻璃應聲而碎…



說這個故事的男孩並沒有機會將這個故事說完,因為突然間,在毫無預警的狀況下

,我們每個人都清楚地聽見樓下的大廳傳來‘匡’的一聲巨響!



在靜寂的夜裏,當每個人都全神貫注將注意力放在鬼故事上的時候,突如其來傳出

這樣的巨響是非常嚇人的。只聽見說故事的男孩像是被掐住脖子似地住嘴,面露驚

疑神色,盯著林成毅看。大家在驚嚇之餘,也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萬籟俱寂中,那聲巨響並沒有立刻結束,跟著又是‘匡’的一聲,準確地傳入每一

個人的耳膜。



然後,就是一片無可救藥的死寂。

燭光搖曳下,每個人的神情看來都詭異極了。良久,湯米才悄聲開口。

‘我想,是不是要找人下去看看?’

林成毅想了一下,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於是把主人房的燈光打亮,接過蠟燭,把
燭火吹熄。

‘今天就算是熱身好了,反正也快半夜十二點了,我們今天就到此為止,好不好?
’看著大家猛點頭的神情,他笑笑道。‘反正我想大概也沒人敢獨自下去看了,我
們就一起下樓,看看樓下到底有什麼事,好不好?’

人群‘嗡’的一聲,仿佛人人都松了一口氣,於是,所有人像是逃離著什麼似地,
一窩蜂全數離開主人房,人來人往地匆匆走過長廊走到樓下去。走過那間放有紅衣
服女人肖像房間時,幾乎沒有人有勇氣往裏面張望。

我跟在人群的後面也急忙離開,身後的美國男孩湯米卻不慌不忙地慢慢踱步,我走
到樓梯口的時候回頭一看,還看見他好奇地站在紅衣女人肖像的房門口引頸探看。


一行人走到樓下的大廳,林成毅把大廳的燈光打開,與我們剛來的時候不同的是,
大廳的正中央橫著一具相當大的立式時鐘,是那種有著鐘擺的古舊式時鐘。可能是
年久失修的底座朽壞了,再加上一票年輕人大半夜來的腳步震動,就此翻倒在地上
。林成毅和幾個男生合力將大鍾扶正,揚起了不少沙塵。奇異的是,大鍾立起來之
後,鐘擺居然像是有生命般地又開始‘克、答、克、答’地擺動起來。鍾面上顯示
的是也是近午夜的時分,離十二點隻剩下一兩分鐘。

‘會響嗎?’雖然已經到了樓下,看見這樣古色古香的大鍾重新擺動起來,大夥兒
都是忍不住的一腔好奇心,居然沒有人離去。而且,大家心裏存的都是一樣的想法


‘會響嗎?’湯米的腳步最慢,此刻他慢慢地踩著樓梯下來,發出詭異的吱呀聲。
看見這座大鍾,他也好奇地問道。

仿佛是在回應他的問話一般,只聽見大鍾發出生銹的金屬摩擦聲,在克、答、克、
答的鐘擺聲中沙啞地敲出聲響。那沉重的‘當、當’鐘聲在靜寂的夜裏遠遠傳出去
,半昏黃的燈火下,大家的神情顯得靜肅沈默,又有點耐人尋味。

雖然歷史似乎相當的悠久,可是那座陳舊的大鍾仍然準確地敲了十二響,那十二聲
鍾響每記都好像重重地踩在人的耳膜裏,在腦海中回蕩,久久不去。

良久,林成毅才在單調的鐘擺聲中靜靜地開口。

‘今晚的“陰綺也夜談會”到此為止,我們明天還是同一個時間,在這裏聚會。


於是,第一天的‘七月十五陰綺也夜談會’就在這樣的怪異的古老鍾?nbsp;中結束。
參加的眾人無論是開著車的、走路來的紛紛在充滿水氣霧氣的山野間道別離去。每
個人的神情都是矛盾中帶點好奇,有幾個女孩的臉色相當的蒼白,可是在離去前卻
已經開始相約明天要再來參加‘陰 綺也夜 談會’的事。

我暫時地站在深夜的鬼屋門口,看著眾人的手電筒照射下,光束中翻滾騰挪的霧氣
水珠,突然間,有人的聲音在我的身後低低響起。

‘很成功的怪談會,是不是?’

是湯米,與我初到的時候一樣,他又在我的身後陰陰地開口說話,簡直就是有始有
終的最好注腳。

‘林成毅呢?’我隨口問他,湯米的頭髮上很奇異地黏地一絲蜘蛛網,此刻我們手
上都有手電筒,但光芒卻沒有直射在自己身上,所以我看見湯米的光源來自鬼屋大
廳透出的燈光,因為燈光遠了些,所以他的臉看起來並不真切,但是那絲蜘蛛網卻
因為角度的關係,在他的頭髮上閃閃發亮。

‘還在裏面,也許在整理些什麼東西吧?’湯米聳聳肩,不在乎地說道。‘也可能
,正在做和我做的同樣事情…’

我愣了一下,隨即知道了他的意思,不禁張大了口。

‘你…’我不可置信地說道。‘你又進去那個房間?’

‘可不是嗎?’湯米輕鬆的說道。‘聽了林成毅的故事,我對那個女生的事簡直好
奇得要死,所以你們下樓,我就進到那個房間去再看看…’

在這樣一個陰暗詭異的場景之下,又站在一棟聲名狼籍的鬼屋門口,這樣的內容我
是不想再聽下去的了。也許白天還可以,但是有一種莫名的冷冽之感陡地升地,遊
走在我的頸背之間。我連忙搖搖手。

‘別說了,有什麼事,明天再告訴我。’

湯米若有所思地橫了我一眼,諒解地不再說下去。我仿佛是在逃離什麼似的,生怕
他又說出什麼不中聽的事兒,於是連聲再見也沒說,急忙奔下階梯,坐上車,迅速
離開鬼屋。在開車離去的一霎那間,我忍不住又往鬼屋的方向看了一眼。

其實,那天深夜的夜色並不算暗,在霧氣之中,鬼屋後方的小山非常陰暗,但是,
夜空卻是有點亮度的深藍。鬼屋橫在逐漸遠去的地平線上,像只沈默的邪惡巨獸,
從窗戶淡淡透出的燈光,則像是巨獸沈默但隨時打算擇人而噬的眼睛。

那天晚上,一直開到了有點街燈了的市區才總算松了一口氣。我在第一家廿四小時
營業的商店前停下,買了杯咖啡,暖暖的咖啡下肚,才總算松了口氣,也有點啼笑
皆非,因為,剛剛我在開車離開山區時完全不敢看後照鏡。因為,我生怕會在車後
看見一個和蜜咪說的女鬼一樣,尾隨飛馳的車子而毫不落後的可怕鬼類。而且,在
那一個晚上,聽見的幾個鬼故事都鮮明地出現在我臨睡前的腦海。可是,不知道為
什麼,卻已經開始很迫切地期待第二天的怪談會快點到來。
第二天天還沒暗,大部分的人就已經到了鬼屋,大夥兒都有了第一天的經驗,再怎
麼樣也不願意在夜色深重的時候仍在鬼屋的外邊徘徊。

除了昨天來的人幾乎全數出現之外,另外又多了幾個生面孔,原來是聽了昨天的怪
談會還辦得挺精彩的事之後,慕名而來的。大夥看看天色還沒暗,就在鬼屋裏裏外
外好奇地探險,時而敲敲傾圯的厚牆,拉拉垂下的長春藤爬山虎。有幾個膽大的也
走進鬼屋裏看看,在微暗的下午光線下,鬼屋比較沒像前一個晚上那樣的陰暗可怖
,但是陽光照不進的角落還是時時透出發黴的陰濕氣息。

後來,有個人半開玩笑地說了句話。

‘喂!’他說。‘趁天還亮,去“那個”房間看看怎樣?’

大家當然都知道,他所說的‘那個房間’,指的就是有紅衣女人肖像的房間。

一群人因為有著白晝的光度壯膽,便推推攘攘地上樓去。因為心中有著無比的好奇
心,所以我也跟著上去。

進了那個房間,在明亮的光線下,那個女人的肖像看得更清楚了。前一天湯米曾經
和我提過這幅肖像有一點奇怪之處,就是肖像上的玻璃薄薄地鋪了層灰塵,可是,
卻在眼睛的部位一塵不染。

我在人群的後方走進那個房間,卻發現再也沒有機會求證這件事了,因為最先走進
房間的是一個西雅圖怪談會的原始成員,我們都叫他何公子。這個何公子本來就是
一個做事不甚正經,有點輕浮的人,他走進房間之後,便和另一個男生隨手扯了塊
窗簾布,把玻璃上的頁靜亮個乾乾淨淨。我站在後面,心裏隱隱覺得有什麼事大
大的不妥,可是要具體地說出來又覺得說說不清楚。

那個女人的肖像擦了灰塵之後看得更清楚了,只見得她果然是一身的紅色衣服,而
這時候我才看出來,肖像是一張畫得非常精巧的絹畫,畫中的女人眼神極為淩厲,
可能是因為聽過她的故事產生的錯覺吧?我看著女人在畫中的神情,突然有一種‘
她正在看全部人’的不快之感。

‘這就是那個女人了哪!’人群中,有人這樣低低地說道。

‘看起來不像那麼猛的樣子嘛?’何公子這樣不正經地笑笑說道,幾個男生也低低
地調笑起來。

突然間,那種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了。我排開人群,提前離開這個房間,身後仍然
有人說了些什麼,傳來饃糊的笑聲。

許久之後,我再一次去回想當年那場怪談會的諸多過往,雖然有些事情在當時並沒
有放太多心思,卻有部分在事後的不幸事件陸續發生才陡地鮮明突顯出來。在那次
的‘陰綺也夜談會’後,截至我忠實地記錄下這段過去的時候為止,參加‘怪談
會’的人們已經有七位元發生了不幸的事故。而直到現在我才想起,這七個人之中,
大多數都在怪談會的第二天進過放女人肖像的那個房間。

而且,除了林成毅之外,同樣也離奇送命的,就是當時將肖 玻璃擦去灰塵的何公
子。

當然,這些事在當時是沒有人會預知的。我將那群人的訕笑聲留在身後,走過一個
一個的陰暗客房,下了樓梯。剛好林成毅也到了,他只和門口的人們草草打過招呼
,聽得有人已經進了那個肖像房間,他便興沖沖地也跑上樓去和他們湊熱鬧。

夜,就在大家的期待下,靜靜的來臨。

第二天的陰 綺也夜 談會於焉開始。

本來好事的林成毅另有一個瘋狂念頭,按照他的意思,他覺得如果把第二天的怪談
會挪到女人肖像的那個房間豈不是更刺激嗎?但是,這個瘋狂的念頭隨著夜色的變
深變得沒人附和,連那群怪談會的原始成員也不是很熱絡,所以我們還是全數進了
前一天辦怪談會的主人房,同樣點了兩支蠟燭,一支在人群中傳,一支則握在說故
事人的手上。
前一天說過精彩當兵鬼故事的男孩明輝今天也來了。他在昨天的故事中,講了一個
非常精彩的衛兵鬼故事,也說過除了那個讓連長嚇到主動撤哨的十二哨之外,他們
的軍營中還有幾個哨所鬧鬼鬧得非常凶。林成毅一開始就說,大家一定都非常想知
道其他幾個哨的鬼故事吧?所以,今天的怪談會就再一次讓明輝的當兵鬼故事展開
序幕。

在閃爍的燭光中,明輝以他一貫的低沉開始說話。

‘有沒有發現,許多的鬼故事常常發生在軍營、校園?’他技巧性地暫時停頓,看
著人群中許多人有點恍然地點頭,他淡淡地笑著。‘其實,這並不是一個偶然的現
象。因為我後來發現,有許多的鬼故事發生的地點和墳場、死人永遠脫不了關係,
也許這樣子的地方特別容易吸引死靈吧?那麼,為什麼軍隊和學校會和死靈扯上關
系呢?因為這兩種單位都需要很大的土地,而什麼樣的土地最便宜?從墳場填平的
地最便宜,而我們當兵的那個部隊單位,就是這樣一個滿山遍野都是墳堆的陰森所
在。’

‘我昨天說過,我們的部隊當時在山上的整個巡查圈中有十二個哨所,但是有不少
個是廢哨,而通常,廢掉的哨所都會有一些鬧鬼鬧得挺凶的傳說。在我的印象中,
二哨、五哨、九哨,再加上我們那個鐵齒連長遇見鬼的十二哨,都在我當兵的時候
鬧過鬼,而且型態都不一樣。我先從二哨說起好了。

當年,我們部隊中的二哨其實並不像其他的哨所一樣在深山裏面,離部隊的總部只
有百來公尺的距離,但是它卻是個已經廢掉好久好久的崗哨。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
,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有人就在崗亭裏放了個破破爛爛的模特兒,還煞有介事地幫
它戴上了鋼盔,穿了全套的軍服。

在部隊裏,每天晚上每隔半個小時衛兵都得打一通電話到總部的總機處回報,說是
為了回報狀況,但其實也有點防堵衛兵打瞌睡的用意。十二個崗哨中還有衛兵站著
的崗亭都有對講機,在總部的總機那兒會有指示燈,從哪一個哨打來的在總機的儀
錶盤全都一目了然。

而出事那天,在總部裏輪到總機的就是我。

出狀況的時刻是在半夜大約兩點鐘左右。部隊規定,每一哨的衛兵必須固定在整點
和半點的時候打對講機向總機回報。那天半夜快兩點的時候,我不小心打了個盹,
迷迷糊糊中被對講機的鈴聲吵醒。我在半夢半醒間醒過來,插了接話的插頭,亮燈
的是二哨,因為剛睡醒的緣故,我一下子也沒想到有什麼不對勁,就把話筒拿起來
聽。

“喂!總部,”這是我們總部的回答模式。“二哨請回報。”

可是,對講機裏靜靜的,沒有聲音。

我還想再問一次,可是逐漸清醒的神志回過來了,我看見亮燈的是二哨,就知道有
點不太對頭了,因為,二哨一直都是空哨哪!

正當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話筒裏傳來一個很遙遠,又有點有氣無力的聲音,說
著這樣的話。

“總部哪…”‘它’虛無飄渺地悲悲地說道。“我已經在這裏站二十年了,怎麼還
沒有人把我換下來哪!”

我當時只覺得一股涼氣‘颼’地從背脊升起來,腦子一片空白,只呆了兩秒鐘,便
按了部隊裏的“緊急集合鈴”,在部隊中,按了這種集合鈴表示部隊中有重大事情
發生,所有的軍官、士兵必需在三分鐘內全付武裝集合,然後到出事地點處理。那
天晚上,全營一百多人就在半夜兩點鐘迷迷糊糊沖到二哨。我在跑到那兒的過程中
約略告訴連長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那個鐵齒連長在那時候已經見識過了十二哨的怪
事,比較沒那麼鐵齒了。我們跑到了二哨,卻看到了非常奇怪的事…’

‘別賣關子啦!’林成毅性急地說道。‘快說下去啦!’

‘我們看見那個擺在二哨的模特兒倒在地上,鋼盔掉在一旁。可是,最可怕的是,
二哨的對講機聽筒也掉了,電話線纏在模特兒的手上, 纏繞繞的?nbsp;花了好一會兒
才解開。’

湯米側著頭,隨即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聽起來不像是鬼故事,倒像是個惡作劇。’他說道。


‘原先我們那個連長也這樣想的,可是,連裏面的機械兵查了查二哨裏的對講機,
才發現對講機根本就只剩下一個空殼子,根本就不能通話。’

‘還是有可能是個惡作劇啊!’湯米固執地說道。‘有可能是總機那兒被作弄了。


明輝搖搖頭。

‘我們那個連長和你一樣聰明,所以他立刻將所有人帶回總機,一群人擠在總機的
小房間門口,通二哨的插頭依然插著,而指示燈也一樣亮著二哨的字眼。眾目睽睽
之下,機械兵把儀錶盤拆開,二哨的指示燈根本就沒有燈泡在裏面,可是在燈的表
面卻仍然亮著,一直亮了十來分鐘才慢慢黯淡下去…’

明輝刻意地盯著湯米看,想看他還有沒有說詞,只見湯米也是有點目瞪口呆的表情
,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怎麼可能…’人群中,有人這樣喃喃地說道。

‘那通話筒呢?’我問道。‘還有沒有人回答?’

明輝搖搖頭。

‘沒有,因為當時的氣氛太怪了,大夥兒只是死命盯著那盞沒燈泡的燈看,連想都
沒有想到可以把電話筒拿起來再和“它”通話看看。’

一時間,室內一片靜默,大家都被這種怪異的情景吸引住了。久久,才有一個女生
在人群中怯生生地問了個問題。

‘那…那個模特兒後來有沒有換掉,讓它下來休息?’

‘換了,不過也不算換啦!後來連長找了個道士做了場法事把它燒了,也沒有再換
新的模特兒上去。不過…其實後來我們的連長私底下和我聊過這件事,他還是和湯
米的想法很接近,認為雖然整件事已經這樣詭異了,卻仍然有一個非常大的破綻在
。’

‘什麼破綻?’湯米像個神探似地認真地追問道。

‘連長說,那天那通怪電話說“它”已經在那兒站二十年了,站得很累不是?’


‘你是這樣說的啊!’湯米點點頭。‘不是還說要你找人換它下來嗎?’

‘可是,我們的連長說,那個模特兒是在他任內放上去的,只在二哨放了一年多,
哪里來的二十年?’

聽了這樣的說法,大家覺得又可怕,又有點好笑,人人都露出古怪的神情。

明輝說完了這個故事,正打算把蠟燭交出去的時候,林成毅伸出手將蠟燭擋了回去


‘不行,你還是只說了一個哨,不是還有什麼五哨、九哨嗎?’他朗聲笑道。‘大
家想不想聽這個人把故事說完?’

大家低低地‘哄’一聲,紛紛表示同意,因為每個人都想聽另外幾個哨發生了什麼
事。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回覆: 七月十五陰風慘慘怪談會 (長篇)

‘先講五哨好了。’林成毅把蠟燭遞回明輝的手上,笑著說道。

明輝手上握著蠟燭,想了一下,才緩緩的開口。


‘五哨,這個哨所和其他的哨不同的是,它並不是一個廢哨,因為一直到我退伍的
時候,五哨依然還是有人站,並沒有廢掉,’他說道。‘所以,即使一直鬧鬼,五
哨還是沒有撤掉。而且,五哨的鬼和其他哨所的鬼不同,這個鬼,是一個會幫忙我
們阿兵哥的鬼。’

聽見這樣的前言,大家更有興趣了,人人屏住氣息,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在我們的部隊中,阿兵哥和軍官永遠在玩一種像是官兵捉強盜的遊戲。半夜在一
般人的生活中是睡覺的時段,但是辛苦的阿兵哥們卻要站衛兵,生理時鐘作祟之下
,常常就有人會在站衛兵的時候打瞌睡。’

‘對,’有一個年紀大些的男生也點點頭。‘而且有時人手一缺,一晚上搞不好要
站上兩班呢!’

‘嗯!’明輝點點頭。‘但是人就是這樣,特別是大夥兒都是廿歲出頭的小夥子,
遇到瞌睡蟲一來,簡直要有超人的毅力才撐得下去的。但是撐不下去的機會還是有
,所以如果站衛兵的時候被軍官抓到打瞌睡其實是很嚴重的事,小則扣假,嚴重一
點也可能被關緊閉。半夜站衛兵打瞌睡被抓的情形常常發生,可是,在所有的哨所
中,唯獨站五哨的衛兵從來沒有被抓過,因為每個人都知道,五哨有一個鬼,這個
鬼會幫阿兵哥,所以在這個哨站衛兵從來沒有被軍官抓到過。’

大夥兒紛紛地‘喔’了一聲,覺得這種情形相當的有趣。

‘你說那個鬼會幫你們,’湯米好奇地問道。‘怎麼幫?’

‘大部份的情形是這樣的,如果你在這個哨上站衛兵,站的時候打瞌睡,有時候,
會發生一些突如其來的狀況讓你醒過來,如果有這種情形出現,就表示巡查的軍官
快要出現了。’

‘會發生什麼樣的狀況呢?’有人這樣問道。

‘聽說…我真的必需強調一下,因為這個哨的歷史因為我實在沒有親身經歷過,只
是聽一些老兵說過不少相關的故事,所以情節只能算是轉述。聽說早些年這個鬼對
阿兵哥還算相當的和善,如果有人打瞌睡,有軍官快來了的話,會聽見有人在你的
耳邊叫著:“學弟!學弟!別睡了,有人來查哨了!”,有時候,則是打瞌睡的人
會打個哆嗦驚醒過來,剛醒來的時候會看見前頭一個穿軍服的人影,可是定睛一看
,就什麼也沒有了。這時候,大家心知肚明,因為不一會兒,查哨的人就會出現了
。’

‘還真有人情味哪!’有人在黑暗中湊趣地說笑道。

‘什麼是“學弟”?’美國人湯米疑惑地問道,他是個從來不曾到過臺灣的外國人
,雖然中文說得不錯,但是遇到一些特定名詞就不行了,像前一天的敍述中,他也
一時聽不懂‘陰陽眼’是什麼意思。

‘在我們當兵的時候,按照我們入伍的先後,我們會以學長學弟相稱。所以,學弟
的意思就是說,被稱呼的人是比稱呼者後進的阿兵哥。’

‘那麼…’湯米還是有點疑惑。‘為什麼那個鬼會叫人“學弟”?’

一開始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問題,現在湯米一提起大夥兒才想到這也是個耐人尋味的
問題。

明輝很贊許地點點頭,仿佛是在稱讚他問到了關鍵的核心。

‘這個就是五哨的鬼最特別的地方,因為五哨的這個鬼是個有名有姓,而且有案可
考的鬼。他是個早我們五年在營區當過兵的學長,當年就是在五哨自殺的,死後卻
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離去,就一直待在五哨照顧這些半夜打瞌睡的學弟們。’

聽到這裏,大家恍然地‘啊’了一聲,出現了這樣很少聽見的情節,果真令人聽得
津津有味。

‘當初,聽說這個學長因為一些家庭因素一時想不開,就在哨所上了吊,剛死不久
就已經常常在五哨出沒了。後來,聽說和他同時入伍的阿兵哥們退伍的時候還辦過
一場公祭,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是沒有回家…’

‘就一直留在營區,照顧半夜打瞌睡的阿兵哥們。’林成毅有點感性地這樣說道。


‘不過,後來聽說有人對“它”做了些不敬的事,所以現在“它”已經不會那麼友
善地叫醒你了。但是還是會在軍官查哨的時候提醒你一聲,只是用的方式就不再那
麼客氣,可能是打你一巴掌,或是把鋼盔推倒,匡鎯匡鎯地掉下臺階什麼的,不過
…’最後,明輝仍然謹慎地說道。‘這真的只是聽來的故事,不像前兩個哨,是我
的親身經歷。至於九哨的故事,那就離我的當兵時代更遠了,也沒有什麼太精彩的
情節,只聽說在半夜會有金屬的聲音在鐵絲網前劃動,好像有人拿著金屬器物在鐵
絲網前劃著玩,還會發出一長串的火花,可是鐵絲網的另一端

不可能有人在那兒走動的。基本上,就是這樣的故事。’

明輝說完了九哨的故事後,一室裏有了暫時的沉寂,每個人都在這場靜寂中消化方
才聽見的奇妙鬼故事。過了一會,林成毅才在人群中開始出聲說話。
‘蠟燭…’他看看四周,除了明輝遞給他的燭光之外,另一根一直在傳遞著的蠟燭
現在正在靠西側視窗的角落閃爍。‘請接到蠟燭的人說下一個故事。’

這時候,接到蠟燭的是一個戴眼鏡,瘦瘦高高的男生。這個男生我也認識,我們都
叫他布萊恩,是在西雅圖的大學同學,但是並不是‘陰綺也夜談會’的成員之一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布萊恩是在美國長大的日本華僑,好像也從來沒來過臺灣。


‘請介紹一下你自己。’林成毅按照慣例這樣說道。

‘我叫布萊恩.黃,’布萊恩說道。他的聲音比較高一點,和前幾個嗓音低沉的說
故事者有點不同。‘但是我的日本姓氏是佐藤,因為我是從日本來的華僑。’

以一個在美國長大的小孩子來說,布萊恩的中文算得上流利,雖然有點腔調,但卻
表達得相當流暢。

‘我現在要說的,是一個發生在我自己身上的故事,應該可以算得上是鬼故事吧!


我小的時候住在日本的福岡,後來搬到了美國,但是有時候還是會趁暑假的時候回
到福遠假。有一年,我記得應該是我高中一年級的時候,我又在夏天回福遠杉?br /> 了
。在那個夏天,我和我的朋友們玩得非常開心,玩機車、玩衝浪,一個夏天就這
樣過得非常的快,幾乎是一眨眼就過去了。

有一回,我和朋友騎機車經過海邊的一個隧道。那是一個燈光很亮的隧道,在裏面
可以很清楚地看見水泥牆和山壁。在隧道的牆壁上用水泥建了一根一根的牆柱,那
種牆柱很奇怪,並沒有和隧道的天花板連結,而是留下了大約兩公尺的空隙,加上
那種牆柱又非常的粗,所以在牆柱的頂端應該是一塊可以站人的空間。一般來說,
騎過隧道的時候應該沒有人會去注意這種牆柱的,為什麼我會注意到呢?因為我在
高中一年級騎過隧道那一次,不知道為什麼就遠遠看見有一根牆柱上站了一個女孩
子。’

‘女孩子?’林成毅奇道。‘站在牆柱的頂端?’

‘嗯!’布萊恩握著蠟燭,燭光映照下的眼神有點空白,仿佛正在追憶一項迷蒙的
回憶。‘我遠遠就看見她了,看得非常清楚。因為我是坐在朋友機車後座,不用騎
車,所以能夠分心去看別的地方。在隧道裏,每經過一根牆柱,因為空氣的對流,
耳朵裏就會發出一聲聲‘唰’的聲音。在這種聲音裏,那個女孩越來越接近了,我
可以看得很清楚她的臉。’

‘是什麼樣子的臉?很可怕嗎?’湯米很好奇地問道。

‘不,一點也不可怕。那是個很美的女孩子,頭髮短短的,單眼皮,小嘴巴。為什
麼我會看這麼清楚呢?因為隧道裏的光線很亮,而我從老遠就看見她了,一直盯著
她看,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過她。她也和我對望著。我從遠遠的平視角度看她,一直
到離她很近時,轉成了仰視的角度,經過了她站的那根牆柱後,我還回頭去看她,
而她也站在牆柱上一直看我。’

‘就是你們兩個一直在對看的角度就是了,是嗎?’我問道。

‘對,就是這樣,’布萊恩點點頭。‘她的樣子我現在還記得好清楚。那真的是很
漂亮的一個女孩子,但是臉上的表情很悲傷,也好像流著眼淚的樣子。’

‘你說,她站在隧道裏的牆柱上對不對?’湯米說道。這個頭腦縝密的美國人就好
像是推理小說中的神探一樣,聽起鬼故事來像是在辦殺人案。‘那種牆柱有多高?


‘我想,大概在四公尺到五公尺之間,但是上面並沒有和隧道頂連接,而是留下兩
公尺的空隙。’

‘那女孩子就站在牆柱的頂端?’

‘其實,我想事情最奇怪的地方就在這裏,因為那是一個完全沒有人行道路的隧道
,’布萊恩說道。‘只有開車的路。而且,我就一直這樣看著她,一直到出隧道口
為止。但是,最奇怪的是,後來我問那些一起經過隧道的朋友,可是,卻沒有人注
意到牆柱上站著任何人,換句話說,只有我一個人看見這個女孩子。後來,我們回
程又要經過那個隧道了,這一次,我刻意去注意看見女孩子的那根牆柱,當然,我
一定記不得是哪一根特定的柱子的,但是約略的方位卻是記得的,不過,在回程我
看遍了每一根牆柱,卻再也沒有看見那個女孩子了。

不過,在回程上我卻注意到了另一件很奇怪的事,我發現那種牆柱是緊貼在隧道壁
上的,而在牆柱的前端也沒有看見任何可供攀爬的梯子,那個女孩子是怎樣上去的
,也是讓人非常想不通的一件事。但是你們知道,年輕人就是這樣,雖然發生了讓
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可是過了一陣子就不記得,只是偶爾想起來見過這樣一個女
孩子,她的臉,她的悲傷表情,過了很久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高一那年渡完暑假後有好幾年我沒有再回去日本,再一次回去已經是大學三年級,
也就是去年的事了。我回到了福岡,又聯絡上了幾個少年時代的玩伴,玩了幾天之
後有人提議到附近海邊去玩風帆船,幾個人一樣騎著機車,騎到那個隧道附近的時
候我才想起來,原來我又到了那個見過短髮女孩子的隧道口了。

我們幾個人從陽光下騎進光線比較暗淡的隧道,那天的隧道裏壞了幾盞燈,光線有
點陰暗。剛進隧道口的時候我的心裏打了一個突,想起來幾年前看過的那個女孩子
,這一次我是騎著機車的,在隧道中騎了沒多久,遠遠的,我又在遠處的一根牆柱
上看見有個人影站在上面。’

‘是…’林成毅結結巴巴地問道。‘又是那個女孩子?’

‘沒錯,真的是她,’布萊恩的臉上充滿著困惑的神情。‘我從好遠好遠的地方就
認出來了,還是一樣的臉,一樣的頭髮,一樣的悲傷神情。我一邊看著,一邊叫坐
在我背後的朋友看。我的朋友也看見了,後來,他說他還和那個女孩子招手,可是
女孩子一點也沒有反應,只是和我一起對看。那時候,我心裏面有點害怕,也不敢
停下車,就這樣越過女孩子站的那根牆柱,出了隧道。我們追上在前面的幾個朋友
,向他們說了發生的事。有個膽子大的朋友就說:“我們為什麼不去那根牆柱前面
看看?”,因為有多一點人壯膽的緣故,我們真的就折回去隧道裏面探個究竟。


結果,就和幾年前那一次一樣,我們折回隧道之後,再回到牆柱前面,就已經沒有
任何人影了。我們將車子停在牆柱前,打算爬上去看看,卻發現柱子上光溜溜的,
根本就爬不上去,如果那個女孩子爬得上去,一定是練了輕功。

我和那幾個朋友約略說了前幾年也看見過這個女孩子的事,其中有幾個朋友對這件
事產生了莫大的興趣,海邊也不想去了,他們堅持要查個水落石出。在隧道口繞了
一會,發現有一條小路可以通往隧道上方的山上。我們在小路上走了一會,才發現
山上是一片整理得非常漂亮乾淨的墓園。我們在墓園旁探了探,也沒發現什麼不對
的地方。突然間,有個老管理員扛著鋤頭遠遠走過來,看到我們,又看了我一眼,
突然說了句讓我們都嚇了一跳的話。’

‘什麼話?’林成毅迫不及待地問道。

‘他說,’布萊恩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在燭光下看起來蠻詭異的。‘指著我說,
你又來了?好幾年沒來了,怎麼又來看她了?’

‘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湯米問道。‘當然,你一定從來沒有去過那個墓園的,對
不對?’

‘當然,我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墓園,也因此,聽到這樣的說法我也覺得非常的訝異
。那個老管理員又走近了些,仔細地打量我一眼,才發現認錯了人。原來,從前真
的有過一個長得和我很像的男孩子常到這個墓園來探望葬在這裏的女朋友,只是這
個男孩子年紀要比我大上十多歲,而且也已經很久沒來過了。我聽了他這樣說,心
裏突然有著靈光一閃的感覺,我們央求老管理員帶我們去看這個男孩子女朋友的墳
墓。老管理員拗不過我們的哀求,就帶我們去了…’

‘結果…’有個女生喃喃地問道。‘就是那個…那個站在牆柱上的女生?’

‘我想應該是,’布萊恩說道。‘老管理員帶我們去的,是一個年輕女孩的墳墓,
那個女孩叫做原辰素幸,是十六歲時過世的,但是如果在世的話,應該已經有三十
歲了。墳墓上有張用磁磚砌成的照片,短頭髮、小巧的嘴唇,雖然照片已經有點饃
糊,卻可以看得出來就是我在隧道裏看見的女孩子。而且,我後來才想起來,這兩
次我看見她的時間相隔了四五年,可是兩次見到的卻是同一個模樣,一點也沒有變
過…’

‘所以,’方才開口的女生仍然有點喃喃自語地說道。‘所以她以為你就是她那個
好久沒來看她的男朋友?才會站在隧道裏看你?’

‘也許是這樣,但是實情是如何,我想也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吧?’

‘你還會回去看她嗎?’女生仿佛不願意讓這個故事太早結束,一直問著布萊恩不
同的問題。‘你想,她是不是有可能會愛上你?’

當然,這種問題是不會有答案的。布萊恩苦笑地聳聳肩,一時間也不曉得該怎樣去
回答。這時候,蠟燭正傳他的身邊,他就勢把手上的蠟燭傳過去。手持兩支蠟燭的
,是一個個子粗壯的男生,這個男生在剛才明輝說到當兵鬼故事的時候曾經介面說
了幾句話。原來,他也是個當過兵的人,手持的蠟燭,他也說了一個當兵時代發生
的鬼故事。

原來,這個男生當兵的時候也曾經在一個滿布墳墓的營區待過,有一次,有個阿兵
哥半夜站完衛兵回來睡覺,沒睡一會就大哭大叫地在寢室內繞著圈亂跑,直說有個
飛在天上的墓碑追著他打。眾人拉著他,好不容易讓他靜了下來,沒過一會兒又是
一樣,又大哭大叫地亂跑,同樣說有塊墓碑追著他打。這樣鬧了一夜,鬧到天明人
才靜下來。
單位裏有些軍官見多識廣,一聽之下就知道出了什麼蹊蹺。原來這個兵下了衛兵懶
得上廁所,所以就在野地自行解決。單位的軍官要這個兵帶他們到撒尿的地點察看
,果不其然,這個兵的確在夜裏認不清方向,把尿撒在一座墓碑上,也因此才被夢
中的飛天墓碑追了一整個晚上。

還有,另外一個叫做春木的男生也說了個和布萊恩有點類似的鬼故事。

這位春木曾經在高中時代有一回在夜裏騎車回家,經過一道拱橋時發現欄杆上朝著
河水坐著一個穿碎花白色小洋裝的女孩,一頭的長髮,低著頭,垂下的長髮遮住了
她的臉,所以看不清楚她的長相。原先春木是好心,想去問問她有沒有什麼要幫忙
地方的,可是正當要折返的時候才猛然想起,這個女孩的身邊泛著青白的微光,所
以他才能在黑暗的橋旁看她看得這麼清楚。這樣一層想法之後,當然就不敢返頭了
,一路騎回家,到家時,才發現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後來春木的爸爸看見他神色不對,問了他原因,才知道原來那個橋上的女孩…不,
應該說是女鬼其實早在春木的爸爸那個年代就已經在了。春木的爸爸年輕時也和朋
友在同一個地點見過那個女孩,但是故老都流傳這個拱橋是個冤氣極重的地點,所
以沒有人曾經見過這個女孩的長相,也不曉得她為什麼一直會在那兒徘徊不去。


接下來,說故事的是一個留平頭的男生,自我介紹叫做阿良。阿良說的故事並不是
太長,只是短短的一則。他說的是家鄉的山上曾經發生過的靈異往事。有名開運豬
車的司機曾經在當地的山路上開車經過,因為運豬必需每天早上很早就啟程,所以
那名司機開過附近山區的山路時,是清晨三四點鐘的時候。那天的山路上有著挺濃
的霧,司機在霧中慢慢前進,卻看見從遠遠的路中央飄過來一個隱隱約約的物體,
他凝神細看,等到看清楚是什麼的時候,不禁慘聲大叫起來。

那是一個飄浮在半空中的女孩,只有上半身,下半身完全看不見,女孩子的身上穿
著白色的衣服,卻染著斑斑的血跡。她的臉色非常的難看,是那種會讓人聯想到死
亡的慘白。她就這樣,一臉怨毒的神情慢慢飄向載豬車司機的駕駛窗前,那張可怕
的血臉緊緊貼在車窗上,目不轉睛地瞪著司機看。

那司機到了這一霎那再也忍耐不住,狂吼一聲便踩下煞車,打開車門就往外面跑。
在山路上跑了好久,好不容易才遇上了巡山的員警。員警陪著載豬車的司機回到遇
見女鬼的地點去,發現霧氣猶在,可是那女鬼卻早已不見蹤影。不過,載豬車的前
輪卻離懸崖不過幾公分光景,車頭已經全數懸空,如果當時司機沒有踩下緊急煞車
的話,早已落下三百公尺深的深谷。

只是,那女鬼的出現是為了救司機還是害他跌落山崖,已經是個永遠解不開的謎。


等到阿良的故事說完,林成毅站起來宣佈怪談會的休息時間又到了,他將室內的燈
打開,讓大夥有個機會舒活舒活一下筋骨。因為有了前一個晚上的經驗,大家比較
知道怎麼去抒解一下因為精彩鬼故事層出不窮而繃緊的神經。有人挑這個空檔結伴
去上廁所,有人坐在原位低聲地交談。我混雜在人群之中,突然間發現有一件不太
尋常的事。

不過,說‘不太尋常’也未必,只是透著一點奇怪。我發現那個前一天晚上自稱看
得見一些靈界東西的胖胖女生美珍並沒有在人群之中,而我在剛到的時候也沒看見
她的人影。如此看來,今天的‘陰綺也夜談會’她是唯一一個缺席的人了。

當時,老實說我並沒有想得太多。只是一個自稱陰陽眼的人參加過一晚上的怪談會
,第二天就不再出現總有點奇怪。

‘喂!’我走過去林成毅的身邊,隨口和他提了提這件事。‘那個陰陽眼的女生今
天沒來呢!’

林成毅聞言也向人群細細地環視了一遭,隨即聳聳肩。

‘來者不留,去者不追,這個怪談會本來就是這樣的嘛!’他輕鬆地說道。‘也許
她覺得我們的故事不夠看,就沒興趣了吧?’

既然連他都這樣說,那我就沒什麼好講的了。看看大部分人都回來了,林成毅將燈
關掉,一室內又重新陷入黑暗,只有兩支蠟燭在黑暗中閃爍著光芒。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回覆: 七月十五陰風慘慘怪談會 (長篇)

接下來要說故事的人是一個生面孔。一個臉色有點蒼白,五官卻十分秀麗的女生,
這個女生好像是和幾個朋友一起來的。她的眼珠子色澤非常的淡,幾乎近似淡褐色
的樣子,在不甚明亮的光度中,像是靈媒一樣的透現出神秘的氣息。

‘啊!又是一個陰陽眼的人嗎?’這是當時我心中忍不住萌生的奇異想法。

不過,聽她說了幾句話之後,好像只是一個平常的漂亮女孩。女孩自我介紹叫做宛
青,是朋友介紹來參加怪談會的。

‘剛才聽了前面那位先生說的故事,說那個坐在拱橋上的女鬼的事,我才突然間想
起來有些事情和這個故事可以連得上一點關係,’宛青握著蠟燭的手勢和其他人有
些不一樣,她的手指細長,像是拈著什麼似地兩手持著燭光。‘有些傳說中說,那
些站在水邊,或常常出現在橋邊的鬼魂,很多都是為了尋找替身才出現在那兒引誘
人的,不曉得大家聽過這樣的故事嗎?’

‘聽過,’林成毅點點頭。‘我們在西雅圖的“怪談會”中常常談到這方面的事,
一般的傳說上來說,最常找替身的是淹死的水鬼。但是如果鬧起來最凶的話,則是
吊死鬼。’

‘對,’宛青向他微微頷首,表示同意他的說法。‘我想,這種傳說在我們的記憶
中或多或少都曾經出現過。在我們的老家,有一年就發生過類似的事件,因為情形
非常的怪,所以我對它的印象非常深刻。

有一年夏天,在我們的老家有四個兄弟因為耐不住暑熱,就在下午偷偷跑到附近的
溪邊玩。這四個兄弟年紀都非常的小,最大的才十四歲,最小的不過六七歲。在這
裏要說明一下的是,他們去玩的那條小溪是附近小孩子非常喜歡去的一個地方,溪
水相當的淺,最深的地方也不過淹到膝蓋的一半,所以,附近人家也很放心小孩子
到這條溪裏去玩,因為那麼淺的溪水應該是不會出什麼差錯才對。

可是,這四個兄弟在那個下午居然在那條溪裏淹死了三個。’

‘怎麼可能?’前一天說過不少話的大學生阿忠今天也來了,可是卻一直沒吭聲,
一直到現在才開口。‘不是說,那條溪最深的地方只到小腿的一半嗎?怎麼會淹死
三個呢?難道是河水暴漲嗎?’

‘所以,這件事就變成了當年村裏最轟動的怪事。’宛青徐徐地說道。‘唯一沒死
的是四兄弟裏面的大哥,應該說算是他的命大,因為他是被路過的一個農夫救活過
來的,據那個農夫說,他那天下午湊巧路過那兒,溪裏面已經臉朝下趴著三個小孩
,都已經硬梆梆沒氣了,而當他發現這幾個小孩的時候,這個獲救的哥哥也以同樣
的姿勢趴在淺淺的水裏,救起來的時候也已經失去了知覺,送到醫院急救才救活過
來的。’

‘怎麼會有這種事?’湯米不可置信地駭然笑道。‘他們就這樣淹死的?’

‘後來警方將小孩子的屍體檢查過,發現沒有任何的外傷痕跡,也不是死後落水,
而真的是淹死在水裏的。’

‘那個大哥呢?’林成毅急急地問道。‘後來有沒有醒過來?’

‘有,’宛青簡潔地說道。‘而且還恢復了知覺。當他醒過來之後,知道弟弟都已
經全數淹死了的時候,情緒變得非常激動,說起話來顛三倒四,大人們一直問他當
天發生的經過,可是等到他情緒平定下來,說出來的經過卻讓每個人面面相,不
曉得如何是好。’

‘是水鬼嗎?’林成毅還是不改心急的個性。‘真的有水鬼嗎?’

‘據那個哥哥說,當天下午,他和三個弟弟跑到溪邊去玩,一開始並沒有什麼不對
勁的地方。天氣炎熱,水卻非常的清涼,幾個小孩玩了一會水之後,突然間,最小
的弟弟喊了:“花!好漂亮的花!”,就往水中央走去。

幾個大一點的往弟弟指的方向看,的確看見了一朵非常大、非常漂亮的紅花開在水
中央。幾個孩子這時候就神志有點不清楚了起來,也沒有想到最小的弟弟往水中央
走去就沒有再回來。跟著,第二個弟弟也仿佛身置夢中地口中念著:“花!好漂亮
的花”,也朝水中央走過去。第三個弟弟也走過去,而且沒有回來的時候,那個生
還的哥哥說,那時候什麼事都沒有想,心裏面只想著那一朵大紅花,而且一心一意
就只想摘到它。

三個弟弟都走過去水中央之後,那個哥哥也走進水裏,他一心只想摘到那朵花,然
後,就神志不清了。大概就在這個時候,那個農夫才走過來,及時把他拉離水面,
救了他一條小命。最重要的是,那個農夫後來也去警察局做了筆錄,而他信誓旦旦
地肯定,當天下午的溪裏根本就沒有這樣的一朵大紅花。’

‘所以,那個大紅花是假的東西?’湯米問道。

‘不曉得是真的還是假的,’宛青說道。‘但是村子裏的老一輩這時就傳出了一種
說法,說那條溪其實是有水鬼在“討替”,這是臺灣話的說法,意思說就是有水鬼
在那兒討替身。所以,一直到現在,村子裏的大人都絕對禁止自己的小孩到那條溪
旁玩,怕成了水鬼的祭品。’

‘其實在民間傳說裏,水鬼討替身是最常聽到的,而且常常聽到的情形和宛青剛才
說的非常類似,’阿忠說道。‘有時候會平白無故在水裏出現漂亮的東西,有時是
花,有時是玩具,而這些東西實際上是不存在的,只是要吸引你到水裏去。有時候
,傳說中水鬼也會化身成人向你求救,如果你以為有人在水中溺水,因而下水解救
的話,就中了它的計了,因為,這樣子它就可以完成“討替”的工作。’

‘這樣子的傳說我也聽過,’有個女生介面道。這個女生前一晚上也在,人很開朗
,和說故事的人聊得相當融洽,但是自己並沒說故事。‘但是,有一種鬼也討替身
,討起來卻要比水鬼厲害得多,剛才林成毅也提過了一點點。’

‘你剛才說什麼?’湯米也許是方才沒聽清楚林成毅說過什麼,悄聲向他問道。


‘他說,’開朗女孩沒等林成毅開口,便俏皮地接上去。‘我來幫你說。剛剛林成
毅提過,會討替身的鬼除了水鬼之外還有吊死鬼。聽說,水鬼討替身只討一個就可
以超生了,可是吊死鬼一討起替身來,卻是接二連三的。’

大夥紛紛張大眼睛,許多人都露出‘有這麼厲害嗎?’的疑惑眼神。

‘其實,在古代的鬼書“聊齋志異”就曾經描述過吊死鬼討替身的情形。在那個故
事中,吊死鬼化身一個女人,在房裏吊了個繩圈,叫書生看繩圈裏面,從外面望進
去,繩圈像是一個視窗,窗內有著綠草如茵的美麗世界。吊死鬼要書生探頭進去看
,說這樣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是書生機警地將腳伸入繩圈,讓吊死鬼無功而返
。’

‘好帥,’林成毅開玩笑地笑道。‘不過,難道吊死鬼不能把他倒吊起來嗎?’


‘基本上,“聊齋志異”雖然是鬼狐傳說,但是卻在一定的程度上反映了現實的傳
說。在臺灣人的傳說中,吊死鬼是很凶的,像是一種會傳染的可怕現象,如果一條
街上有人上吊而死,就會像疾病蔓延一樣,接二連三發生同樣的吊死事件。而且,
聽說吊死的那條繩子也非常的凶,如果沒有經過妥善的超渡,會出很大的問題開始
作祟。’

‘而且,我好像也聽老一輩的說過,’阿忠說道。‘什麼玩笑都可以開,就是上吊
的玩笑不能開,只要開了第三次,就會弄假成真,救也救不回來了。’

‘好像就是這樣。’那女孩點點頭,隨即發現大家都盯著她看。

‘你一定有很精采的吊死鬼故事吧?’林成毅代表了大夥兒的一致想法。‘說來聽
聽呀!’
‘吊死鬼的故事,我可沒有親身經歷過,只是小時候從長輩那兒聽來的。

我們的老家在台南,祖先算是市街上的作生意人家,事情發生的時候是在民國初年
,是一個夏天,那一陣子,老家的街上正因為吊死鬼討替身的事鬧得人心惶惶,每
個人心中充滿了不安,因為,就在半個月不到的光景,一條街上就上吊死了三個婦
人。

這件事情是發生在我的叔公身上的。當時,雖然街上的人已經因為吊死鬼的傳說鬧
得沸沸揚揚,但是我叔公也是很鐵齒的人,並沒有將這種傳言放在心上。

有一天下午,我叔公在大廳上打盹。古時候的人家房子的結構都是這樣的,一進門
是個大廳,廳的正中央擺著神明,而他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瞌睡。

在半睡半睡間,他突然看到隱約有一個人影從門的側邊鬼鬼祟祟地走進來,警覺地
一睜開眼睛,卻什麼人影都沒有。

我叔公有點詫異地起身四下看看,卻沒有見到什麼人,心想可能是錯覺吧?坐在椅
子上坐了一會兒,一陣睡意襲來,又開始打起瞌睡。

這時候,那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又出現了。這一次我叔公故意不張開眼睛,等著那道
人影慢慢走過他的身邊。

說也奇怪,那時候他的意識是在一種介於睡夢和清醒之間的狀態,等到那道人影接
近身旁的時候,他想睜開眼睛,卻怎麼也睜不開。但是心裏頭有個念頭是很清楚的
,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道人影走進他的家裏。

於是,我叔公迷迷糊糊地站起身來,喝罵了幾聲。那道人影仿佛被他激怒了似地,
便開始和他扭打起來。

我叔公在粹不及防的狀況下便和“它”扭打在一起,據他說,那道人影的力氣非常
的大,沒兩下我叔公便被他打倒在地,只能眼睜睜地看“它”走進內堂。

過了一會兒,突然間,我叔公的神志恢復了清醒,便連滾帶爬地跑進內堂,卻發現
自己的老婆已經拿了條白絹,踩了張椅子,正打算在梁下上吊哪!’

‘哇!’林成毅吐吐舌頭。‘好厲害,結果呢?真的吊死了嗎?’

‘沒有,’開朗女孩笑道。‘還好發現得快,還沒吊上就被發現了。不過那個嬸婆
被迷得非常厲害,救下來之後口吐白沫,久久神智回復不過來。後來終於恢復神志
之後,問她發生了什麼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知道有人叫她拿條白絹上吊,她就
迷迷糊糊上吊了。’

‘水鬼討替身的故事,我常常聽到,’林成毅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但是吊死鬼討
替身的案例,這倒是第一次聽到。’

‘後來呢?你叔公有做過什麼處理嗎?’

‘有,’女孩點點頭。‘整條街的人做了場好幾天的大法事,還從唐山請來了最有
名的法師作法,這才把這場怪事解決掉。’

‘說完了,下一位。’開朗女孩大方地將蠟燭傳出去,這時候,卻聽見人群中傳來
一個低低的微弱嗓音。

‘我來說好了。’

開口的是一個高大的男生,這個男生的個子真的很高大,坐在那兒幾乎要比身邊的
人高上一兩個頭。

‘請說。’林成毅忙道,示意大家把蠟燭傳過去。

‘我的名字叫做天洋,’壯碩男生天洋說道。‘我們的老家,在這兒的附近也有一
棟很大的古宅,雖然沒有像這棟房鬧鬼鬧得這樣凶,卻也有相當出名的傳說。在我
們的古厝中有一個房間,小時候大人都不准我們接近,後來等我們長大了,才知道
那個房間裏面鬧鬼,作祟的是一個女生,論輩份我們得叫她姑婆。

這個姑婆過世的時候才十八歲,正是像花朵一樣初開的年紀,可是,這個姑婆卻是
個性相當拗的一個人,當年她的死因有點莫名其妙,是因為照顧五歲的小侄女,不
知道為了什麼原因吵起架來,大人罵她大小不分,這個姑婆一個氣不過,就投水死
掉了。死因就是這樣的荒謬無聊。她過世之後,剛開始幾年還相安無事,後來家裏
把她的房間剩出來租給人家,就開始出來鬧了。’

‘怎麼鬧的?’林成毅好奇地問道。

‘遇見過她的房客有好幾個,第一個人是個從大陸來的唐山客,據他說,他常常在
半夜的時候突地被人吵醒,有時候是用叫的,有時候更不客氣,是用腳踢的。’


‘好凶哪!’湯米吐吐舌頭笑道。

‘只是聽到聲音或是被人踢醒嗎?’林成毅問道。‘有沒有看到樣子什麼的?’


‘有,有時候他會看到這個…我想應該叫它姑婆吧?有時候他的確會看到一個年輕
女孩子的背影,坐在梳粧檯前,也曾經看見過她陰森森地立在床前,頭髮濕答答地
直披下來。’

‘好可怕…’人群中有個女孩這樣低呼道。

‘的確相當的可怕。但是剛開始的時候,大夥兒對這個唐山客的說詞並不是非常相
信,以為他是為了少付點房租才這樣說的。但是,後來陸陸續續換過不少的房客,
有幾個也遇見過同樣情形,看見的也是一樣的女孩影像。’

‘這種事情在那個年代應該會找些懂法術的人來處理吧?’林成毅不愧是‘陰風慘
慘怪談會’的主辦人,一問就問到了問題的核心。‘難道你們家的人對這種現象置
之不理嗎?’

‘當然找人來處理過了,可是什麼法子都沒有用,用道士招魂,或是由親人超渡都
沒有用。她仿佛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去,只是固執地認定那個房間仍然屬於她。’天
洋在燭光下苦笑。‘還有一件事也很怪。’

‘什麼事?’

‘這個姑婆一直到我們小時候還出現過,看見的人看的依然是個年輕女孩的身影。
可是,算算她如果還在世的話,也該是個八九十歲的老太太了,但是留存在人間的
,卻仍然是她十八歲過世時的模樣。’

‘這個房間…’湯米沉吟道。‘還在嗎?’

‘是啊!’林成毅興沖沖地問道。‘還在嗎?’

有幾個女生低呼了一聲,不少人都聯想到林成毅好鬼成性的特異行徑,也隱隱猜得
到他正在動著什麼樣的念頭。

‘還在,但是那個房間從十多年前開始就不再打開了,’天洋聳聳肩。‘因為家裏
的長輩把房間的門用水泥封了起來,表示“永世不得開啟”。’

林成毅露出惋惜的表情,果然,他的心中的確存在著某種接近瘋狂的念頭。

‘好可惜,要不然我們又找到一個可以辦怪談會的地方了。’

燭光持續地在空間中搖曳著。突然間,有一個低低的聲音響起,說話的人是阿忠,
在前一天晚上說過有關‘亡神’作祟的故事。

‘我只是在想,天洋的那個姑婆一直都是十八歲的模樣出現,這樣算不算是一種“
永恆的青春”呢?’

雖然這樣的說法有點怪,但是一時之間也沒有人持反對的意見。
‘蠟燭呢?’林成毅問道。‘傳到誰那裏了?’

隨著傳送的燭光到處,有人靜靜地開口。

‘在我這兒,’那人說道。‘換我來說好了。’

‘當然歡迎,不過請先自我介紹好嗎?’

如往常一般,大家的眼光全數往燭光閃耀的方向看過去。此刻手持燭火的是一個三
十來歲的男生,頭髮燙得卷卷的,臉色有點青白的感覺。

‘我叫楊威,’那男生說道。‘我要說的,也是在軍中發生的故事,是我自己的親
身經歷。

我當兵的地方在金門,一般我們都叫它“金馬獎”。我們的部隊在海邊,但是和一
般海邊的部隊不同的是,我的單位很大,大約有一百來個人,平常,這一百來個人
都睡在大通鋪裏。我睡的那個大通鋪是軍官們睡的,設備比較好,也比較乾淨。最
重要的是,也許是因為軍官們的八字比較重的關係吧?我們那個大通鋪也從來沒鬧
過什麼奇怪的傳聞。也因為如此,我發生的那件事,當時就在部隊裏鬧個遠近皆知
。’

這個楊威的聲音相當的柔和,而且他的開場白相當引人入勝,所以大家紛紛屏息以
待,靜靜地聽他把故事說下去。

‘一開始,是一個很奇怪的夢,’楊威幽幽地說道。‘在夢中,我走在一條長長的
白砂道上,應該是晚上吧?但是不曉什麼地方照過來的光芒,所以白砂道上的情形
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每一次的夢都一樣,我總是在這條白砂道上一直走著,直到
我看見一個白衣服女孩子的背影為止。’

‘白衣服女孩子?’湯米奇道。‘你說的這種情形還是在夢中,對不對?’

‘對,每一次的夢境都一樣,在我的前方出現一個白衣服的女孩子,然後在這一瞬
間,夢境結束,我就這樣醒了過來。’

‘那個女孩子長什麼樣子?’林成毅問道。

‘不曉得,’楊威回答得很肯定。‘因為每次只要她的身影一出現,我就會醒過來
,後來雖然有再次睡著,夢卻不再持續下去。’

‘所以,她是什麼長相你一直都沒能看見?’

‘從來都沒看見,因為只要我一看見她的身影,就會立刻醒過來,’楊威說道。‘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好一陣子,我也沒能找出做這個夢的原因。有一天晚上臨睡前,
我突然間腦海中靈光一閃,就在睡前拼命告訴自己,說如果在夢裏再見到這個女孩
,一定要撐下去和她打個招呼…’

‘有效嗎?’林成毅駭然笑道。

‘說也奇怪,那天晚上做的夢真的就有點不同了,’楊威說道。‘接下來我要說的
情節可能在座大家不太能夠接受,但是我要再次強調的是,這是千真萬確發生過的
事情。’

‘好啦好啦!’湯米輕鬆地笑道。‘別賣關子了,這本來就是場怪談會嘛!不管是
什麼樣的情形,我們都有心理準備,OK?’

楊威點點頭,又凝神想了一下,才緩緩開口。

‘當我在夢中又走到白砂道上的時候,我走著走道,咦?那個女孩的白衣背影又出
現了,我一步步走過去,在夢中仍然記得清楚睡前交待過自己的事,一定要撐到和
她打個招呼才能醒過來…’

‘結果這下子你看到了?’林成毅好奇地問道。‘她長什麼樣子?’

‘不,我打了招呼了,可是仍然沒看見她的長相,為什麼呢?’楊威技巧性地頓了
頓,環視了眾人一眼。‘我在夢中走到她的身後,我記得非常清楚,我叫了她一聲
,然後伸手去拍拍她的肩膀…’

‘然後呢?’林成毅問道。

‘然後我什麼也看不清楚,只知道她回過身來,我根本來不及看清楚她的長相,只
來得及看見她重重的一拳打在我的眼睛上!’

‘打在你的眼睛上?’林成毅怪聲叫道,一付無法置信的神情。‘她真的打在你的
眼睛上?’

‘所以我剛才說,要不是這種事發生在我自己身上,別人說給我聽我也很難相信的
。’楊威攤攤手。‘但是她真的就這樣,一回身就重重K了我眼睛一下,那種痛楚
的感覺非常的清晰,我到現在都還可以記得。’

‘不過你不是說你在作夢嗎?’湯米問道。‘也許你的自我暗示改變了夢境也說不
定呀!’

‘第二天一大早我醒過來時我也這樣想,“是夢嘛!”,但是,當我走到鏡子前面
時,看見鏡中的自己,簡直要把自己的下巴給嚇掉了。’

‘發生了什麼事?’林成毅笑道。‘你總不會告訴我,你眼睛上被打的部位真的留
下痕跡吧?’

楊威以耐人尋味的表情看他,林成毅張大了口,指著他說不出話來。

‘沒錯,就像你想像的一下,在這個部位,’楊威在左眼上虛畫一圈。‘整片是非
常可怕的瘀青,眼皮都下垂了,那種瘀血的顏色濃到讓你覺得像是墨汁似的。’


‘但是你不是說只是在作夢嗎?’有個女孩這時也發出疑問。‘會不會是作夢的動
作太大,自己在床沿碰傷的?’

‘當時軍官們也這麼說,大家都知道我會作這種怪夢,但是在夢中捱扁,醒過來還
留下瘀痕畢竟也太匪夷所思了。所以我試著說服自己,可能是因為作夢時翻身碰傷
的痕跡。可是,第二天,那個夢又來了…’

‘不會吧?’有人在人群中這樣嘟噥了一聲。

‘第二天晚上,同樣的夢,同樣的白砂路,我走在路上看見一個女孩的背影。在夢
中,我還是傻傻地走過去,拍拍女孩的肩膀,然後,她又回身猛力地又K了我一記
,這一次,則是在右眼。’

‘所以,你醒過來之後,發現右眼上又是一大塊瘀青?’

‘不偏不倚,和左眼上那一記互相對稱,像是熊貓一樣,走在路上三十公尺外的人
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你們的軍官這一回怎麼說?’

‘同樣的怪事連續兩晚上都發生,有些軍官開始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頭,但是又沒人
知道怎麼樣去處理,只好帶我去醫務處敷敷藥便算了事。’

‘第三天晚上,還是一樣嗎?’

‘不!不一樣了,我將整件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次,發現睡覺前自我的暗示的做法
好像可以改變夢境,我也擔心第三天晚上如果再作同樣的夢就糟了,因為我已經沒
有第三只眼睛讓“她”K了。’楊威苦笑說道。‘所以,我在睡前就拼命告訴自己
,絕不能坐以待斃,一定要做些什麼。’

‘有用嗎?’

‘第三天晚上,我就這樣睡著了,果不其然,還是那條白砂路,我在路上一直地走
著,然後,那個白衣女孩的背影出現,我走近過去,拍拍她的肩膀…’

每個人仿佛呼吸停止似的,屏息聽著他將結局說出來。

‘你…又挨K了?’林成毅喃喃地問道。

‘不,這一次我在夢裏終於還手了,我趁她還沒有出手前的那一霎那一拳就揮過去
,可是,怪事發生了…’

有個女孩子低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嚇著了還是覺得這個故事好玩透頂。

‘在我揮拳擊中她的時候,我就醒了過來,整個人虎的一聲跳了起來,那一個同時
,我聽見重重“砰”一聲,有什麼東西從我睡的上鋪跌到地上,發出好大的響聲。
因為聲響非常大,好幾個同寢室的人也醒了,連外面的衛兵也被驚動,大夥兒把燈
打開,看見地面上的景像,每個人都目瞪口呆…’

‘什…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林成毅急忙問道。

‘在地上,本來我們都排著一個個的鋁制面盆,裏面放著盥洗用具,’楊威揮著手
,比出面盆的樣子。‘結果,我的床附近的鋁盆被踢倒了好幾個,有一個還被踩扁
。好像有一個人從我的床上跌下,一路逃出去似的。而更可怕的是,在接近寢室門
口的地方還有一道長長的血滴。’

‘太扯了吧?’林成毅叫道。‘怎麼還會有血滴的?’

楊威攤攤手,一付無奈的表情。

‘我知道這種情形不用說發生了,連聽都沒聽過,對不對?’他堅定地說道。‘但
是就如同我前面說的,這都是實實在在發生在我眼前的事。’

‘後來呢?’別忘了,美國人湯米最喜歡的就是推理,這時候,他問了幾個疑點。
‘有人化驗過那血滴嗎?還有那個被踩扁的鋁盆有沒有腳印?如果有的話是什麼樣
子的腳印?’

‘那時候,大家也沒有什麼心情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而且因為軍中向來就是大
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做法,所以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不了了之?’我忍不住問道。‘那這個夢你還有沒有作過?’

‘沒了,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作過類似的夢境,而且我們那個寢室也沒再發生過
任何的怪異事件,如果不是眼睛上那兩塊瘀青過了四個月才褪去的話,簡直就像是
一場春夢似的,連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那麼,’有個女孩怯生生地問道。‘你最後回手那一次,看清楚了那女孩的臉沒
有?’

‘還是沒有,從頭到尾,我始終沒見過那女孩的臉。至於“她”是什麼東西,為什
麼要找我,以及“她”有什麼用意,我一直都找不出來答案。’

楊威的故事到此告一段落。大家因為很少聽過這種蠻‘另類’的鬼故事,紛紛低聲
交換著意見。有的人認為楊威還是作了場夢,而眼睛上的瘀青應該只是在床上碰出
來的傷,至於為什麼會有血跡,卻沒有人提得出解釋。還有人言之鑿鑿地說楊威大
略是遇上了狐仙或是山精水怪一類的妖怪。眾說紛雲,倒也憑添了不少趣味。

這時候,蠟燭傳到了一個載眼鏡的胖男生手上,胖男生便說了個有點可怕,又有點
好笑的鬼笑話:‘一條辮’。
在故事中,有個男生在樹林旁的工廠上班,每天黃昏下班時總會在樹林旁遠遠看見
一個女孩苗條的美麗背影,垂著一條長長的辮子。

這樣見了幾次之後,男生始終沒能看見女孩的長相,每次看到總是遠遠的背影,垂
著烏黑柔亮的辮子。男生對女孩的仰慕之情越來越強烈,有一天,他決定鼓起勇氣
,想去和女孩搭訕,想看看她的樣子,不願意每天只看見她垂著辮子的背影。

有一天黃昏,男生又在樹林看見女孩的背影,他鼓起勇氣追上去,跑到女孩背後的
時候,他拍拍女孩的肩膀,女孩也大方地回頭,這一回頭卻幾乎嚇破了膽。

因為女孩的正面並沒有臉,也只是一條長長的辮子。

所以,男生才會每次見到她,都只是垂上一條辮子的背影,因為她的正面背面都是
‘ 一條辮’。

不過,說完這個故事之後,胖男生很鄭重地說,這只是一個鬼笑話,並不是真人真
事。不過是什麼我想也不太重要,因為大家都很喜歡這個故事,總覺得其中有著揉
絞害怕以及爆笑的奇異成份,讓你又覺得可怕,但卻忍不住還是要駭然發笑。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回覆: 七月十五陰風慘慘怪談會 (長篇)

這樣類似中場休息的時候過了不久,林成毅低咳了一聲。

‘蠟燭在誰那兒?換誰說故事了?’

‘我。’燭光搖曳中,有人回答。

‘請自我介紹。’

持著蠟燭的是一個濃眉大眼的男生,這個男生也是西雅圖回來的,我們都半開玩笑
地叫他何公子,這個何公子也是‘陰 綺也夜 談會’的成員之一。

‘我姓何,朋友們都叫我何公子。我今天要說的故事,是不久前才聽到的,連我們
在西雅圖的怪談會成員都沒有聽過,’何公子說道。‘是關於我一位叔叔的故事。


‘請說。’

‘我的這位叔叔在年輕的時候,是一個很鐵齒的人,對於鬼神之說,是完全不相信
的。

聽說,他在年輕的時候就以膽子大聞名。早些年,我們老家在山裏有不少果園,每
當水果成熟的時候常會有小偷來偷果子,我這個叔叔就自告奮勇去看守果園。夜半
的時刻是偷水果賊最喜歡活動的時間,叔叔就躲在果園旁的墳堆裏等待小偷的出現
。有時候他就乾脆躲在人家的墓碑後邊,整個人趴在土堆上,下巴抵著墓碑,和死
人的棺材並排而臥,理論上,只和死者的屍骨隔著一層薄薄的土。總而言之,他就
是這樣一個膽子大,又不信邪的人。

後來,也許是因為膽子大出了名,前前後後的村民都知道我們村裏有這樣一個不怕
鬼的年輕人。久而久之就有人想整整他,看能不能殺殺他的銳氣。

在叔叔年輕的時候,附近有一個酒廠的招待所鬧鬼鬧得非常凶,因為鬧得遠近知名
,連警衛都很難請到,就是請到了也不多久就被嚇跑。

後來有好事的人就慫擁我叔叔去那個招待所應徵警衛,說既然不信有鬼,膽子又那
麼大,應該能夠勝任這個工作才是。我叔叔那時候一方面年少氣盛,一方面也對鬧
鬼的傳說相當的好奇,就答應下來。於是,他就在不久後開始在這家酒廠的招待所
擔任警衛。’

‘你叔叔那時候年紀有多大?’林成毅問道。

‘很年輕,非常的年輕,所以才會去答應這種沒腦子的事情,後來因為這件事發生
了更多的怪事,而這些怪事大多發生在當兵的時候,所以我想他到酒廠幹警衛的時
候大概還沒有滿廿歲吧!’何公子聳聳肩。‘其實,後來他自己也說,到那個酒廠
招待所去是一個很大的錯誤,因為那的確是一個鬧鬼鬧得很凶的地方,日後他有很
多撞邪的紀錄基本上和這次經驗有莫大的關係。’

‘會有什麼關係呢?’有位女孩詫異地問道。

‘大概是和頻率有關的狀況吧?昨天不是有人說過變成陰陽眼的事嗎?總之,他在
這一次的事件後就變成了一個很容易撞邪的人,常常遇見怪異的事。’

‘別扯遠了吧!’湯米笑笑道。‘還是開始說這個酒廠的鬼故事好了,我可是很想
聽哪!那個酒廠鬧的到底是什麼樣的鬼呢?’

‘聽說那個招待所在二次大戰的時候是日本人的化學實驗室,’何公子說道。‘有
次盟軍轟炸的時候,曾經炸死過不少人,而在招待所作祟的,就是那些被炸死的日
本冤魂。

那時候流傳的說法是,招待所在晚上根本沒有人敢住在那兒,因為它鬧鬼的名氣實
在太響,遠近的人連小偷都對它敬而遠之。’

‘不對啊!’湯米問道。‘如果連小偷都不敢去,那還要警衛幹什麼?’

‘你以為警衛只是防小偷的嗎?當然不是,’何公子搖搖頭。‘酒廠的廠房有時會
有不同的狀況,像是火災什麼的意外事故,必需有人在那兒準備應付這類的問題,
所以嚴格來說,這種警衛並不是為了防小偷而設的,他們防的是廠內可能發生的意
外狀況。但是之前因為日本鬼鬧得太凶,已經嚇跑了不少警衛,到後來,當地人根
本就沒人敢到那兒做事了。’

‘所以才找了你叔叔這樣不怕死的外地年輕人,’林成毅笑道。‘那邊的鬼是怎樣
鬧的?’

‘我叔叔剛到那兒的時候,工廠的管理員便向他描述了鬧鬼的大略狀況。說這兒的
鬼通常都是午夜十二點正出來鬧的,會把守夜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鬼壓床”嘛!’林成毅不在乎地搔搔頭。‘很常見呀!’

‘其實,實際情形那個管理員也說得含糊,也許是怕嚇著了他們吧!對了,那一次
到酒廠應徵警衛的還有鄰村的另一個年輕人,這個人比我叔叔還要鐵齒,也是一個
絕對不信邪的角色。

聽到管理員說那些鬼會在半夜十二點時壓床的事。我叔叔誇下海口,說他這輩子睡
覺睡得最死,一睡下去連打雷都叫不醒,要在半夜十二點來壓他是行不通的,因為
他根本就不會醒過來。’

‘死定了,’林成毅嘻皮笑臉的說道。‘通常在鬼故事裏面,說這種話的人接下來
就要撞鬼了。’

‘我叔叔當然撞到了,而且在第一個晚上就立刻碰上,連一點緩衝的機會都沒有。
’何公子搖搖頭。

‘當天晚上,我叔叔在睡夢中突然感到一陣森冷,就醒了過來。這對他來說是很不
可能的事,就像他自己說的,只要他一睡下去,根本就很難把他叫醒,但是那天晚
上他確沒來由地醒了過來。

而且,醒過來不多久,就聽見壁鐘敲了十二響,果然是半夜十二點鐘。

突然間,我叔叔感到胸口果真出現非常沉重的重壓。那天晚上沒有月光,整個房間
裏也沒點燈,只是黑漆漆一片。那陣重壓實在非常的令人受不了,仿佛有人坐在你
的胸口似的。而且,在隱約之中,好像真的有一個黑影就趴跪在叔叔的胸口死命壓
他。

我叔叔向來是個孔武有力的人,這樣被壓的感覺當然非常難受,於是他便使出吃奶
力氣,猛力一掀,整個人坐了起來,還把胸口上的“那個東西”掀到床下去。據叔
叔說,“那個東西”掉在地上時還發出好大的聲響。’

‘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嗎?’林成毅很興奮地問道。‘如果會發出聲音的話,就不是
鬼了吧?’

‘不知道,他其實也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猛力一推就把“那個東西”掀
到床底下。我叔叔動作也很快,一翻身就想下床去察看究竟。結果,說時遲那時快
,感覺上,好像有個又冷又尖銳的東西突然間刺進他的屁股,非常非常的痛。他大
叫一聲,就這樣整個人暈死過去。’

‘暈了?他受傷了嗎?’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在陽光下醒了過來,醒來後想起前一夜發生的事情,連忙察
看了一下身上,卻發現一點傷痕也沒有。’

‘好怪,’湯米皺眉說道。‘不是說有個又冷又尖的東西剌到他嗎?真的一點傷痕
也沒有?’

‘嗯!’何公子點點頭。‘經過這樣子的經歷,我叔叔的心裏開始有點毛毛的了。
於是他跑到隔壁房間的另一名警衛那兒,告訴他前一晚上發生的事兒。但是卻被那
個人嘲笑了一頓,因為另一名警衛睡得很好,一覺到天明,也沒有什麼東西去吵他
。那個警衛還說他一定是沒膽子,想打退堂鼓了。我叔叔畢竟年少氣盛,被他這麼
一激,還是留下來待了第二個晚上。’

‘第二個晚上…’有個小男生怯生生地問道。‘也出事了嗎?’

‘當然,’何公子用力地點點頭。‘第二天晚上,我叔叔已經開始有點相信鬧鬼的
傳聞,不過沖著同事的激將取笑,也就留了下來。同樣的,睡著了之後,又在半夜
十二點醒過來。

這一次醒過來和上一次完全不同,那種壓迫的感覺仍在,可是四肢和身體卻完全無
法動彈,只有眼睛可以稍稍轉動。

那天夜裏有著很明亮的月光,映到房間裏面,所有的景物都可以隱約看見。我叔叔
整個人就僵躺在床上,只能靠眼角餘光看看四周。’

‘那他看見了是什麼東西壓他的嗎?’林成毅急忙問道,因為剛剛何公子才說過,
前一晚上有個“東西”曾經壓在他叔叔的胸口。

‘沒看見,這一次,沒有人壓在他的胸口,但是全身就是動彈不得,’何公子緩緩
地說道。‘他有點驚惶地全身僵在床上,眼睛環視四周,卻仿佛看見一個人影站在
門邊…

那真的是一個人影,我叔叔極目望過去,想看清楚那是什麼人,卻因為只有眼睛能
夠轉動,沒有辦法看得很清楚,可是這並不重要,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事,才是讓人
嚇破膽的事。’


‘怎麼了?’湯米問道。‘那個人做了什麼事?’
‘也沒什麼,那個人就這樣飄啊飄地,從門口慢慢向我叔叔躺著的床鋪接近。我叔
叔說,當時他死命地想把眼睛閉上,卻發現連眼皮也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
“人”向他慢慢走近…

那個“人”飄到床邊的時候,我叔叔直覺想大叫,卻一點也叫不出來。只能眼睜睜
地看“他”飄上床鋪,像慢動作一樣,緩緩俯下身來,鼻子對鼻子,兩個人的距離
不到五公分,就這樣面無表情地以近距離瞪著我叔叔看。’

‘好可怕,’有個女孩呼吸困難地說道。‘他看得出來那個鬼長什麼樣子嗎?’


‘當然,’何公子肯定地點點頭。‘鼻對鼻,眼對眼,把那個鬼的樣子看得一清二
楚,連臉上的花白鬍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是個男鬼嗎?’

‘嗯!而且看得出來是個中年的日本鬼,因為他那撇黑白相間的鬍子是長在鼻子下
面,像老鼠須一樣只有一小撮,臉上有很多皺紋,眉目間的神情非常愁苦。我叔叔
說他之所以能看得這樣清楚,是因為那個日本鬼就用這樣的近距離盯著他看了好久
好久。’

‘他…沒說話?’

‘沒有,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吭聲,只是沒有表情地飄在我叔叔的上空看他。也不曉
得過了多久,這個鬼才緩緩地下床,悄沒聲息地循原路飄了回去,最後消失在月光
投射進來的門口。等到這個日本鬼消失後不久,我叔叔的四肢逐漸恢復知覺,漸漸
可以動了。恢復行動自由之後,我叔叔第一件事便是驚天動地翻下床去,連滾帶爬
奪門而出。

出了門之後他還想到另一個警衛,這時候也顧不得他取笑了,再怎麼說,那個警衛
畢竟是方圓幾裏內唯一的一個活人。我叔叔同樣連滾帶爬地跑到另外一個警衛的房
門,卻看見他的房間已經人去樓空,桌子椅子翻倒在地。原來,那個日本鬼已經先
去找過另一個警衛,已經先行把他嚇得落荒而逃。

我叔叔也顧不得害怕,在黑夜裏狂奔了好久,這才跑到比較熱鬧一點的街上,找了
家半夜還開著的面攤,一走近卻發現另外一個警衛已經坐在那兒,臉色鐵青,手上
簌簌簌地抖著,一個人喝著悶酒。’

‘他真的也看到了嗎?’湯米問道。

‘這種事不用問大概也可以猜得到了吧?他們兩人彼此也不說破,只是鐵青著臉坐
在那兒,一杯杯地喝著酒,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另外那個警衛就搭早班第一班車溜
掉了,連行李、衣服都沒帶,就這樣頭也不回溜掉。’

‘發生了這種事,’林成毅輕鬆地笑道。‘大概是他一生最難以磨滅的印象了吧?
那你叔叔呢?他也跟著跑了嗎?’

‘我叔叔本來也想這樣一溜煙跑掉的。但是有個年長的人指點他買點牲禮去祭拜一
下這個日本鬼。因為按照民間的習俗,這些日本鬼會常常出來也許是因為他們餓了
,沒有人祭拜,所以出來向人要東西吃。’

‘所以你叔叔這樣祭拜過之後就沒事了?’有人這樣問道。

‘有沒有事是不曉得的,因為他也只是趁白天回去拜了一下,根本再也沒回到這個
地方。’

‘好帥!’林成毅悠然地想著什麼,然後又興沖沖地問道。‘這個地方還在嗎?這
些鬼還會出現嗎?’

相處了兩天,大家也或多或少知道林成毅的變態之處,眼前他的念頭非常明白,無
非就是想再到那個鬼屋再辦上一次這樣的怪談會。


也因為如此,也沒有人去理會他,只有那個大學男生阿忠問了一句話。

‘但是故事並沒有這樣結束吧?’他問道。‘剛剛我好像聽見你說,從此以後,你
叔叔因此遇見了許許多多的怪事。’

‘沒錯,就好像昨晚上有人說過…’何公子在人群中瞄了一眼,仿佛想找出自稱有
陰陽眼的美珍,但是就如同我說的,她今天晚上並沒有來。‘就好像開啟了一扇不
該開的門似的,雖然我叔叔不再鐵齒,不幸的是,也許是磁場改變了的關係吧?從
此之後,他常常會遇到許多莫名奇妙的靈異現象。’

‘真好!’林成毅又神經兮兮地加上這一句,何公子橫了他一眼,沒說話,當然其
它人也沒去理會他。

‘按照我叔叔的說法,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絕對不是,’何公子刻意強調了‘絕
對’二字。‘因為不久後,他入伍當兵了,在軍隊中,又遇到了許多更可怕的事。


‘又是軍隊裏的鬼故事,’湯米疑惑道。‘為什麼臺灣的軍隊裏特別容易發生鬼故
事呢?’

‘我想,這和軍隊營區的地點很有關係,昨天不是有人解釋過嗎?’大學生阿忠說
道。‘其實常出事的不只是軍隊,還有學校也是常常發生鬼故事的地點。因為這兩
種地方的占地廣,取得土地時常常挑的都是最便宜的地。什麼樣的地最便宜呢?當
然就是從亂葬崗或是墳場填平的土地了。’

‘你們不要打岔嘛!’林成毅有點不耐煩地說道。‘我等著聽何公子的鬼故事呢!
’他轉頭向何公子舉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叔叔當兵之後,陸陸續續經過一些靈異的事件,比方說,他遇見過“鬧營”。
什麼叫做鬧營呢?聽說如果一個部隊被不乾淨的東西侵入,有時候半夜裏整個部隊
的兵會從睡夢中坐起身來,無意識地怪聲大叫,這就叫做鬧營。

還有,他也遇見過站衛兵時,出現沒有腳的老太婆來討饅頭的怪事。

不過,最可怕的一次發生在他快退伍的時候。

當時,叔叔的部隊駐紮在左營,是一個位於山腳下的營區。那個營區的占地極廣,
在東北角的邊緣是一大片荒涼的亂葬崗,雖然亂葬崗的可怕傳說不少,但是平常也
不會有人去那兒就是了。

發生怪事那天晚上,因為部隊裏有人退伍,叔叔和同事喝了不少酒,喝到半夜,才
迷迷糊糊地回寢室睡覺。

睡到半夜,因為前一天晚上喝了太多水分就尿急醒了過來。沒有別的念頭,叔叔就
摸黑走向寢室旁的廁所。

當過兵的人一定知道吧?軍隊的廁所通常都和寢室隔了有一小段距離,那天的晚上
有一點點月光,所以路不難認,我叔叔很容易地就走進廁所,睡眼惺忪地開始小便


上了一會之後,他雖然有點醉意和睡意,卻隱隱然發現有不對頭的的地方,因為他
發現陰暗的廁所中不只他一個人,有另外一個人正無聲無息地站在離他不遠的另一
座小便池前方。當時叔叔只是覺得有點奇怪,但並不是特別怪,因為也有可能是別
的阿兵哥也來上廁所。

於是,一方面無聊,一方面也是試探,叔叔便開口和那個人說話,問他是什麼人。


可是,那個人依然靜悄悄的,一聲聲息也沒有。

這樣問了幾聲之後,我叔叔開始有點警覺起來。當時他當的是班長,早期的軍隊中
班長是配有手槍的,半夜上廁所他總是把手槍帶著。這時候,他覺得那人有點可疑
,所以手上便直覺地握住了槍。然後他又問了那人幾聲。

還是一樣,靜悄悄沒有回答。

這時我叔叔按捺不住了,以為是闖入軍隊中的可疑份手,於是他拔出手槍,叫那人
走出來!

這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個人只是動了動,因為光線太暗,叔叔只能看見他
的身影,然後眼前一花,不知道怎地,那人已經走出了廁所門口,很悠閒地走了出
去。

我叔叔一邊喝問,一邊也追了出去。那個人的背影在月光下看得還算清楚,看得出
來是一個穿中山裝的中等個子,他的步履一點也不急促,甚至還有點像是在花園閑
步似的悠閒。可是我叔叔在他的背後追趕,起先是用快步走,後來變成小跑步,之
後變成狂奔,說也奇怪,那人的步履悠閒不變,但是叔叔怎麼樣就是追不上他。


而且,更奇怪的是,叔叔當時壓根兒沒想到為什麼這個人能以這種姿勢行進,卻連
他在後頭狂奔也追趕不上,當時,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一定得追上這個人。

就這樣在營區裏跑了一陣,跑到了營區的最邊緣,在那兒有一大片警備嚴密的鐵絲
網,追到這兒,我叔叔還在心裏頭暗喜,因為到了這裏就是死路,除非那個人會飛
天遁地,否則他是無路可走的。

可是,眼睜睜的,叔叔居然看見那個人走向鐵絲網,身影陡地穿過去,就此消失了
身影。’

人群中有不少人聽到這裏陡地倒抽一口涼氣,我則是覺得混身像是通過了一陣電流
,一股涼颼颼的冷氣從背後升起,連手背上都生出來一個個的雞皮疙瘩。

‘不見了,他沒有看錯?’

‘當然沒有,我叔叔一路狂奔,跑到鐵絲網前還不死心地往營區週邊探啊探的,可
是那人真的就這樣消失了蹤影…

而且,這下子他才發覺到,自己因為太執著於要追到這個人,居然已經跑過了大半
個營區,來到了東北角的亂葬崗。’

‘那個…’林成毅驚訝地問道。‘那個有很多傳說的亂葬崗?’

‘嗯!’何公子點頭。‘我叔叔說,當時的感覺就好像是一下子整個人清醒過來,
醒來後才發現身處在偌大陰森的空間裏面,營區已經在一兩公里之遙的遠處,冷冷
的月光灑下來,仿佛在亂葬崗上可以看見一陣陣的輕煙。剛才在跑的時候還不覺得
,但是停下來時才知道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來自亂葬崗的風吹在身上,讓人不自覺
機伶伶打個寒戰。

他有點僵硬地轉過身,打算走回營區,突然間,卻聽見一陣腳步聲從鐵絲網外傳來
,由遠而近,像是擂鼓一樣地傳進他的耳中。那種腳步聲像是穿著大皮鞋踱步的聲
音,“克答!克答!克答”地一聲聲傳來。我叔叔整個人像是泥塑木雕一樣動彈不
得,也不知道怎麼樣才好,是回頭去看呢?還是慢慢走開?’

何公子技巧性地環視大夥一周,眾人像是沒嘴葫蘆一樣沒人吭聲。

‘他…回頭看了嗎?’林成毅悄聲問道。

何公子點點頭。

‘看了,而且看得清清楚楚,’他生動地描述道。‘他看到的是一個個頭非常矮小
的日本兵,那種二次大戰時全部武裝的日本軍人,長統皮靴,土黃色軍服,背上背
著一把非常長的日本武士刀,好像比人還要長似的。’

‘那個…是人嗎?’有個女孩怯生生地問道。

‘不是,’出乎意料,何公子很肯定地說道。‘因為我叔叔注意到,除了和現實完
全不同的裝束外,這個日本兵的身子四周圍繞著一圈淡淡的青光,而且,他只是在
那兒自顧自的踏步繞圈子,完全沒有意識到我叔叔的存在,那種響亮的腳步聲一聲
聲仿佛踩在人的耳膜上,氣氛非常的可怕。突然間,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來的力量,
我叔叔大聲地慘叫一聲,轉身便拔腿狂奔。

這一陣狂奔,據我叔叔自己說,也許破了世界紀錄也說不定。他只記得自己沒命地
狂奔,跑過陰暗的營區,跑到心臟幾乎要停止了,雖然跑得如此之快,那條路仿佛
永遠跑不完似的。

好不容易跑到了寢室,看見了寢室外頭的昏黃燈光,他這才稍稍放了點心,放慢腳
步,氣喘如牛地向寢室的方向走回去。

這一陣狂奔跑出了一身的汗,也不曉得是運動過度的汗還是冷汗。他想了想,便繞
個彎走向廁所,在廁所的外牆上有一排盥洗用的水龍頭,他走過去,打開水龍頭開
始洗臉,想沖去一臉的汗。

可是,這樣沖了一會水,我叔叔卻聽見身邊同樣傳來潑水的聲音,他不經心地隔著
一臉水轉頭看過去,你們猜,他看見了什麼?’

‘看見了什麼?’林成毅沒好氣地應了應。

‘在叔叔的身旁,有一個穿軍服的“人”也和他一樣的動作,拼命往臉上潑水,可
是,那個“人”是沒有頭的,真的,他的脖子以上是一片空白,所以潑上去的水就
整個沖刷在脖子的斷口上。這樣的景像一映入眼簾,加上一整晚的驚嚇,我叔叔只
覺得眼前一黑,就此昏倒失去了知覺,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發現。

奇怪的是,我叔叔看見斷頭人的地點是在廁所旁,但是部隊同事們發現他的時候,
他卻是橫躺在寢室門口的。這件事據說當時轟動了整個營區,還出動了道士前來招
魂。’

‘有用嗎?’湯米問道。

‘還是不曉得,但是那個廁所從此之後就沒人敢在晚上去了,不曉得是不是心理作
用,許多人都覺得那一帶的空氣特別陰冷,沒有必要的話,根本沒人想去。’

‘那你叔叔呢?後來怎樣了?’

‘有一點和其他的鬼故事不同。這一次的驚嚇後我叔叔並沒有像一般的鬼故事主角
一樣大病一場,被人救醒後除了精神有點虛弱之外並沒有出什麼事,只是後來還是
多多少少遇見過不少奇怪事就是了。’

突然間,一陣沈鬱的金屬聲從樓下隱隱傳來。是那具古老掛鐘,此刻又敲了子時交
接的十二點鐘響。

在神秘的鐘聲中,今天的‘陰 綺也夜 談會’也暫時告一段落。

而明天晚上就是這次怪談會的重頭戲,因為明天就是農曆七月十五,子夜裏,就是
這棟鬼屋在傳說中最容易作祟的日子。

而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我們,混然不知即將發生的可怕事件,雖然林成毅宣佈今天的
怪談會已然結束,還是有好些人留在燭光搖曳的主人房裏討論不已,討論的內容,
當然就是今天晚上聽到的鬼故事。


不知道為什麼,怪談會結束的時候我有點頭痛,於是我便沒參加會後的討論。走出
鬼屋的大門口,當然還是一大片深沉的黑暗,但是並沒有像前一天晚上一樣,充滿
著魅人恐懼的濕氣濃霧。
那天的晚上我的精神狀態已經開始出現不太對勁的狀況,回程開車時有點謝秀便?br /> 的
,一直沒有辦法集中精神,當時我還以為是太累了的緣故。那天晚上睡得很不好
,作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夢境,那是一些介於現實與幻夢間的怪夢,有時好像怪談會
中提及的鬼 燃U己U 糊出現在眼前,有時又好像回到怪談會的現?nbsp;,有人在陰暗的
空間中沉靜地將故事再次敍述一次。

這樣折騰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晨醒過來的時候我有些頭痛,摸摸額頭卻也沒有發
燒,只是前一晚上那種精神恍惚的感覺依然揮之不去。

不過縱使如此,還是對這一晚上的第三夜‘陰綺也夜談會’非常的期待,因為這
天已經是農曆七月十五,按照林成毅的說法,鬼屋在七月十五當晚的魔力最強,而
且第三天的怪談會最結尾,他將在最後一個故事結束後宣佈這個鬼屋的魔咒已然破
解。

前面說過的,因為我們當時實在都太年輕,是那種覺得什麼事都理所當然應該順順
利利的年輕,所以,就在這樣的心情下,夜色靜靜地籠罩在大地之上。

第三天的‘七月十五陰 綺也夜 談會’即將開始。

然而,這一場最後一夜的怪談會永遠都沒有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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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離奇災難


日後曾經參與過這場怪談會的人聊起了當年發生的慘事,感受都極端複雜,也呈現
出某種近乎完美的茫然。

當天晚上我比預定時間早出發,打算在怪談會還沒開始前和先到的人聊聊。可是,
車子才剛開出家門口,就在馬路上無端遇上一部閃著強烈遠光燈的大卡車,為了閃
避那部卡車,我的車子在急煞車的狀況下打滑,硬生生在馬路上翻轉兩圈,撞上分
隔島中央的水泥柱。我的車頭全毀,額角上也被玻璃碎片擊中,流了一臉的血。


我在驚魂未定的狀況下走出幾乎全毀的車子,摸摸額角,手上沾滿了鮮血。路旁的
旁觀者有人報了警,員警安排了救護車送我到醫院去。

當然,這一晚上的怪談會也就去不成了。

坐在救護車上,醫護人員幫我先行做了簡單的包紮,沿路上,除了救護車本身的警
報聲外,還有幾輛警報聲響更吵人的救火車出現,以可怕的高速超過我們。

一直到了半夜,我包了一頭的繃帶坐在醫院的病房中,才有人告訴我林成毅的怪談
會出了意外,也直到那時候,我才知道為什麼沿途上出現那麼多的救火車。

原來,幾乎在我出車禍的那一刻,為了不知名的原因,鬼屋突然發生了慘烈的大爆
炸,將整棟鬼屋炸成廢墟。根據日後警方的勘驗,發現大爆炸的原因是因為瓦斯外
泄,那天晚上又相當的悶熱,當氣壓和溫度到了臨界點的時候,便產生了可怕的瓦
斯氣爆。

而提早到鬼屋的林成毅,便在裏面被猛烈的爆炸炸成重傷,送醫之後因為傷勢太重
,沒幾天就死了。

而最詭異的是,他居然是這場爆炸下唯一的一個犧牲者,爆炸當時,居然沒有其他
人在現場。為了種種懸疑詭異的因素,當天本來要去‘陰綺也夜談會’的人紛紛
出了狀況,在怪談會預定開始的時候,居然只有林成毅一個人抵達現場。

因為整件事情的發生太過怪異且令人難以置信,警方甚至對每一個原先要去怪談會
的人作了詳細的筆錄,才發現整個事件的不可解之處。

那天晚上除了林成毅之外,預定要去的人總計有廿三人,卻在事前紛紛出了狀況。


和我一樣出了車禍的人有三個,受傷程度輕重不一。美國人湯米則是離奇地在白天
的小巷子中和小混混發生衝突,也被人打傷了頭。

大學生阿忠則是家中有人突然生病,必需立刻趕回南部老家。

來自西雅圖的何公子則是在入夜時突然覺得非常的困,一不小心便睡著了,一睡就
此不省人事。

有幾個女生則是突然間覺得身體非常不舒服,就決定不去當晚的怪談會。

更奇怪的是,有的人居然是在抵達鬼屋前突然走錯路,等到終於走對方向,來到鬼
屋時,鬼屋卻早已炸得滿目瘡夷。

廿三人在同一個晚上全數出了狀況,這種機率有多低,只要粗具或然率學的知識就
可以明白,那是幾近不可能的事。

而且,警方在爆炸事故後也研究過爆炸發生的原因,發現在鬼屋的下方有著年久失
修的瓦斯管,這一點並不罕見,但是詭異的是,瓦斯管已經有許多年沒有用過了,
而且和現代的主要管線沒有聯結在一起,要造成發生爆炸的因素,機率不是沒有,


而最近的一次,犧牲者就是何公子,不多久之前我與他在西雅圖街頭巧遇,沒過多
久卻傳來了他自殺的噩耗。

到底,這場怪談會的詛咒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止息呢?

害死林成毅、何公子這些人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呢?

而下一個受害者,又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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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看完了
一篇故事中又有很多的小故事
但是最重要的....紅衣女子與鬼屋卻沒有任何的發展
像是未完結一樣
有點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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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也覺得這故事的結尾好像未完的感覺....
不曉得作者會不會再寫下去
不然這樣結束很可惜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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