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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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望的勇者

誰かの願いが叶うこ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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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定者:早夜菊野


鍊金師:莫利爾‧沙斐


稱號:反動之鍊金術師









設定者:*久樂*



鍊金師:賽斐爾.雷.法帝思

 

稱號:弒神之鍊金術師















設定者:創痕

 

鍊金師:涅爾

 

稱號:引之鍊金術師








第一章─相遇





這是個鍊金術的世界,想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同等的代價。
 
這或許是真理,
 
也或許有人認為,
 
這世界上並沒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然而,對於我們的相遇,
 
我們因為這相遇而失去的犧牲、而獲得的代價,
 
我們寧可相信,這是殘酷命運所給予我們的意外驚喜……
 
 
 
 
 
這一天,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
 
只是一如往常,小藥舖接下的訂單,多得他焦頭爛額。藥師涅爾,站在這都市邊緣的小徑上,抱著剛從郊區採來的焰羅花,騰出右手推推無邊眼鏡,望著這片秀麗鄉村風景,忙裡偷閒一下。
 
雖然是都市的邊緣,但還是可以看到遠處中央市區的來往人潮,有如天上浮雲,沒有停止的一刻。
 
他也是那樣的一朵雲,忙碌生活著、忙碌尋找著,尋找之前二十年來的記憶、記憶中的家人們,生活得平凡規律卻總是如此漂泊不定。
 
但對他而言,或許,這只是個極微小的代價。
 
緩步繼續沿著小道往藥舖走,涅爾的思緒就這樣又陷入渾然忘我的境界,雖然步伐正常地邁出。
 
也因此,臉上的眼鏡好像是掛假的似的,就這樣一頭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人。
 
這全身以黑色為主的高大男子,一頭柔軟的金髮,在風中飄揚著,俊美臉孔浮現禮貌而溫柔的微笑,細黑框眼鏡底下黑夜般的眸子,卻彷彿能把人內心最醜陋的一面給徹底看穿似的,令涅爾在大太陽底下不禁一陣冷顫。
 
不知過了多久,涅爾才猛然驚醒,連忙彎腰道歉,並且慌張地檢視這男子身上是否沾到了焰羅花的花粉。「抱、抱歉!這都是我不好……」
 
緩緩吐出一口煙,男人,微笑著,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本就被這深邃漆黑眸子給看得慌亂的涅爾,此刻感覺自己簡直像是置身在冰天雪地中。
 
許久,男人開口了,伴隨著飄邈不斷的煙,笑著說:「你可以選擇的,只有快樂的死,跟痛苦的死。」
 
 
 
這座城市,今天或許也是籠罩在風和日麗的天氣中吧?賽斐爾˙雷˙法帝斯,站在這空蕩又黑暗的房間裡,這麼地問自己。
 
可是,不論外面的世界今天帶著什麼樣的表情,他,以及他的『罪』,都只能置身在這懸崖的邊緣,在現實與虛幻之中,不斷地游離徘徊著。
 
俯身,伸出手,隔著手套,輕輕觸摸著棲息在這張四柱床上的、『罪』──腐爛程度日益嚴重,原本就已支離破碎的這『生物』,現在正散發出陣陣屍臭,伴隨著悲慘的破碎哀鳴。
 
「你恨我吧?」這問題,究竟他是問著眼前這悲慘『生物』?或是問著他自己?賽斐爾自己也疑惑。「你恨我吧……?那就恨我吧……你對我越是憎恨,我越是有活下去的理由……活下去,讓你可以徹底憎恨我……」
 
將最後一劑止痛劑跟麻醉劑,注射入這腐爛肌膚,他站起身。「我去買止痛劑……」
 
 
今天中央都市的天氣,確實風和日麗。賽斐爾穿過車水馬龍的大街,來到聚集了一大堆藥店、布店與染房的窄小商店街。但,顯然這美好天氣並沒有助長他的好運氣,平日固定提供他藥品的黑市,大門深鎖。
 
無奈轉過身,立刻迎向一陣衝擊──眼鏡似乎僅供裝飾用的男人,迎面撞上了他,還附送了滿身甜美得堪稱惡臭的花粉。
 
賽斐爾注視著這蓄馬尾、瘦高而弱不禁風、氣質看來就是讀書讀到痴呆的男子,叼著菸,努力將視線放在那紫煙消失在虛空中。然而,怒火不但無法壓抑,還逐漸猛烈了起來──因為這失禮男人那戰戰兢兢又膽小畏縮似的態度。
 
真是讓人煩躁。
 
「你可以選擇的,只有快樂的死跟痛苦的死。」
 
煙蒂在空中畫了個火爆的圓弧,賽斐爾伸出手,涅爾,從領口被賽斐爾給拉得踮高腳尖,懷中鮮血似的焰羅花,灑了滿地。
 
即使賽斐爾的笑容如此猙獰又扭曲,涅爾卻被這陌生人的眼神給凍得依然一副茫然的模樣──完全不知道就是因為這樣才惹對方生氣,只能用他酒紅逐漸漸層成深藍、彩虹似不可思議的瞳孔,視線來回在賽斐爾身上穿梭著、努力檢視著。
 
「那個……這樣……可以嗎?」一分鐘之後,涅爾指著這陌生人胸前一大片的焰羅花花粉,遲疑地問。
 
賽斐爾鬆開手,讓涅爾重獲自由,忍不住,笑了。
 
「不好意思,這是洗不掉了……」因為對方的笑容,涅爾完全忘了這男人的恐嚇,跟著笑得燦爛無比。
 
「沒關係……」溫柔微笑,賽斐爾雙手合十,彎下腰,手掌貼在地面上,拉出透明的玻璃薄刃。閃身,瞬間來到涅爾背後,刀刃架在他的頸動脈上,在他耳邊呢喃著:「要是全身都染成血紅,這片花粉就不必洗了,是吧……?」
 
「啊……?」
 
「『痛苦的死』,很適合你這張悠哉的神情啊!」
 
「是嗎?不好意思……」
 
真的是個呆子?賽斐爾的刀刃,就要切開涅爾肌膚的瞬間,背後傳來的聲音,及時救了涅爾一條命。
 
又是個悠哉聲音,那聲音說著:「請問一下,這是哪裡?」
  
 
 
今天又是個好天氣,迷路的好天氣。心裡這麼安慰著自己,但莫利爾˙沙斐很清楚,他的路癡才能根本是不分天氣、照常發揮的。
 
刺眼的太陽光照得他眼睛幾乎睜不開,這樣下去不渴死也會被曬成人乾。看著前方模糊的兩條人影──真慘,連視線都模糊了。莫利爾不得已警告自己,還是去問一下路比較好。
 
「我迷路了,請問一下,這是哪裡?」話說出口之後,莫利爾才發現他開口得似乎不是時候──雖然笑得很溫柔但其實絕對很危險的男人,正拿著玻璃片,抵著一個看起來有點傻氣可是讓人有種安心感覺的男人的脖子。
 
顯然,他妨礙了那個正想割開別人喉嚨的男人的好事……
 
「嗯,打擾了。」莫利爾轉過身,準備繼續迷路。下一秒,又轉過身。
 
只見黑衣男人惡狠狠地微笑著、瞪著他,被這男人用刀抵住的傢伙則是一臉茫然,似乎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是嚇傻了還是個天生呆子?
 
這種組合看來就是等於『麻煩』,但是,沒辦法,現在不問的話,莫利爾肯定他隨時會加入路邊那些青蛙乾的行列。
 
將用來保命的旅行手冊──『封斷』,拿在手上,莫利爾謹慎地慢步走到這兩個男人面前。「不好意思,我想請問一下。這裡是什麼地方?」
 
 
 
「咦?現在是……什麼情況?」涅爾偏著頭,完全不知道啥時脖子旁多出了一把銳利的玻璃刀,而且,眼前還出現了一名看似迷了路且想要問路的男子。
 
這陌生男子穿著簡便,背上還背了個巨大袋子,翠綠眼眸在陽光下閃耀著冷光,所散發出的氣質,看似冷漠,卻又有種悠閒的親和力,這兩種不可思議的特質交織出獨特魅力,讓人不得不多看一眼──手上拿著一本很奇怪的冊子,好像很重要似的緊緊握住。
 
涅爾眼神一晃,散落滿地的焰羅花,終於讓他想起這拿玻璃刀架住他的男人,衣服上可是沾滿了焰羅花粉!涅爾,愣住了。
 
「請問,你知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那個……這位先生,花粉不拿去洗,可是會──」
 
「會起火?燃燒?爆炸?讓人愉快的景象,不是嗎?火焰似的鮮血,一樣美麗……」
 
「可是……不拿去洗,真的會洗不掉。」
 
「……」莫利爾呆楞楞地看這兩個傢伙又自顧自地陷入『兩人世界』,傻眼。他現在可是用寶貴至極的口水在問路,這兩個白目傢伙……「那個,請問一下,這裡,到底是哪裡?」
 
「想知道?」仗著身高優勢,賽斐爾俯瞰著這態度冷漠得一樣令人不悅的路癡,微笑。「請這位痴呆學究先生,為您講解。」
 
玻璃刀葉刷過涅爾頸邊,賽斐爾粗魯地將他往莫利爾推。解剖這種不怕死的傢伙,對他而言,一點意思都沒有──殺戮,就是要獵物哭喊求饒才有趣。
 
「這裡是中央郊區的菲德斯郊區,專門生產絲綢和特殊染料的地方。」推了下快掉落的眼鏡,涅爾對莫利爾講解道。語氣頓了一下,又轉向賽斐爾說:「真的很抱歉弄髒您的衣服,我叫涅爾。附近因為出產布料的關係,對於處理衣物的問題是很方便的,如果您願意,我會負責讓您的西裝恢復原狀……啊!」
 
火,迫不及待地、開始燃燒了起來。緩緩在賽斐爾的西裝上、他的腳邊,逐步擴散、蔓延。
 
今天絕對是個諸事不宜的厄日!賽斐爾優雅地雙手一拍,空氣中的水分瞬間凝聚,在三個人的頭頂上,灑下了短暫而低溫的大雨。
 
滅完了身上焰羅花粉引起的火,連他心底的怒火也一起被澆熄。賽斐爾拔下眼鏡、用手帕擦掉上面的水漬,轉身準備離去。
 
「等一下!」莫利爾開口之後,後悔莫及。唉!他的路癡本領跟愛管閒事的本能,還真是無敵得讓他自己都覺得無言。
 
賽斐爾冷冷偏過頭,眼底,這問路路癡表情之冷,賽斐爾想,應該不比他遜色吧!「叫住我,你是想被扒開肚子?雖然內臟觸感如此舒適,在這裡灑滿地,可是很難收拾。」
 
莫利爾把涅爾拉到自己身後,漠然指著賽斐爾質問道:「雖然不知道兩位發生什麼事情,這位先生,你傷了人就想走?」
 
賽斐爾楞了三秒,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哈……意思是,只在他脖子上留道皮肉傷不夠,要直接切下他腦袋是嗎?」
 
「那個……是我不對啊……」涅爾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個人會為了他而吵起來,低聲對莫利爾說:「我走路發呆才會撞到這位先生……」
 
「嗄?只是這種理由就要殺了你?真是世態炎涼!」莫利爾沒有表情的臉孔上終於浮現了另一種表情,稱為『不屑』。
 
猛然舉起手中的『封斷』、翻開,那書頁上的鍊成陣,映入賽斐爾眼底的瞬間,鍊成反應引起的強光已然籠罩住三人,狂風大作……
 
「嘖!」那怪異的鍊成陣,似乎是種創造空氣壁的鍊金?賽斐爾被那看不見的牆給撞飛了出去。在半空中滾了一圈,他腳板落地的同時,雙手合十、藍色光芒竄過地面,改變了土壤的本質,讓地面霎時變成了巨大水坑。
 
原本他是想讓這兩個呆子直接掉進水中,但顯然那路癡鍊成的空氣壁,是種能隨時轉變狀態、面積與動向的『絕對防禦』,莫利爾跟涅爾,踩著空氣壁、站在水面上,不為所動。
 
「哼……不錯嘛!路癡。」賽斐爾嗤笑著,再度擊掌。即使這路癡可以自由自在操控空氣,他也能夠隨心所欲轉變萬物本質。「把空氣解析成純粹的二氧化碳,你們可以在那結界裡面待上多久?真是讓人興奮的活體實驗啊!」
 
「來試試看?」莫利爾不以為意地聳肩道。他創造出的『結界』,至今沒有被打破過。
 
「那個……」涅爾蹲下身,手,壓在空氣壁上,一臉『純真』地說:「如果是水的話……就這麼做好了。」
 
伴隨著微笑,涅爾單手對準腳下的水,心念一轉,水快速變成他想要的型態。「這樣……可以嗎?」
 
看著自己所鍊出的空氣壁外圍竟又包附著一層水膜,莫利爾嘴角一陣抽搐。「你在做什麼啊?」
 
「幫你啊。」回莫利爾一個陽光般的燦笑,涅爾還不知道對面的黑衣男子已經發動攻擊。
 
鍊成光芒竄過那包覆了水膜的空氣壁,幾乎是同一時刻,莫利爾跟涅爾的呼吸艱困了起來。
 
欣賞著兩人在那結界中開始掙扎,賽斐爾笑得如此滿意又愉快。「地獄之行,一路順風,兩位。」
 
「咳咳……」莫利爾抓著本就已經乾渴至極、此刻就像是著火一樣的喉嚨,想起了,這黑衣男人確實說了,要把空氣轉變成純粹的二氧化碳……「水……」
 
「咳咳……咳咳……什麼……?」涅爾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活著,眼前的視線瘋狂顫動,意識越來越模糊而遙遠……
 
「把水引進來……!」
 
賽斐爾觀賞著那水膜穿透空氣壁的一個孔似的注入結界中,瞬間成了一顆包裹住兩人的水球,那路癡跟學究在水中載浮載沉,唇角,浮現激賞的笑。這才有玩的價值啊!
 
莫利爾跟涅爾眼見這黑衣男人又再度雙手合十,還來不及思考下一步動作,水,溫度霎時銳減。
 
當腿部肌膚傳來一陣麻痺感,顯然這次是要直接把他們給凍成冰雕,莫利爾指著空氣壁外,涅爾呆了三秒才了解這意思。
 
「呵呵呵呵……」賽斐爾望著那些冰水洩洪似地、從空氣壁中奔流了出來,不由得佩服起這兩個白痴。
 
很顯然地,這路癡知道若是解除結界,對手就會猛烈攻擊,而那學究任意操縱液體的本領,便成了最佳輔助,默契還真是不錯。不過,這兩隻現在開始在大太陽底下猛烈顫抖的小蟲子,單單這掙扎姿態,就已經夠帶給賽斐爾無比的視覺享受,並且,熱烈鼓掌。
 
鍊成光芒在那宣洩出來的冰水上劃過,水頓時揚起,有如海嘯般的席捲而來,水壁在途中轉換成冰椎,以傾盆大雨之勢,撞擊在空氣壁上,撞擊出了陣陣霧氣,以及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光芒的冰晶。
 
「不管你攻擊多少次都是沒用的。」甩著手中的『封斷』,莫利爾嘲笑著。「世上沒有任何人能破壞我的防禦。」
 
聞言,賽斐爾只是又從口袋中掏出一根煙來,點燃,沐浴著這場冰晶雨在陽光底下亂反射出的繽紛七彩光輝,悠哉地攤手。「攻擊?不覺得,這場雨,美得令人讚嘆?」
 
「確實是一流的奇景,你也會欣賞,真讓我對你刮目相看。」跟著兩手一攤,莫利爾一臉讚許樣,嘴角卻是嘲諷的角度。
 
「既然難得遇上同好,讓我們一起,繼續創造奇景吧……」黑眸閃過一絲捉狹笑意,吐出煙霧,賽斐爾響亮擊掌。
 
完全在狀況外的涅爾,絲毫無法理解為什麼這兩人之間的火藥味會那麼重,只是渾身溼透、拼命顫抖著,驀然往下望,腳底那被澆息的焰羅花,已經徹底變成深綠色。「咦?不會吧?」
 
淹沒了這空間的冰粒,轉眼又在半空中結晶成無數冰錐,繼續往那空氣壁的同一點上,猛烈撞擊。
 
「沒用的……!」封斷書面再度發出光芒,莫利爾調整空氣壁的硬度。
 
冰錐粉碎在空氣壁上,迸碎成漫天的七彩花瓣,花瓣雨滂沱灑落。莫利爾對這甜美又夢幻的景象,瞬間脫力還更加憤怒。這意外很浪漫的男人,還真的把他給當成了『創造奇景』的工具?
 
雖然可以聽得到頭頂上的撞擊聲,可是涅爾的注意力完全被變色的焰羅花給拉去……
 
「那個……兩位,請聽我一下。」揮揮手,涅爾試圖要拉回兩人的注意力。「那個花粉……」
 
「接下來的奇景,獻給我的天使……」
 
「啊哈~~『天使』不愧是『天使』,就算是變態,一樣眷顧。可要好好感激你那個天使的慈悲為懷啊!」
 
第三度打在空氣壁上的冰椎碎成冰塊,落花般墜落,進而快速往賽斐爾反彈回去。卻又在半路,化為漫天飄灑、在陽光底下、在夏日微風中翩翩舞躍的純白羽毛──再怎麼不高興,莫利爾還是不禁癡望著。
 
「兩位……」對這兩個鬥得正火熱的男人,涅爾苦笑了一下,不得不再次看向顏色幾近全黑的焰羅花。「那個,這裡……快爆炸囉。」
 
聞言,賽斐爾跟莫利爾由這天堂美景中,同時往腳底那快被羽毛給淹沒的焰羅花望去,又同時抬起頭互相注視、沉默。
 
歪著頭,涅爾呆楞地看這兩個突然默契十足的男人,不解地問:「兩位……不繼續打下去啦?」
 
無言地闔起封斷,解除結界後,莫利爾一把推開涅爾,又再度張起了結界,這一次,結界包圍住那堆致命的花朵。
 
轟隆一聲,伴隨這晴天霹靂,地面猛烈抖動,四周樹木搖晃得樹葉飄零成雨。空氣壁內爆發成一顆龐大無比的火球,賽斐爾拋掉煙蒂,雙手合十,鍊成光芒奔竄過那空氣壁,抽光結界內的空氣。
 
震耳欲聾聲響過後,世界恢復了寂靜,更顯寂靜的寂靜。涅爾呆了一會,才疑惑地問這兩個一臉冰冷的男人。「請問……為什麼要這麼做?」
 
「找死啊?」兩人同時回罵,聲音之大,讓涅爾右邊耳朵發麻。
 
「可是……可以滅掉的說……」嘟著嘴,涅爾不滿地抗議。「我只是要跟你們知會一聲,等下所發出的火花不用驚慌和注意,那是已經阻止潮濕焰羅花粉的後遺症。」
 
「這樣啊?」莫利爾這時候終於可以理解,這個黑衣男人想殺人的理由。可以滅為什麼不早滅?這傢伙反應有沒有問題啊?「這裡的小孩,全都是像你這樣的『奇特』?」
 
「小孩?抱歉,我已經二十七歲了。」
 
剎那間,四隻眼睛同時往涅爾身上投射驚訝的光輝,又互相對看。
 
「小弟弟,不要謊報年紀啊!年輕不可恥,懂嗎?」莫利爾語重心長地諄諄教誨。
 
「年紀輕輕就成了痴呆學究,因此感到自卑嗎?孩子。」賽斐爾『充滿關懷』的微笑,免費大放送。
 
承受兩人質疑的眼光,涅爾推了下眼鏡,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兩位,不妨到我店裡稍作休息吧!」
 
「好意心領,『物以類聚』,請好好享受您們愉快的痴呆時光吧!」聽著莫利爾在背後不斷地咒罵,賽斐爾愉快品嚐這滋味,腳步加快了起來。朝著他的家、他唯一的歸處,逐步走去……
 
目送賽斐爾漸行漸遠,莫利爾明知沒有意義,卻還是忍不住多罵了幾聲。然後轉過身,試著緩和自己的情緒。
 
很奇妙地,平常情緒幾乎沒有起伏的他,剛才似乎是可以用『爆跳如雷』這四個字來形容。想像著自己剛才可能展現出的這般模樣,莫利爾反而不禁笑了起來。
 
甩頭,望向這遲鈍到有點不可思議的男人,莫利爾微笑道:「很感謝你的邀請,不過我有事在身不能久留。多謝你告訴我這裡是哪裡。」
 
禮貌性的道謝、禮貌的微笑,這才是平常的他。不等愛裝老的學究回答,莫利爾背起了背包轉身就走,順便把那黑衣高傲的男人的身影,一起驅逐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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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望的勇者

誰かの願いが叶うころ

回覆: 廢腐音小隊─最後統合小說

望著冷卻的特製雪蘭薑茶,靜靜搖曳的水紋映出哀憐的表情。
 
坐在窗沿,背後敞開的歐式窗戶正被略強的夜風玩弄地啪搭作響,紫霞成群在橘紅夕陽上玩起謝幕的遊戲,被血色染紅的大地,正邀請以著上斑斕星光的夜色之銀輝月,在璀璨星群的照耀下緩緩走上天邊一角。
 
手中把玩的十六世紀英國王室專用精磁茶杯,上面些許斑駁的精緻彩繪敘述著過往歷史。
 
紫藍瞳中,慢慢沉澱寂寥的心情,凝視著桌上那杯冷卻的茶,無限哀傷不禁被逐漸吞噬光明的黑暗給悄悄請出。
 
未喝完的茶、未喝的茶與正在喝的茶。三個人之間有那麼難找到共同的交集嗎?涅爾不禁想問。
 
還是,有太多不想讓人碰觸的傷口?不論是『他』還是『他』,涅爾自己……也是。
 
就是因為不想再去觸及那令人痛苦至極以及不堪回首的傷口,所以才會極度武裝自我。
 
深嘆口氣,推了下快掉落鼻樑的眼鏡,他望著靠置角落的置物櫃上方所擺設的古老相片。
 
對於這樣一直用笑來掩飾自我的他,還有什麼資格來追尋這個人夢求的理想呢?
 
對於這樣逃避式的微笑,這樣令人厭惡的可笑面具,什麼時候才有終止停戴的一天?
 
從那場無法忘懷的無止盡惡夢中,一次又一次,被火灼逝的微笑面容,始終揮之不去……
 
用顫抖的手,遮住令人作惡的假笑臉龐。涅爾知道,他,沒資格去找尋『她』理想中的夢,也沒勇氣再去挖開深藏已久的傷痕。
 
這樣子……什麼時候才會有力氣去這個人的墓前相見?
 
逃避,是目前唯一的方法。
 
是這樣的嗎?
 
里雅……
 
 
 
走在漫長的郊區小道,莫利爾的心思並沒有放在上面。
 
看著前頭望不到盡頭的道路,他恍惚了一下。
 
是嗎?這就是他的未來?
 
和『那個人』分開之後,似乎已經過了好長一段時間。
 
到底過了多久,莫利爾自己也記不清了。
 
沒有『那個人』在的世界,時間、未來、生命似乎都不再重要。
 
要是哪天找到了『那個人』,『那個人』,還會認得他嗎?
 
當初懷抱著熱情和夢想的小男孩,已經變成了什麼都無所謂的大人了。
 
就連未來和夢想,也可以輕易捨棄。
 
唯一不想放棄的,只有『那個人』。
 
拿出已經有點泛黃的封斷,莫利爾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上面的風砂。
 
「這個東西我可是一直保護的好好的呢,沒有違背我們的承諾。」
 
莫利爾淡淡地笑著,翻開其中一頁。
 
是一張老舊的照片,似乎到了一不小心保管就會風化的程度。
 
照片上有兩個人,一個小男孩和一個男人。
 
開心地笑著的、塵封已久的過去。
 
 
 
啪!
 
賽斐爾雙手合十,在黑暗中更顯刺眼的鍊成光芒一閃而過,將他手中臨時買來的藥草,鍊製成濃縮的止痛劑,握緊這顆藥丸,慢步往正在四柱床上痛苦掙扎哀叫的人走去。
 
「嗚……啊啊……」眼瞼嚴重退化的雙眼,無助地望著他。
 
望著他的這個『人』,根本不成人形。
 
即使盡全力將能夠移植、整形的肢體跟器官全部整頓過一次,並且持續著更換,沒有生命的肉體,終究會在時間的侵蝕中,緩緩腐爛……
 
活著腐爛,這就是這個『人』的唯一寫照,這個人……
 
「吃藥了……哥哥。」賽斐爾跪倒床前,奮力掰開哥哥的嘴,將止痛劑塞進他口中,鬆開手的瞬間,他的上唇,已經變成了黏著在賽斐爾手套上的一塊爛肉……
 
起身,站在距離床三步外的地方,望著那個人、看著他的罪,不知所措……
 
這佔地遼闊、卻被無數鍊金工具與材料所佔據的房間,四周圍繞著一排排的巨大試管,望著那些盛滿各種成分的羊水、肢體與內臟的玻璃容器,望著這些容器中不斷浮起又消失的泡沫,他感到疲憊,無窮無盡的疲憊……
 
已經這樣忘我追逐了多漫長的歲月?他必須每天問自己這個問題,用這答案來提醒自己,才不至於忘記,他其實已經很老、很老了。老得已經無法動彈、老得已經無力追逐,而一心想得到的救贖,卻依舊杳無影跡。
 
「哥哥……告訴我,我們的夢想,該怎麼做才能化成真實的結晶?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創造出那個真實?身為一個鍊金術師,我卻創造不出我們想要的奇蹟……!」
 
手臂猛力一甩,燒杯與試管發出尖銳迸裂聲,化為片片漂浮在羊水中的殘渣。賽斐爾雙手抱著頭、咬緊牙關,好像不這麼做,他就會徹底崩潰。
 
「只為了創造出我們夢寐以求的『奇蹟』……再怎麼想跟『她』走、再怎麼想死,我的靈魂依然顫抖著、苟延殘喘在這肉體深處,只為了那個『奇蹟』……但我還可以繼續走多久、走多遠?到底我有多老了?有多老了?」
 
他知道他真的很老了,身體腐爛出陣陣非得用香水去掩飾不可的屍臭,不久之後,連屍水都會流出來了吧?可是,他一直不敢直視的燒杯表面,總是倒映出一張年少且無瑕的面孔……
 
「那是禁忌,我們卻都在追求著不該追求的禁忌……」
 
鼕鼕鼕鼕!
 
這猛然響起的怪異聲響,傳入賽斐爾耳中的瞬間,無數巨大石錐,打破了屋頂,在瀰漫煙塵中,從天而降……
 
「該死……!」石錐在他身邊猛力撞擊地板,撞擊出淹沒整片視線的煙塵、掩蓋所有聲音的巨響。
 
他在石錐間輕巧穿梭,閃躲過這些致命攻擊,伸出右手,往那四柱床上的人伸去──
 
「這是……『主人』給你的懲罰喔!」
 
輕薄挑釁的聲音,穿越他的耳膜,同時,刀刃,也貫穿了哥哥的頸項……
 
那原本就已經被無數縫線給綴補得破破爛爛、淌著膿水、持續腐爛著的頸項,以不可思議的慢速度,在他眼底,就這樣,離開了那支離破碎的軀體……
 
眼瞼嚴重退化的雙眼,無神地、望著他,淚水,伴隨著大量腐敗血液,從那眼中,灑了出來,在黑暗中,烙下轉瞬即逝的微小光亮…… 
 
哥哥的唇瓣,是在說著這句話嗎?
 
『If sins could be forgiven...』
 
If sins could be forgiven...
 
從那一天起,從他們兄弟一起觸犯了褻瀆神的禁忌的那一天起,他就不斷地在呼喊著、祈求著、乞討著……
 
If sins could be forgiven...
 
如果他們的罪可以被原諒……
 
如果他們的罪可以被原諒……
 
不論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去交換……
 
所以,他還是讓自己墮入地獄中,只為了用犯罪所換來的收穫,去贖罪……
 
「哥哥……」賽斐爾抱起這顆已經不再發出任何聲音的頭顱,世界變成了一片空白。
 
穿著低胸緊身禮服、美麗嫵媚的女人,甩著一頭波浪黑色卷髮,笑著。她俯下身,臉孔湊近了賽斐爾眼前,妖嬈的神情挑釁著說:「午安,『弒神之鍊金術師』。」
 
「嘖!切割『這種東西』,還真是弄髒了我的手。」一頭銀色長髮、穿著軍服的少年,擦著染滿污血的長刀,輕蔑地挑著眉說:「如何?已經沒有活下去目標的你,除了『主人』之外,大概沒有人會願意收留你這隻……啊──!」
 
咚!咚!咚!賽斐爾一甩手,甩出大量有三根手指粗的玻璃釘子,釘子穿過少年身體,從左手掌、經過心口,成一字型延伸到右手掌,將他釘死在石錐上。
 
賽斐爾隨手拾起少年的刀,眼睛瞄著另外一個敵人,冷笑,對這少年警告:「知道什麼人最短命嗎?就是你這種──雖然,我不認為你也可以稱為『人』。」
 
「什麼──?」被玻璃釘子貫穿胸口的少年,並沒有死去,只是臉孔完全扭曲,嘴角流出的大量唾液混著紅色石頭、紅色石頭一接觸到空氣就蒸發成紅色煙霧,他發狂似地拼命在石錐上掙扎。「啊啊啊啊───!克莉絲蒂──!」
 
「痛嗎?知道痛就要做個乖孩子啊!」賽斐爾滿足地欣賞著這小蟲子掙扎,嗤笑著,拍手,以手中的刀,鍊出了閃著夢幻光彩的薄片,即時擋住了名為克莉絲蒂的女人刷過來的刀鋒,甩手,那薄片切斷她的手腕。
 
「啊──!」克莉絲蒂狼狽地退了兩步,悻悻然抓著她鮮血直流的斷手。「你……居然切斷我這面『盾』的肉體……?」
 
「這可是鑽石刀,克莉絲蒂小姐。」推推眼鏡,賽斐爾將手上的薄片插入女人的心臟、讓她動彈不得,左手提著哥哥的首級,右手,伸向少年。「不要再來浪費我的時間……」
 
已經失去大半生命能源的少年,惶恐地瞪著那逐漸逼近的手掌,嘶聲大吼:「你想幹什麼……?住手──!」
 
「真的想跟『主人』為敵嗎?」克莉絲蒂拔出心臟上的刀刃,雖不死,卻也只能口吐紅霧、眼睜睜看著同伴即將成為犧牲品。「瑟菈緋小姐……為了救她,『主人』需要你,你不想拯救她嗎……?」
 
「這跟妳沒關係,女人,回去告訴那個老傢伙,就算是神,擋在我面前的阻礙,全部照殺不誤。」賽斐爾這麼對克莉絲蒂說著,猛然壓下少年的頭,手掌,在少年後腦杓上迸出淹沒了整個房間的強光──
 
 
 
If sins could be forgiven...
 
黑暗中,賽斐爾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可以聽見自己的血液不斷流出肉體的聲音。
 
還可以感覺到一直壓在脊椎骨上的重量,轉移到了肩膀上,那爬蟲類特有的冰冷肌膚觸感,不斷在他臉頰上磨蹭……
 
「這一次……終於……不是支離破碎了……哥哥……」
 
擁抱著這隻巨大蜥蜴,他閉上眼,讓那輪明月烙印在眼簾深處。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你也有想要創造出的奇蹟嗎?』彷彿天使般的少女,曾經溫柔笑著、這麼問過他。
 
『鍊金術師們都懷抱著夢想,夢想著,能在這些鍊成陣裡、在自己的雙手中,創造出會飛翔的鳥兒、創造出永不墜落的月亮……』少女眼底露出深深的惆悵,隨即又笑了出來。她的雙臂環抱在胸前,以聖潔的笑,笑著。『但是,真正的生命、真正的奇蹟,明明就在這裡,一直,都在這裡……』
 
『小賽賽,你知道嗎?萬花筒裡面的圖案永遠不會重複,現在這個圖樣,要是翻轉過去,就再也不會出現了。』少女,在太陽底下,凝視著手中的七彩萬花筒,對他笑著。那純白的笑靨,如此鮮明而動人。『時間也是這樣,過了就不會再回來。你會跟我一起永遠留在這裡嗎?永遠,不要把『現在』這個圖案翻過去……』
 
「瑟菈緋……結果,是我們誰先把那圖案翻過去的?」自言自語地自問著,賽斐爾忍不住想笑。「If sins could be forgiven...妳會原諒我嗎?」
 
他並不認為付出了一部分內臟當作代價、鍊成靈魂,會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會突然想回到那些永不回頭的過去,是因為他真的累了吧……?
 
只是這樣吧……?哥哥……瑟菈緋……
 
 
 
「唉……再想下去,頭髮就要掉光了。」捶捶些微酸痛的肩膀,涅爾無奈地拉回視線。「看來得想辦法改掉壞習慣了。」
 
端著盤子走進廚房,恍神洗完茶杯、輕輕放回架子上瀝乾。腳跟才一轉,隨即遇上最不想見到,也是中央市最有名的擴音器--高齡八十歲的維斯特‧雅特佳老太太。
 
「你終於回來啦?」歷經風霜的臉不斷貼近,幾乎快成鬥雞眼的大小雙眼則精明地四處掃射整個人,再死盯著腦中如何落跑的涅爾。「看來你又忘了帶回老太婆我要的花?」
 
「咦?啊哈哈……」只能乾笑的涅爾,再度戴上令他作嘔的微笑面具。「下次再幫維斯特老太太摘回來。」
 
原本瞇起的眼睛更加狹小,幾乎是要閉上似的盯著。半晌,維斯特老太太才站直過度彎曲的脊椎,好整以暇的走下樓。
 
整個人虛脫似的又嘆口悠遠的氣,涅爾無力地推眼鏡。「每天這樣躲她也不是辦法,得想個辦法才行--」
 
「涅爾醫生在嗎─-?」
 
「不過,依照她每天出現在店裡面的次數,躲好像也不是唯一的法子。」歪著頭思索的涅爾,完全沒聽到有人在外面著急地呼喊。
 
「涅爾醫生──」
 
「嗯──還是先把這問題擱在一邊好了,趕緊磨明天客人要的藥粉吧。」一決定要作什麼事情,挽起袖子,涅爾下樓到準備室,門才剛要打開,後領就遭人拎起,一路往店外被拖去。
 
「找到了!你們趕快進去搬醫療用具和涅爾醫生要用的東西!」拎著涅爾的男子朝向喘呼呼的男子說。
 
「知道了,涅爾醫生和那邊就暫時交給你了。」舉手致意的男子率領兩三位壯丁,齊同在店裡面翻箱倒櫃的把涅爾所有能治療的器具、藥草、過期藥品、不知名器皿等,認為派得上用場的全部東西都搬了出來。
 
「來!涅爾醫生,請馬上跟我到事發地點。」
 
「事發地點?」歪著頭,涅爾又一臉傻樣。
 
「詳細情形到了那裡再向您解釋,請先趕快到那裡整治要緊。」
 
一說完,又被拎起,整個人像隻任人宰割的可食之物樣,一路拎過去。默默含著淚水,涅爾無言被拎去所謂的事發地點……
 
 
 
傻。是現在最適合形容涅爾臉上表情的字詞。
 
他實在很想知道,這種廢墟殘骸……是如何製造出來的?還有那東一塊西一塊的屍體碎片……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逐漸凝固的鮮血,靜止在斷壁殘垣上,支離的軀體,垂掛在被高溫彎曲的鐵條上、壓碎在殘破石塊下,原本裝滿不知名液體的足足有一人高的巨大試管,散落滿地。
 
拾起一片肉塊,涅爾端詳著。上面殘留著肉眼幾乎無法辨識的乳白色液體,而且參雜著許多他熟悉的藥草……
 
「龍介草、大菊英花、羅椰向、御剆、風揚子……」愈是清楚地列出這些藥草名,低喃的聲音,愈加顫抖。
 
涅爾不敢相信自己的嗅覺和視覺,偏偏口中所唸和腦中所想的一致。「這全是製作……」
 
努力緊閉起的雙唇,拼命阻止自己唸出那詞彙,絕對禁止的詞彙。
 
目光一轉,涅爾在擁擠的來往人群中,看見了那道如此熟悉的身影……「啊啦,這不是早上那位黑衣先生嗎?真是巧遇——」
 
「在下並不想跟您巧遇。」彈掉煙灰,賽斐爾才剛剛想離去的腳步卻被叫回,笑容底下開始瀰漫著怒火。
 
「咦?這個嘛……」捏把冷汗,涅爾開始懷疑眼前這人在這裡的原因。「我是被拉來這裡當醫生的。」
 
原本是沒打算留下,但『醫生』這名詞讓賽斐爾睨了涅爾一眼,那足以看穿人心的凌厲眼光,又掃過了這痴呆學究全身。
 
「啊!其實我本行是配藥師,算不上什麼醫生,平日祇是幫民眾配藥而已。」為什麼呢?涅爾問自己。
 
如此遲鈍的自己,居然會去畏懼那雙黑眸的注視……這男人,就像那雙翠綠眸子的擁有者,一樣引人注目,他今天真是遇上了兩個奇特的男人。
 
即使畏懼,涅爾知道,這人……本質不壞,只是……太過於遵守自己的原則。
 
雖然世上有所謂的等價交換,可是一個人獨自面對茫然的未來,會不會太吃力了些?
 
一但失去所愛、所珍惜、所守護、所希望陪伴一生的人們,後悔的,不只是自己,還有每個一樣愛、一樣珍惜、一樣希望守護、一樣希望陪伴自己一生的人們……
 
涅爾深信,就算是觸犯禁忌而誕生,即使是萬惡不赦的罪人,總有一天,終究會把背附著的罪孽給清洗殆盡……就像現在的他,正在努力著……
 
那麼,這男人呢?
 
仰望著男人沉溺白煙中這堪稱美麗的側臉,神情如此陰鷙卻又隱約透露出憂傷的面容,涅爾溫柔微笑著……
 
「你們,怎麼又會出現在這裡?」莫利爾真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麼,腦中一片空白。
 
莫利爾非常肯定他走的路跟這黑衣變態男反方向,怎麼他走了這麼久,中間還去大吃特吃一頓晚餐又滿足地睡了個覺,最後,又繞回原點──?
 
只是,因為一時好奇,跟著看好戲的人潮移動了腳步、來到這鬼地方──迎面而來的、令人作嘔的腐爛氣味,明顯警告他不要靠近。莫利爾還是皺著眉頭,摀住鼻子擠進人群裡──這大概就是愛看熱鬧的下場吧!
 
話說回來,這片廢墟,簡直令他不敢相信。似乎是被什麼重物從屋頂直接貫穿,造成整幢巨大樓宇崩垮了一半。廢墟裡散落的東西,或者,不該說東西,該說是屍塊比較恰當。從屍體腐爛的程度來看,應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那是,連『人』都稱不上的東西。
 
可是再看看屋裡雖然已經毀壞卻很完善的設施,似乎有人長期以來一直照料著那個『東西』?想到這裡,莫利爾額頭上的冷汗滑下。
 
難道這是──?不會吧?身體不禁顫抖了一下。真的有人,可以辦到這種事?
 
「還在張望些什麼?」賽斐爾偏頭斜睨著這莽撞的路癡,嘆氣。「兩位,痴呆學究先生,你憑什麼帶一大群人來我家隨便亂翻?究極路癡先生,你哪裡不好迷路偏偏迷路到我家來?」
 
「你以為你家是什麼觀光勝地?」莫利爾挑眉環視這正被救援隊大肆二度破壞的巨大廢墟,嘲笑著說:「看來也沒有人把你當這裡的主人啊!」
 
「這裡是沒有主人的。」涅爾拿著手中的一疊資料,推推眼鏡,微笑著唸道:「根據資料,這裡的主人是瑞利魯˙艾勒斯坦,金融鉅子,三十年前已經死亡,目前繼承者賽斐爾˙雷˙法帝思,行蹤不明,怎麼說這巨宅都是無人居住的廢墟啊!」
 
「不過我們兄弟住在這裡喔!」哥哥突然從賽斐爾肩上抬起頭,用那依舊清脆純真的聲音,說了賽斐爾不知道睽違多久的第一句話。
 
「……」路癡瞠目結舌望著這說話的傢伙,許久,才努力揉了揉眼睛,又瞠目結舌瞪著。
 
「體長約一百二十公分,尾巴部分佔去身體一半左右的長度,表面覆蓋鱗片,鱗片呈現翠綠色,具有七彩光澤……」涅爾微笑著說明,手已經非常自然地接收了賽斐爾肩膀上的這隻生物,吃力地抱著『牠』、打量著研究。「這是蜥蜴呢!還是會說話的蜥蜴耶!」
 
「我是賽斐爾˙雷˙法帝思的哥哥,我叫沙奈爾˙雷˙法帝思,弟弟麻煩您們照顧了,請多指教。」沙奈爾一副天塌下來也壓不死他的樂觀,非常有禮貌地、用開心的聲音自我介紹。
 
「喔……喔!請多多指教……我叫莫利爾‧沙斐。」莫利爾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地、手足無措,伸出了手,面對蜥蜴肥短前肢,又把手縮回去。
 
「我叫涅爾,請多多指教呢!」涅爾喘著氣,把這隻對他來說實在太過沉重的蜥蜴,努力放回賽斐爾肩上,汗水沿著他額角滾落。
 
「我弟弟就是這樣,做人非常惡毒陰險又低劣,不過他是個照顧哥哥的好孩子喔!還遺傳了我們家族特有的英俊長相跟迷死人的身材呢!哈哈哈哈!」
 
「惡毒陰險又低劣,真是好形容啊!哈哈哈哈!」莫利爾皮笑肉不笑地盯著賽斐爾望。真的是好形容,太好了!
 
「他真的是個好孩子喔!呵呵呵呵……」涅爾也跟著附和了起來,就這樣,兩個人加上一隻蜥蜴,說得和樂融融。
 
賽斐爾壓著劇痛的腹部,焦躁地掏出煙盒,卻發現已經沒有煙了,塞回煙盒,換了手帕,捂住嘴,果然開始吐血……
 
轉過身,帶著哥哥,他決定去找中央最豪華的旅館,好好洗個澡,然後再……
 
「請您等一下!」
 
涅爾又拉住了他,面對那微笑,說真的,賽斐爾很想立刻昏倒。
 
「您為什麼三番兩次這樣轉身離去呢?即使您可以獨自……跟哥哥一起,承擔您們所背負的責任,但是,當您感覺到累了,我們這些陌生人也是可以給您一些溫暖的,雖然只是一些溫暖。」涅爾指著賽斐爾濡滿鮮血的身體,微笑著……又轉頭對莫利爾說:「您也一起到寒舍去,洗去您滿身的風霜與疲憊吧……」
 
溫暖嗎?賽斐爾知道,他是很渴望……擁抱著哥哥冰冷的肌膚,突然好懷念小時候兩人一起喝的熱巧克力……
 
「賽斐爾非常高興呢!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涅爾先生。」沙奈爾躍下弟弟的肩膀,率先往前走,聲音中,充滿了過往一向擁有的喜悅……
 
 
 
「真的是好久沒這麼熱鬧過了。」在這窗明几淨的小藥舖溫暖餐廳中,沏著特製的家傳磚茶,涅爾微笑地說:「得好好感謝沙奈爾先生的一番話,不然以那兩人的冷漠個性,只怕到現在都還拉不進來這店裡。」
 
「不、不,那是因為莫利爾先生跟賽斐爾都希望到這裡來。」趴在賽婓爾為他特製鍊出的軟墊椅子上,沙奈爾吃著桌上的小點心。「這裡真是非常舒適的家,我們兄弟給您添了許多麻煩,不好意思。」
 
「呵呵--是這樣子的嗎?我個人認為令弟是個善良的人。」依序把泡好的磚茶放在三人的面前,涅爾笑笑地說。
 
話才一說完,莫利爾率先噎到,而後賽婓爾跟進,兩人皆同時各瞪了涅爾一記白眼。
 
「咦?我又說錯話了嗎?」抱著端盤,歪著頭,涅爾不解地看兩人。
 
「沒錯,確實是個『好人』。」抹去嘴邊的餅乾屑,莫利爾指著坐在對面的賽婓爾。「只是,笑著砍人而已。」
 
被指責的賽婓爾,優雅地拿起杯子、淺嚐幾口後,眼神睨了對面的莫利爾,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微笑。
 
看在眼中的莫利爾,馬上又指著賽婓爾問:「怎麼?不動刀了?」
 
「動刀,我就得賭了。」雙手交握,在膝蓋上堆出一座小山,賽婓爾一副神色自若。「賭你的內臟是健康完整的美麗標本,或是腐爛殆盡的惡臭垃圾。被弄髒手就划不來了,我不賭。」
 
「這傢伙……」莫利爾握緊拳頭,手工製美味餅乾瞬間成了餅乾屑,深呼吸,過了幾秒,將碎掉的餅乾放進桌上的小竹藍中,雙手環胸。「這麼沒幹勁啊?不是很喜歡創造『奇景』嗎?」
 
「『奇景』,也要有懂得欣賞以及夠資格欣賞的人,一起欣賞。」微笑著回望,賽斐爾繼續從容挑釁。
 
在一旁全看進眼裡的沙奈爾,微微一笑,淡淡地說:「賽斐爾還真是難得這麼好心情呢!」
 
「好心情?你們兄弟的眼光一樣『潔白』。」奮力咬著餅乾,莫利爾睨著賽婓爾。
 
「賽斐爾真的很高興,所以才會這麼多嘴啊!」
 
「路癡先生確實充滿了讓我高興的『愉快笑話』。」放棄這無止盡的鬥嘴跟『凝視』,賽婓爾起身便往廁所的方向走去。「我要去洗澡。」
 
「咦?賽婓爾先生,你不坐著──」涅爾慌張地阻止道。
 
「請問,浴室在哪裡?」拉開門,賽斐爾才發現這是廁所,又把門關上。
 
「咦?現在還是下午,這麼早就要洗,恐怕會不太方便喔。」
 
「在哪裡?」雖然微笑著,回眸中的肅殺之氣瞬間籠罩整間房間,賽斐爾頗不耐煩地等待回答。
 
「咦?那個啊……」涅爾抓了下臉頰,不是很好意思地指著窗外的後院。「在哪裡,不過--是露天的。」
 
「嗯。」賽斐爾轉過身的同時,背後傳來涅爾的驚呼,還有莫利爾的失笑。「有什麼好訝異又有什麼好笑的?兩位。」
 
「你不知道『露天浴室』是什麼樣的浴室啊?看來你的腦袋也不怎麼靈光嘛!」莫利爾聳肩、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是這種水準』的表情。「啊!不過,本來就沒人期待過你的水準夠高、修養夠高尚,快去、快去,快去脫光了讓全村的人欣賞你的『英俊帥氣』啊!哈、哈、哈、哈!」
 
賽斐爾的回答是雙手合十,準備把這究極路癡周圍的所有空氣全部轉變成純粹的一氧化碳、直接讓他的痴呆腦袋永遠停止運作……
 
「賽斐爾。」沙奈爾把下顎倚在墊子上,慵懶地說:「快去吧!現在,陽光好舒服。」
 
當賽斐爾跨步走過涅爾身邊,後者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遠的眼神與微笑,彷彿恍然大悟且徹底看透一切似的眼神與微笑……是自己想太多了吧?賽斐爾想。
 
在樹林草叢環繞、綠意盎然的後院,脫掉了全身染滿污血的衣物,沐浴著以樹影刻畫出深沉光影的和煦陽光,賽斐爾拉下雙手手套,手指,沿著脊椎骨,由下往上,緩緩撫過肌肉上那觸感畸形的傷痕。
 
明顯地,這些原本被蜥蜴骸骨鏤刻出的傷跡,非但沒有癒合,反而開始腐爛……這身體,到達極限了吧?轉眼,他二十三歲了,距離『那一天』,也已經過了十三年……
 
猛然一股噁心感湧上,捂著嘴,鮮血完全無法壓抑地溢出口,滴落在浴池邊。「哈……」
 
「從『那一天』開始,你就變得非常喜歡洗澡呢……」沙奈爾慢慢爬過池邊的岩石、來到賽斐爾身邊,那濕潤的爬蟲類眼睛,凝視著弟弟,這唯一的手足。「該說是,你就變得非得常常洗澡不可吧!再怎麼說,就算借用了那個少年體內的紅色石頭,卻還是付出你自己一部分內臟當作代價,二度鍊成我的靈魂跟這蜥蜴的肉體,你就是這點不可愛啊!」
 
「沙奈爾……」賽斐爾沒有勇氣跟哥哥的眼神相對,過去十三年,是他,讓哥哥生活在那種比地獄更殘酷悲慘的黑暗中,日夜哭喊到聲嘶力竭……
 
沙奈爾只是閉上了眼,抬頭迎向陽光,彷彿那陽光是何等醇美的美酒般,品嚐享受著。「我知道你不會怪我,反而認為全部都是你自己的錯,這是你最讓我著迷的優點呢!賽斐爾。也是你最讓我憎恨的缺點,弟弟……」
 
「我……」
 
「是我,把你當成了實驗對象,卻不小心,讓你的身體跟這隻蜥蜴的骨骼標本融合在一起、還一天天漸漸腐爛呢!」
 
「那是為了實現我們的願望!也是我,把你的靈魂定著在我們鍊成失敗的人體上……根本不成人形的人體上……」
 
「『共犯者』是嗎……?你還記得我的長相嗎?」望著水池中的蜥蜴倒影,沙奈爾,忍不住露出了哀傷的眼神。「為了測試自己可以做到什麼樣的地步,甚至有鍊金術師將自己的親人跟野獸融合為一體、創造出合成獸,我們褻瀆了神、褻瀆了生命,這是我們該承擔的責罰吧?」
 
「別開玩笑了!」賽斐爾猛然站起身,甩手、怒吼。即使如此,也無法減輕心底憤怒的一絲一毫。「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少把我們跟那種卑劣東西混為一談,我們是希望『那個人』可以過得更幸福快樂才去褻瀆她,不是為了把她變成那種悲慘模樣才做的!」
 
他們確實狂妄、無知、幼稚,妄想著在燒杯試管中、在自己的雙手中,親手創造出逝去的生命,但那時的他們只是孩子!
 
只是幼稚無知的孩子罷了……即使只是孩子,卻必須為自己一時無知犯下的過錯,用一生去贖罪……
 
「那是禁忌,我們卻都在追求著不該追求的禁忌……為了再度忤逆神,把不再回頭的時光,逆轉回來。」沙奈爾彷彿嘆了一口氣,轉頭望著這弟弟說:「真好笑,我們,居然會搞得這麼悲慘……但是,已經開始了就沒辦法中途結束,在我們真正觸碰到『禁忌』之前,你可要好好活著……」
 
「嗯……啊?」賽斐爾才剛想繼續把身體清洗乾淨,來自屋內的一陣轟隆巨響,卻徹底掩蓋了他的聲音。
 
這小小的藥舖,飛快地、在賽斐爾眼底,倒塌、解體。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名望的勇者

誰かの願いが叶うころ

回覆: 廢腐音小隊─最後統合小說

前腳甫踏出後門門檻,牆壁剝落的聲音如小雨似的逐漸加大,雖然有被小落石砸到,可是……感覺上好像是被蚊子叮到似的,涅爾搔搔頭,愉悅地拎著桶子去五十公尺外的水井裝晚上要用的洗澡水。
 
嘩啦一聲,就在桶子丟入水井之際,藥舖也垮了一半,哼著小曲的他,仍未發現身後的店已經跨了差不多。
 
直到一轉頭的瞬間,才發現事情好像有點嚴重。
 
「哎呀……壞成這樣子,要是被奶奶看到,鐵定秒了我。」提著盛滿水的水桶,傻楞地望變成另一座廢墟的藥舖。
 
佇立在原本是藥舖後門前面,直盯著應該有樓梯的地方,涅爾神情嚴肅的思索著……
 
「啊!該不會是去年十一月十日晚上七點三十六分四十五秒,到隔壁街病人家送藥之時,沒順手救起路旁的小貓,所以才會導致今日要舖倒塌事件?」以拳擊掌,頓時之間恍然大悟的涅爾,傻楞地笑著。「原來如此--」
 
「你在做什麼?」莫利爾衝出門,訝異地看著這似乎因為打擊過大而更加痴呆的學究。「藥舖倒了你也這麼開心啊?」有錢人真好啊!家再怎麼倒都不當一回事。
 
「沒有啊……我也不太曉得為什麼會倒塌……」涅爾頹然回道。實在是想不起來曾經有做過對不起他人的事情。「反倒是賽斐爾還沒洗回來嗎?真是擔心他會被那群阿姨們拉回去……」
 
「拉回去?」
 
「嗯……可能就很難下床了吧,哈哈……」
 
幾乎是用鼻子發音的莫利爾,既不屑又開心地說:「那,還真是便宜他了。」
 
「說得真好啊--」顫抖著彷彿從深淵地獄傳來的詛咒,賽斐爾連同沙奈爾,出現在莫利爾身後。「既然您覺得我佔便宜,那群阿姨們就交給莫利爾先生您照顧了。」
 
只圍著一條浴巾的賽斐爾,神色傲人的俯瞰著不甘示弱的莫利爾。
 
「不了,阿姨那種年齡層,還是賽斐爾先生您適合。」把賽斐爾全身上下掃射的莫利爾,邪笑地說:「誰知道是不是你洗得『太激烈』才把這藥舖給震倒啊?」
 
回應對方的挑釁,賽斐爾只淡淡地回睨。「您說呢?」
 
「我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問了卻又不想知道……」雙手環胸,賽斐爾冷笑。「我了解您面對我時的『自卑心態』。」
 
「你這傢伙~~!」
 
兩個人之間已然摩擦出火花之際,沙奈爾好整以暇地從賽斐爾的肩膀上溜到一旁岩石上,溫吞地張著圓潤雙眼,環顧四周藥舖廢墟。「看來,『那個人』又派人來了。」
 
此刻,莫利爾才發現一件事情。他在沙奈爾身邊蹲下,看著這隻正在悠閒曬著太陽的蜥蝪。
 
嗯……看起來和之前曬死在路邊的那隻一樣啊!雖然這種生物在他的眼裡,不管哪一隻,看起來都是一樣的就是了。抓起來檢查看看好了,說不定有一些線索。
 
思慮一轉,莫利爾馬上伸出雙手抓起這隻蜥蝪的前腳,前前後後,就像烤肉一樣翻了好幾遍。
 
「你做什麼?」笑容明顯開始抽搐的賽斐爾,隨時準備殺人一樣。
 
「呵呵,好有趣啊!莫利爾先生喜歡蜥蜴?」沙奈爾呵呵呵的笑起來,並且乖乖的任由莫利爾繼續把他當烤肉。
 
「喂,冷血男。」莫利爾站起身來,從這巨大蜥蜴的背部,將牠給抱了起來,舉到賽斐爾面前。「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拐彎抹角,莫利爾自認是最不適合他的作風,瞪著這冷血男,質疑:「之前你們所住的地方,現在再加上這間藥鋪。如果說是偶然也太接二連三了吧?我看你們八成是被什麼人給盯上了。而且──」他意有所指地、搖了搖手中這隻蜥蝪,讓沙奈爾又開心地笑了出來。「還是因為很不得了的事情。」
 
啪!賽斐爾雙手一拍,將身上的浴巾鍊成了黑西裝,注視著那倒塌的小藥舖,撫著又被放回他肩上的哥哥的頭,冷笑。「然後呢?」
 
「然後──?」莫利爾怒目瞪著這冷血無情的傢伙,口沫橫飛地唸了起來:「你到底知不知道做人的基本原則?還是你根本不是人?涅爾先生好心收留我們,你是享受了免費的旅館招待,給他的回報卻是讓他的藥舖倒了。然後呢?然後我希望你給我跪下跟涅爾先生道歉!」
 
「那個……莫利爾先生……這只是您的推測……」涅爾輕聲細語的說話聲,根本傳不進莫利爾的耳中。
 
「閉嘴,你跟女人尖叫沒兩樣的吼聲讓我頭痛……」
 
賽斐爾的話鋒猝然停下,三個人跟一隻蜥蜴,同時轉頭向藥舖廢墟的另一邊,原本的大門方向,傳來了一陣淒厲悲鳴,貨真價實的、女人的尖叫聲……
 
「賽斐爾!」沙奈爾低吼了一聲,賽斐爾立刻拔腿往前奔。
 
「果然是個好人呢……」望著那慌張的背影,涅爾,這麼地笑著說。
 
 
當三人來到這廢墟大門前,看見的,是個黑髮的黑衣少女。她的胸口被貫穿一個大洞,跪在地上,而與她對峙的男人,手,正準備往她的頭頂扣下……
 
「……!」千均一髮之際,賽斐爾雙手合十,空氣中的水分霎時在男人致命的手臂上凝結、阻止他的攻擊。
 
這個穿著正式黑色西裝、既高大又壯碩的男人,外表年紀不會超過三十歲,一頭滑順銀白髮絲、一對熠熠生輝的銀灰色瞳孔、以黃金比例呈現的完美肉體、無可挑剔的流行品味。隨著微風,賽斐爾可以聞到從這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股高雅香水味道,他很熟悉的味道,跟這男人的臉一樣熟悉……
 
男人優雅甩掉手上的冰霜,美麗臉孔微笑著,讓人霎時有種置身冰庫錯覺的微笑。
 
「賽斐爾……!快逃……」少女壓著胸口,像是要擠出最後一滴氣力似的、嘶聲狂吼:「跑……!」
 
不敢置信地、賽斐爾望著這滿身是血的少女,那可愛天真的稚嫩容顏扭曲著,右眼被黑色的眼罩覆蓋著,這原本有如天使般的純真少女……「瑟菈緋……」
 
「啊……」涅爾眼見這跪在地上、不住大口喘氣的少女,胸口前那一大片的血漬清楚地說明著生命的急速流逝,呼出的氣體也比吸入的少,忍不住驚呼。
 
漾著冰庫般的微笑,陌生男子優雅甩掉手上的冰霜,插入西裝褲的口袋中,環睨了隨後趕來的兩人,絕對溫柔,卻也絕對冷酷地微笑著。
 
「你……」賽斐爾手指一晃,一把銳利的手術刀瞬間握在手中。「你居然敢對她這麼做……?」
 
「賽斐爾,好久不見。最近,過得好嗎?」男人雙手大敞,地面,竄出了無數水柱,轉眼就毀了這附近的道路,水,瞬間凝固成刀刃,往賽斐爾直射而去。「認識新朋友了?你真是個幸福的孩子。」
 
「嘖……!」賽斐爾立即雙手合十、往空中一推,瞬間將空氣中的氮氣壓制為氣體總數的最大百分比例,使得週遭的冷凝效果加速,迎擊而來的冰刃順勢凍成冰錐,因應地心引力而墜下。
 
同時,涅爾慌亂奔向瑟菈緋,莫利爾,則展開封斷、保護這兩個醫者與傷患。
 
「不妙啊!」看著不斷以攻擊手段來防守對方凌厲攻勢的賽斐爾,莫利爾心底一陣異樣騷動。「看來,那男人不希望冷血男救這女孩。」
 
沒有回答,一看這少女的傷勢甚重,涅爾連忙雙手合十,輕擊地上的血流,開始淨化,且引導回少女的體內。
 
「叫他快跑……打、打不贏的……那男人……」不住喘氣的瑟菈緋,氣色蒼白,呼吸愈來愈艱困。
 
不遠處兩人的爭鬥越來越激烈,全力防衛的莫利爾,不時調節結界,也不時回頭瞧瞧愈來愈看不到血色的瑟菈緋。
 
看著不停的喘著氣、呼吸困難的陌生少女,莫利爾逐漸急躁了起來。
 
鍊金術,不是該用來造福人群的嗎?為什麼他們,卻都只能在這種無意義的打鬥上浪費自己的才能?他再也不想看到有人因鍊金術而死了!
 
一思及此,莫利爾忍不住大吼:「那傢伙居然只顧著打架?他不是醫生嗎?這小女孩好像快斷氣了啊!」
 
一時之間,涅爾忽然想起以前難忘的事情--
 
情況,也跟這景象類似……一樣的打鬥、一樣的病患、一樣的怒吼責備、一樣無能為力的──他自己。
 
緊咬下唇,鏽鐵味隨即在口腔中擴散開來,反光的眼鏡看不見前方,世界如此模糊而虛幻。
 
他,真的無能為力嗎?涅爾問自己。
 
如果,如果他現在能做的,就只有不斷地淨化血液、回流、淨化、回流……那,當初為什麼要用那不堪回首的記憶來換取現在這能力?
 
為什麼?他又怎能讓一切的犧牲都無意義?
 
牙一咬,涅爾單手擊地,引導之前那男人灑落的冰霜。「流動吧……順從我的旨意。」
 
早已融化的冰霜,快速地奔馳而來,溫和地纏繞在瑟菈緋的傷口周圍。涅爾再次雙手合十,向空氣一推,引導空氣中的凝結分子往瑟菈緋四周流動,慢慢讓在傷口附近流動的冰霜凝固。
 
「這一次,一定要成功。」
 
一邊注意著調整防禦的莫利爾,一邊看著涅爾使用那不可思議的鍊金術。這樣的話,那名少女應該有救了。對著涅爾嚴肅的表情,莫利爾總算鬆了一口氣。
 
轉過身,他看著另一邊仍在激鬥的兩人。不過才一會兒的時間,原本不相上下的兩人開始有了明顯的差距。
 
只見賽斐爾原本完好的西裝上多了好幾道被劃破的缺口,血慢慢的滴下。而那個男人卻還是毫髮無傷,臉上的從容笑容一絲也沒有變過。
 
男人,悠哉用兩指輕鬆接下賽斐爾射過來的手術刀,甩拋著玩了起來,微笑著說:「你沒有乖乖做功課呢!賽斐爾。」
 
「因為,老師是你啊──!」賽斐爾雙手一合十,瞬間又鍊出好幾隻透明的手術刀,一邊朝那男人發射數隻一邊進攻。這麼作是不得已的,他不能大規模鍊成攻擊,那只是增加莫利爾的負擔──
 
然而,只是稍微動一下身體某些部份,就能輕鬆閃過致命飛刀的這個男人,這種攻擊,對他而言有和沒有是一樣的。
 
「孩子該乖乖讀書才對,不可以玩這麼危險的東西啊……」微微偏頭,閃過賽斐爾掃來的刀葉,下一秒又輕鬆用兩指擋住他朝著脖子劃來的一刀。
 
對峙之間,黑衣男子的眼光緩緩掃過在一旁的涅爾。「喔?很有趣的鍊金術呢!」
 
輕笑了幾聲,黑衣男子折斷在賽斐爾手中被他擋下的刀葉,往後退了幾步。「既然小騎士們這麼努力保護我的小公主,就讓小公主在這裡休息一下……記得要好好溫習功課、準時上床睡覺,賽斐爾,親愛的孩子。」
 
話語的尾聲尚未盡,人卻已經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男人離開之後,賽斐爾才清醒過來。低頭望著哥哥,視線沿著他腳邊的哥哥憂鬱的眼神,直達還躺在地上的瑟菈緋。
 
她的臉色,讓她看來彷彿沒有生氣的精緻玩偶、染滿鮮血的死屍……以瑟菈緋的體型來說,那種失血量,絕對讓她休克,何況是,被貫穿了胸口……
 
賽斐爾無法壓抑地渾身顫抖著,跨步來到瑟菈緋身邊,垂下眼簾。她胸前那約五公分寬的傷口,血液已經凝固,雖然嚴重,卻沒有損害到心臟,看來是暫時被涅爾這不可思議的治療鍊金術給救回了一條命。
 
他的專業知識告訴他,一切都不會有問題,但,還是忍不住問:「她還有救嗎?」
 
涅爾抬起頭來看著這兩個人,輕柔一笑地說:「不要緊了,傷口已經被我固定住,不會有生命危險。」
 
莫利爾也跟著鬆了一口氣,整個人只差沒有當場虛脫。啊……平常看起來傻味十足的笑容,為什麼現在看起來如此的溫暖?大概是因為,他也累了吧?
 
「是嗎……?感謝。」賽斐爾彎下腰,把瑟菈緋打橫抱了起來。
 
對著這簡直可說是最奇景的奇景,莫利爾不由得失笑。原來,這少女,就是『那個天使』啊!
 
瑟菈緋的神情沒有一絲苦痛,舒適地沉睡著。手指撫過她右眼上的眼罩,這觸感告訴賽斐爾,飛往天堂或墮入地獄,曾經純真無邪的天使,也一樣選擇了後者……
 
為什麼……?
 
「果然再怎麼不被允許,只要自己想做就去做,她就是這樣的固執孩子……」沙奈爾用彷彿苦笑似的語調說:「她為什麼不懂呢?這世界是平等壓榨著所有生命的,在『不同方面』給予人們『平等』的痛苦跟幸福。因為這種平等,世界才能夠得以微妙地均衡著,這就是鍊金術所謂的『等價交換』……」
 
「太沒道理了。」莫利爾攤開手、嗤之以鼻地反駁:「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個小女孩受到的這種痛苦,又可以換到什麼收穫?什麼該死的鍊金術法則……」
 
「我們過去跟現在,還有未來可能會受到的這所有痛苦……」涅爾望著遠方已經幾乎完全西斜的落日,喃喃自語說:「為什麼要去遭受到那些痛苦,以及得到那些痛苦所給予的某些回報?這問題的答案,不就是我們活著的理由?」
 
活著的理由?賽斐爾無言地凝望著這些人們,第一次感覺到,在他眼前晃來蕩去的這些影子,並不僅只是世界的裝飾玩偶而已……
 
每個人,都有自己晃來蕩去的理由;每個人,都為了尋找某個目標而晃來蕩去。
 
他們,確實都是相似的,所有的人們,都是相似的。每個人,都跟他們一樣,懷抱著某個信念而活著、活下去……
 
對著賽斐爾懷抱中的瑟菈緋,沙奈爾口氣充滿了憐惜說:「先去找個地方安置瑟菈緋吧!中央最豪華的旅館聽說住起來感覺不錯啊!」
 
「至少,浴池上方不是天空。」賽斐爾說:「美味餐點、貼心服務,找家有提供最上等糕點的,瑟菈緋也會很高興。」
 
「嗯嗯,晚餐吃頂級牛排好了!好久沒喝到特級的紅酒了呢……」
 
「牛排──?紅酒──?你們兩兄弟還是人嗎?」莫利爾真的生氣了!把涅爾拉到賽斐爾面前,拳頭越過涅爾肩膀、在冷血男鼻尖附近晃來晃去,整張臉扭得跟牛角麵包一樣。「知不知道『感恩』這個字怎麼寫?知不知道?不打算送那個小女孩去看醫生、也打算把涅爾先生置之不理是嗎?而且,這件事情、那個來襲擊的男人,你要給我們一個交代。」
 
「嗯……?醫生?賽斐爾跟涅爾先生,不就是醫生?」沙奈爾無辜又不解地偏著頭問:「置之不理?這是說莫利爾先生跟涅爾先生,不跟我們一起走嗎?別看賽斐爾這副屌得要死的樣子,他可是超級凱子耶!不削白不削喔!」
 
「這樣啊?那我們也恭敬不如從命囉!」涅爾愉快地跟一起笑了起來。「好期待啊!我還沒有去中央的市中心住過呢!不知道那附近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啊!沙奈爾先生跟賽斐爾先生之前就是住在那附近嘛!到時候……」
 
「當然、當然!中央市中心可是到處都充滿驚奇!吃喝玩樂、應有盡有,還有全程幫你付錢的冤大頭。」
 
「沙奈爾先生真是太有趣了,呵呵呵呵……」
 
賽斐爾此時終於肯定,路癡莫利爾連看人的眼光都是白癡,到現在還搞不懂『認真』面對沙奈爾以及涅爾的下場,絕對只有一個。莫利爾無聲轉過頭去,那背影完全呈現脫力狀態,可悲。
 
「既然決定,那就……」
 
「啊啊啊啊啊──!」再度割裂寧靜氣氛的女性尖叫,打斷了沙奈爾的話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同一點上。
 
穿著簡單的老婦人,被鬆垂眼瞼覆蓋的雙眼猛然暴凸,顫抖的手指向那小藥舖的廢墟,朝涅爾怒吼:「這是怎麼回事──?是你們幹的好事是嗎?你們是什麼人──?」
 
「路過的旅行者。」
 
「醫生。」
 
「會說話的珍奇蜥蜴。」
 
「那個……」涅爾的笑容上滑落了一滴冷汗。「維斯特太太……妳聽我說……」
 
「不得了了啊──!」老太太轉身狂奔離去,健步如飛的程度跟那種肺活量,讓賽斐爾斷定,她會是塊變成千年不死老妖怪的料。
 
瑟菈緋在他懷中蠕動了一下,對著那已經復原無望的小藥舖,賽斐爾再度轉過身。趁那老太太帶著警察或是軍隊來到這裡之前,他們必須離開。「走吧!要先去車舖買輛可以代步的車子……」
 
涅爾走向那廢墟,在斷壁殘垣中拼命地翻找著,不久,找到了最貴重的這東西,將玻璃打破、抽出紙片,把這紙片收留在懷中,回到這些人們面前。
 
那瞬間,他的笑容,掠過稍縱即逝的一抹堅決……這也是他的錯覺?賽斐爾想。這痴呆學究,總在不經意之中,露出了跟表面這笑容完全背道而馳的神色……
 
「別忘了你要付全部的費用啊!『賽斐爾˙凱子』先生。」莫利爾站在燦爛微笑著的涅爾身邊,惡狠狠地提醒。
 
「如果你有幸沒有在到達旅館之前就迷路失蹤的話,再說。」
 
「你真的欠揍是嗎?」
 
「莫利爾先生一跟賽斐爾說起話來,就會熱血沸騰呢!」
 
「呵呵呵呵……」
 
 
 
「這是怎麼回事?」
 
額頭爆凸的青筋,不止跳動,就連完美曲線的手臂、優雅的頸項、零失誤的抽搐嘴角彎度,都不約而同的起了反應。環抱胸口的雙手,黝黑的瞳孔正散發出足以迷死一海票人的殺人眼神,零落不堪的金色短髮正不安地隨風舞動,增添幾許狂野的魅力。
 
只是……這代表這男人心情非常不好。
 
望著『又』是同樣的場景,賽斐爾嘴角抽搐的弧度,更加擴大。「請問,當初,是哪一位選的?」
 
「怎麼?沒錢嗎?付不起嗎?想逃嗎?賽斐爾˙凱子先生。」舒服地在游泳池中游來游去的莫利爾,一看到附近有張水中躺椅,一股作氣地游了過去,一個翻身,整個人趴在躺椅上小憩。
 
「賽斐爾不喜歡露天,不過這麼大的浴缸,讓他好開心。」笑笑地看著渾身怒火的賽婓爾,沙奈爾咬著用頂級鮪魚肉、千島醬、切碎的小黃瓜和生活了六十年以上的鮭魚卵混合成的簡易沙拉,滿足地趴在柔軟的椅墊上。
 
「這面天頂可是比浴缸大上很多!」不滿地望著四周的環境,賽斐爾努力地控制脾氣,以免波及到還在熟睡的瑟菈緋。
 
「你是擔心這裡太高也太高級,所以沒有把你帶回家照顧的阿姨們啊?」懶洋洋地躺在躺椅上,喝著用百種水果以特殊比例所調至出來的果汁冰沙,莫利爾滿足地打了嗝。
 
青筋一爆,一連串無數支的手術刀,如狂風暴雨般之勢,瞬間射向莫利爾。
 
「哈!想賭了是嗎?」連忙拿出隨身攜帶的封斷,莫利爾慌忙的張開結界。「可惜我的內臟尊貴到你一輩子無緣得見!」
 
「我等著用最上等福馬林來為您遺體服務!」手一晃,一打接著一打的手術刀,賽婓爾瘋狂擲向在水上進行各種逃跑游泳姿勢的莫利爾。
 
「啊啦?賽婓爾先生,你還沒用餐啊?客房服務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了,再不用的話,冷掉的料理就不好吃囉!」彷彿算準時機的涅爾,探出頭來的那一剎那,目睹到何謂水上特技馬戲團。「耶?那兩人真是默契十足,配合得天衣無縫。」
 
「喔?是涅爾先生,辛苦您訂房了。」用前腳稍微抬起了裝有年近百年的紅葡萄酒高腳杯,沙奈爾微笑地說。
 
「不會不會,能讓我和莫利爾先生住進這麼頂級豪華、優雅舒適、貼心服務的中央旅館,這都得感謝賽婓爾先生和沙奈爾先生,不然今晚我和莫利爾先生不曉得會淪落何處呢。」恭敬地向沙奈爾鞠躬道謝的涅爾,由衷地說。
 
「不……小藥舖倒了,是我們兄弟的責任。所謂『等價交換』……」喝了幾口,沙奈爾望著依然繼續大玩你追我逃的兩人,淺淺地微笑了下。「這是應該的。」
 
「『等價交換』……也許,這是真理給世人的考驗也說不定,試探人對於珍貴事物們在心中的份量……」下意識伸手觸摸貼身放在胸口的照片,涅爾淡淡地應著。「先給予想要的結果,付出的代價是不盡相同……世界,總是如此善變。」
 
淺酌了幾口且吃下兩三片的煙燻鮭魚排,沙奈爾只是靜靜地對著搖曳的酒杯低喃。「可是,就因為那『善變』,世界、生命、命運,才會多采多姿又充滿驚喜。」
 
「呵呵……沒有經歷過幾次教訓,記憶是不會深刻的。」涅爾看向依然在游泳池、按摩區以及浴池四周不停你來我往的兩人。這樣--可以吧?目前的和樂氣氛,希望能永遠持續下去。
 
「瑟菈緋,也麻煩您照顧了,感激不盡。」晃動著用溫熱毛巾覆蓋的後半身軀,沙奈爾邊看報紙邊喝著伏特白蘭釀酒。
 
「她一切都安好,現下她只需要『安靜的』……」望向又殺到另一邊的兩人,涅爾微笑著繼續說:「『環境』。」
 
「想想,跟瑟菈緋最後一次相遇,是八年前的事情了……」看著賽婓爾滿臉的憤怒,沙奈爾不禁莞爾一笑。「瑟菈緋,是賽斐爾活著的理由,所以,那時,真的很感激涅爾先生您救了瑟菈緋,這也等於救了賽斐爾。萬分感激。」
 
只是淺淺地微笑,涅爾雖然能理解沙奈爾口中的意思,可是……『活著的理由』?賽婓爾即使失去那個少女,不是也獨自活著嗎……?這麼說來,八年前,瑟菈緋,最多也只有六歲或七歲吧?一想到這裡,涅爾渾身僵硬……
 
「嗯?對了,您怎麼會選擇這新完工的頂樓露天全套設施?」沙奈爾忽然間看到,賽婓爾被莫利爾手中的封斷給打到頭,四周的無名火更加旺盛。
 
「咦?這個啊……」搔著臉頰,涅爾有點不是很好意思的說:「因為,旅館經理說其他樓層的客房都滿了,所以才會選擇這裡。」
 
「呵呵,這家旅館的經理好厲害。」剎那間,被賽婓爾逼到池畔邊的莫利爾,仍不停地死守防衛。看到此,沙奈爾仍微笑著。
 
「耶?我覺得住在這裡是非常好的事情,不管在游泳、泡澡、按摩、就寢的時候,都可以看到夜晚美麗的星空,再加上,種在四周當景觀植物的盆栽都是些很好的療傷藥草,恰好可以當作日後旅途的藥膏。」一想到又有植物可以研究,涅爾的心就會雀躍不止。眼神又看向仍僵持不下的兩人,他好奇地盯著莫利爾的獨腳功夫,可以用金雞獨立之勢站在池邊那麼久。
 
「真的很棒,只是,露天而已。」一飲而盡,沙奈爾笑笑地看著已經快撐不住的莫利爾。
 
「啊啦?難道,賽婓爾先生不喜歡露天?」原來他那麼討厭露天啊……
 
「因為會讓他看到夜空……」
 
「夜空?」
 
「越是深愛,越會想去遺忘,當你得不到也喚不回的時候……」
 
遠處,賽婓爾忘我不斷以體術和手術刀丟擲輪流進攻,支持不住的莫利爾,拼命揮手掙扎,隨手拉了條繩子、猛力扯著,賽婓爾狠狠一記飛踢,把莫利爾踢入水中,同時,繩子被扯離、布料滑落……
 
愣住的涅爾,望著僵硬的賽婓爾以及甫從水中冒出的莫利爾……
 
 
有時候,莫利爾真的會懷疑他自己的腦袋有沒有問題。一邊忙著躲避後面在追殺他的賽斐爾,一邊看著旁邊看好戲笑的很高興的涅爾和沙奈爾,他不禁很想要翻個白眼給自己。
 
他怎麼會遇上這兩個白癡的?
 
嘆了口氣,莫利爾心不在焉的用結界擋住不時射過來的飛刀。卻沒發現自己已經被逼到泳池邊。
 
「那麼,來看看你的內臟究竟是什麼樣的貨色。」賽斐爾冷笑了一下,手指一晃瞬間又多出了許多手術刀。
 
「有辦法的話你就來啊,惡質醫生。」莫利爾不甘示弱的回嘴,準備應付接下來的攻勢。
 
下一瞬間,莫利爾只記得自己在支撐不住時隨手拉了一樣東西,接著整個人就掉到了池裡。等到他從水裡浮出來,看到眼前的景象讓自己傻了一下。緩慢的將右手上抓著的東西移到眼前一看。白色的輕柔絨布加上腰間的綁帶,這似乎是名為浴袍的腰帶的東西。
 
看著手上的東西,再將視線移到眼前已經呈現僵硬狀態的賽斐爾……
 
「噗!」忍耐不住的笑聲從嘴邊竄出,一發不可收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莫利爾瘋狂大笑,無法停止,大約有一分鐘之久,總算笑夠的莫利爾從池裡爬上來。仔細想想,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笑意,還滿溢在他的心裡。
 
「雖然你把我踹下水,不過我也因此看到了『好東西』。這次就算平手吧。」莫利爾對這個仍處在僵硬狀態的男人說完,便來到了涅爾和沙奈爾附近的椅子上,輕啜一口果汁後說道:「涅爾先生和沙奈爾先生,你們,今後有什麼打算呢?」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名望的勇者

誰かの願いが叶うころ

回覆: 廢腐音小隊─最後統合小說

身上衣物徹底消失的瞬間,賽斐爾原本消失的理智,卻跟著被拉回來。
 
無法動彈……
 
「雖然你把我踹下水,不過我也因此看到了『好東西』。這次就算平手吧。」
 
那路癡似乎是這麼對他說的?當那身影消失在賽斐爾眼前,立刻撈起地上的浴袍,穿上,鍊成了黑西裝。將袍子束帶鍊成的黑領帶,打好。轉過頭,莫利爾跟涅爾似乎完全沒發現他背上的驚悚傷痕,唯有沙奈爾,對他露出了瞭然於心的眼神,很悲慘的眼神。
 
當那三人在不遠處談笑著,賽斐爾用手帕捂著嘴,布料也無法吸收的鮮血,無聲溢出指縫外,一滴、兩滴、三滴,在浴池邊的冰桶中,在冰塊上,在已經開封的酒瓶上,烙下了怵目驚心的死亡圖騰……
 
搞什麼啊?他還沒喝到這瓶最上等冰河威士忌,要換新的了……該死……!
 
「賽斐爾……」
 
這冰冷卻稚嫩的聲音,驀然在耳邊響起,賽斐爾跟著其他三個人,同時回過頭,瑟菈緋面無表情地站在他身邊,朝他伸出的手上,是一塊新的手帕。
 
她僅存的銀色左眼,注視著他,沒有一點表情。這臉蛋,是他過去歷史中,如此重要的一張臉孔……但是,絕對沒有過此時的呆滯無神。
 
瑟菈緋,飛翔在神御座四周的熾愛六翼天使,每一次顫動,都會孕育出灼熱的愛之火,一如這名字,這少女,從他們相遇的第一天起……
 
「嗚……!」賽斐爾搶過瑟菈緋遞來的手帕,捂著嘴。光是想到那些黑暗料理跟地獄繪本,他就忍不住鮮血狂吐!
 
「瑟菈緋,妳沒事吧?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妳這種傷勢,不要下床走比較好喔!」涅爾擔心地問。
 
「小妹妹,妳要不要我去幫妳找個『最好的』醫生來看看?」莫利爾語重心長地說:「這是為了妳的未來著想。」
 
「你們……」賽斐爾想殺人。這兩個白吃白喝白住的傢伙,不認為他這個目前正在吐血的人比較嚴重嗎?
 
「你們……誰?」瑟菈緋有氣無力地問著,臉上,果然一點笑容也沒有了……
 
這真的是『瑟菈緋』?賽斐爾顫抖著手,緩緩舉起,卻怎麼也無法將這不知追逐了多漫長歲月的身影,擁入懷裡──第一次知道,『近鄉情怯』,會是這般痛苦的滋味……
 
「瑟菈緋,好久不見!不要以為我只是會說話的珍奇蜥蜴喲!偷偷告訴妳,其實我是小沙沙。」
 
沙奈爾來到瑟菈緋腳邊,她彎下腰,手掌放在沙奈爾頭頂,不解地望著這奇怪蜥蜴。「小沙沙……你變可愛了……」
 
「哈哈,不愧是瑟菈緋,反應永遠這麼讓人愉快。妳有沒有當個好孩子呀?」沙奈爾接著說:「這兩位是莫利爾先生,以及涅爾先生,我跟小賽賽剛認識的新朋友。」
 
「小賽賽……」瑟菈緋轉向賽斐爾,似乎很努力要擠出什麼表情來似的,最後,還是放棄了。「你長高了……」
 
「……」賽斐爾差點又吐出血來。再怎麼痴呆,永遠知道一針見血直擊他的痛處,這少女是貨真價實的魔女!「是啊!經過妳當年那些『藝術品般的料理』的灌溉滋潤,我現在可是勇猛得不得了!」
 
「嗯……」瑟菈緋的反應,說賽斐爾感到意外,或許也不意外,她,只是用那空洞無神的左眼,望著賽斐爾。「然後……?」
 
霎時一股冷氣籠罩這華麗空間,許久,莫利爾終於開口。「小妹妹,妳究竟是誰?跟這對兄弟是什麼關係?那個襲擊妳的男人又是誰?跟弄倒小藥舖的是同一個傢伙吧?妳現在看起來簡直就跟沒事情一樣,胸前的傷,沒事了嗎?還有……」
 
莫利爾的眼光在賽斐爾跟沙奈爾身上轉了一圈之後,望著瑟菈緋問:「這對兄弟原本的住處,會倒塌也是跟那個男人有關吧?那些人體的殘骸,是因為這個惡質醫生,在進行禁忌的人體鍊成吧?這隻蜥蜴就是……」
 
剎那間來到莫利爾的身後,賽斐爾手術刀架在他的頸動脈上,冷笑著警告:「我們究竟在做些什麼,跟你沒有關係。要是不希望你的靈魂立刻在地獄之路上迷路,給我閉嘴。」
 
「兩位……」涅爾慌張地手足無措,急忙說:「你們先冷靜一下……」
 
「你也給我閉嘴!」賽斐爾馬上打斷這讓他不悅的話聲,推開涅爾,才剛要把這些嘴全部縫起來,一股力道打在他的肚子上,當場鮮血又噴出嘴外。
 
「小賽賽也閉嘴……」瑟菈緋手中抓著打賽斐爾的『地獄繪本』,晃著。「你們還是快走吧!『那個人』,馬上又會追到這裡來……賽斐爾……」
 
「哼……呵呵呵呵……哈哈哈哈!」賽斐爾忍不住狂笑了起來。「擋在我面前的,就算是神,一樣照殺不誤。妳要我逃?」
 
「你知道……『那個人』就是神一樣的存在……」
 
猛然抓住瑟菈緋雙臂,賽斐爾咬牙切齒地逼問:「妳也做了是吧?明知道那是禁忌妳也做了是吧?為什麼妳會變成這個樣子?回答我!為什麼?」
 
「對我跟媽媽來說……『那個人』,是必要的……」瑟菈緋面無表情地,就好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情似地說:「因為必要,所以我就想做一個他出來……用右眼跟靈魂的一部分當作代價……」
 
「為了那種人……?」
 
「不要再說了,賽斐爾。」沙奈爾冷冷插嘴道:「我們有我們自己想創造的奇蹟,瑟菈緋也有,再說下去,你太侮辱她了。」
 
賽斐爾頹然放開這天使,她不會知道,沒有人會知道,此刻的他,就像是也付出了自己靈魂的一部分當作代價一樣,心跳沒有了價值、呼吸失去了意義,生命徹底崩毀成廢墟。但是,他卻不知道自己付出了這慘痛代價,究竟得到了什麼收穫!
 
過去的一幕幕,歷歷在目,他人生中,僅有的幸福,此刻……望著瑟菈緋這漠然的臉蛋,他哭笑不得……
 
啊……他們有多老了?多老了?或許他們的肉體都依舊年少,追逐過的旅途,卻已經讓他們的心蒼老無比……
 
If sins could be forgiven...
 
『鍊金術師們都懷抱著夢想,夢想著,能在這些鍊成陣裡、在自己的雙手中,創造出會飛翔的鳥兒、創造出永不墜落的月亮……』那一天,她的雙臂環抱在胸前,以聖潔的笑,笑著。『但是,真正的生命、真正的奇蹟,明明就在這裡,一直,都在這裡……』
 
If sins could be forgiven...
 
『小賽賽,你知道嗎?萬花筒裡面的圖案永遠不會重複,現在這個圖樣,要是翻轉過去,就再也不會出現了。』少女,在太陽底下,凝視著手中的七彩萬花筒,對他笑著。『時間也是這樣,過了就不會再回來。你會跟我一起永遠留在這裡嗎?永遠,不要把『現在』這個圖案翻過去……』
 
「不要猶豫了……快走……」瑟菈緋的聲音悠悠說著,火一樣的鮮紅色液體,沿著她的嘴、她的胸口,汩汩流下身體、堆積在她的腳邊。「賽斐爾,你……還有非創造不可的奇蹟,以及這三個非保護不可的人……不是嗎……?」
 
必須保護的……人?涅爾望著汨汨不止、鮮豔的液體,逐漸在木質地板上,緩緩染開--週遭的驚訝呼喊,在耳盼回繞,眼前不停晃動的人影看似相識,這就是……接近的代價?
 
『你知道嗎?涅爾,凡是太過於接近太陽的人,會被其火焰燃燒殆盡……』
 
止於微笑的『她』,老是把這句話套在嘴邊,至今,有多少人敗於這句話下?不管是昨天、今天,還是,遙遠的明天--
 
所謂的奇蹟,彷彿只是童話故事,單純的讓人一去不返,在那個充滿代價的門後,又有多少奇蹟是被允許呈現的,不管多大的付出……
 
『……你知道嗎?天之所以會那麼蔚藍,是因為人們把希望放在那裡,祈求奇蹟的力量才會使得天空那麼美麗。』善於舞蹈的『她』,在晌午雷雨過後的草地上,轉著圈子,對著清新的大地說。『或許我現在正在祈禱的事情,未來有一天一定會實現的。』
 
未來?
 
只是一個搆不著、看不到、充滿正負面的遙遠詞彙。
 
那段長距離的路程,就鋪陳在這名詞下,終點,看不到。
 
如同,站在這中央市區頂級旅館頂樓的他,看不見『她』那裡的生活。這段距離,被人稱為『努力』,也可以被叫做『妄想』。
 
闔上書本,只是淺淺笑著的他,沒那個資格去說。『『奇蹟』永遠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
 
對於他的悲觀思想,樂觀天真的『她』,也只是傻傻地笑著回應。『是嗎?那麼,我就代替你來讓天空變得更加蔚藍。』
 
那年,剛好就是他看見真理的時候……也是『她』消失的時候。
 
涅爾掌中仍遺留著溫熱鮮血的感覺,那觸感,依舊歷歷在目,就像現在眼前硬是要賽婓爾逃走的瑟菈緋身上的液體,綿綿不息的流出……
 
「瑟菈緋!」賽斐爾忘我地抱緊這不知追了多久的身影,感覺到她溫熱血液緩緩濡濕了他的衣物、滲入他的肌膚、他的靈魂……
 
「走呀……」
 
「……可惡!」低聲咒罵著,抱著瑟菈緋,賽斐爾自己也不知道要到哪裡去才好,只是,舉步狂奔。
 
「小賽賽……」
 
是什麼模糊了他的視線?為什麼世界好像沉沒在大雨中一樣?為什麼看不見他想帶著這天使去的那個盡頭……?為什麼……?
 
「你冷靜點!這樣會讓她更痛……」莫利爾的聲音,冷冷插入賽斐爾耳底。
 
「先把她放在床上。」沙奈爾的聲音,讓他倏然驚醒。
 
鬆開用力過度的雙臂,粗魯扯掉這主臥室昂貴至極的三條柔軟棉被,將她安置在床墊上。賽斐爾拉開瑟菈緋胸前釦子,原本已經被涅爾縫合的傷口,更加擴大了,鮮血不斷地從那猙獰空洞中滿溢出來……
 
從那空洞,他看見了一切的答案……
 
那閃耀在紅血中的血紅光芒……
 
該死!
 
站穩,賽斐爾雙手合十、分開、壓在地板上,竄過身體的鍊成光芒,從地板中提煉出了針與線來。
 
必須先確認呼吸是否順暢……然後給予輔助呼吸……在失血過多之前,把傷口縫合起來……
 
把傷口縫合起來……
 
把傷口縫合起來……?
 
是這樣嗎?
 
不──
 
「小賽賽……」
 
「啊……」
 
瑟菈緋染血的手指,艱困地,擦著他眼鏡鏡片上的血漬,越擦,越讓他的視線染上熊熊烈火。「你的……眼鏡……弄髒了……」
 
「妳還管什麼眼鏡……?」顫抖著,捧起她的臉蛋,他的聲音,這嚴重扭曲的聲音,連自己都感到如此陌生……
 
「賽斐爾……不要哭……」
 
 
『賽斐爾……』
 
『賽斐爾……不要哭……』
 
『賽斐爾……不要哭……你跟小沙沙都不笑,所以我會永遠為你們笑,直到,你們也能開心笑出來的那一天……』
 
 
「我沒有哭……」只是不知道哪來的霧氣迷濛了他的視線,只是,這世界被滂沱大雨,徹底淹沒……
 
「小賽賽就是……這麼不坦白呢……」每說一句話,肺部發出的破碎痛苦喘息,就隨著鮮血一起被推擠出她的嘴外,即使如此……
 
「不要說話,不要笑……!」為什麼就非得這樣對他微笑不可?不是已經忘記怎麼笑了嗎?為什麼要這樣拼命承受著痛苦就只為了對他笑?
 
的確,他們狂妄又無知。只是妄想著從鍊成陣中、從自己的雙手中,創造出會飛翔的鳥兒、創造出永不墜落的月亮……卻從不知道,真正的生命、真正的奇蹟,就在這裡,一直,都在這裡……!
 
不斷地追逐,卻忘了『現在』這圖樣只要被翻了過去、只要變成了『昨天』,就再也追不回來!
 
「我……只想跟妳到可以看見星空的那個地方去……吃妳的料理、看妳的小兔子繪本……一起去冒險……跟妳,一起去……」
 
她這豐盈卻慘白的唇,這樣閉閉又合合,是想說什麼呢?他想聽,如此渴望,所以……
 
「瑟菈緋,放心,沒事的,閉上眼,聽著我的聲音……」
 
呢喃著,賽斐爾站在床邊,再度雙手合十。鍊成光芒四處流動奔竄,狂風大作。
 
莫利爾慌張拎著沙奈爾閃到角落去。光芒,以瑟菈緋躺著的床為中心,在奢華大理石地板上,刻畫出了深深的凹槽、畫出佔據整個寬廣房間的巨大鍊成陣。
 
「這鍊成陣……賽斐爾!」沙奈爾在這狂風中,嘶聲吼著:「你要賭嗎?你是想拿瑟菈緋的命去賭嗎──?現在立刻把她的傷口縫合起來還……」
 
「我辦不到!堵住了傷口,她一樣會失血過多而死!」
 
「賽斐爾……!」
 
「讓他賭!」莫利爾像是在強忍著什麼似的,從齒縫中,擠出聲音來。「賭輸了,最痛苦的是他!但是,他都願意賭了……」
 
但是……搞個不好可是會殉情的啊!莫利爾連忙奔出臥室,對涅爾大喊:「你快去幫賽婓爾,要是在他人體鍊成成功之前,那小妹妹先斷氣的話……」
 
又來了--為什麼?最近這種情況老是和以前的情況類似?涅爾總是必須反覆不斷問自己這種問題,這種沒有答案的問題。
 
每次急救中,都會想起『她』的加油打氣話語--
 
 
『你一定可以的,畢竟你是那個人的兒子啊!』
 
『要加油喔!別忘了要活用你的寶貝藥草。』
 
『記得,面對傷患的時候要保持微笑,這樣子他們才不會感到恐慌。』
 
 
呆楞原地,那些想忘也忘不了的聲音,那些話語,在腦海中裊裊升起、盤旋、擴散。
 
現在,有太多事情記不起、忘不掉,被抹煞的記憶空白只有灑滿紅色液體的畫面縈繞不回,紅色、帶點刺鼻腥臭的鮮血--不斷在午夜夢回之際,擾人清醒,放在室內的清新藥草也毫無作用。
 
毫無作用的藥草--
 
 
賽斐爾雙手分開、壓在鍊成陣上,這以六芒星為基礎的鍊成陣,開始繼續改變形狀,直到,變成了十角型──象徵了十種『神性』的鍊成陣。
 
唯有這一刻,他會慶幸那個男人是他的老師。他付出了身體的一部分為代價,只為了到達那扇門前去學習『真理』,然而,真正讓他更深入理解『真理』的,卻是那男人……
 
孕育了瑟菈緋、扶養了瑟菈緋卻又徹底將她逼近這條死路的男人──『賽菲洛特˙佛維爾』……
 
「瑟菈緋,不要擔心,沒事的,不會痛的……」賽斐爾俯身在瑟菈緋耳邊低語著,雙手,壓在她急速起伏的胸口上。
 
剎那間,瑟菈緋胸前的紅色光芒,化為一股熱流、噴出體外,熱得賽斐爾覺得自己肉體彷彿隨時都會被融化般,咬緊牙關,在逐漸淹沒整個房間的強光中,壓著這小小的胸口,直到,那溫柔的心跳震動,經由肌膚,傳達到他的血管、他的神經,撞擊著他最深處的每一個角落……
 
那霧氣,又迷濛了他的視線……
 
 
無法拯救的生命──
 
徹底否定的自我──
 
毫無用處的藥草──
 
涅爾合掌成十,拍擊池畔,讓搖曳的池水成為層層巨大冰霜,深吸口氣,右腳退個幾步成弓形,左手握拳、伸縮於腰際,右掌對準眼前冰霜的中心,闔上眼,吐氣的瞬間,左手奮力一擊,巨大冰霜瞬間化成碎落冰石,宛如天上繁星的密集散落滿地。「呵呵--這些碎冰,就看你們用得好不好了。」
 
莫利爾錯愕地看著這寬廣游泳池霎時成了冰塊池,忍不住憤怒了起來。一把揪起涅爾的領口、質問:「你做什麼?把這裡搞成這樣是嫌現在還不夠亂嗎?有這種時間,不如去幫那個冷血男!」
 
涅爾,卻只是淡淡地應著,不帶一絲笑容……「那女孩,不管治療多少次,永遠都會是那個樣子。」
 
「管他啥樣子?現在你能做的是全力治療。救病人是醫生的職責耶!那有像你這種看都不看、就先宣告不治的醫生?」氣急敗壞也不足以形容莫利爾臉上的怒顏。
 
淡淡一瞄,冷笑,出現在涅爾不帶感情的臉頰,像是嘲笑莫利爾似的,返手握住莫利爾揪衣服的手腕,力道大到即使莫利爾骨頭斷了也不意外,嘴巴則靠近莫利爾的耳盼輕說:「就算我是醫生,也有救不救的意願,那女孩,就看著辦吧!」
 
「不救也不必詛咒!」盛怒之下,莫利爾甩開涅爾的箝制、順手揍了這簡直瘋了似的學究一拳。
 
「唔!」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直直撞上背後的牆壁,反彈的衝擊力讓五臟六腑出血了不少。
 
頹然起身,涅爾抹去嘴邊的血液,冷笑地看著滿臉仇恨以及無法理解為什麼他會變成這副德性的複雜表情。
 
『看吧,里雅,這就是人類啊……願意犧牲自己而成全他人的人類!』對那早消逝在迢遙往日的面容,涅爾,呼喚著……
 
 
「幸好贏了……」沙奈爾來到他的腳邊,苦笑似地說:「這也是,我們想創造的『奇蹟』吧……她體內這顆石頭,就是我們唯一的目標……」
 
「她,一直是我的『賢者之石』……」賽斐爾抱緊了瑟菈緋,感受著她的體溫跟存在,無法自己。他是如此厭惡賭博,然而人生,就是場豪賭……
 
「但,你太莽撞了。誰也不知道這顆『賢者之石』足不足以替她鍊成那些血液跟肌肉……」沙奈爾無奈地說:「就算不足,你也打算用自己的肉體去彌補到足夠為止吧?」
 
「我已經有付出生命、讓你恨我一輩子的覺悟。」
 
「你現在還是活著,這樣就好。」
 
「你這種不坦率的裝傻個性,也讓我很頭痛,哥哥。」
 
「哈……誰叫我們家就是如此血統優良?」
 
瑟菈緋胸口的傷,已經完全徹底消失,呼吸平穩地、沉睡著。賽斐爾解開她其他釦子,必須先替她換下這身被血弄濕的衣物──偏偏,外面吵得讓他有必須付一大筆賠償金來整修這層樓的預感。
 
「莫利爾跟涅爾,聽起來玩得好起勁,去看看吧!」
 
還是替瑟菈緋換好以棉被鍊成的衣物,沙奈爾趴在瑟菈緋身邊,賽斐爾走出臥室。眼前,如此華美壯闊景觀。
 
與頂上夜空互相輝映得彷彿整個世界都沉溺在星光中,是泳池中的水,結晶成的滿地冰塊──很好,他可要好好算算這兩個搞破壞的白痴要做工幾輩子才能還得起欠他的這筆債!
 
「小妹妹她……你賭贏了嗎?」莫利爾冰冷語氣中,有掩不去的擔憂。但他的眼光並不在賽斐爾身上,而是凶狠地瞪視著涅爾──怎麼看都像是餓得發狂的野獸似的涅爾。
 
「怎麼?游泳運動量不夠,還非得冰雕、搏擊不可?」賽斐爾燦爛笑著,點燃了睽違已久的菸,深吸一口,品嚐那燒灼的刺激感。
 
「小心點。」莫利爾在賽斐爾身前甩開手臂,完全敵視著涅爾,做好了應戰準備。「他不太對勁,要他去幫你,卻變成這個樣子。」
 
「哈!」涅爾被乾涸血液染紅的唇邊,扯開一朵猖狂嗤笑,雙手一攤,諷刺著。「那麼,勇猛的賽斐爾先生,這次您又是犧牲了自己身體哪一部分去填補那小妹妹流失的鮮血?冷酷兇殘如您,也會做出這種犧牲小我的行為,人類,真是讓我感動啊!」
 
「顯然您誤會了,涅爾先生。」跟著攤開雙手,賽斐爾,笑容,扭曲、張狂了起來。「什麼大愛、什麼慈悲,我可從來沒有相信過。」
 
「哈哈!那麼你為了兄長而做的犧牲、為了那少女而做的犧牲,又算什麼?」
 
「少蠢了。」一閃身,賽斐爾來到涅爾眼前,食指在他眼前畫了條看不見的橫線。「如果他們對我沒有意義,死在哪條水溝裡都不關我的事,懂嗎?而你──」
 
「賽斐爾!」莫利爾及時叫了出來,在涅爾被賽斐爾食指吸引注意力、賽斐爾準備用手刀劈昏涅爾的瞬間。
 
順著莫利爾所指之處望去,從臥室中走出來的,是『那個男人』……
 
「在打架?」唇畔漾起開懷卻絕對冰冷的笑容,男人抱著瑟菈緋,一甩手,便把昏過去的沙奈爾,拋進賽斐爾懷中。
 
莫利爾拿出封斷,對這腹背受敵的窘境,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把她放下!」
 
「說話不可以這麼粗魯,也不可以打架,小朋友們要開心地和睦相處,知道嗎?」男人騰出一隻手,揮手,沒有鍊成陣,更沒有雙手合十環繞出的『圓』,卻彷彿從天空中召喚出流星雨般,頂上的玻璃天幕迸碎成無數的星火,星火紛紛灑落在莫利爾張開的空氣壁上,激昂撞擊出如許璀璨壯麗的夜空,徹底瓦解了那『絕對防禦』。
 
「嘖……!」高溫的玻璃渣,在莫利爾跟賽斐爾的身體上,切畫出無數皮肉傷。果然很棘手,這男人……「賽菲洛特──!」
 
放下沙奈爾,賽斐爾雙手一拍,雙掌壓在腳邊的玻璃渣跟冰塊上,一根根鑽石尖錐從男人附近的地板上竄出,交織在他跟瑟菈緋週遭,變成了堅固無比的牢籠。
 
「要玩看誰先認輸的遊戲?」從天頂上輕盈躍下,記得是名為克麗絲蒂的『人工生命體』,站在她被拘禁的主人身旁,眼光在三人身上,嫵媚地流轉著。「輸的人,該怎麼懲罰呢?死?」
 
「想死的話,就快死成了。」涅爾吐出這句話之後,冷眼睨向賽菲洛特。「也省下你的活動量。」
 
迎向涅爾的斜睨,賽菲洛特的笑,更形冷酷。「雙子?……真是稀奇,怪不得『那位小姐』會到『那裡』去。」
 
意味深長的冷笑,在涅爾嘴邊緩緩地劃開……
 
但賽斐爾已經笑不出來,手一甩,那鑽石鳥籠,霎時瓦解成點點消失在虛空中的星光。「八年了,我們還是在彼此互相追逐,就像那條吞噬自己尾巴的蛇一樣,永無止盡。賽菲洛特,這場無聊捉迷藏,該謝幕了。」
 
賽菲洛特小心翼翼地將瑟菈緋交給克麗絲蒂,腳跟一轉,來到三人面前。「賽斐爾,親愛的孩子,從我們相遇的瞬間起,當那命運的模樣被這無數串聯在我們身上的絲線紡織出來,就注定了,即使永無止盡,我們還是要遵從這『真理的流動』,繼續互相追逐下去……」
 
冷不防地、賽菲洛特一掌劈在涅爾頸項邊,一推涅爾無力癱軟的肩頭,將他往莫利爾推去。
 
目送賽菲洛特跟克麗絲蒂的身影消失夜空中,莫利爾朝懷裡的涅爾嘆了口氣。「他,不是真的要傷害那個小妹妹吧?也不是真的要殺你吧?」
 
即使這麼問,莫利爾也知道,這一次,賽菲洛特沒有立刻殺了瑟菈緋,本來就不是真的要傷害她。
 
至於賽斐爾……他抱起地上的哥哥,冷笑。「應該是瑟菈緋反抗,才會被他失手重傷……對那老頭來說,我跟瑟菈緋,是他現在活著的目的之一,他不會毀了我們、自找死路。」
 
「真是遇到了不得了的麻煩……」莫利爾咬牙切齒地抱怨。
 
環顧這面目全非的超級豪華上等套房,賽斐爾才真的想咬牙切齒。踱步走到泳池邊,拾起了瑟菈緋的『地獄繪本』,塞進西裝內袋中。「該說再見了,這帳單是不會送到你手上,你也別寄信給我,逢年過節也請不要想起我。」
 
「你以為我會希望想起你嗎?」
 
「誰知道?」
 
「哈!我想是會。例如在報紙上出現了『缺德惡質密醫枉顧人命』這種報導的時候。」
 
「這還真是悅耳的誇讚……」
 
「啊啊啊啊啊啊───」
 
對那準備來客房服務卻發現帶著一車餐點顯然不足以應付眼前慘狀、尖叫著狂奔而去的服務生,賽斐爾跟莫利爾,再度大嘆三聲無奈。
 
這是,這一天的落幕,也是分離的序幕。
 
 
 
「可惡──!這傢伙看起來瘦得像隻雞,沒想到還挺有份量的。」莫利爾一邊不斷碎碎唸著,一邊拉著涅爾那已經幾乎被他拉到鬆脫的衣領,拖著這小動物緩慢地走在前往藥鋪的小徑上。
 
不知道昨晚的燦爛星光是否是在預言一般,今天的太陽刺眼得讓人無法直視。脫下早已被汗水濡濕的外套並隨意的將它綁在腰上,莫利爾拿出預備用的小毛巾擦拭著臉上、身上的汗水。
 
「呿!早知道應該再和賽斐爾凱子多撈一筆交通費的,不然我也不用拖著這癡呆學究走這麼長的一段路。」
 
拖著這個學究悄悄的從旅館另一邊的備用樓梯離開時,彷彿還可以聽到旅館裡因為這陣騷動所發出的喧鬧聲。
 
『再見』嗎……莫利爾微微笑了一下。
 
不是不見,而是再見。
 
雖然在這個廣大的世界裡,沒有留下任何連絡方式想要再見上一面簡直就和天方夜譚沒什麼兩樣。但是他卻有種幾近天真的直覺,相信他們三個人還會有再相逢的一天。
 
休息夠了,站起身。「想太多也沒有用,船到橋頭自然直就是了。」
 
拖著這個沉重的『行李』,繼續朝著彼方似乎看的到終點的道路前進。
 
來到跟他們離開時幾乎完全沒改變的倒塌藥鋪,已經是好幾個小時之後的事了。他將涅爾拖近靠近藥鋪的地方,並從懷中拿出一疊鈔票。數了數總張數和看著額面上的數字,不禁傻了一下。
 
「那個傢伙可真的是個凱子呢!果然應該多削一點的……」握著手上這疊鈔票,莫利爾有點惋惜地看著它──從裡面抽出兩張充當旅費之後,剩下的則全數塞到涅爾懷裡。「這樣應該可以了吧。趁這傢伙還沒醒來之前還是趕快走吧。」
 
他開始算起日子,發現果然和他自己所想的相去不遠。「是時候回中央一趟了,不過……到底哪條才是往中央的方向?」
 
望著眼前的三岔路,只有無語的看著它。
 
 
 
相同的生命,相同的形體,相同的雙親,卻擁有著截然不同的命運--這就是……人類?
 
從望眼鏡看出去的世界是如此的狹窄渺小,但是從另一邊望去的景觀卻又是一番風貌。
 
狹隘的視線,會導致自我滅亡。那,過多的情感是否會同樣導致相同的事情發生?
 
是否就像他現在站在這逐漸修復的藥舖一樣?
 
自我防護系統瓦解,全身赤裸裸的傷痕地遭人唾罵--
 
工人忙進忙出地揮灑汗水,一磚一瓦砌成的外觀形體大致上已經成形,從那事情之後,『他』,就沒出來過。
 
如同之前相遇的兩人一樣,沒留下音訊,就去尋找自己的目標。
 
是因為那男人?還是因為『他』的出現才導致事情的惡化?
 
抑或是--他自己的關係?
 
自責哀傷的情緒又再度湧上,頸項的疼痛依然些微發疼,即使不想再去回憶那些事情……
 
即使不想再去回憶,但心底的這股騷動是什麼?
 
依然惦記著那個旅者跟那對兄弟,跟他擁有著不同命運的那三個人,也只是這世界的一小部份、滄海一粟。
 
即使如此,依舊期望著,期望著,再見的那一天……
 
 
 
「這裡太豪華了一點吧?」沙奈爾在這位於中央最奢華街道上、徹底展現裝飾主義的房間裡,讚嘆著。
 
「從這裡,可以看見最多的人潮──」賽斐爾坐在距離地面六公尺的窗台上,往下望。
 
「不久之後就要離開了……去創造我們想要的奇蹟。」
 
「在那之前,享受一下這樣的悠哉日子也不錯啊!」拉開西裝,抽出裡面的小冊子,攤開,指尖輕撫著書頁上以蠟筆塗抹出的歪七扭八小兔子,微笑。
 
「那種來自地獄的小兔子,也可以欣賞得這麼幸福──愛情,果然令人盲目。」
 
收起這被他拿來充當新筆記的『地獄繪本』,賽斐爾支著臉頰、對哥哥笑著說:「去找個女朋友吧!」
 
「嗯……這讓我很苦惱啊!母蜥蜴看起來長得都一樣,不知道哪隻美?」
 
「你辦得到的,哥哥。」賽斐爾甩甩手,擊掌,順手將身邊的百合花給鍊成了火紅薔薇。「你都能用那兩隻前肢去喝茶了,還有什麼難得倒我萬能的哥哥?」
 
回想起在涅爾的小藥舖,他費盡千辛萬苦才喝到的茶,沙奈爾無奈抱怨:「好歹幫我捧一下茶杯啊!一點也不懂尊重長輩。」
 
「呵呵……」那兩個人,即使無法再見面,賽斐爾知道,閉上眼,他們的身影,依然會在他眼前存留很久、很久。
 
鬆開手,玫瑰散落風中。花瓣迎風飛舞,在擁擠的人潮中,往前飛、往遠處飛……這是,這燦爛夏日,最後一個白晝。
 
 
 
 
 
這是個鍊金術的世界,想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同等的代價。
 
這或許是真理,
 
也或許有人認為,
 
這世界上並沒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然而,對於我們的相遇,
 
我們因為這相遇而失去的犧牲、而獲得的代價,
 
我們寧可相信,這是殘酷命運所給予我們的意外驚喜……
 
驚喜,終究會再次降臨,就在我們再度擦身而過的剎那間……
 



第一章─相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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