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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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生命》
作者:非天工作組——亞古、西格懞德、斯沃、儸玆
官方網址:http://fancy-life.web7.bootchina.com/
官方論壇:http://fancy-life.web7.bootchina.com/bsb/index.php
申請轉載者:藍洛斯
申請對象:亞古



[ 本文最後由 武藤聖 於 06-8-24 04:16 PM 編輯 ]
 
危害你的一切 都由我的手臂去擊敗
直到鮮血奔流成寬廣的河川 所有這一切才會落定塵埃
美麗的夜之女兒,你所憎恨的一切,都由我的手臂去毀滅
那是異教徒? 是同胞? 抑或是『聖戰』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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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序卷 動亂前的和平生活





那座橋開始坍塌,他們慢慢直立起沒有實質的身體

他們黑暗中的笑容,使最英勇的騎士也恐懼戰慄

白晝消逝了,月和星辰給了他們力量的源泉

殘忍和對殺戮的執著是他們威力強大的武器


千年一度的災難如火,吞噬整個人類世界

無數英雄誕生,然後在不息的濁流中湮滅

酸澀的神的眼淚灑遍平原、山脈和河流

侵蝕了武器的鐵銹和凝結了人類的鮮血



千年以後,我回來這座橋坍塌的地方

拉斯帕爾·方塔里亞的怨魂依舊遊蕩的地方

我想起他的話:“虹之橋毀滅的時候,戰爭爆發;

戰爭結束的時候,人類將理解創造者的迷惘。”


[right]——摘自敍事長詩《瓦蘭納爾》,作者不詳[/r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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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七玫瑰之戰

  

  “偉大的真神啊,唯一的主宰,保佑您虔誠的孩子取得勝利吧。”
  雷蒙德·特拉維斯最後親吻過祖國的土地,緩緩直起身來。身前是洶湧澎湃的聖河尼倫,在月色下噴撒著無限銀光。每個人的臉,也都被這銀光映照著,變得異常詭奇,並且變幻不定。
  西倫·契彭·麥克維爾走了過來,特拉維斯一眼就看到他別在胸甲上那朵金色的玫瑰:“已經用魔法處理過了?”
  “是啊,” 麥克維爾輕輕地取下玫瑰,湊到唇邊深深一吻,“現在它真是永恆不變的愛情之象徵了——我在想,雷,如果這次真能圓滿完成法提米亞勳爵的計畫,也許就此以勝利結束戰爭也說不定。到那時候……我已經年滿二十五歲,再建立一件大的功勳,就可以獨立出麥克維爾家族,創建一個新的家系了。”
  特拉維斯點頭:“家名想好了嗎?”
  “名字?”麥克維爾笑笑,重新別好金色的玫瑰,“那並不重要……也許就叫契彭。我是在想,就以這朵金玫瑰作為家徽,不是很好嗎?”
  “年青人,”突然一個沙啞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勝利了,愛情、榮譽、聲名,一切都是你的。但那要等到勝利以後再說!”
  “副團長閣下。”兩人急忙彎腰施禮。
  “聖國”托利斯坦教皇騎士團的第二副團長,霍默·伊文斯,今年不過才四十歲,但一部花白鬍鬚,襯著瘦削的面龐,使他看上去至少要比實際年齡大上十歲。他是一名真正的指揮者,他的職業等級才不過是騎士,但馭兵和用兵的能力,在拉爾夫大陸上卻罕逢對手。
  “我對法提米亞的計畫很有信心,將來也許會用他的綽號來命名這次勝利——嗯,‘死神之戰’,很好的名字,”伊文斯瞟了一眼麥克維爾胸甲上的玫瑰,“卓越的計畫,還需要由勇敢的戰士來完成。奮鬥吧,年青人,說不定,最終會以你的玫瑰來命名這場戰役呢。”
  麥克維爾興奮得開始顫抖。
  特拉維斯沉靜地一彎腰:“船隻準備就緒,閣下,可以開始渡河了。”

  尼倫河上的這個臨時渡口,以後被稱作伊文斯渡口。次日淩晨三時,全部兩千四百名教皇騎士團團員渡河進入蓋亞的領地。
  “‘死神’他們應該已經動手了,閣下,”特拉維斯淡淡地對伊文斯說,“但是敵人將在何時得到這個消息,並開始向兩翼增派援軍,時間的把握非常重要。”
  “敵人的本陣,是蓋亞和魯安尼亞的聯軍一萬五千人,”伊文斯回答,“為了教皇騎士團的榮譽,咱們必須得到這個最艱巨的任務,並且必須取得勝利!相信我,我仔細計算好了開戰的時間。”
  開戰的時間定在淩晨五時整。當時,駐紮在斯沃拉渡口附近的蓋亞、魯安尼亞本陣,已經分別調派了三千人前往南、北兩個方向去增援遭到夜襲的側翼,同時開始渡河,希望能夠儘快進入託利斯坦的領地,與先遣部隊合流,掐斷敵奇襲部隊的後退之路。因為側翼部隊不過是蘇納底等城邦盟國的聯軍,所以並沒有全力前往救援。
  這一切,都在“死神”法提米亞和伊文斯的計算之中。
  斯沃拉渡口在伊文斯所部渡河點以北約二十裏處,由幾道並不陡峭的山坡包圍住的一大片平地上,蓋亞、魯安尼亞聯軍正在緩緩列陣,千餘人已經登上臨時搜集來的船隻,準備開始第一輪渡河作戰。
  而托利斯坦方,參加這次奇襲戰的兩千四百名教皇騎士團團員,包括五百名騎士和一千九百名戰士扈從,全都是伊文斯的直屬部隊,單兵格鬥技也許不是騎士團中最強的,但士氣和訓練度、服從性,卻是整個拉爾夫大陸之冠。在他們的鐵蹄面前,蓋亞引以為傲的步、弓兵混合方陣,仿佛遭到野獸襲擊的羊群般不堪一擊。
  麥克維爾踩著敵人的屍體前進。他被普遍認為是騎士團中最有前途的年青軍官,年僅二十五歲就已經兩次挑戰升級聖殿騎士的考驗,並且每次都僅以不到五分的差距落榜。就在他準備進行第三次努力的時候,戰爭爆發了。
  “立功,受勳,封爵,創建新的家系,然後升級為聖殿騎士,升職為騎士團第一突擊聯隊隊長,和我的女兒結婚,”人稱“黃金騎士”的塞伊斯坦伯爵,在出征前曾對他說,“孩子,我相信你,這一切,應該能在一年內全部實現!”
  此刻,麥克維爾的胸前,就正別著塞伊斯坦伯爵千金尤菲米婭贈給他的金色玫瑰,他的胸中,澎湃著憧憬和熱血。馬蹄踏處,敵人紛紛驚惶退散,騎槍揮處,敵方騎士一個個慘呼著落馬。

  兩千對近萬,此時雙方數量上懸殊的差距,已經無法對戰局產生任何影響。這一擊,粉碎了蓋亞擴張的野心,和以弱小挑戰強大並獲得初期勝利的驕狂心理。蓋亞本陣的防線,在霎那間完全崩潰,主將佩皮斯公爵,被麥克維爾的騎槍直接貫穿咽喉,當即戰死——這就是此次戰役,被後世稱為“七玫瑰之戰”的第一個原因。
  而第二個原因,首先來自於奇襲部隊攻勢遭到扼止的清晨六時。
  就在他們利劍般剖開蓋亞陣列,將正在渡河的兩千多人驅趕進翻滾的尼倫河濁流,然後轉過身來準備追殺潰軍的時候,在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堵強力的魔法障壁。
  而蓋亞的潰軍,似乎在一種什麼力量的鼓舞下,重新集結起來,亂箭穿過單向防禦的魔法障壁,傾瀉到皇家騎士團頭上。
  “對啊,我一直沒有看到魯安尼亞人,”麥克維爾湊近特拉維斯,為了壓過尼倫河的洶湧轟鳴而大聲喊道,“他們剛才藏在哪里?這樣強勢的魔法障壁,一定是他們設置的!”
  “拉爾應該不在這裏,”特拉維斯雖然也在大喊,但神情相對要平靜許多,“其他魔法師佈置的障壁,是無法阻攔教皇騎士團的馬蹄的!”
  但是,正在轉身中的騎士團,仍然因此而遭受了重創,數百人中箭栽入濁流,被稱為“母親之河”的尼倫河捲入旋渦,與前此墜河的蓋亞人一樣,頃刻間喪失了年青的生命。
  看到逐漸變得暗紅的濁浪中,無數一閃即沒的屍體,連身經百戰的伊文斯,也不禁打了個寒戰。但他隨即鎮定下來,轉過頭來命令道:“舉盾,排布交叉陣列。這樣的弓箭就膽怯了嗎?還記得模擬演習中遭到的箭雨嗎?比這密集十倍的箭支,也不會使騎士團後退一步!”
  在訓練有素的交叉陣形防禦下,蓋亞的弓箭攻擊完全失去了應有的威力。及時取得他國最新的戰術,並很快以強大十倍的威力加入模擬演習中,這應該就是“聖國”托利斯坦的教皇騎士團之所以被稱為“大陸上最強”的原因吧。
  騎士團並沒有單純地防禦,他們逐漸逼近魔法障壁,並且以迅雷般的速度突然變陣,每十人為一組進行定點突破。魔法障壁很快就被撕開無數個缺口,渾身浴滿敵人鮮血的重鎧騎士們,把曾經傷害了自己同伴的敵方弓箭手,一個一個用騎槍釘死在地上。黑色的泥土,已經完全變成了紅色……
  而這時候,麥克維爾也終於找到了魯安尼亞的魔法師們。還在竭力保護部分障壁的魔法師,驚恐地望著呼嘯而來的騎士們。如果說在騎士團面前,蓋亞的步兵和弓箭手象孱弱的綿羊,那麼來不及撤回魔法障壁來保護自己的魔法師,則仿佛瘸腿的兔子一樣,難逃死亡的命運。
  以騎士的榮譽來說,是不應該對沒有還手之力的魔法師揮舞騎槍或者長劍的,但是戰爭的殘酷法則,淹沒了公平戰鬥的騎士精神。麥克維爾和部下一百多騎,以及五百名戰士扈從所製造的鮮血,不是在流淌,而是在戰場的各個角落裏泉水般噴濺,脫離人體的各部分殘肢,在劍砍斧剁中,越飛越高……魯安尼亞損失了她最光榮的數十名元素魔法師,和數倍於此的見習魔法師,魔法王國的威名,從此整整沉寂了十年之久!
  屠殺是一瞬間的事情,等到魯安尼亞的戰鬥護衛部隊把殘存魔法師保護起來的時候,他們在遠處的山崗之巔,看到了更為恐怖的一幕——
  那是已經全殲聯軍側翼部隊,並擊潰增援部隊乘勝趕來的托利斯坦最偉大的四位騎士領主——“獅子”阿普勒、“豹王”麥克特尼、“黃金騎士”塞伊斯坦和“死神”法提米亞,以及他們精銳的騎兵!
  這場戰役,被後世稱為“七玫瑰之戰”,那是因為麥克維爾佩帶金玫瑰而來,“黃金騎士”塞伊斯坦為了鼓舞未來女婿的鬥志,而特意將金玫瑰畫上了自己的戰旗,他的三位生死與共的騎士領主好友,也全都仿效;另外,特拉維斯素有“玫瑰騎士”的雅號,伊文斯的家徽是白盾和黃玫瑰。

  此次戰爭開始於一年前,也即魔獸紀元四九九二年。當蓋亞王國接受東南臨海城邦國家傑拉夫特送來的降表的同時,一份作戰計畫放到了托利斯坦教皇梅爾魯森那寬大的辦公桌上。
  梅爾魯森拿起計畫書草草翻閱了一下,望著恭立在旁邊的主教奧斯托克。皺了皺眉毛,問道:“告訴我,這是什麼意思?”
  “尊敬的陛下,”奧斯托克用謙卑但是堅定的語氣回答道,“蓋亞近年來的行動已經侵犯了您無上的權威,原本臣服於神的國家們紛紛向它獻媚。我們決不能容忍這樣一個暴發戶來動搖托利斯坦的宗主國地位。所以……”
  “所以就一定要動用武力嗎?”
  “是的,陛下。神的權威,要用虔誠和騎槍,雙方面來衛護!”
  梅爾魯森低下頭去,重新仔細閱讀計畫書。許久,他抬起頭來,冷冷地望著奧斯托克的眼睛,揮了一下手:“好吧,既然你這麼認為,就去辦吧……”
  “遵命,我的陛下。”
  “不過,奧斯托克,”教皇的語氣冰冷得令人膽寒,“決不允許失敗!如果失敗或是沒能達到計畫中所預期的勝利,那你就仔細想一想,用什麼辦法才可以挽回從你手裏失去的、偉大聖國托利斯坦的尊嚴吧!”
  主教急忙彎下身去親吻教皇的衣襟,梅爾魯森冷著臉注視著他微微發抖的身軀……

  “七玫瑰之戰”,就是這場“大陸戰爭”中,最後一次大規模的戰役。

  在通往聯軍本營的大路上,並排走著兩匹戰馬。前面馬上的是一位年約三旬的男子,清瘦高挑的身材,一雙濃眉配著漆黑深邃的眼睛,隔很遠就能使人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他就是魯安尼亞魔法師公會的會長拉爾,他巡視了後方支援部隊後,正在返回本營。
  “拉爾閣下,”他身邊的騎手,是一個十幾歲大的孩子,用崇敬的眼神望著整個大陸上最強大的魔法師,小心翼翼地問道,“聽說,戰爭結束後,您準備結婚了,是嗎?”
  “嗯。”拉爾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多虧了您和魯安尼亞軍隊,我們才可以擊退這些侵略軍。只要有您在,也許我們還會徹底戰勝並佔領托利斯坦呢……”
  對於這種小孩子的論調,拉爾不置可否地一笑。此刻,他心裏正想著未婚妻愛琳娜·阿恩。愛琳娜是魯安尼亞女王的衛隊長,受女王之命率領魯安尼亞軍支援蓋亞。根據蓋亞和魯安尼亞兩國的協議,只要聯軍長驅直入托利斯坦境內,就可以借著勝利與教皇簽訂停戰協約。現在先鋒部隊已經渡過尼倫河,深入了敵國腹地,而斯沃拉渡口附近作為主力的第二陣也將在三天后渡河,照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勝利歸國了。
  “拉爾,回國後我們就結婚,陛下已經答應為我們主婚了呢。”那甜蜜的笑容又浮現在拉爾眼前。愛琳娜在戰場上是英勇的武士,但是在戰場以外,她是一個善良而溫柔的少女,是無數青年男子夢寐以求的愛人。
  拉爾正在回憶著未婚妻的音容笑貌,唇邊微微露出一絲喜色——突然,坐下的戰馬開始顯得不安起來,打斷了他的沉思。大魔法師謹慎地環顧四周,他嗅到了空氣中飄來的濃厚血腥味,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了心頭。
  “快,跟上我,喀尼亞斯拉。”他叫著少年侍衛的名字,策馬向前方趕去。那孩子也急忙催動坐騎緊隨其後。

  太陽高高地掛在天頂,刺眼的陽光照射著大地,在那原本應該是營地的平原上,到處都是倒伏的破碎的屍體,乾涸的血跡沾在已經枯黃的野草上,刺鼻的腥味彌散在空氣中,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咽下了一塊凝固的血漿。被這地獄般景象驚呆了的兩個人,臉上充滿了只有在噩夢中才會出現的戰慄表情。拉爾從馬上騰空躍起,焦急地搜索著整個戰場,那深邃的目光變得渙散而瘋狂。他在尋找著他的愛人,那曾經跟他相依相偎的愛侶,那甜美的笑容,那溫暖的懷抱……
  他找到了,終於找到了!
  在寒風中,在刺眼的陽光下,他找到了他的愛人,毫無生氣的,僵硬的愛人……他從空中跌落下來,跌在他深愛的人的屍體旁邊,他用雙臂輕輕托起那曾經與他在鮮花中追逐的軀體,輕輕摘去粘滿醜陋的深紅色凝血的頭盔,仿佛怕把愛人從睡夢中驚醒似的。烏黑的失去光澤的長髮垂散在地上,無力地隨風飄蕩……
  拉爾沒有哭,因為眼淚也無法帶去心中的悲痛,他只是默默地輕輕地抱著他的愛人。太陽落下去了,他燃起了一堆熊熊的火焰,不是為了自己,他怕他的愛人感到寒冷。喀尼亞斯拉也坐在火邊,少年的臉上全是淚痕,整個平原上只有寒冷的風在呼嘯,火焰在燃燒著,拉爾的身心卻和他的愛人一樣冰冷……
  “我們怎麼辦,閣下,該怎麼辦……”少年用嘶啞的聲音問道。
  “你回去,回去告訴其他人,”拉爾的聲音毫無生氣,“告訴他們這裏發生的一切。”
  “那您呢?”
  “我?……我們走吧,愛琳娜。”拉爾輕輕地對懷中的愛人說道,“我們到別處去,到遙遠的地方去。”說完,他抱著愛琳娜的屍體站起身來,消失在一片紅色的光芒中。旁邊的少年目送著大魔法師的離去,不知怎地,少年從那一片光芒中感到了無邊的哀痛。
  此後五十一年的人生歷程中,哪怕是最為險惡,同時也最為輝煌的最後一年,卡休·喀尼亞斯拉也無法片刻忘記拉爾當時的眼神,那種哀愁但堅定的眼神。也許就是這種眼神,使他真正成長起來,並終於在歷史上留下了血紅色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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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紫月草



(斯庫裏·亞古的心路歷程之一)



[left]  ……明亮的光……溫柔的光……包圍著我……[/left]
  周圍的景色慢慢清晰起來,這是一間不大的房間,我躺在一張鋪著稻草的床上,頭下枕著一摞魔法書,身上蓋著父親傳下來的精靈披風。不要誤會,家父並不是什麼大魔法師,他只是一個本份的制陶藝人,在我一歲時,他在挖陶土的時候,偶然得到了古魔法使莫洛的魔法箱,裏面有一件披風和莫洛的精靈水晶。所以我一出生,就和西兒這個混蛋拴在一起了。
  “快起來!你這個懶蟲!今天該去完成你的晉級任務了。”西兒從水晶裏露出腦袋尖叫著。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耐煩地嘟囔著,“閉上嘴,吵死了。”
  西兒是一個小精靈,它(不,應該是他)住在莫洛的精靈水晶裏,教我學會了一些初級元素魔法的使用決竅,從此便以老師自居,總是尖叫著發號施令。不過他倒是一個滿不錯的夥伴。我慢吞吞爬起來——一個月的強化訓練使我疲憊極了。突然,一股冰涼的水柱夾雜著細碎冰粒撲面而來,澆了我一頭一臉。“現在清醒了吧。”那個水晶裏的混蛋得意洋洋地笑道。
  這個混蛋總愛幹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對於他的怪癖我早已習慣了。今天的行為還算好的,上次他竟然使用真空魔法,差點兒把我憋死在夢裏!
  我叫斯庫裏·亞古,住在魔法王國魯安尼亞的首都荷裏尼斯,現在的職位是見習魔法師,在拉爾夫大陸森嚴的職業等級中只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三個月前為了成為元素魔法師,我在魔法師公會登了記。按規定,只要拿到紫月草就可以晉級,但這種草只有在滿月時才生長。第一次到紫森林去的時候,被森林中的人狼咬成重傷,多虧那個混蛋帶了一塊“故鄉之石”,我才倖免於難。回家後,經過一個月的強化訓練,今夜再去應該就沒有什麼大問題了吧?
  起床後整理一下行裝,才發現可以恢復魔法力的人魚之淚只剩下兩瓶,但我已經沒有多少錢再去購買了。正在發呆的我,後腦上挨了重重一擊——“別磨蹭,月亮就要升起來了!”西兒喊著,“好了,咱們走。”我剛要邁步,後腦上又挨了重重一擊——“笨蛋,”西兒罵道,“你忘了帶上我。”

  拉爾夫,在古代語中是生命的意思。在這片廣闊的大陸上,生活著人類、龍族、魔族、精靈族、矮人族、獸人族六大種族。人類社會中,存在各種不同的職業,魔法師只是其中一種,等級由低到高分別是:魔法學徒、見習魔法師、元素魔法師和大魔法師(還有一種頂級職業是古魔法使,但那不是簡單地通過努力就能達到的),總共九千四百多人。其中大魔法師十人,掌管著各國的魔法師公會。元素魔法師一百三十二人(我相信,馬上就會是一百三十三人了),見習魔法師兩千多人,剩下的就是魔法學徒了。這一職業,晉級相對比較困難,要不是有西兒幫忙,我想達到現在的水準至少需要再多花十年吧,有些人終其一生也不過是魔法學徒而已。所以別看我們兩個總是拌嘴,其實我還是挺感激他的。
  父親從小就把我送到魔法師公會所創辦的學校學習,他老人家堅信:“得到魔法箱絕不是偶然的,這是命運的安排,是偉大的莫洛的安排。”畢業後我獲得了見習魔法師的稱號,而父親也不知所蹤——母親死後他總是如此。上學的時候,他因為要給我繳學費,所以還時常保持聯繫,這下他可算是徹底解放了。
  不知不覺間,我們來到了荷裏尼斯城外的魔法陣。在每一座城市建築完成之後,都會請一位元或幾位大魔法師,在城市旁邊尋找一處“地力之源”,以他們本身的魔法力將其引導出來,設置成一個傳送魔法陣,其他人就可以從這裏到達任何一處自己已經設立過魔法道標的地方。比如說,一個月前,我在紫森林所設下的魔法道標。我站到魔法陣的中央:“在大地之間流動的力量之源,帶我到那早已定下契約之處。”一道白光閃過,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片紫色的樹林……

  在皎潔的月光下,常年彌漫的霧氣,令紫森林充滿了神秘氣息。說實在的,上次來的時候,就覺得這片森林隱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西兒也有相同感覺。如果我能從北方森林找來一位高級精靈做夥伴,也許可以得出結論,但是他們那冷傲的個性實在是令人難以接受……不過,幾世紀來,那麼多的修行者在這兒研修,也從沒有過什麼新鮮發現,以我目前的水準,也犯不著為這不著邊際的事兒去費腦子了。
  “喂……!”
  西兒一聲尖叫打斷了我的思路,隨後我便很快發現了原因:樹木的間隙中出現了幾團黑影,正向我們包圍過來,從一陣陣飄來的惡臭就可以判斷出,那是幾隻柯布林。它們是一種介於精靈和野獸之間的生物,醜陋、骯髒,自命不凡地不與野獸為伍,但又被真正的精靈所唾棄。傳說,他們本是聯邦紀元時候,獸族與精靈的混血後代。雖說這些傢伙不是很有力量,智力也不是很高,但群體性很強(這些被遺棄的可憐蟲只好自己照顧自己),這一點實在是令人頭疼。若是早幾個月我定然會採取避之則吉的策略,不過現在就另當別論了。
  一面想,一面火牆已經飛快地向外擴散出去,魔法火焰只會對你意念中的敵人產生傷害,所以在森林中也可以使用。西兒的反應也絕不比我慢,發出尖叫的同時,已經為我施加了強化防禦魔法。
  柯布林怕火的野獸本能令它們產生了畏懼,躲到了草叢中或樹後,但它們發亮的閃著凶光的眼睛並沒有離開我和西兒。一輪攻擊過後,它們又沖了過來。我對準他們的攻勢,發出一股火柱,燒得它們滿地打滾。其餘的幾隻看到這一幕後,暫時放棄了沖過來的念頭,它們開始投擲大石塊來還擊我們。轉入持久戰的事實令我和西兒都十分煩躁,雖然勝利的天平不會向敵人傾斜,可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寶貴的時間就不夠了——我可沒耐心再等到下一個滿月。
  不過,這種情況馬上就結束了。一枚魔法爆彈彈從我頭上飛過,落到柯布林的藏身處,把十幾個傢伙炸得四分五裂,剩餘的也立刻逃得無影無蹤。這是誰幹的?我回過頭,看到身後不遠處站著三個人:為首是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年輕人,他身後是兩位劍士打扮的少女。為首的那人正向我和西兒微笑,借著明亮的月光,我通過他那身華貴但不合此地氣氛的服裝,拿腔拿調站著的身形,馬上辨認出了他的身份。雖然已有兩年未曾見面,但如此裝腔作勢的派頭,除了我的同窗好友,自稱“優雅的貴公子”(人稱“遲到的貴公子”)、蓋亞王國的第一王子金·斯沃·蓋亞以外,不再會有第二人做得出來。

  我和斯沃並肩走在林中小道上,聽他洋洋得意地發表為自己辯解的謬論——
  “人類在原始時代發現熟肉比生肉好吃,所以學會了用火,”(“莫名其妙的開始……”西兒嘟囔著)斯沃繼續興高采烈地不知所云著,“也因此人類最早覺悟元素魔法時,首先研究出的便是火焰魔法(“謬論!”)。但能使用魔法的人終究有限,因此便有一些道具被發明出來。比如說,冰晶、爆彈、雷球,等等。用它們以求得和魔法同樣的效果……”他頓了一頓,語氣變得沾沾自喜:“我一直認為具備全方面的能力,比在單方面苦苦追求登峰造極更為重要。”
  我帶著苦笑暗暗搖頭:“可是……”
  “沒錯,我承認,我這個魔法劍士在魔法上比不過你們魔法師,劍術上也沒達到騎士的水準……但是,反過來說,我的魔法能力比那些純粹的騎士強,而格鬥水準又在魔法師之上嘛!”
  “可是,你剛才並沒有用魔法,只不過扔了個爆彈而已。”西兒指責道(說得好!我在心裏為西兒喝彩,可是斯沃這傢伙竟然裝沒有聽見)。
  這人的性格絲毫沒有改變。我敢用我所有值錢的東西打賭,他這時出現在紫森林中,絕對是想找樂子!他一聽說我在修行,便無論如何要一同前往,還命令跟隨的那兩名侍女先到林外等候,原因竟然是:“如果隊伍成員很多,弱小的怪物甚至連靠近都不敢,那樣的話冒險就太無趣了。”老天爺讓我在完成晉級任務時碰到他,真是不吉利!我不期待他的幫助,只是全心全意地希望,斯沃老兄別弱到拖我後腿的地步。不知兩年的時間他修煉到什麼程度?但如果認為身上揣著一些爆彈就能保證在這片紫森林中順利前進的話,那就是我和西兒的最大不幸了。
  出乎意料的,我們一直走到我上次被狼人打退的地方,仍然非常平靜,不要說是狼人,就連柯布林也沒有再出現過。
  “太安靜了,真是一點意思也沒有!”斯沃抱怨道。
  西兒尖叫起來:“閉嘴吧,你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笨蛋!”
  “你要是再出言不遜,我就砸掉你的水晶,讓你睡到大街上去!”
  “你倒試試看?笨蛋!紈絝子弟!”
  “你以為我不敢嗎?”
  “你就是不敢!
  “☆★△!!
  “♀♂!!!!
  “ΣΩΔΛ!!!
  “♀♀♂♂!!!!!!
  這兩個傢伙一見面就拌嘴,恐怕是前世的宿命吧,我不禁連連搖頭苦笑。這時候,從前面吹來的一陣微風中,我隱約嗅到了一絲血腥味。
  “你們別吵了!”我大喝一聲。
  大概是正好輪到西兒“發言”的時候,兩人一起住嘴,斯沃臉上洋洋得意(真不知道跟一個小精靈吵架,贏了有什麼可得意的,這個傢伙!),這時西兒也聞到了血腥味,小臉上浮現出緊張的神色。
  “這不是普通的血腥,這是龍族的血!”斯沃也很快換了一臉嚴肅的神情。
  “你怎麼知道?”
  “我身為蓋亞王國的第一王子,當然有機會接觸到龍血,這微微的酸味正是龍血的特徵。”
  “怎……怎麼會,”西兒戰戰兢兢地說道,“紫森林裏應該不會有可以和龍族一較長短的生物呀?”
  “不管怎麼樣,先過去看看再說。”斯沃的勁頭又上來了。
  好奇心也驅使著我慢慢向前走去,浮現在眼前的景象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地上橫七豎八地散落著幾具龍族戰士的屍體。我說散落,是因為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龍族堅韌的身體和包在外面的盔甲象紙做的一樣被撕開,連用拉爾夫大陸上最堅硬的藍金礦石所打造的武器都被折斷了,藍色的龍血撒落在紫色的草上,在冰冷的月光照耀下,令人毛骨悚然。
  斯沃蹲在一具屍體旁,雙眉緊皺:“從他們盔甲上的徽章來看,這是龍王金薩拉的第一行動小隊。”
  西兒倒吸了一口涼氣,小臉慘白:“這……這真是讓人難以置信,擁有這種令人髮指的殘忍而巨大力量的,會是什麼人呢?”
  “至少不可能是在這附近的住民,”斯沃仍在仔細檢視那些龍戰士的殘骸,“龍族的祭司長巴渥拉仇視龍族以外的所有生物,可龍王金薩拉卻對其他種族抱持溫和的態度,這一點是眾所周知的。雖然龍族和魔族勢不兩立,但是魔族是從不離開自己領地的。很難想像有其他人會冒著激怒金薩拉的危險去襲擊他的手下。”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最重要的是,就算是教皇國托利斯坦的教皇騎士團,或者獸人王剛哈克的親衛隊,頂多也只能把這些龍族戰士擊敗,而絕對做不到象這種樣子的屠殺。”
  這的確是屠殺,因為這些屍體的死狀表明,他們是在絕對劣勢下被打倒的。屍體周圍的樹木花草絲毫未遭破壞,這說明敵人出手不僅淩厲,而且有著驚人的準確性。想到這裏我覺得好象忽略了一些什麼,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喂,這些龍族到這裏來幹什麼?”西兒問道。
  斯沃搖搖頭:“我只知道這場戰鬥剛結束不久……看來咱們遇到比想像中更有趣的事情了。”我發誓這傢伙所說的後半句話只是多年的習慣使然,從語氣便知道,這小子也認識到這決非一場尋常的爭鬥,也許會引發一場比五十年前“大陸戰爭”更大規模的衝突。
  斯沃站起身,向我們回過頭來:“我有種感覺,咱們最好儘快離開此地。”
  “我想你是對的,”西兒說,“難得咱們意見一致。”
  我也表示同意,今天晚上在這片森林中難保還會發生什麼樣的事,以我們現在的戰鬥力而言,真要捲進了糾紛,大概只有成為陪葬品的命了。於是我們開始順著原路返回,一路上誰也沒有開口,龍族戰士的慘狀不停在我眼前浮現。此時,我的晉級任務和斯沃與生俱來的好奇心,都沒法阻擋心中的恐懼感。現在只希望不要遇見那些擁有神秘威力的屠殺者,趕快返回魔法道標去,否則可能會象踩死幾隻螞蟻一樣被他們“順便”解決掉。

  事與願違,這時身後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回頭一望,淡淡的霧中有兩個人騎馬飛奔而至——他們竟然縱馬在森林裏穿行自如!我們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對方已經來到了面前。
  打頭的騎士勒住韁繩,用冰冷的目光端詳著我們。這是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年紀大約在三十歲左右,身上穿的甲胄並不華麗,但是給人一種尊貴的威嚴感。與他一比,錦衣華服的斯沃看起來就少了一份英武之氣。在他身後象扈衛一樣的,是位看不出年紀的巨漢,全身肌肉隆起,似乎比花崗岩還要堅硬。令人驚奇的是,他手中握著一柄雕著龍紋的巨大戰斧——據我所知,在所有人類中被允許使用這種長柄龍紋斧的,只有狂戰士朗尼亞一人。這是為了獎勵他出色地解決了在山地國莫古裏亞肆虐的黑龍,所以由戰士公會頒給了他狂戰士的稱號,並獎勵給他長柄龍紋斧以表彰其功績。如果真是他的話,那麼將他收為扈從的這位騎士又該是什麼人呢?
  “閣下何人?”
  問話的是斯沃,語音難以置信的平靜,但只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我才會瞭解,他只有在最不安的時候才會如此冷靜。
  那位被問到的男子一躍下馬,竟然拔出了佩劍,身上散發出一股淩厲殺氣,完全不象其外表所顯示出的高貴穩重。他冰冷的目光掃視著我們:“雖然過去未曾謀面,但是很遺憾,因為剛才的事,我不會讓你們活著離開紫森林的。那位魔法劍士,拔劍吧!”
  這是什麼話?剛才的什麼事?指的是那些屍體嗎?難道是這兩個人幹的?!
  斯沃猶豫了一下,拔出了佩劍。那男子不慌不忙一步步地靠近,斯沃突然縱身向前沖了過去。只見他一個縱躍來到那男子面前,上身持劍的姿勢絲毫不亂,一氣呵成地向對方斜劈而下,動作之敏捷矯健大出我的意料,沒想到這小子的劍術還真不賴。然而,那騎士將手中劍在面前輕描淡寫地一揮,化出一道閃光的弧線,就輕而易舉化解了攻勢。斯沃本身也被震得後退兩步,把劍杵在地上急速地喘氣。在斯沃發動攻勢之際,我也沒有閑著,尋找有利位置將一個火焰球丟了過去,奇怪的是那騎士反象如臨大敵一般,全神貫注對付我的魔法,當他一劍把我的火球擊飛後,仿佛松了一口氣。
  這時,斯沃重又端起了劍,深吸一口氣,雙手劍上立刻爆起一股鮮紅色的火焰(聽說他的等級已經達到第三級“戰鬥法師”了)。我也不會服輸,從右手食指上凝聚起一股淡綠色的火焰,這種高於四十五格雷(注2)的火焰魔法我也不是能夠經常使用的。這時,那男子微微一笑,後撤一步,將劍收好,笑道:“非常抱歉,看來不是你們幹的……”
  “你說什麼?”斯沃問道。
  “對不起,我以為那些龍戰士的死是你們造成的,所以就……”
  “所以就來試一試,對嗎?前教皇騎士團副團長,托利斯坦三騎將之一——卡姆巴爾·契彭閣下。”斯沃已經恢復了平靜,冷笑著說道。
  我不禁愕然了,契彭!托利斯坦教皇國最年輕的三騎將之一,教皇騎士團的副團長,因為和騎士團團長奧斯卡意見不合而辭官不做,四處流浪,在拉爾夫大陸上人稱“武力第一”,是少有的聖殿騎士。他的力量應該早就可以做龍騎士了,那還是為了怕引起與龍族的糾紛才沒有頒給他這一稱號。
  契彭微笑道:“是的,你們年紀輕輕就擁有如此實力,實在令人驚訝。不過,看起來這件事並不是你們做的,幹掉龍人的內爆魔法,至少要有八十格雷以上的魔法強度。”
  內爆魔法?八十格雷!我呆住了,且不提那我連聽說也沒有聽說過的什麼內爆魔法,八十格雷,這是只有大魔法師才可能擁有的魔法強度呀。
  “閣下到這裏來,也是因為前幾天發生的事情嗎?”
  “對,你也感到了?”契彭詫異地向斯沃轉過頭去。
  “您太過獎了,”斯沃微微地鞠了一躬,“是拉夫尼爾閣下發現的。”
  我在一邊越聽越奇怪,好象他們兩人在說天書一樣,我竟然一句也不懂。我向斯沃瞪了一眼,這時斯沃望來的目光中也略帶歉意。
  “那麼你呢?”契彭對我說道。
  一個近乎於傳說中的人的詢問,使我多少有點不知所措了。
  “我是來取紫月草,準備晉升元素魔法師的,閣下。”
  “被這麼一攪,也沒有取成,對嗎?——好,這個給你,”契彭拿出一支發著紫色光芒的小草,“權且作為對你們冒昧進攻的賠禮。我想你們也不會介意吧。”
  “是的,多謝了,閣下。”斯沃躬身回答。
  我覺得自尊心仿佛受到了傷害:“對不起,閣下,恐怕我不能接受(這時西兒在後面猛揪我的頭髮),如果不是自己憑藉力量拿到的,我會覺得是在作弊!”
  契彭和旁邊的巨漢交換了一個贊許的目光,轉過頭來對我說:“很好,不過有兩點原因使得你必須接受:第一、你現在所具有的力量已經足以配得上元素魔法師的稱號了,一般來說見習魔法師最高只能使用四十格雷的魔法對吧,可你剛才的火焰決不只是這個級別。第二、這裏會變得非常危險,所以我請你短時間內不要再到紫森林來。”
  我望著契彭嚴肅的目光,終於決定接受他的好意:“那麼就謝謝您了,閣下。”
  “好了,後會有期。”兩個人跨上馬,很快消失在彌漫無際的紫色迷霧中。
  “現在,該你解釋一下了,王子殿下。”我很不高興,斯沃這傢伙竟然有事瞞著我。我們在學校裏可是最要好的朋友!
  “別生氣。大約是在一個月前,首席魔法師拉夫尼爾閣下感覺到在紫森林方向有魔法力的悸動,沒過幾天,就有了關於‘紫森林裏奇怪的光’、‘紫森林裏有寶藏’等等奇怪的傳聞。我便離開王宮,跑出來看看,就是這樣。”
  “那你為什麼一開始不告訴我呢?”
  “我以為你知道的。”
  “我一直在閉門修煉,怎麼會知道?”
  “要是肚子裏有什麼就說什麼,那我還怎麼繼續扮酷呀。”斯沃轉過頭去嘟囔。
  真是沒辦法,這傢伙!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不管怎麼說,我要辦的事情總算辦完了,拿到了紫月草,剩下的就是回到公會去晉級,而這個裝模做樣的小子還要趕回蓋亞王國,所以就不能同行了。我們約定,我晉級完畢後就到蓋亞去找他。
  和斯沃道別後,我就和西兒一起前往魔法陣,準備回祖國魯安尼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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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心之光

(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的心路歷程之一)



  我立馬高崖之上,看無數士兵在下麵浴血廝殺。到處是火、是煙,是縱橫的霹靂雷電,到處是痛苦和死亡——心靈之光究竟何在?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的故鄉何在,從有記憶開始,就在這廣袤的大地上流浪。十歲的時候,遇見了那個老人——至今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教會我使用火的魔法,他更教會我尋找心靈之光。
  “遠古時代,在地、水、火、風四大元素魔法以外,還有一種光之魔法。這光不是自然之光,而是心靈之光,是萬事萬物心底的夢想、希望和熱愛之光……”他說自從生物開始有了廝殺、人類開始有了戰爭、大地開始有了災害以後,這種心靈之光就黯淡了,渺茫了……
  “但是它仍然存在,他將引導世界進入一個新的黃金時代。去,希格,去尋找它,掌握它,跟從它!”
  大約在我十三歲的時候,老人去世了,然後我繼續流浪。但是這以後流浪的歷程,不再象以前那樣漫無目的了。我在尋找,尋找這種傳說中的力量。
  “頭兒,咱們該上了吧。”斯威特在身邊提醒我,把我從回憶中拉回現實世界。
  “再等等——咱們不是戰士,戰士盼望的是勝利,而咱們只需要大將的首級,”我站在高崖上遙望,平原上的戰鬥盡收眼底,“那個人,那個魔法師,我要取下他的首級!”
  弗萊和侯沃兄弟兩個,撲騰著翅膀,順著我所指的方向望去。他們都是獸族和人類的混血,是屬於被稱為龍人而實際上與龍族毫無關係的種族,天生強健的肌肉和飛行能力,在雇傭兵中名聲炫赫。“那傢伙好厲害,”侯沃吸了一口涼氣,“他的雷擊魔法,威力足可以達到六十格雷!”
  “沒有關係,就是他。”我握緊了手中的釘錘——這是第二個老師傳授給我的技巧。記得他曾經對我說:“希格,不要以為你天生瘦小但魔法力強,就只能修習魔法技能。其實格鬥靠的也是技巧而並非力量。”他還說:“很多人都看不起釘錘,認為那是魔法師防身的武器。不,希格,重裝的長劍騎士將逐漸被淘汰,而使用短兵器的輕騎兵才是以後戰鬥的主角。”就是他把我帶進雇傭兵的世界,他經常詭異地笑著,反復說:“速度,可以轉變成力量!”
  我轉過頭去,看了斯威特一眼,他點點頭,表示一切準備就緒。我回過頭,緊盯著目標,慢慢調整自己的呼吸。斯威特開始念動咒語了,一個淺藍色透明的水晶球體,逐漸包圍住我和我的戰馬。我們騰空而起,我聽到身後斯威特略顯粗濁的呼吸聲。終於,球體開始裹著我,向平原上飛去。
  弗萊兄弟也張開他們的翅膀,在我身旁飛行,不斷用巨石魔法襲擊下面的敵人,把目標周圍的敵軍驅散。目標終於發現我了,他張開雙手,一個霹靂向我打來。霹靂在水晶球壁上炸得粉碎。
  近了,越來越近了,目標發出的霹靂也越來越是強勁,終於,水晶球體再也無法承受這樣強力的攻擊,“嘭”的一聲裂成無數細小的碎片,然後溶化成清澈的水珠,漫天撒下。我已經到了敵人的頭頂,我揮起釘錘,毫不費力地敲碎了他的頭顱。

  “你就是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軍官把一袋金幣放在我的面前,“你們戰鬥很英勇,更會用腦……為什麼不肯加入我們的軍隊呢?”
  “閣下,你是為了什麼而戰的呢?”
  “為了保衛祖國……”
  “可是現在你們在別國的領土上作戰啊,這是保衛祖國嗎?”
  “那是因為……”軍官憤怒地拍著桌子站了起來,“你是說我們的戰爭是非正義的嗎?!”
  真是一個沉不住氣的傢伙,我微笑著回答他:“我流浪各國,大小參加過十八次戰鬥,還沒有發現正義的戰爭——現在世界上的戰爭沒有正義可言,所以我不會追求戰爭的勝利,我寧可當一個被雇傭者。”
  軍官望著我,我從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殺意。當然,他殺不了我,可我還是取了錢,就趕緊帶著同伴,離開了他的勢力範圍,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我們四個在野外分了手。弗萊和侯沃兄弟早就嚷嚷著要回故鄉卡蘇拉山去看看,而正好此處距離卡蘇拉山也只有三四天的路程;斯威特則必須前往他的祖國——“聖國”托利斯坦,參加晉級考試。“很快我就是元素魔法師了,”他拍著我的肩膀,“唉,頭兒,你也趕緊確定自己的職業吧,否則無法進一步修煉呢。”
  職業?我該去考取什麼職業資格才好呢?就魔法來說,我大概剛剛達到見習魔法師的水準吧,但我對元素魔法並沒有多大興趣,我的心中,一直憧憬著心靈之光的強大力量——“可以改變整個世界的力量”,老師曾經這樣對我說過。論起格鬥技來,相信一般的騎士或者戰士都不會是我的對手,然而騎士要會使用槍劍,而戰士測驗的是刀斧技,對此,我全都是外行。“再說吧,”我回答斯威特,“別忘了明年一月十日,在艾爾帕西亞集合。”
  送走了同伴們,我開始考慮自己的去向。不如去蓋亞王國尋找第一王子金·斯沃吧,已經一年沒有見過那個傢伙了,不知道他的武藝有無長進——大概身邊美女的數量是又有大幅度增長了吧。
  一路向西,二十三天后的黎明,我進入了魔法王國魯安尼亞的首都荷裏尼斯。這是座並不很大的城市,但是毗鄰經濟力強盛的蓋亞王國,給它帶來了非常繁榮的市場。我在魔法師公會前停頓了片刻,然後又來到戰士公會——一座比魔法師公會要小得多的建築物。我下馬走了進去——並沒有期望什麼,只是突然想到了斯威特的話:“你也趕緊確定自己的職業吧,否則無法進一步修煉呢。”
  “歡迎,歡迎,”一個肌肉堅實的彪形大漢迎了上來,“請報出您的姓名和職業。”“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我還沒有職業。”“是嗎?”大漢上下打量著我,眼神中分明有一絲輕蔑,“就您的資質,也許當魔法師更合適——不過沒有關係。你想做戰士還是騎士呢?或者弓箭手?”
  我取出了自己的武器:“你看哪一種比較適合我?”大漢笑了起來:“喂,小朋友,你走錯地方了吧,你應該去考魔法師呀。”“是嗎?”我突然有種忍不住想要動手的衝動,高高舉起了我的釘錘。大漢冷笑一聲,從背後抄起一面鐵制的盾牌來。沒有等他擺好姿勢,我的釘錘已經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敲了下去,“當”的一聲巨響,大漢連退三步,鐵制盾牌上面整齊地排列著六個凹痕,呈美麗的五瓣花狀。大漢額頭,開始有冷汗冒出。
  我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就走出了戰士公會。才要上馬,突然一個披著黑色斗篷,遮住了大半個面孔的傢伙湊了上來:“您很厲害呢,閣下。還沒有確定自己的職業嗎?也許我可以幫你。”那傢伙的聲音尖銳得讓人牙齒發酸。“你是誰?”“您有沒有聽說過‘地下公會’?有興趣的話,請跟我來。”
  我確實聽說過有地下公會這種組織存在,它是專為一些無法在魔法師和戰士間界定的特殊職業之招生和晉級而設定的。“比如殺手、召喚術師,等等,”那傢伙一邊帶路一邊解釋,“其實只要找對了老師,成就不會在各國政府設置的合法公會成員之下。”
  轉過兩個街角,我們走進一條狹窄的街巷,而在街巷的盡頭,有一扇黑色的小門。黑衣人打開了門,我牽著馬走了進去。裏面和外表截然不同,雖然不算華麗,卻是相當大的一個庭院,和四五幢頗為氣派的建築物。“醜話說在先,我們收費頗高,可是絕對值得。”黑衣人要我把馬拴在廊柱上,然後招呼我走進了中央的建築物。
  建築物裏面,坐著一個相貌醜陋的殘疾人——他雙腿齊膝以下,只有空蕩蕩的褲管。“歡迎,歡迎,”他用和戰士公會招待員完全不同的冷靜的語氣問我,“您有希望中的職業嗎?”我搖頭,他又問:“那麼您有什麼要求呢?——凡是這個世界上有的,或曾經有過的,甚至是傳說中的職業,沒有我不瞭解的——當然,我不一定能夠給您找到指導教師。但我做不到的,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第二人能夠做到。”
  “我希望的是速度。”“速度?”“是的,我不需要老師,我曾經有過老師,他告訴我速度可以轉變為力量。”“馬克涅斯!”邊上的黑衣人叫了起來,“最強的雇傭軍團長馬克涅斯!你是他的弟子?你是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
  我吃了一驚,因為即使在雇傭兵行業內也基本上無人知曉我的師承和來歷。“你找對地方了,孩子,”那個醜陋的殘疾人笑了起來,“你以為我怎麼會殘廢的?我們以前都曾經做過馬克涅斯的同伴。”“那是什麼職業?”“疾風行者。”
  看到我迷惑的表情,醜陋的殘疾人解釋說:“這是只傳了三代的特殊職業。讓我詳細告訴你吧……”

  四十四年前,教皇國托利斯坦最偉大的四位騎士領主失蹤了,這是歷史上的一個不解之謎。他們的名字,分別是“獅子”阿普勒、“豹王”麥克特尼、“黃金騎士”塞伊斯坦和“死神”法提米亞。
  然而其實,正是他們,在著名的“七玫瑰之戰”後,開創了四個不為人知的奇特職業。這四個職業的來源,是一份古文書上記載的上古寶藏。四位騎士領主,同時也是生死與共的好友,摒退了所有部下和隨從,根據古文書的指引,經過長時間探索,終於找到了這批寶藏。按他們的原意,是要利用寶藏幫助托利斯坦教皇完成全人類的統一。
  然而,所謂的寶藏,並不是他們所期盼的黃金、珠寶,或者上古的強力武器和神秘魔法書;所謂的寶藏,不過是一箱箱用他們所不懂得的文字所書寫的檔。他們拿著一本檔,前去請教當時唯一的古魔法使安德魯斯,安德魯斯告訴他們——
  “這是上一個神的世代所遺留下來的文字,當今沒有人能夠讀懂。”
  失望之餘,四個人又燃起了最後的希望,他們挾持安德魯斯來到寶庫,要他運用自己超人的智慧來破譯這上一世代的文字。安德魯斯用了整整三年時間,耗盡了自己所有的精力,也沒有能夠成功。在臨終前,他對四位騎士領主說:“看起來,上一世代果然正如它的名稱‘墮落代’一樣,是一個混亂和分裂的世代,因為這些文字並非出自同一個體系。我唯一能做的,僅僅是將其區分開來,並通過殘留在文字上的微弱資訊,去感受它的來源……”
  “您感受到了什麼?”四人追問。
  安德魯斯搖頭:“我只能夠感應到——這一箱書,說的是歷史;這一箱,全部是軍事;這一箱,是物理技術……”“這一點用也沒有!”“是的,三年的心血,沒有用,不過,”安德魯斯吃力地拿起一本研究軍事的書,“在這本書上,我感應到一些特別的東西……”
  於是,他用最後的力氣,把一句特別的話寫在了地上:“迅疾如風,緩慢如森林,毀滅一切仿佛烈火,安然不動好象大山。”
  就這樣一句話,使四位騎士領主重新審視他們的武藝和所經歷過的戰爭,並依此開創了四個嶄新的格鬥技職業。“豹王”麥克特尼創造了“疾風行者”,用速度來提升自己的攻擊力;“黃金騎士”塞伊斯坦創造了“森林行者”,講究巧妙瓦解敵方的攻勢;“獅子”阿普勒創造了“火焰行者”,瞬間的爆發力足以毀滅一切;“死神”法提米亞則創造了“山嶽行者”,以靜制動……

  “這是格鬥技的道理,也是戰爭的道理,”醜陋的殘疾人對我說,“隨後,他們各收了一個弟子,把這新的職業延續下去。他們沒有再在人世間出現,他們尋找把四個人的技術結合為一的方法,直到死亡。其他三個職業,現在連我也不知道他們的傳承,而‘疾風行者’,卻由馬克涅斯傳給了你。”
  “那麼就是說,現在世界上已經沒有一個‘疾風行者’了是嗎?”
  “不,還有你——我聽說過你的名聲和武藝,也曾經聽馬克涅斯誇獎過你的天賦,你應該已經達到了疾風行者的中級水準……”“那又有什麼用?”我苦笑,“沒有人能夠指導我了,我無法確定自己的等級,更無法繼續晉級。”
  “你錯了,布隆姆菲爾德先生,”一直站在旁邊,很久沒有說話的黑衣人開口了,“所謂的晉級,不過是通過某一種手段,大幅度提高個人的修為而已。而我們,確實掌握有可以大幅度提高你能力的辦法。”
  “什麼辦法?”
  “嘿嘿嘿嘿,”黑衣人笑了起來,“雖然我們和馬克涅斯交情不錯,可是交情歸交情,利益歸利益……”我從懷裏掏出了一袋金幣,可是並不忙著遞出去:“什麼辦法?”
  “是這樣的,”黑衣人一邊伸手來接金幣,一邊故作神秘地回答:“關鍵,在於古魔法使安德魯斯的遺物……”

  半個月以後,我帶著滿腹疑團,進入了蓋亞的都城赫爾墨。這是一座比荷裏尼斯要大上三到四倍,並且非常繁榮昌盛的城市。進城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我找了家不起眼的小旅館,準備投宿一晚後,明天天亮再去尋找金·斯沃。
  這是又一個不眠之夜,雖然在得到有關疾風行者的情報以前,我還從來沒有失眠過。我在想那件安德魯斯傳說中的遺物——“他的魔法杖……不,具體來說,應該是魔法杖上面的一塊寶石。魔法杖上面有大約七或者八塊寶石,而只有一塊對你的晉級有用……”
  可是怎樣區分這與眾不同的一塊寶石呢?又怎樣使用呢?難道象童話故事裏那樣,只要用手指摩擦寶石,就會有一個精靈,甚至是安德魯斯永恆不滅的靈魂在虛空中出現,然後對我說:“孩子,你現在的等級是多少多少,你要想晉級就必須通過如此這般的測試……”
  想著想著,我突然覺得很好笑,我竟然會相信這種虛無縹緲的傳說。安德魯斯的魔法杖是什麼樣子的?沒有人知道。它現在何處?也沒有人知道。“馬克涅斯肯定知道!”是啊,可是老師馬克涅斯已經去世整整七年了!
  已經七年了……我突然想要到老師的墳前去祭拜一番。雖然我並不是一個尊師重道的人,雖然在我心目中,只有那個帶我離開少年流浪生涯的老人才是真正值得我尊敬的人,可是——也許我真的應該回馬克涅斯長眠之處去看一看。
  既然睡不著,我乾脆從床上坐起來,打開了酒瓶。我的酒量並不好,可是非常喜歡那種遍身暖暖的,同時心底充滿激情的醉後的感覺。“我相信,心靈之光一定仍然存在著!”老人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是啊,我也相信它一定存在,可是,它究竟存在于何方呢?是在我的心中,還是在誰的心中,是在清醒的世界,還是在醉後的世界呢?
  想著想著,終於,酒精把我帶進了夢鄉。

  第二天醒得很晚,但我還是先逛了一趟街市,吃過午飯才前往王宮——因為按照金·斯沃的習慣,沒有急事的話,中午以前他是不可能起床的。可是——
  “王子殿下昨天晚上就外出了,還沒有回來。”衛兵攔住了我。我正要轉身離去,突然被一個女人叫住了:“呀,這不是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先生嗎?”那是一位年青美麗的女士。我知道金·斯沃身邊總是圍繞著一群各式各樣的女子,有時候還真是讓人半妒半恨。也許這位也曾經陪伴著他,見過我吧。可是我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知道王子什麼時候會回來嗎?”我問那位女士。
  “啊,王子……”她突然指著我的身後叫了起來。我轉過頭,遠遠的三騎走近。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分辯出那正是金·斯沃和兩名美麗的女劍士——那女人眼力真是相當不錯。
  “咦,”這時候金·斯沃也已經看到了我,一開口竟然是,“你怎麼追到這裏來了?”
  “說什麼?我又不是討債的……”他催馬走近,我上下打量著他,快一年沒見,那傢伙還是這樣華麗得沒有品味,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為什麼笑聲不再那樣爽朗(或者說肆無忌憚吧)了呢?
  “發生什麼事了?”“咦,你看出來了?厲害!”那傢伙走到我的面前,下了馬,“心裏有點不痛快——雖然對方實在太強大了,輸給他應該不會感到羞恥,可總是不痛快……”
  “輸了?格鬥?是誰?”“卡姆巴爾·契彭。”

  認識金·斯沃,是在四年以前。當時,我正在參加兩個城邦國家——藍格和格勞瑞斯——之間的戰爭,格勞瑞斯最終贏得了微小的勝利。那一天我回到格勞瑞斯城,用掙來的獎金,準備好好喝一頓酒。在酒館裏,碰到了金·斯沃——當然有兩位嬌俏的女劍士相伴。
  因為喝酒,我們逐漸聊了起來。他對我自報家門。“那麼,王子殿下是前來考察這場戰爭的吧。”我很自然地問道,可是他卻笑著回答:“不,我是聽說格勞瑞斯盛產美女才來的呀。”
  然後他就開始高談闊論,說自己是為了追求世界上最美麗的女性和短暫但象流星般耀眼的愛情才遊歷世界的。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終於把話題重新拉回到我感興趣的戰爭上來。“這也叫戰爭嗎?”他卻撇著嘴,“械鬥罷了。真正的戰爭,必須具備明確而且偉大的目的!”
  “什麼偉大的目的?”“統一整個人類社會呀。神造成的人類,在各種族中最具有發展性和潛在的力量,然而人類社會內部的紛爭制約了這一發展。因此,人類要追求美好的明天,就必須有一個英雄站出來,完成統一的偉業!”看他的表情,似乎這一重擔已經由神交賜到他的肩上了。
  聽著他漫無邊際的胡說八道,我突然覺得這個人很有趣。雖然曾經遇到過不少這樣年青而充滿幻想的貴族,但只有他在高度讚揚了我的武藝以後,沒有說:“來跟我幹吧。”他只是在分手的時候這樣說:“有空來找我喝酒吧。”
  所以,我們就成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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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晉級



(斯庫裏·亞古的心路歷程之二



  從紫森林回到家裏,已經是清晨了,隨著恐懼驟然遠離,我們的雙眼也逐漸睜不開了。一覺醒來,太陽高高的掛在天上,胡亂抹了一把臉,在街上匆匆吃了一點東西,我和西兒就向著魔法師公會走去。走在荷裏尼斯的大街上,昨夜所發生的事情仿佛是一場夢,只有口袋裏的紫月草告訴我那全都是真的。

[left]  路過戰士公會的時候,聽到從公會的大門裏傳出一聲巨大的金屬撞擊聲,一個瘦小的人從裏面快步走了出來,臉上帶著一絲輕蔑的微笑,向拴在一邊的坐騎走去。站在我身邊的一個披著黑色鬥蓬的傢伙自言自語道:“看來又有生意上門了。”[/left]
[left]
  “看來那個小子又要倒楣了。”西兒幸災樂禍的說著。[/left]
[left]
  “不要小瞧地下公會,”我反駁,“有時候在那裏才可以找到真正的力量。”[/left]
[left]
  看著“黑鬥蓬”向那人走過去,兩人低聲交談了幾句,那人就牽著馬隨“黑鬥蓬”前往地下公會去。這時,西兒在下麵揪我的衣襟,我轉過頭,看見戰士公會的瓦拉爾垂頭喪氣地扛著面鐵盾走了出來,鐵盾上整齊地排列著六個凹痕,呈美麗的五瓣花狀。[/left]
[left]
  西兒小聲對我說:“這是剛才那人幹的嗎?釘錘竟然能夠敲爛鐵盾!”[/left]
[left]
  “使用者本身的力量很大吧……”好強的小子!希望他在地下公會裏能找到合適的職業。[/left]
[left]
  不一會兒,來到了魔法師公會前,說實在的,對於紫月草是由契彭所贈一事,我心裏總是有點彆扭。萬一要是被人發現的話,不僅會被罰款,還會對作弊者作出十年內禁止升級的懲罰。[/left]
[left]
  我走進公會大門,幸好一切都很順利,沒經過什麼阻礙,大概就像是契彭所說的,我的能力已經達到了元素魔法師的境地了吧。當我將紫月草放到接待員納林的桌上時,他用一種詫異的目光望著我。[/left]
[left]
  “你昨天去了紫森林?”[/left]
[left]
  “是啊,怎麼了?”[/left]
[left]
  “你在那裏見到什麼沒有?”[/left]
[left]
  “沒有啊,怎麼?應該見到什麼嗎?”我並不想提起那些令我不快的龍族屍體。[/left]
[left]
  “當然是光,你不知道嗎?從上個月就盛傳一時的‘紫森林神秘的光’。”納林看著我,好象是在看一個怪物一樣。[/left]
[left]
  “對不起,我這個月來一直在專心修煉……”[/left]
[left]
  “喂,這個給你,”納林遞給我一小袋金幣,“取得紫月草的賞金是七千第納爾(注3),合二十八枚金幣。然後你先在這裏等一會兒,我來為你填寫升級申請表,之後你就可以晉級了。到目前為止,好象這一年內都沒有人晉升元素魔法師呢!”說完他低下頭去為我填寫申請表。[/left]
[left]
  現在反正也沒有事做,我就饒有興味地看掛在旁邊牆上的大魔法師的肖像。[/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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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在第一的畫上是一位看起來十分嚴厲的白髮老人,在畫框下寫著:庫比歐,魔法師公會會長,魯安尼亞首席宮廷魔法師。[/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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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往下的一張是陰沉著臉的中年人,下麵寫著:歐薩姆,魔法公會副會長,魯安尼亞次席宮廷魔法師。[/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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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分別是——[/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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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亞:魯安尼亞宮廷魔法師。[/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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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科歐:魯安尼亞宮廷魔法師。[/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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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爾貝克:托利斯坦首席宮廷魔法師。[/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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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張畫像旁邊竟然有一位看起來非常慈祥的老年女性:科麗婭,托利斯坦魔法公會會長。[/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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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她大概是大陸上唯一的一位女性魔法師。按照慣例,女性是不能進入公會所開設的各種學校學習的,即使能力再強,也不能獲得職業考試的資格。也就是說,幾乎所有的女性都是沒有職業的。但是這位大魔法師科麗婭閣下卻是例外。因為天賦異秉,她四十歲的時候,僅靠自學就領悟了各種魔法的精髓,魔法威力達到七十格雷以上。七年前,她更因為偶然的機會救助了魯安尼亞的上代女王,被女王破例承認為大魔法師。[/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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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科麗婭的畫像下面,還有——[/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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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夫尼爾:蓋亞首席宮廷魔法師。[/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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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利夫蘭:艾爾帕西亞五人議會會員。[/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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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爾斯:探險家。[/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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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爾:隱士。[/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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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這十個人就是拉爾夫大陸上全部的大魔法師。我暗下決心,一定也要成為他們中的一員。正在這麼想著的時候,納林在一旁說道:“好了,見習魔法師斯庫裏·亞古,馬上就要由大魔法師歐薩姆閣下為你舉行晉級儀式了,在這之前請將身上的物品放在這裏。”說著,他拿出一個口袋。等我將水晶和其他物品都放進去以後,才說:“請跟我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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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納林在前面帶路,我隨著他來到一間裝飾華麗的大門前。打開門之後,納林向裏面行了一個禮:“歐薩姆閣下,見習魔法師斯庫裏·亞古到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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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帶他進來。”一個陰沉的聲音說道。[/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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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納林向我做了一個祝你成功的手勢,我慢慢地走進屋子,裏面是一個裝飾華麗的祭壇。一個略顯削瘦的背影佇立在祭壇的另一端。[/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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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來,斯庫裏·亞古,站在這個祭壇上。”[/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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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閣下。”[/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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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拉爾夫歷屆大魔法師的名義,引發斯庫裏·亞古所隱藏的力量,接受他成為元素魔法師……。天地萬物中所蘊藏的元素……快來參見你們的新主人……”例行公事似的念完這些,歐薩姆轉過頭來對我說:“現在報出你的名字。”[/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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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庫裏·亞古。”我剛剛報完自己的名字,就發現從祭壇的四周浮現出許多七彩光球,向我的胸口聚攏過來,並慢慢地滲入我的身體。當光球完全進入後,我馬上感到擁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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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你回去吧。”歐薩姆冷冷的對我說。[/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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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閣下,多謝您了。”我深深行了一禮後,就退了出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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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廳裏見到納林,他一邊將我的東西還給我,一邊對我說:“對了,亞古先生,您有沒有興趣為其他魔法學徒作升級見習魔法師的儀式呢?”[/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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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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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您現在已經有這個許可權了,如果您進行一次儀式,報酬是五千第納爾。”[/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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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我會考慮的,如果需要的話而我又在荷裏尼斯,我會來做的。”[/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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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斯庫裏·亞古先生,您走好。”[/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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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ft]  走出了公會,我高興得腳步也輕盈了起來。西兒也為我的成功而興奮不已。我們決定去慶祝一下,就來到了離家不遠處的名叫“好鄰居”的小酒館。[/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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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闆布特一看見我就叫道:“喂,斯庫裏,怎麼樣了,升級了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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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呢?大叔!”[/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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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就說過了,你小子一定行的,可惜你爸爸不在這裏,唉,自從……已經……從那時……以後……後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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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大叔,快請我喝一杯吧!”[/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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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問題,所有人都聽著,為了祝賀斯庫裏·亞古成為第一百三十二個元素魔法師,這一杯我請客!乾杯!”[/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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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好哇!”[/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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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賀你,小夥子!”[/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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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樣的,斯庫裏!”[/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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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一百三十二這個數字乾杯!”[/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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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間,酒館裏像是歡樂的海洋,我雖然知道他們大多數是為了免費的酒而歡呼的,還是禁不住非常得意。不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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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大叔。”[/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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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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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像記得,我應該是第一百三十三個元素魔法師才對吧!”[/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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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一個月前的那場瑪多伊娜之戰中,‘雷神’克利根·薩多瓦已經被雇傭兵團幹掉了,所以你還是第一百三十二個沒錯。”[/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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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克利根·薩多瓦嗎?這麼說來,那個雇傭兵團還真是強啊!”[/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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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斯庫裏!”[/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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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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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不要叫人給幹掉!”[/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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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叔,說點吉利的話好不好!”[/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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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聊著,一瓶蘇尼亞甘露很快就解決掉了——我是從來不喝酒的,西兒倒在旁邊抱著勒度酒喝個不停,也不知道身為精靈的他,什麼時候染上了這種惡習。[/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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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叔短著舌頭開始講述當年他和我老爹的所謂“英雄事蹟”,西兒醉醺醺的趴在水晶上哼著小調……等大家都散去了,我才邁著依然興奮的腳步回到了家。[/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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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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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問斯庫裏·亞古先生在家嗎?”一個陌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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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我還沒有完全睡醒,一時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兒。[/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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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素魔法師斯庫裏·亞古先生在家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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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我現在是元素魔法師了,所以別人稱我為先生,剛開始還真不習慣。我撓撓頭對門外說:“在、在家,您是哪位?我穿好衣服就來,請您在外面稍等一會兒。”[/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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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用著急。我是魔法師公會的,會長庫比歐閣下要見您,請您兩小時後到王宮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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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我馬上就去。”庫比歐閣下要見我。為什麼?是不是紫月草的事被發現了!我在胡思亂想中收拾好物品,洗漱了一番,就直奔王宮而去。[/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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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安尼亞的王宮,由碧藍色屋頂、白色牆壁、方圓大約十裏的一片宮殿組成。是整個拉爾夫大陸上存在時間最長的建築之一。它的歷史足以追溯到大約兩萬年前。這裏原本就是人類歷史上最早出現魔法師的聖地。我站在宮門外,望著那爬滿藤蘿的雄偉宮殿讚歎不已。[/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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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人!閒雜人等不得在此久留!”守門的衛兵大聲對我喝道。[/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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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兒聽了當然不高興:“這是元素魔法師斯庫裏·亞古先生,你小子說話的口氣應該禮貌些!”[/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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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抱歉,亞古先生,沒事兒的話請您不要在此逗留。”[/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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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西兒就尖著嗓子叫:“別以為……”它還沒有說完,就看見遠遠地跑來一個內廷侍從模樣的人,在衛兵耳邊低聲地說了幾句話,然後向我轉過頭來。“您好,是亞古先生?”我點了點頭。“請跟我來,庫比歐閣下已經在等您了。”說完話,那人在前帶路向王宮走去。我在後面跟著他,路過衛兵身邊時歉意地一笑,低頭對口袋裏的西兒說:“拜託,在王宮裏千萬不要亂講話,給我老老實實待在水晶裏好不好。”西兒嘟嘟囔囔地鑽了回去。[/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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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來到了庫比歐閣下的辦公室,那是一間鋪著鮮紅色地毯的大房間,地毯的盡頭有一張優雅的高背椅。整個拉爾夫大陸魔法師公會的最高領導者,魯安尼亞王國的宮廷首席魔法師庫比歐就坐在上面。他是一位看起來具有相當威嚴感的老人,身披一件用金線編織的法師長袍,袍角上繡著魯安尼亞的王家徽章。他用低沉的語調對我說道:[/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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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斯庫裏·亞古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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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單膝跪倒答道:“是的,閣下。”[/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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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年多大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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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歲。”[/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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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紀輕輕,就有這種成就,非常難得。”[/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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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謝您的誇獎,閣下。”[/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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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是這樣的,今天我找你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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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說到這裏,我聽到開門的聲音。庫比歐站了起來,向側門的方向行了一個禮:“女王陛下,您怎麼又到這裏來了?”接著,一個甜潤的聲音在側門邊響起:“我從這裏路過,聽到你在和人說話,就進來看看。你們繼續吧,”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從面前不遠處響過,低著頭的我只看見那華貴長裙的下擺,“你不用管我,我坐在這裏就行了。”大概是一個侍女搬來了椅子,女王就坐在了庫比歐的下首。我微微抬起頭來,庫比歐就像是嚴厲的父親對待自己調皮的女兒一樣,滿臉無可奈何的表情。在他旁邊是一位年約十七、八歲左右的迷人少女。這就是魯安尼亞的女王?雖然我知道女王瑪麗艾爾的年紀不大,但是,怎麼也想不到竟會如此年輕。[/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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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一個內廷侍從帶著焦急的神態匆匆走了進來,先向女王行了禮,然後俯身在庫比歐耳邊說了幾句話。大魔法師的眉毛頓時擰成一團,低聲說道:“是麼……又是他們幾個……現在?……好的……我就去。”[/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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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陛下,我先去處理一點事情。”庫比歐說完就快步跟著內廷侍從出去了。偌大的房間裏就只剩下我、女王和她的幾名侍女。[/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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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叫什麼名字?”那個甜潤的聲音在問我。[/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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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畢恭畢敬的回答道:“女王陛下,我是剛晉升的元素魔法師,斯庫裏·亞古。”[/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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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大年紀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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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今年二十二歲。”[/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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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以後是一段令人尷尬的沉默。我聽到女王用失望的語氣對侍女們說道:“沒意思,我們走吧。”女王和她的侍女們向正門走去,經過我身邊的時候,那動聽的腳步聲突然停下了,“那是什麼?”[/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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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抬起頭來,看到女王用那如白玉般的纖細手指指著我的衣袋。我低下頭,發現衣袋正一明一暗地閃著光。我也很奇怪,伸手進去,掏出來的是我的魔法水晶,它閃爍著,就像是天上的星星——這種事情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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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把它給我看看嗎?”女王問道。[/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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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可以,陛下。”說著,我將水晶放到女王的手裏。[/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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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瑪麗艾爾雙手捧著那塊水晶,這時水晶的光芒仿佛更加明亮了。閃動的光芒映照著瑪麗艾爾美麗的面龐,我宛如身在夢中一般。西兒也被驚醒了,從水晶中探出頭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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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太可愛了。”瑪麗艾爾驚喜地叫道,用手指輕輕觸摸西兒的小腦袋。[/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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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瞎動,小姑娘,把你的手拿開……”西兒肯定馬上就會罵出來的。[/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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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兒,住嘴,這是魯安尼亞的女王,瑪麗艾爾陛下!”[/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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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的,”瑪麗艾爾好象並不生氣,對西兒問道:“你是叫西兒對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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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西兒總算稍稍收斂了一些。[/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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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斯庫裏,你能不能把這塊水晶送給我,你可以在我的小貓裏面挑一隻作為交換。”[/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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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女王陛下,恐怕不能,西兒不是我的寵物,而是我的朋友。”[/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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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太遺憾了……”瑪麗艾爾附下身子竟然蹲在我的面前,對我說:“我只能在宮殿裏自由活動,不能出去玩,好無聊啊。你要是不能把西兒送給我的話,那麼,你要答應我,在沒事兒的時候,一定要來找我玩兒。我身邊都是一些老頭子和大叔,一點意思也沒有。”[/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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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痛快地答應了她。瑪麗艾爾此時給我的感覺,不像是一位女王,而是一個頑皮的鄰家小妹。看著她高高興興離去的背影,我也不禁微笑起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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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繼續等了好一會兒,庫比歐閣下才回來。當他坐回到椅子上的時候,那低沉的聲音又再度響了起來:“今天找你來,是有這樣的一件事,你知道那個探險家尼爾斯嗎?”“是的,我知道。”[/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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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險家尼爾斯是一個性格古怪的人,他雖然擁有大魔法師的稱號,但並不象其他的大魔法師一樣,在某個公會中任職,或者受聘於某一宮廷,而是在大陸的各處旅行,探索各種古代遺跡。“我這裏有一封信,請你交給他,並把他的回信帶回來給我。”[/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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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任務聽起來很簡單,但是,雲遊天下的尼爾斯行蹤不定,這讓我該怎麼去找呢?可能我的心思在臉上顯現出來了,庫比歐對我說:“你不要擔心,我有確切的消息,尼爾斯這三個月內應該會在聖湖附近的村子裏。所以你只要在三個月內回來就行了。”聽到這個消息,我松了一口氣。只要知道他在哪里,那麼就只不過是一次普通的跑腿活兒罷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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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百枚金幣,給你作為路費。”“路費?為什麼?”“記住,這一次任務,不允許使用魔法傳送,因為尼爾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他的行蹤。”看到我迷惑的神情,庫比歐耐心地解釋道:“關於傳送魔法你在魔法學院也已經都學過了,就傳送魔法本身,本人所設立的魔法標誌,是不會被其他人所發覺的。但是還有一種追蹤魔法,是通過瞭解所要追蹤的人的魔法波動,從任何一個魔法陣都可以到達那人所設立的魔法標誌。這種魔法,不是靠個人的魔法力高低來決定威力,而是通過熟練度來決定的,所以即便是普通的魔法學徒也可能學會使用。所幸的是,只有很少的人懂得這一魔法,並且,不是每一個都有學成的天份。”“庫比歐閣下,我想學習這種魔法,您可以教我嗎?”“很好,年輕人有這種求知欲很好,這裏有一本關於追蹤魔法的小冊子,你可以拿去修習,成不成功就看你的天份了,知道了嗎?”“我明白,閣下,如果沒有別的事,在下就告辭了。”“嗯,祝你好運。”[/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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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庫比歐並不像看起來的那樣嚴厲,給我的感覺很親切,慈祥,你是不是也這樣認為?”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問西兒。[/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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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倒是覺得那個小姑娘挺不錯的。”西兒回答我。[/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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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一點女王的架子都沒有。”[/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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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斯庫裏。”[/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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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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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不想要一隻小貓兒。”[/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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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意思?”[/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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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姑娘說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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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呀,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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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回覆: 《生命》第一部——神授的權杖

第五章王城赫爾墨

(金·斯沃·蓋亞的心路歷程之一)



  和雖然得到了紫月草,卻並不見得有多興高采烈的斯庫裏·亞古分手的時候,天已經快要亮了。
  “真羡慕你,可以利用魔法道標很快回去荷裏尼斯,我卻要長途跋涉,餐風飲露……”我笑著向他揮手告別。
  “笨蛋,”那個討厭的碎嘴小精靈又嚷嚷開了,“按照你的等級應該也會設置魔法道標吧,還是你的級別根本就是用金錢或者權力買來的呢?”
  這個已經習慣於臭我的小混蛋,雖然同樣從魔法學校畢業,可是根據每個人的天賦和職業發展方向,從來都是因材教授不同的課程呀。他難道以為凡是可以操控二三十格雷以上威力魔法的人,都應該會設置自己的魔法道標嗎?當然,實際理由不足以噎住那個小東西:“我是王子唉,難道也象平民一樣孤身闖蕩?所以除非能夠練成可以攜帶數名隨從同時使用一個魔法道標的史無前例之超級魔法,我是不會輕易使用這種原始交通工具的,哈哈哈哈……”
  說話的時候,我望了一眼斯庫裏。他當然知道我只是隨口胡說,其實從來沒有所謂貴族天生優於平民的無恥想法,所以並不在意地揚了揚眉毛。
  “攜帶數名隨從同時使用一個魔法道標……”小東西大叫,“吹牛大王,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事情!”“夠了吧。”斯庫裏把他的頭按到水晶裏去了。“哈哈哈哈,小傢伙,永遠不可能這種說法可是很落伍哦。”我正想趁著他無法還嘴好好演講一番,卻被斯庫裏制止了:“你也請閉嘴吧。”
  也好,反正演講的內容我還沒有組織好,下回見到那小東西再教訓他吧。這時,等候在紫森林外面的卡塔麗和米拉已經迎了上來……

  從紫森林到荷裏尼斯,再利用荷裏尼斯城外的傳送魔法陣回去赫爾墨,足足費了十四天時間:“這世界上曲裏拐彎的道路還真是煩人哪,就沒人有魄力開山搭橋,造幾條平坦的近路出來嗎?”
  進入王城赫爾墨的時候,正是中午時分。
  “真是煩人的太陽啊!”
  天空一片晴朗,萬里無雲,對於多數人來說這實在是個好天氣,但對於討厭曬太陽的我而言則恰恰相反。尤其在經歷了半個月來的林中冒險和鞍馬勞頓以後,再加上全身無力、昏昏欲睡,更加令我感到陽光的刺眼。
  “斯沃殿下!”“您總算回來了!”
  聽到清脆的女性聲音,我懶洋洋抬起頭,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王宮前面。用敬稱呼喚並跑上來迎接我的,是女性侍從官希爾維拉和奧莉亞絲。
  “喂,關照過你們大中午不要出門曬太陽呀,否則白皙的皮膚會曬黑的呦。”
  “那是健康的膚色呀。”紅發的奧莉亞絲反駁說。
  “是啊,沒錯,可是我不喜歡。”在我心目中的美女,應該是修長、白皙並且擁有絕對性感的身材……
  “這趟去了一個多月,我們實在應該跟隨在殿下身邊的,”黑髮的希爾維拉微笑著扶我下馬,“卡塔麗和米拉照顧您還好嗎?”
  “好啊,很好呢,”我攬住希爾維拉的腰,“當然比起你們兩個還是要差一點……”
  “殿下,求求您別再這樣悠哉遊哉的好嗎?”奧莉亞絲嗔怪地說道,“早上陛下在議事廳召見官員,因為您的無故缺席,又害我們被科德賴爾大人責駡了。”
  “咦?抱歉抱歉,我不應該在荷裏尼斯為了看打架多耽擱一天的……早回來一天就好了,還害得你們……”
  “無所謂啦,”希爾維拉微笑著回答,“跟著您這麼些年,早習慣替您受責罰了。不過,殿下也實在應該收斂一些才是,朝野上下對您的風評原本就不是很高,再這樣遊蕩無度,將來繼位時很難服眾啊。”
  “拜託別說教啦,希爾維拉,”我帶著她們兩人穿過花園,向宮中走去,“對了,父王近來一直身體欠安,今天為什麼要一早議事呢?”
  “是決定新任王都行政官的人選,薩拉維爾大人因為前些日子手下幕僚受賄被揭露的事引咎辭職了。”
  “這倒是個好消息,他早該辭職了!那老頭在任期間當嚴的地方不嚴、當寬的地方不寬,用人不當、處事不明,才會搞到商人們為一些原本順理成章的事還要去行賄啊!(“這是什麼理論啊。”奧莉亞絲在旁邊嘟囔)——那新行政官的人選是誰?”
  “是殿下的輔佐官科德賴爾子爵大人。”
  “嘿!”我做了一個喝下大口忘記兌水的檸檬汁似的表情,科德賴爾刻板的面孔再次浮現在眼前,“走了個老糊塗,換上個小頑固!不用問,是柯裏亞斯公爵的意思嘍?”
  “提名的正是宰相傑伊根·柯裏亞斯公爵大人。”
  “果然!我就知道,賞識小頑固的人也只能是那個老古板。真是夠嗆!”
  “科德賴爾大人做行政官的話,並不是什麼壞事吧?”希爾維拉問,“他一向克己奉公、嚴謹方正,堪稱蓋亞王國官員的楷模……”
  “我就是看不慣他這一點!”我有點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行政官太過嚴謹方正而不懂變通,有時候對國家和百姓並不是好事呢!”
  希爾維拉與奧莉亞絲似乎偷偷交換了一個帶著苦笑的眼神。其實我自己也很清楚,這番指責是沒什麼道理的,我對輔佐官的貶低,很大程度上來源於雙方個性激烈衝突而在相互間產生的不滿和反感吧。兩人一時不知怎麼介面,我趕緊改變了話題。
  “布拉德呢?他說在王宮等我,怎麼不見人影?”
  “布拉德先生這會兒不在城裏,”奧莉亞絲回答,“我們倆回來時正碰上他出城,說要去考查一個叫什麼……什麼來著?”
  “古城比哈提遺址,”希爾維拉介面說,“據說那裏又有一處新發現的遺跡。”
  “這傢伙!說什麼調查紫森林的事很重要,把我哄出去奔波整整一個月,自己卻跑去悠閒地研究那幾百上千年的古老遺跡。我還要找他幫我解答問題呐!”
  “不是殿下聽說了紫森林的異象,自己搶著要去的嗎?“
  “我哪里想到路程這樣遙遠難走——算了,”我向起居室走去,“累死了,先睡一覺,有人找我的話一律給我推到傍晚以後。”
  “不需要用點餐就休息嗎?”希爾維拉問。
  “啊,對了,被你這麼一提醒還真覺得挺餓,隨便給我準備些點心和酒好了,直接送到起居室來。”

  “後世的歷史家或小說家們寫到金·斯沃王子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會提到這麼一點吧:斯沃王子雖然喜歡華麗、講排揚,但對於自己的飲食起居這些方面其實是非常隨便的,無論吃、住,只要是中等以上的標準他均能甘之如飴。因此這點既成了‘他實際上並沒有腐朽的大貴族意識’之類好評的證明,也成了‘其人絲毫沒有王族應有的品味’等批評的根據。”
  “殿下您在說什麼啊?”
  “啊?”我從食物中抬起頭來,“按慣例在構思自己的傳記哪。”
  奧莉亞絲撇了撇嘴,模仿我剛才的語氣說:“而另外常被提到的一點是,王子斯沃除了對於飲食的要求不高、隨隨便便外,日常作息與交際活動也是毫無規律可言的。在這種散漫而混亂的生活方式下,他仍然能夠過得舒適、稱心,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希爾維亞與奧莉亞絲這兩位集護衛、秘書和執事多職于一身的女性侍從官辛苦而周到的安排吧。”
  “哈哈哈哈,放心好了,你們對我……不,對歷史所起的推動作用是不會被遺忘的。”
  “從來沒聽說過侍女的名字也可以上史書的呀。”希爾維拉說。
  “我會命令史官記上的……”
  奧莉亞絲打斷我的話:“殿下再這樣下去的話,未必有權力給史官下指令呢。”
  “那我就拜託未來的克拉文國王好了。”
  “殿下!”似乎這次連希爾維拉也聽不下去了。
  吃飽喝足,正要上床蒙頭大睡,突然有侍衛進來稟報:“殿下,陛下召見。”
  “什麼?父親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呢,”我被迫懶懶地遠離那張舒適可愛的床鋪,“本來想晚上再去請安的。”

  我的父親,蓋亞王國第九任國王奧古斯特·蓋亞,此時正坐著輪椅,在花園裏賞花。
  “父親,我回來了,”我跪下行禮,“您今天的氣色很好啊,可喜可賀。”
  “表面現象吧,”父親微笑著彎腰做了個攙扶的動作,“你如果改掉一些不太好的舊習慣,我的心情就會好起來,心情好才能長壽吧——今天早上沒來開會,你不知道宰相他們的面孔有多難看……”
  我站起來,代替侍從推著輪椅,陪伴父親在花叢中散步:“並不是無故缺席,您也知道我去了紫森林……”
  “如果你不是那麼散漫的話,一來一去,五天前就應該回到王都吧。”原來才遲到了五天啊,這可是我生命中少有的記錄呢:“其實晚到紫森林也有好處呢,正好碰到了一個在魔法學校一起學習過的朋友。”
  “哦,誰啊?”“斯庫裏·亞古,我跟您說過吧——他拿到了紫月草,應該很快可以晉級元素魔法師了。”“是嗎?你的同學嗎?真是年輕有為呢——孩子,你要是也這樣有出息,宰相他們也不會……也不會整天只在我面前說你弟弟的好話了。我多希望聽到他們稱讚你是世界上最棒的王位繼承人啊。”
  父親在幽幽的歎氣,而我,突然覺得鼻子有點發酸。

  一覺睡到黃昏。所有求見,很簡單就被我從傍晚又推到了明天。因為布拉德回來了,我必須去找他一趟。
  巴比特·布拉德雖然是蓋亞的宮廷魔法師,卻並不住在王宮裏面,繼承了他的老師——大魔法師沃恩·拉夫尼爾的風格,住所佈置得十分簡單、樸素,除了龐大的書籍收藏室以外,看不出有什麼區別于普通民宅的特徵。不過我卻是這所平凡宅子的座上常客,除了因為和布拉德十分談得來並敬重其淵博的學識以外,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布拉德雖不十分嗜飲,卻很喜好酒類並且懂酒,收藏著許多名貴的珍釀。
  因此,我走進他家裏的第一件事,就是倒上一杯最高級的陳年勒度酒,然後邊喝邊向他講述在紫森林裏發生的事情。
  “聖殿騎士契彭,還有龍族戰士的屍體……”似乎天生一種與實際年齡不符的沉穩個性的布拉德,邊聽邊微微皺起了雙眉,“紫森林的異象居然驚動了這麼多有來頭的人物嗎?”
  “是啊,”我隨便翻閱著他的藏書,“說實話,原本我也以為你在小題大作呢。”
  “對了,你剛才一進門就說心情不好,又是因為什麼事?”好象蓋亞國中,只有父親和布拉德兩個人會不用敬稱來招呼我,這大概也是我寧可出國去玩,最好能找到斯庫裏他們聊天,就是回國也總泡在布拉德書房裏的原因之一吧。
  “耶?噢,那是為了騙酒喝找的藉口呀,哈哈哈哈,沒有識破吧,”我笑著回答,再次拿起酒瓶向已經空了的杯中倒酒,完全不理會布拉德責難的眼神,“不過,紫森林之行確實搞得人心裏有點彆扭。”
  “我心裏才有點彆扭呢,你這種喝法實在可惜了我的好酒,”布拉德搖頭歎息,又問道,“為什麼彆扭?”
  我突然想起了朋友希格蒙德,他好象也說過類似的話,不過要不客氣得多:“不會品酒的話就請去喝便宜貨吧,不要以為有錢有權,就可以隨便糟蹋好東西!”
  我搖搖頭,也歎口氣:“是契彭——在和他交手前,我從沒感覺自己是那麼軟弱無力……他所以提出挑戰,只為試探我們的實力,但我可是以為碰上了生死危機,因而使出全力戰鬥的。結果在他面前,我的劍技簡直就像是七八歲小孩的把戲般不堪一擊。”
  “不必為此耿耿於懷吧,”布拉德安慰我,“那個人畢竟是遠遠超出一般水準的對手,整個大陸有這種實力的也沒幾個呀。”
  “話雖如此……”
  “對了,今天魔法公會傳來通報,你那個朋友亞古因為通過紫森林的考試,已經成為元素魔法師了。”
  “這算是個好消息,”我一邊欣賞著牆上掛的無名作者的繪畫,一邊問他,“對了,說起來再有三五年你也該由元素魔法師晉級為大魔法師了吧?”
  “談何容易?”布拉德微笑著交換了一下雙腿擺放的位置,“照我老師前些日子的評價,我要一刻不停地修習魔法,才有望在二十年內晉級啊!”
  “三五一十五,我猜的也不遠嘛……咦,二十年?有那麼困難嗎?”
  布拉德終於也忍不住取出酒杯,為自己斟上半杯酒:“我現在明白為什麼當年師傅說我旁騖太多,耽誤了魔法學習的主業。我對歷史、政治和文學都太感興趣,結果搞得魔法基礎沒有打好,因此現在想進一步增強魔法力,反而比一般魔法師更加費勁了。”
  我察覺到他的情緒有點低落,連忙轉換了話題,開始談我的弟弟。
  “聽說克拉文已經開始跟你學習魔法了?”
  “第二王子殿下很有魔法的天賦,並且很用功,進步非常快。雖然才十一歲,已經快達到見習魔法師的水準了。”布拉德又改變了坐姿,平靜地說道。
  “是嗎?克拉文是個認真的好孩子,不象我……”我一抬手將杯中的酒飲盡,心下多少有點黯然。為什麼呢?雖然傑伊根·柯裏亞斯那幫傢伙整天攛掇父親廢黜我的繼承權,改立克拉文為儲君,可是天真可愛的克拉文一直對我都很尊敬呀。我也很喜歡他,有時候還真會冒出“讓他繼承王位也不錯嘛”的念頭——當然,要他再長大一些,免得被討厭的傑伊根·柯裏亞斯之流所操縱。
  “再幫我倒點,”我把杯子遞給布拉德,“有段日子沒找你喝酒了。”
  “抱歉之至,殿下,”布拉德一邊幫我倒酒,一邊回答,“後半夜我還要出城,明天再找你暢飲吧。”
  “又要出城?”我接過杯子來在掌心裏玩弄。
  “在古城比哈提的遺址出土了一塊巨大的石板,上面有奇怪的魔法殘留和圖形文字,很可能與我國王室有密切關聯。”
  “就是你昨天去的地方吧?”
  “對,當時有一些古文字始終搞不大懂,而那圖形上也殘留著不明確的魔法能量,所以我才回來查閱資料,今天也要帶上一些工具書過去。”
  “比哈提古城好象不遠,反正閑來無事,我和你一起去吧——會不會影響你?”望著杯中變幻不定,而且透明仿如精靈石般的勒度酒,我突然有一種寂寞的感覺,實在不想這麼快就離開布拉德。
  “影響倒是不會有,”布拉德回答,“只是殿下不需要休息嗎?”
  “沒問題,來會你前剛睡了一覺,出去走走總比在這氣悶的城裏呆著強。讓你的傭人去王宮通知希爾維拉和奧莉亞絲,在城門口等著咱們,”我望向布拉德,發現他又一次改變坐姿,實在忍不住了,“喂,你是急著上廁所?還是感覺跟我談話太無趣啊?”
  “殿下真想知道原因嗎?”
  “看起來果然是因為和我談話太無趣了……”
  布拉德歎了一口氣:“你還是先反省一下自己的行為吧。談話就談話,喝酒就喝酒,你一會兒翻我的書,一會兒看牆上的畫,一會兒又玩弄酒杯——連我這種已經習慣你漫不經心脾氣的人都多少有點不耐煩了。咱們從小就在一起,我知道你其實是在聽我所說的話呢,換了別人,他會怎麼想?”
  我愣住了,可還是忍不住繼續玩弄手裏的酒杯。
  “唉——”布拉德搖頭,“聽說有次會議,因為殿下一邊開會一邊擦拭自己的劍柄,惹得老達克男爵拂袖而去……”
  “啊哈,天幸那個老傢伙已經死掉了……”
  “他只是行為激烈一點而已,可是大家心裏的想法是一樣的呀——王子殿下是個沒有威嚴的人;王子殿下是個驕傲的人,根本不重視我的發言;王子殿下是個毫無禮儀、行為乖張的人;王國的未來怎麼可以託付給這種人呢?!”
  我實在裝不出笑容來了,只好放下杯子:“其實……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節,就決定一個人的價值,不是太過輕率了嗎?”
  “輕率嗎?”布拉德望著我,“你自己仔細想想吧——雖然我相信你的價值並不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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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深夜的歌者


(金·斯沃·蓋亞的心路歷程之二)


  當夜明月當空,身在清冷幽暗的比哈提古城遺址,與一般人完全相反,我卻感覺頭腦清醒,精神好了許多。
  “就是這個嗎?”
  在我面前的地面上,平躺著一塊巨大的石板,如果直立起來,大概會比蓋亞王宮的宮門還要高吧。
  “能感受到這上面的魔法力嗎?”布拉德俯下身,把右手按在石板上面,“很奇怪,十分微弱但並不坍縮和消減。這種狀態能夠保持數百年真是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嗎?不可思議的事情再多一點,人生起碼不會象現在這樣無趣吧——能譯出那些文字的含意嗎?”
  “有些字我也不認得,似乎是一篇預言,根據上面的說法,大陸的戰亂與安定、分裂與統一,全都是人類及各種族為了走向某個結果而必經的過程,而且……還有一些我根本無法明白的章節。”
  “什麼各種族走向某個結果的必經過程?結果,那是什麼?”
  “不清楚……所以要進一步破譯這些魔法圖案和文字。”布拉德直起了腰,從背包裏掏出厚厚一本硬皮古書,在隨從的幫助下開始翻找些什麼。
  我湊過去看,書上全都是曲裏拐彎的古文字,十個詞裏我還認不到三個。望望布拉德聚精會神的面孔,我只好無聊地走開了。希爾維拉和奧莉亞絲在草地上鋪開了一塊華麗的地毯,讓我盤腿坐下。
  布拉德站了一會兒,也坐了下來,把古書放在大腿上,不知疲倦地翻閱。逐漸的,黑夜的寂靜和神秘,被沉悶與無聊所擊敗了,我開始神智模糊,打起瞌睡來。
  月亮向西方滑了下去,東邊的天空開始顯露出一線曙光。我幾次醒來,走過去詢問,可是布拉德的研究似乎一直沒有更多的突破。我開始沉不住氣了——這麼長時間才開始心煩,好象也是很罕見的現象耶。嗯,也許我的個性真的在進步呢。
  “喂,最後問你一次啊,有什麼新進展嗎?”
  “似乎吧……令人吃驚的進展……”布拉德沒有從石板及書籍中移開視線,“希望是我理解錯誤,但若不是,在近數十年內,這塊大陸上各種族間又將發生一場大規模的戰亂。”
  “有這種事?”我的興致突然又高了起來,“說得詳細一點?”
  “詳細的狀況我也不明白,剩下那些文字對我來說,要憑一己之力理解它們太勉強了——老師如果在這裏的話就好了。我來試試看,能不能從那些魔法圖案中找出答案。”
  就這樣,又是漫長的無聊時間過去了。眼看已近中午時分,我正在和希爾維拉、奧莉亞絲玩新流行的紙牌遊戲,布拉德突然站起身來。
  “真是麻煩的事情……”
  “怎樣?”我放下牌,急忙問道。
  “恐怕真的要去請教老師,才有可能解決這裏的問題——不知道老師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布拉德解釋,“不過石板上的古文字中有些互相矛盾的地方,我就沒有什麼可拜託的人了,那不屬於魔法的領域。”
  他歎口氣——這傢伙最近怎麼老是歎氣——向我一躬身:“我也許要在這地方呆上好幾天工夫,殿下你請……”
  “好吧,好吧,我不給你添亂了,”我笑著重新拾起牌,“反正我也幫不上忙,打完這一局,我就回王宮去。這樣吧,既然你還要逗留幾天,我回去的時候多叫幾個傭人來服侍你。”

  回到王宮,意外地遇到了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咦,你怎麼追到這裏來了?”
  “說什麼呀,我又不是討債的……”
  原來這個雇傭兵,最近幹了一票大買賣,手下都告假去衣錦還鄉了,他反正沒有家鄉可回,又暫時不想去雇傭兵的大本營艾爾帕西亞,就到蓋亞來找我喝酒。
  “可惜,你晚了半天,否則我就領你去布拉德家裏喝好酒。”我拉著他的手,走進王宮。
  “好酒嗎?為了讓我喝到好酒,而被你糟蹋掉一半,酒的主人會傷心得哭泣吧。”這傢伙,平時不大講話,為什麼偏偏見到我卻妙語如珠,以臭我為最大的快樂?
  隨便他怎麼說,我還是搬出了王宮裏最好的酒來招待他。兩個人整整喝了一個下午,我向他訴說了在紫森林中碰到契彭的事情。
  “契彭也是人吧,不到三十歲就擁有了晉級龍騎士的實力——你如果努力一點,也不至於直到現在還僅僅停留在魔法劍士的等級上吧。”“喂,不要為了臭我就不顧事實和公理呀,你想想三十歲以下就達到任何職業第三級的,全世界才有幾個人?”
  “那你是承認自己的天賦太低嘍?”他斜著眼睛望我,“何況公理也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我的天賦啊,只是中間偏上吧,”我突然想到了對方的弱點,故意一本正經地反擊,“可是總比年紀比我大,卻連職業也沒有的某些人要高一點點吧。”
  希格蒙德這種久經戰場的雇傭兵,其心智肯定要比本身相貌堅強許多倍,這種揭人痛腳的話說出來,換了一個人怕會當場翻臉吧,可他只是嘻嘻笑著,象在看一個明知不是對手卻口頭充英雄的敵人一樣望著我:“是啊,是啊,我年紀一大把,卻毫無能力——就請王子殿下指點一下我的武藝如何?”
  開玩笑,和這傢伙對打,別說本身實力的差距,光比戰鬥經驗,一場賭一枚銀幣,就有一萬枚金幣也不夠輸的!“好,好,你和我的侍衛較量吧,我在邊上指點你就好了。”
  “嘿,”希格蒙德搖頭,轉變了話題,“其實說到職業嘛,我已經有了呀。疾風行者你聽說過嗎?”
  “咦?真是個奇怪一如你本人的名字呢。”

  當天晚上,我們兩人喝到半醉,希格蒙德突然提出要出城去看看夜景:“你不是喜歡夜晚嗎?——說起來,赫爾墨的氣候真是不錯,每年晴多雨少。我還是喜歡晴天,無論萬里無雲的白晝,還是星光滿天的夜晚……”
  “稍微乾燥了一點,”我回答他,“種地人可不會有你這種閒適的志趣,他們經常盼望和乞求多降點雨水呢。”
  “這與你們貴族無關吧,不管乾旱洪澇,不是照收同樣高的地稅嗎?”
  這話多少有點讓我生氣。我不否認事實確實如此,可是——“拜託,不要在我面前提‘你們貴族’這種字眼!”
  希格蒙德笑一笑:“好吧,不提。不過恐怕,你這輩子也難逃這種歸類了……”
  說著話,我們已經並騎走出了王城南門。本來這樣的深夜,是不會放人出城的,好在我的夜遊行徑,守門官兵早已經習以為常了。
  “小臣不敢攔擋殿下,不過請殿下儘快回城,以免招致不好的風評。”
  想不到這種地方也有所謂的“忠臣”,我多少有點哭笑不得。
  “風評嗎?”走出一段距離,希格蒙德突然說道,“不好的風評對於你來說,不是已經累積到成千上萬了嗎?”
  我不說話,只望著他——難道連這傢伙,也想裝模作樣地搞什麼“勸諫”嗎?
  “我知道你討厭那些貴族,更討厭那些形式化的所謂禮儀。但是,既然身為王子和王位繼承人,總該多少裝裝樣子吧。我來的時候,到處都有準備廢黜你而改立第二王子克拉文的謠傳呢。”
  又是這種煩心的話題。這話題最煩心的地方,其實是我到現在也還沒有完全理清自己的思路,沒能作出最後的抉擇:“你以為我那麼想得到國王的位置嗎?”
  希格蒙德冷冷一笑:“你在自己欺騙自己。對,你並不在乎國王的稱號和權力,可是你會甘心一輩子隻做個平庸的貴族嗎?你在內心深處構造自己華麗的未來,不會僅僅是指待在親王府裏倚紅偎翠吧。”
  我無言。想不到這個傢伙竟然會對我有這樣的看法。他所說的,究竟是對的呢?還是錯的呢?為什麼連我自己,也無法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案呢?

  遠遠的,我們望見一點明亮的篝火。向著那篝火走去,原來是一群鄉下人,正圍著一位吟游詩人,在聽他歌唱。那詩人彈著琴,嫺熟的技巧換來是悠揚的樂聲,還有他略顯沙啞的歌聲——
  ……你玉蘭花瓣般美麗芬芳的面龐,閃爍著黎明晶瑩的露珠,
  那是我的熱淚,親愛的,怎忍心看你長眠於泥土。
  回憶中,你纖細的腰肢在月光下迴旋,
  就是北方森林中最輕盈的精靈,也不象你這般使我心醉,
  你的笑靨斟滿生命之美酒,你的眼波流溢快樂的清泉,
  回憶中一切都這樣美好,難道一切都將永遠成為回憶……

  那是八百年前大詩人海維賽德描繪世界創造的史詩《生命之光》,這一段正說明一切美麗都將按神的旨意最終走向滅亡。但是,我並沒有在意詩句中的深意,我只是反復品味這一句歌:“回憶中,你纖細的腰肢在月光下迴旋,就是北方森林中最輕盈的精靈,也不象你這般使我心醉,你的笑靨斟滿生命之美酒,你的眼波流溢快樂的清泉……”
  我突然想到了她,我美麗聰明的露西婭。
  “在想你的情人嗎?”希格蒙德這傢伙還真是敏感——或者,因為我的心情不由自主地表面化了呢?
  “對了,希格,”我趕緊岔開話題,“你沒有所愛的人嗎?……我是指,女人。”
  “還沒有。我當然不象你,見一個愛一個。”
  “其實呢,沒有心愛女性在懷的男人,心理上是不完整的。”我決定打破這雖然幽雅靜謐,卻略嫌沉悶和傷感的氛圍。
  “也許吧,”那傢伙這次竟然沒發現我是在說笑,“可是不完整又怎樣?完整了又有什麼用?”
  我突然想起他一直在追尋的那個傳說了:“有線索嗎?你的‘心之光’?”
  “就那些,都告訴過你了。安德魯斯的魔法杖……傳說本來就是虛無縹緲的,也許追尋虛無縹緲註定是我的命運吧。”
  “有個建議。”
  “什麼?”
  “去找一個美女,把她抱在懷裏的一刹那,說不定你會領悟到‘心之光’呢。”
  希格蒙德終於發現我是在說笑了,於是他也“嘿嘿”地笑:“有好的人選嗎?介紹我一個?”
  “對了,有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塔比奧拉侯爵千金。她不但是人間絕色,而且武藝也非常棒,應該已經達到騎士以上的水準了吧。”
  “對,我聽說過,”希格蒙德回答,“對於她的武藝,想必不會是訛傳,至於她的美貌嘛……”
  “我見過的,我敢保證,真的是難得一見的美女。”
  “就因為你見過啊,”才明白那傢伙是又想臭我了,“我實在難以高看你的審美能力。哈哈。”
  “混蛋……我身邊那些,難道你認為都不是美女嗎?”
  “啊哈,真正具有高度審美眼光的人,不會像你這樣穿著如此沒有品味吧。”

  悠揚的歌聲就在耳邊,關於美女愛琳娜的死亡那一段第三次被重複。“回憶中一切都這樣美好,難道一切都將永遠成為回憶……”突然,希格蒙德跟隨歌者,輕輕哼了起來。
  “不會是對死亡感觸良多,所以不肯尋找心愛的女性吧?”我嘲笑他。
  他淡淡一笑:“好了,你就送到這裏吧。”
  “送?什麼意思?”
  “我正好就此離開,趁著這美麗的夜色,去東方山脈附近辦一點事情。”
  “喂,咱們見面還只有半天啊,”我有點捨不得讓他離開,“你不是說要大醉三天的嗎?”
  “我現在的心境呢,”他望著我,“非常的恬靜。這種心境恐怕以後很難再找到吧……不,刻意地去尋找,本身已經落了下乘了。趁著這種心境,我想正好一個人上路。”
  “總得回旅館取行李吧。”
  “我四海為家,沒有行李。”說完話,他催動坐騎,漫步向南方走去。
  我望著他的背影,知道無法挽留。不,他說的對,這種氛圍不是可以經常遇到的,我倒也正想一個人靜一靜呢。
  聽著吟游詩人的歌聲,我早就分辨出,那是著名的阿尼·帕沙,是老達克男爵公子潘的好朋友。本來應該上去打個招呼的,可是現在的心境,只想就這樣立馬於曠野中,靜靜地傾聽——
  唯一的主體就是“我”,於是“我”從光明中誕生,
  這個世界唯一的主宰,唯一創造萬物的真神。
  拉爾夫啊,你是生命的源泉,你是生命的本身,
  從龍之沙漠到魔族的領地,從北方的日出到南方的黃昏……

  不知道什麼時候,歌聲結束了,而我依舊駐立在原地,讓深夜的寒風緩緩掠過面龐。神創造了這個偉大的世界,偉大世界中的萬事萬物何其渺小,作為渺小的一員,也許縱情高歌,聲色犬馬,虛度一生,反倒是最划算的吧。
  宮廷裏的人們,都把我看作傻瓜,也許真要是一個傻瓜,反而來得愜意一些。那樣父王也不會喜愛我,大臣們可以明正言順地廢黜我,克拉文即位以後,將一如既往地親近我,而不會把我當成一個潛在的威脅。
  潛在的威脅?!我突然心頭一凜,是啊,即使拱手讓出王位,我仍然會是下任國王和他屬下那些“忠臣”們的潛在威脅。唉,我竟陷在一種怎樣的處境中啊,有時候甚至會想,不如和阿尼·帕沙他們一樣,放棄一切去做一名吟游詩人,會自由和開心得多呢。
  “喂,傻王子,一個人站在這裏幹嘛?”
  低下頭,那正是阿尼·帕沙,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我的馬前。
  我現在的心情,實在不適合開玩笑:“對你未來的國王尊敬一點好嗎?”
  “哈,未來的國王,”阿尼笑了,“半個蓋亞國都贊成廢黜你而改立第二王子為儲君,你有沒有機會當上未來的國王還很危險呢。”
  “那請對未來的親王尊敬一點。”
  “先不管你是不是有命當親王。我們吟游詩人無拘無束,遊歷天下,把貴族所不具備的知識和美德傳播到人民中間。我們是真正這塊大陸上的無冕之王,為什麼要尊敬不勞而食的無恥貴族呢?”
  “算了,對你的朋友尊敬一點吧。”我歎口氣,跨下了坐騎。
  “這話還象個樣子,”阿尼問我,“傻王子竟然會歎氣,倒真是奇事一樁。我聽說傻子是最無憂無慮的。”
  “唉,這正證明我的大腦充滿智慧呀——所以煩惱也多,要能和你一樣成為吟游詩人,才會快樂吧。”
  “你在開玩笑吧?就你那蹩腳的文采和烏鴉嗓子,還想當吟游詩人?”
  “喂,給我保留一點自尊好不好?”我的心情開始好了起來。
  “說什麼?自尊這個精靈,是不會因為別人的批評而自己跑開的呀,只有當你本身喪失了自信的時候,他才會消失呢。”阿尼拉我就地坐下,輕輕撥動他的琴弦。
  “果然,吟游詩人多是哲學家——對了,阿尼,從哪里來?下個月我可能要去沙思路亞,參加潘的繼任儀式,要不要一起去?”
  “不用了,”他停止彈琴,伸手捋了捋美麗的鬍鬚,“潘那小子,上次交給他的詩章不是那麼容易完成的,在沒有完成前,就算我去了,他也不敢見我。”
  “他就要繼任為領主了,以後恐怕沒有時間完成你交代的作業吧。”
  “不。如果是你,傻王子,也許會的,但潘不會。精靈鳥習慣於自得其樂,即使把它關進籠子裏,它照樣放聲歌唱;獅鷲就不一樣,沒有戰鬥它會自己去尋找戰鬥,永遠也沒有空閒。”
  “把我比作獅鷲嗎?哈哈哈哈,你終於也不得不承認我當世無雙的價值了嗎?”我發現自己倒是很慣於用自我吹噓來驅趕心中的煩惱呢。
  阿尼微微一笑:“傻瓜。我再唱一段,你仔細聽吧。”他再次撥動琴弦,輕輕唱道——

  時間就象洶湧的尼倫河一般永遠流淌,
  它的源頭在無法探尋的聖山之南方。
  無數生命溯流而上,追求傳說中的聖境,
  結果都被時間消滅,為他們本身的欲望做殉葬。
  朋友,還是順流而下吧,延著時間所指引的方向,
  也許聖境正在彼方,而非相反的天上。
  也許世界的終結是黑暗,而非我們期望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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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幽會


(金·斯沃·蓋亞的心路歷程之三)





[left]  “第一王子金·斯沃殿下駕到!”[/left]
[left]  隨著典禮官喊出我的名字,大廳內傳出一陣驚奇的竊竊私語聲。這幫傢伙真是大驚小怪。不過,也許還真是我竟然沒有遲到的出場有點反常吧,可以看出連站在門口的侍從們都掩飾不住露出詫異的目光。[/left]
[left]
  這是蓋亞曆三二六年的最後一晚,王宮裏按慣例舉辦新年舞會。這舞會本身就是一個悖論,一方面,它祈求明年和舊年一樣充滿活力,另方面,作為年年不變的慣例活動,它本身就早已經毫無活力可言了。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柯裏亞斯真的擁戴克拉文成功,從而完全執掌國政,國家將會變得更加死氣沉沉吧,而新年舞會卻因為是先代遺留的慣例而被保留下去。於是,悖論會越來越荒謬,直到國家和舞會一起滅亡……[/left]
[left]
  一邊走進新年舞會的會場,一邊微笑著向目光所及的王公大臣們逐一點頭致意。我突然發現,自己一年比一年更能習慣性地做出這種大違本心的姿態了,莫非虛偽的宮廷生活,也終於逐漸把我腐蝕圓滑了嗎?說實在的,原本情緒還算不錯,但看到這些面孔後,實在一點也高興不起來。[/left]
[left]
  “王子殿下竟然沒有遲到,真是少見的狀況啊!”[/left]
[left]
  打招呼的是王國軍政大臣裏森·修內斯侯爵,比起宰相傑伊根·柯裏亞斯公爵和其他長輩,他對我的態度一直要親切一些,但是我對他卻總也沒辦法形成什麼好印象。從好幾年前就有這種感覺了,在那左右逢源、善於交際的笑容背面,總是隱藏著一些東西,一些比他嫺熟的劍技和老練的用兵更加令人畏懼的東西。[/left]
[left]
  “哈哈哈哈,”我自己都覺得笑聲非常虛假,“畢竟還是沒有修內斯大人來得早啊!”[/left]
[left]
  “殿下以後若能一直如此,柯裏亞斯大人對您,再也不會有什麼微詞了,”修內斯說道,“殿下也應該知道,柯裏亞斯大人並不象為臣這樣會無條件地擁戴您啊。”[/left]
[left]
  “你這傢伙會無條件地擁戴我?”我幾乎脫口而出對他說,“這話也太假了吧!”不過終於還是忍住了。我並非不知道修內斯與看好克拉文的柯裏亞斯公爵一系若即若離,以及他收攏王國軍官加入自己派系之類的事。而此刻他卻又裝做無比真誠地向我賣好,不禁讓我有點反胃。再過幾年,如果真為繼承王位一事發生糾紛,此人無疑將會在我和克拉文派的柯裏亞斯兩者之間做出決擇吧。他之所以把我作為一個可能扶持的物件來考慮,並因此經常向我示好,完全因為與柯裏亞斯聯手扶克拉文繼位的話,他就沒有太大便宜可占了,相反,如果能擁護我擠垮柯裏亞斯一系,那傢伙或者就可以大權獨攬。[/left]
[left]
  正因為明白這一點,對於修內斯勸我勵精圖治的話便一點不覺得感激,反而從心底升起一陣反感。在我心中,他圖謀權勢的想法並沒有什麼過錯,我氣惱的是他簡直把我看成一個天真幼稚的傻瓜。不過,現在讓他看輕我也並非什麼壞事。我想像著,如果幾年後真的發生繼承糾紛,而我宣佈放棄繼承權時,修內斯將會露出如何驚詫和大失所望的表情,臉上的笑容一下子變得自然多了。[/left]
[left]
  當然,我不一定選擇放棄繼承權,但絕不能讓修內斯之流稱心……心裏這樣想著,同時裝做認真地感謝了修內斯的忠告,表示將會儘量努力之後,我趕緊從他身旁溜掉。正想去找哪位夫人或小姐聊聊天——儘管多數都是些愛慕虛榮的女人,總比那些心機深沉、不苟言笑,要麼就是滿臉假笑的男士讓人舒服多了---可惱的是,又一名貴族湊了過來。[/left]
[left]
  二十五六歲,斯文有禮,與那些滿臉跋扈的貴公子大不相同,好象是叫做貝納威爾子爵吧。但我對此人也沒太多好感,因為印象中,這個人從來都把盛會當成拉關係套近乎的場所。他也確實很有一套,懂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憑著他的長袖善舞,不論刻板頑固的中年人還是淺薄無知的公子哥兒,竟然都對他印象不錯。[/left]
[left]
  照我的脾氣,本應和這種人處得來的,但有一點實在令我生厭,那便是他從來只肯接近豪門顯貴。“雖然博學風趣而又知書達禮,但卻是個勢利的人。”希爾維拉曾這樣評價過他——雖然那位善良溫柔的美人兒,一向很少說別人的壞話。我正想不出怎樣敷衍幾句然後脫身,典禮官的聲音倒幫了我的忙。[/left]
[left]
  “蓋亞王國國王奧古斯特陛下及第二王子克拉文殿下駕到!”[/left]
[left]
  隨著音樂聲響起,父王的身形出現在門口,弟弟克拉文跟隨在他的身邊。我這才想起,克拉文也已經到了准許正式出席典禮的年齡了。[/left]
[left]
  貴族和大臣們跟著我向父王躬身致敬後,父王開始了例行的致辭。內容無非是希望新的一年中,蓋亞仍如往昔般繁榮並且安定等等。啊哈,如果去年那種種虛而不實的浮華,以及平靜表面下的暗潮湧動,還要繼續到下一年的話,我可實在看不出蓋亞還有什麼前途。[/left]
[left]
  我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聆聽致辭上面,而是端詳著弟弟的樣子。他站在那兒態度莊重而自然,小臉上透著一股尊貴但不失溫和的氣度。雖然比我小著十來歲,雖然是庶出,但絕對更有君主的風範。他來做下任國王的確是比我要適合多了。大概,不,多半會成為比父王更出色的君主吧——雖然父王也就那種程度而已。[/left]
[left]
  我一直想著自己的心事,直到父王結束致辭,接受我和貴族們的祝賀時也是如此,反正那些套話不用過腦子也可以順口成章,而我雖然想陪父王說說話,在這種場合也沒有什麼好機會。很快,這一儀式結束了,我一邊出神,一邊目送父王在侍從簇擁下,帶著克拉文向門外走去。父王真是衰老了,我心中感慨著。近兩年來,經常會有這種感覺,雖然克拉文很有出息,但在父王的心目中,一直對我寄予厚望,但我……[/left]
[left]
  我努力把不快從心中趕開,舉目四望,看到了一個四十多歲、相貌剛毅的男子,那是列文·瑪特勳爵,王國近衛騎士團的團長。他是年長一輩貴族中,我唯一尊敬並願意與之交往的人。但一看到正與他交談的人,我立刻打消了走過去攀談的念頭。那是新上任的王都行政官德拉斯坦·科德賴爾子爵。在擔任我的輔佐官期間,他苛酷的要求幾乎達到了令我無法忍受的地步。嚴格並沒有錯,但他的不懂變通,卻實在讓人萬分惱火。[/left]
[left]
  “真是無聊啊。”聽著舞曲的前奏響了起來,我不禁喃喃自語。我對跳舞並非特別感興趣,尤其在這種情緒低落的時候。從侍應的託盤中拿起一杯酒,我漫步向露臺走去。[/left]
[left]
  這種時候要是有人在身邊聊聊天就好了,可惜我最親近的布拉德和希爾維拉她們因為身份低微,不能到場,而貴族中唯一的好友潘·達克,又為了準備領主繼任儀式而無法離開他那座港口城市。[/left]
[left]
  正在露臺上發呆,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有心事嗎,殿下?”[/left]
[left]
  “羅尼妲······”[/left]
[left]
  一位年近三十的貴婦人,以非常優美的姿態拿著酒杯出現在露臺門口,看到這位已故菲爾斯伯爵的寡婦柔媚的微笑,我感到自己的心情逐漸開朗起來。[/left]
[left]
  “原本是有一點陰雲,但你的出現,就象陽光一樣把陰雲驅散了。”[/left]
[left]
  “別哄我了,你情緒低落的時候,說出甜言蜜語都不夠精彩。”[/left]
[left]
  “耶?真的嗎?”[/left]
[left]
  “你最討厭曬太陽,卻用陽光做比喻,一聽就知道是隨口從詩歌裏找的俗套。”[/left]
[left]
  “喲,真的。我真是太拙劣了。”[/left]
[left]
  “好啦好啦,我又沒生你的氣,相反你心情不好還來哄著我,我已經很知足了,”羅尼妲挽住我的胳膊,“為什麼心情不好?因為你最想見到的人沒有出現?”[/left]
[left]
  “咦?”[/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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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柯裏亞斯公爵家那個小姑娘的所謂秘密戀情,其實宮廷內外早就傳遍了呀。”[/left]
[left]
  “這個嘛……”我一時不知如何應答。羅尼妲說中了我的心事,經她這麼一提醒,我才明白剛剛情緒低落時最希望在身邊的那個人,正是柯裏亞斯家的千金露西婭。然而,柯裏亞斯那個老頭為了儘量阻止我們見面,根本沒允許她出席今天的舞會。[/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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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說了讓你心煩的話,”羅尼妲的藍色眼瞳中閃動著溫柔的光,“先別想那些了,未來的事情,就連大魔法師也沒法準確預測呀。”[/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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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羅尼妲。”[/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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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向我道歉啊,如果真覺得不應該在我身邊時還想著別的女人的話,與其道歉不如陪我去跳一段舞。”[/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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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羅尼妲一起向大廳走去,富有旋律感的舞曲在耳邊越來越清晰。但是,我心中想道,出席舞會的那些貴族當中,有多少人真的在享受節日的歡樂氣氛呢?[/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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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舞畢,再次挽著羅尼妲走上露臺。不知道為什麼,想見露西婭的心越來越是強烈:“羅尼妲……”[/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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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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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在新年舞會上突然失蹤,會不會引起騷動啊?”[/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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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那不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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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你,”我在她粉紅色的面頰上深深一吻,然後一個翻身,從露臺上跳了下去。[/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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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羅尼妲在露臺上輕聲叫我,“可是你一失蹤,柯裏亞斯公爵會立刻趕回府裏去的呢。”[/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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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我給她一個飛吻,“我跑得比他快。”[/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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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ft]  照慣例翻過府牆,敲窗戶叫出了露西婭——我當然知道柯裏亞斯加大了防衛的力度,可是有哪個侍衛膽敢阻攔我?總得等他們稟報了柯裏亞斯本人,那老頭才會親自前來拆散我們。這一年多來,我已經數次靠著打時間差和露西婭幽會了。能和心愛的人多呆一分鐘,不但本身就是無限的幸福,還能籍此嘲笑老頭子腿腳又慢了,真是讓人快樂無比。[/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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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柔的琴聲隨著晚風而來(難道阿尼·帕沙還沒有離開赫爾墨?),加上公爵府花園裏遍植長年盛開的花朵,心愛的美人兒就在身邊,這番景色實在讓人心曠神怡。[/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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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一直不說話?什麼事不開心嗎?”我問露西婭。從小到大,每當她有心事的時候,都會是這個樣子。[/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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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父親的關係,”她輕聲回答,“今天晚飯後,父親在準備舞會著裝的那一點點時間裏,就又說了你無數壞話。他說你一天到晚只知道東遊西逛,從來不關心國事,而且總是去和一些傭兵啊、詩人啊,等等沒有身份地位的人結交。他說如果你沒有大的改變,是不配繼承王位,也不配……不配他把女兒終身託付的。”[/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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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歎了口氣。那個老頭一生都在陳舊的觀念和環境中成長,以他的眼光看來,我非但不學無術,而且在禮儀、交遊等方面,比那些整日花天酒地的蠢才貴族子弟好不了多少。因此,對於我和露西婭的交往,他一直抱持著非常頑固的反對態度。[/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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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仔細想想,老頭也有可愛之處。如果露西婭的父親不是他,而是裏森·修內斯侯爵的話,大概早諂笑著把女兒雙手奉上了吧。[/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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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在你看來呢?”我問露西婭,“你認為我是那麼不堪的人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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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微微一笑,就象冬日裏盛開的美麗薩伯絲花:“是啊,說你壞話的人很多呢,但是我卻相信你……嗯,你並不是一個無能的人呀,只是並不喜歡自己目前的位置罷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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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點了點頭,之所以對露西婭經常會產生與對其他情人不同的更深愛意,原因之一,便是她不僅善良,而且擁有絕大多數貴族都不具備的明澈的眼光。譬如,象布拉德那種平民出身的宮廷魔法師,雖然在魔法和其他許多學術領域都是權威,但大部分貴族卻並不對他存在真正的敬意——他們看重的,只有從沒人說得清的所謂高貴血統,以及薄薄一本貴族譜系。露西婭則不同,兩三年前她就竟然說過這樣的話:“蓋亞建國時的那些貴族,也是從平民商人中間產生的呀。因為血緣關係和暫時的社會地位而忽視一個人的本身才能,那不是從根本上否定了自己的祖先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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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番話,從一個當時只有十六歲的千金小姐嘴裏說出來,當時確實嚇了我一大跳。也許,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深深地愛上了她,並且不遺餘力地追求她的吧。[/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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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露西婭說,“只有潘和布拉德這寥寥數人認同你,對你並沒有什麼幫助啊。你不幸生在王者之家,那麼即便僅僅為了咱們兩人以後的幸福,你也必須得到更多人的支援,成為國王才好。”[/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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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確實是很現實的問題。設想起來,即使我最終繼承了蓋亞的王位,不使用一點強力的話,老頭子也不肯把露西婭嫁給我,更何況萬一下一個坐在禦椅上的是弟弟克拉文呢?那老頭殺了我都完全可能,根本不會允許我們的婚事。[/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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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輕輕攬住露西婭纖細的腰肢:“證明一個人的價值,並不在於他是否能夠當上國王啊。如果支持克拉文的人確實比較多的話,我不願意引起親兄弟之間的爭奪……”[/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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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裏雖然這樣說,但是如果排除一切偶然因素的話,把國王和露西婭放在左邊,把親王或者平民或者死亡放在右邊,我會選擇那一個呢?傻瓜也會毫不猶豫地作出抉擇吧。[/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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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怎樣說服你父親,我也考慮過了。他雖然固執了一點,但並非不講道理的人啊。你還記得我晉級魔法劍士那時的事嗎?”[/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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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啊,”露西婭微笑著,“當時,所有人都認為你是不可能通過考核的。但結果,根本沒有需要額外加分,你就非常順利地通過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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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本質上還是個非常有能力的人呀,哈哈哈……”我突然意識到這時候胡說八道,未免破壞了這溫馨的氣氛,於是很快止住了笑聲,“我能夠做到第一次,就一定能夠做到第二次、第三次。那時候,公爵也不得不承認我的能力了吧。”[/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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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如此……可是,你要怎樣證明自己呢?三十歲以前晉級為戰鬥法師的,歷史上從來就沒有過啊。”[/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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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啊,這時候才開始後悔選擇了魔法劍士這個職業。古魔法使、龍騎士之類的最終等級,雖然能夠達到者鳳毛麟角,翻翻史書,數千年間也能找出十來個吧;只有魔法劍士,最終級聖劍法師只有唯一的一個,那就是開創這個職業的帕里斯·蘭伯特。[/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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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我還是安慰露西婭:“我並不笨啊,只要肯努力的話,未必前人做不到的事情,後人一定做不到吧……”[/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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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露西婭忍住笑望著我,“只要肯努力的話……你雖然不是一個無能的人,可實在是一個懶惰的人呀。”[/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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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嗎?”啊啊,真是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我的弱點,“也許吧。可是也許,因為以前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鼓舞我的幹勁。現在不同了,為了咱們兩人的幸福未來,我一定會努力的!”[/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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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西婭依偎在我身邊:“嗯,我相信。”這時候,月光輕柔地灑了下來,周圍一切都是那樣的美麗和靜謐。如果能夠永遠這樣,該有多好啊。[/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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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該結束的還是會結束,該出現的還是要出現——“大人,小姐在花園裏……”不遠處傳來侍女的警告聲,看來柯裏亞斯終於趕回來了。[/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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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慢了半個小時,我真是賺到了。”我輕輕捧著露西婭素潔的面龐,作臨別之吻。大概多虧了羅尼妲長時間隱瞞我離開的消息吧,那個女人對此有足夠的智慧和手段。[/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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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地翻牆離開,耳邊隱約聽到露西婭的聲音:“我只是一個人在花園裏走走啊。”當然,老頭是不會相信的,可是他也沒有證據,終究我的手腳要比他俐落多了。不過現在基本上還是鬥力,年青人鬥贏一個老人,沒有什麼可誇耀的。什麼時候開始鬥智呢,讓你看看我究竟是不是一個無能之輩![/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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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內爆魔法



(斯庫裏·亞古的心路歷程之三)




  我和西兒接受了大魔法師庫比歐所交代的任務後,絲毫不敢耽擱,很快收拾好行裝,離開荷裏尼斯,順著通往諾拉德的大路向聖湖走去。正好是十月份,氣候溫暖,一路上也沒遇見陰雨天氣。因為三個月的時間很充裕,所以我們也不著急,一路上遊山玩水,走了十多天才遠遠望到了諾拉德的城門。
  諾拉德是離荷裏尼斯最近的一座大城市,它是整個魯安尼亞王國中最大的商品集散地,來自蓋亞或艾爾帕西亞的商人們都在此落腳,諾拉德也因此成為王國裏最繁華的都市。
  我和西兒住在一家不大但是很乾淨的小旅店裏。安頓好了行李,我就躺在浴室中,讓溫暖的水洗去多日來的疲憊。我有一個習慣,那就是酷愛洗澡,嚴格的說應該是“泡澡”才對。只要時間充裕,沒有四個小時是絕不會離開浴缸的。西兒對這個毛病極其反感,曾經大肆嘲笑過:“就象一隻待宰的豬一樣,在開水裏燙個沒完沒了!”真不知道該如何對付這個口沒遮攔的傢伙。
  洗完了澡,我帶著西兒在街上閒逛,準備找個地方款待一下自己的肚子。諾拉德不愧是整個王國中最為繁華的都市,街面上熱鬧非常。信步走來,我們在一家名為“媽媽的手藝”的小飯店前停下了腳步。
  “不要再走啦,隨便找一家算了。”西兒不耐煩地叫道。
  “就聽你的。”剛剛坐到飯桌前,就有一位元態度親切的服務小姐過來招呼我們:“您好,客人想吃點什麼?”
  “有什麼拿手菜?”
  “什麼都有。您隨便點吧。”
  “那就來一葷一素加個湯,主食就不用了。”
  “好的,一葷一素加個湯,您請稍等。”
  環顧四周,這裏的生意還挺興旺,客人不少,每張桌子都坐得滿滿的。我等著食物,滿腦子想的都是關於任務和紫森林裏的事。突然聽到有人問:“對不起,介意一起坐嗎?”
  我抬頭望去,見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保養得很好,臉上掛了一副泰然自若或者說是遲鈍的表情吧。服飾雖然不太整齊,質地倒也考究。“不,哪兒的話,請坐吧。”說實話,我倒是喜歡有個人來做伴兒,而且這個人看起來挺隨和的。
  那男人在我們對面坐下,微微一笑:“你到魯安尼亞來幹什麼?年輕人。”西兒尖聲叫起來:“什麼年輕人,這位元是元素魔法師斯庫裏·亞古先生!”“哦,真是失敬了,”那男人還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指著西兒,“咦,這是什麼東西?”西兒漲紅了臉又要叫起來的時候,被我按了回去。
  我微一欠身回答道:“我是受公會委派去送信的,您是商人嗎?”這時服務小姐又過來問那個男人:“您好,客人想吃點什麼?”“一條鮮魚,要兩面煎透,加一點兒重口味的帕薩尼汁;一碗濃的玉米湯,千萬不要熬過了;再開一瓶三一九年的隆尼酒。”看起來,這是一個挑剔的人,不過並不讓人討厭。我一直認為,在飲食方面講究的人,在事業上也會認真負責的。
  “你剛才說什麼?年輕人,”那男人說,“對了,還沒有自我介紹,朋友們都叫我安尼。”
  “我剛才問,您到諾拉德來是做生意嗎?”
  “大致上是這樣吧,我是和朋友一起到這裏來的。”
  “最近生意好做嗎?”
  “湊和吧。不久後要是打起大仗來,那麼生意應該就好做一些——不過也許是更不好做了也說不定。”
  “打仗?誰和誰打?為什麼?”我有些奇怪,畢竟這片大陸上大規模的戰爭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發生過了。
  我們的飯菜都端上來了,雖然是一家小店,但是手藝確實不錯——我對烹飪也略有研究,嘗得出來,廚師很嫺熟純正的魯安尼亞西部技藝。安尼吃著他的魚,好象興致突然高了起來,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
  “你沒有發覺嗎?現在的蓋亞王國,貴族與商人間的矛盾越來越尖銳,已經到了難以調和的地步,但是奧古斯特王並沒有採取相應的對策來緩解,這就具備了——小姐,帕薩尼汁調得太稠了——這就具備了動亂的條件,”安尼一邊吃一邊說,“在王族內部,理應繼承王位的第一王子金·斯沃因為放蕩的性格受到貴族們排擠,第二王子克拉文的能力和人望都遠遠超過他的兄長,這在蓋亞幾乎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小姐,酒裏為什麼沒有加檸檬片?”安尼轉過頭來繼續說,“剛才說到哪兒了?哦,蓋亞——老王的身體又不是很好,一旦駕崩,第二王子的貴族支持者們可能會設法剝奪斯沃王子的繼承權,而將第二王子克拉文扶上王位,從而進一步強化自己的地位。但是貴族們促成這一事實的結果,將會造成其對立面——商人尤其是平民商人階層轉而支持金·斯沃的局面。如果商人們支持斯沃的話,那麼與支持克拉文的貴族們之間必然會發生一場戰爭……”聽到他提起金·斯沃,我開始對這些事感興趣了。安尼喝了一口酒繼續說:“不過,斯沃王子是不是有魄力來爭奪王位就不好說了,按他平日的性格,也許把王位拱手讓人也說不定。”
  我想著斯沃平日的表現,小聲說道:“不,我想他不會的。”
  “你說什麼?”安尼饒有興趣地望著我。
  “不,沒什麼,請您繼續講下去。”
  “我是說,如果到那時,戰爭開始以後,對商人們來說,就是個發財的好機會了。”安尼吃完了最後一塊魚,喝掉杯中的殘酒,用一塊手帕擦了擦嘴,站起身來,意猶未盡地望著一片狼藉的杯盤:“多謝你聽完,很少有人會耐心聽完這些話,雖然都是事實,或者即將成為事實吧……那麼,年輕人,有機會再見吧。”
  “再見,安尼。”我還在思索他剛才的話。斯沃看起來很需要幫助,辦完事後一定要去赫爾墨找他一趟。
  不一會兒吃完了飯,我叫小姐來結賬。“謝謝,客人,一共是二百五十第納爾。”
  “怎麼這麼多,”西兒不幹了,“只不過一葷一素加個湯罷了,決不會超過四十第納爾。”“是啊,客人,”小姐臉上帶著明顯職業性的笑容,“您的是三十五第納爾,加上您朋友的二百一十五個第納爾……”
  “那不是我們的朋友,我們根本不認識他!”
  “算了,西兒,不過二百多個第納爾,”我掏出一枚金幣放到桌上。“別那麼小氣。”
  “你這傢伙總是這樣,又為個騙子花冤枉錢。你沒看見剛才飯一端上來,那騙子的眼睛都在放光!”西兒不依不饒地嘮叨。我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反正庫比歐給的一百枚金幣作為路費還綽綽有餘。
  回到旅店躺在床上,我回想著那個叫安尼的人所說的話:“斯沃這傢伙,平時看不出來他有心事的樣子,可是,如果事實真是那樣的話,他在家裏可就舒服不到哪兒去。等我這邊的事一忙完,就到蓋亞去找他,誰叫我們是好朋友呢。不過,不知道大魔法師尼爾斯是不是真的在聖湖邊上,聖湖也很大,到底要到哪里去找呢?”我拿出庫比歐給我的魔法書——書上所寫的,我看倒是能看懂,但距離熟練使用還差很多,如果有機會一定要請尼爾斯幫忙講解一下。對了,關於紫森林裏的龍人屍體,不知道尼爾斯能有什麼精闢的解釋,他在大陸上四處遊歷,應該會瞭解一些吧……慢慢地,我進入了夢鄉。

  重新上路,再也沒遇到什麼更有趣的事了。路過幾個村子,都是那種寧靜的鄉下,村人們過著平平淡淡的生活。在離開荷裏尼斯約一個月以後,我來到了聖湖邊上。
  聖湖,它是由大陸中央聖山上的雪水彙聚而形成的,人們都說這裏某處的水具有魔力。傳說也許不可信,不過,住在聖湖邊上的人都長壽倒是個事實。聖湖很大,圍著它轉了大約三天,才找到我要找的村子。
  “大魔法師尼爾斯閣下嗎?我不認識。倒是有個老頭每年的這三個月都住在村外樹林的小屋裏,也許是你要找的人吧?”謝過了熱心的村民,我來到村外的樹林裏。那兒果然有一棟爬滿藤蔓的小屋。我輕輕敲了敲門:“請問,尼爾斯閣下是住在這裏嗎?”“是誰?”一個蒼老但是洪亮的聲音回答道。“我是庫比歐閣下派來送信的,我是元素魔法師斯庫裏·亞古。”
  “那個老傢伙倒還記得我。”門開了,開門的是一位矍鑠的老者,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高大健壯的身軀,乍一看,我還以為是位退隱的戰士。他詫異地望著我:“你是元素魔法師?”“是的,一個月前剛剛晉升。”“很年輕嘛。”“我今年二十二歲。”“來,先進來。”我邁進小屋,屋子裏面滿滿的都是書,靠著牆邊有一張小床,床邊是一張寫字臺,淩亂地堆滿手稿。尼爾斯搬開凳子上的書,隨手丟在床上,自己坐在寫字臺前的椅子上。
  “來,別客氣,坐吧。對了,孩子,你的老師是誰?”
  “我沒有老師……”
  “真的?那你這麼年輕就成為元素魔法師,全是自學嗎?”
  “不,閣下。我有一個夥伴,是他幫助我的。”我從衣袋裏掏出水晶遞了過去。
  “呀,我沒看錯的話,這是古魔法使莫洛的精靈水晶!那麼說是西兒教你魔法的?”
  我吃了一驚,這麼多年來,還沒有人能一眼認出西兒的來歷。不愧是尼爾斯閣下——“您是怎麼知道的?”
  尼爾斯捧著水晶仔細端詳:“先告訴我,你是怎麼得到這塊水晶的?”
  “是我父親在挖陶土的時候……”我詳細敍述了父親告訴我的當時情景。
  那是在我大約一歲的時候。某天,老爹在河邊挖陶土,一鏟下去,鏟頭碰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他老人家以為是石頭,可是挖出來一看,竟然是一隻漂亮的箱子,裏面放著一件披風和裏面裹著的這塊水晶……
  “原來是這樣啊,西兒應該是一個不錯的老師,”尼爾斯將水晶還給我(看來西兒在那裏面還睡得挺香的,竟然沒出來接我們的話碴兒),“庫比歐那老傢伙的信呢?”
  我拿出信,用雙手恭恭敬敬地遞到尼爾斯面前。他用讚賞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分明是在說:很懂禮貌的年輕人嘛。看完了信,尼爾斯的手上爆起了一股火苗,將信燒掉,對我說:“好了,孩子,你可以回去了,回去後就對庫比歐說,他的判斷完全正確,很不錯。”“就這些嗎?閣下。”“對,就這些。”
  我想起了紫森林裏發生的事:“閣下,我想請教您一件事。”
  “什麼事,孩子。”
  我將去紫森林的經過詳詳細細告訴了尼爾斯。他聽著聽著,眉頭就皺在了一起,沉思了起來,直到我說完後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說道:“那是內爆魔法,當時契彭也已經告訴過你了,這種魔法是將敵人身體內部的魔法力引發出來,從而對本體造成傷害。你知道,魔法力本身是天然隱含在每個人的肉體中的,但必須通過艱苦的修行才能引發出來,在這個過程中,還要舉行許多儀式,才能達到目的。而內爆魔法粗暴地將魔法力迅速引發,所造成的傷害是很驚人的。據我所知,在所有魔法師中,算上我只有不超過五個人會這種魔法。我、托利斯坦的霍爾貝克、隱士拉爾。還有艾爾帕西亞的科利夫蘭。就連庫比歐也不會。那麼會是哪一個做的呢……”
  “閣下,您知道為什麼會有龍王金薩拉的部隊在那裏出現嗎?”
  “根據某些書上的記載,紫森林以前並不存在,是由一位古魔法使死後幻化而成。如果這是真的,那奇怪的光就應該是你的水晶和那裏的魔力共鳴所引起的——也許還有別的原因,我沒有確切的證據,不敢肯定。關於龍人出現的原因,我也不清楚。”說著,尼爾斯又陷入了沉思。
  我不敢打攪他,安靜地坐在一旁。只見尼爾斯的雙眉越皺越緊。突然,好像恍然大悟的樣子。
  “算了,不去鑽牛角尖了。孩子,你想不想學習內爆魔法?”
  “我?”我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我能學得會嗎?”
  “哈哈哈,孩子,我可以教你,不過,在你當上大魔法師之前,是無法使用的。就算你當上了大魔法師,也要看你那時修煉的程度而定,也許你一生都不能使用。你還想學嗎?”
  “想,當然想。太謝謝您了,尼爾斯閣下。”
  “好,從明天起,每天中午到我這裏來。我教你內爆魔法。記住,不要再叫我什麼閣下,直接叫我尼爾斯就行了,如果不習慣的話,就叫我師傅好了。”
  “遵命,閣下,不,尼爾斯師傅。”
  我回到村裏,這個小村子沒有旅店,我就在一戶農家寄宿,講好每天支付給他一枚銀幣。為了學習魔法,我每天中午都會到尼爾斯的小屋,有時上午就去,除了向他學習內爆魔法以外,還把許多年來關於魔法學習中的疑點一一請教,尼爾斯也不厭其煩地為我逐一解答。休息的時候,尼爾斯師傅就和西兒下棋,不過,他們下棋有一個奇怪的慣例,那就是無論哪方贏棋,另一方必然會耍賴,永遠決不出結果,可還是樂此不疲。有時候兩個人拌嘴,尼爾斯就會拉著我來下,沒幾盤又嫌我的棋太臭,最後還是和西兒對局。時間飛快地過去了,我在村子裏一住就是一個多月。新年那天,我和師傅到村中和村民一起狂歡,我們兩人還聯手表演了火焰魔法,一個一個的火球升上天空,碰撞之後四散開來,就像是矮人工匠製造的焰火一樣。總之,除了西兒喝醉後唱歌的歌聲,使村裏的孩子們以為是狼群襲擊,造成一點小騷動以外,實在是一個很美妙的新年之夜。
  新年過後幾天,當我再去尼爾斯的小屋時,已是人去屋空。門上貼著一張紙條——
  孩子:
  你有很高的魔法天份,當你得到足夠的魔法力時,應該可以使用內爆魔法了,希望你能把這種力量用在正確的地方。假以時日,你應該會成為我所見過的最棒的魔法師。努力吧,孩子,我等著為你驕傲。如果有機會,我們還會見面的。每年的秋天我都會在這裏,有事的話就來找我。
  尼爾斯
  又及:告訴西兒那傢伙,有機會我還會和他下棋的。

  告別了依依不捨的村民們,我和西兒往故鄉走去,在路上繼續修煉新學成的各種魔法。過了大約一個月,我們回到了荷裏尼斯。到家的第二天,我就被庫比歐叫到王宮。
  “你回來了,斯庫裏·亞古。”還是那個威嚴的聲音。
  “我帶來了尼爾斯閣下的口信,他說:‘您的判斷完全正確,很不錯。’”
  “就這些嗎?”
  “是的。就這些。”
  “很好,你可以退下了。”
  “再見,閣下。”
  “再見,祝你好運。”庫比歐好象是有什麼心事,匆匆將我打發出來。
  我邁出接見廳的大門,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總算完成了一件工作,心裏頓時鬆快了許多。“斯庫裏,不如我們去找女王陛下玩兒吧。”“算了,我想趕緊去一趟蓋亞,我總是不放心斯沃。”“看來,你還真把那個騙飯吃的傢伙的話當真了,晚去幾天又不會死人。”西兒叨叨咕咕不肯甘休,我也不去管他。通過城外的傳送魔法陣。直接就來到了蓋亞的王都赫爾墨。
  我徑直來到王宮前面,問守門的衛兵:“對不起,你們的王子在嗎?”那衛兵上下打量我幾眼,不耐煩地問道:“你找哪一位王子?”“第一王子金·斯沃。”“你有什麼事嗎?”“我是他的朋友。”“那麼,您是……”“我是斯庫裏·亞古。”
  “原來是亞古先生,”衛兵的態度馬上變得友好起來:“王子不在宮裏,他去潘·達克男爵的領地了。老男爵前幾個月去世了,王子作為王室代表去參加新男爵的繼任儀式。臨走前吩咐過我們,要是您來了,讓您去沙思路亞找他。”
  “多謝。”我離開了王宮門前,利用赫爾墨的傳送站來到港口城市沙思路亞。時間是蓋亞曆三二七年的二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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