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JISZE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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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文

　老張是個湖南的外省人，個性開朗古怪。住在台南一棟國宅，由於年事已高，完全靠著政府的輔助來生活。

　老張非常不服老，靠著每個月的生活費來買時下年輕人流行的東西。屋內沙發上堆滿他不會穿的衣服、褲子、和鞋子。老張則身穿老人服，坐在電腦桌前，手指生硬的一指一指點著鍵盤。畫面就像是魯夫到高級餐廳吃飯那樣的不搭嘎。

　這天老張照常上網，僵硬的慢慢點出一封信的內容。點完以後，他笑了。好久沒笑得這麼的燦爛了。魚尾紋和抬頭紋把蚊子吸的血硬生生的擠了出來。蚊子想叫但叫不出來，短短結束他的一生。

　老張開心的衝了出來，猛按隔壁的電鈴。右手抽筋了換左手。

　「張爺爺，是你阿。怎麼了嗎？」出來應門的是一個國中生。
　「崑沺，你知道嗎？」老張笑得嘴巴都快裂了。
　「我不知道，你說？」
　「俺會看火星文了！」
　「喔，真的嗎？甚麼時候學的。」崑沺識趣，握拳興奮的答。
　「嘿嘿，就在剛剛。」
　「那很不錯阿，我改天再用火星文寄信給你，你真的很不服老耶。這麼酷的東西你也會知道。」崑沺拍拍老張的肩膀稱讚著。
　「哈哈，那是當然的阿，俺還很年輕的啦。」

　老張開心的走回家。

　崑沺是個很體貼的人。他知道要如何讓老人開心。而且更何況他今天也剛考完學測，國文題目也考到火星文，成績比他預料的還要高，他自己也很開心。

　崑沺的爸爸跟老張是老戰友。通常老來得子，兒子不是笨蛋就是天才，好險崑沺是個天才，成績在學校總是名列前茅。自從他爸爸過世之後，就一直都是老張照顧他的。儘管隔著一面牆，他們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崑沺教老張上網，寄信，聊即時通。每天晚上也都隔著一面牆聊天。就算老張打一個字要30秒。


　這天夜晚下了很大的雨。崑沺收起雨傘放在走廊上的雨傘架上。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正準備要進家門，就聽見老張大吼著朝他快速走來。

　「天阿！崑沺！他們要來了！他們要來接俺了！」老張眉開眼笑的吼著。
　「甚麼？」崑沺皺著眉頭問道。
　「就是俺寄信給他們，他們收到之後，回信給俺，說要把俺接走。」
　「等等，他們是誰？」
　「俺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你沒有說過阿？」
　「火星人！俺昨晚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氣氛突然僵了下來。崑沺知道不能掃老張的興，但是這也太離譜了。

　『他一定誤以為火星文真的是火星上有文字了。但是如果我現在跟他解釋，火星文只是由注音文和現代網路象形文字組合而成的，他一定會尷尬惱羞成怒的，不如讓他自己在網路上找到答案吧。恩，就決定這樣了。』崑沺心裡滴咕著。所以他決定裝傻，相信老張。

　「真的嗎？真抱歉，我忘記了，他們要來接你做什麼？」
　「他們說俺其實是他們的老鄉，所以要接我回去。」
　「喔，那真是太好了，什麼時候？今天晚上嗎？那我們今天就得道別了。我會捨不得你的。」
　「呵呵，你有這份心，俺就很開心了。不過不是今天，還有兩天，俺們還有些時間聚聚的。」
　

　隔天。寒流來襲。新聞報導著。

　「我去看看張爺爺好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學會怎麼穿那件愛迪達運動羽絨衣。」崑沺說。
　「不在阿…這麼晚了會去哪裡阿？」崑沺用備用鑰匙打開門看了看。

　崑沺坐了電梯到樓下，打開門試圖從花園中尋找老張的身影。
　「沒有在這裡，這麼晚了，還這麼冷，會跑哪裡去？」崑沺開始著急的不知所措。
　「喂！崑沺！俺在這裡！樓上！」聲音從頂樓陽台傳下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這麼晚了，有寒流，外面很冷。走，我們回去啦。」
　「嘿嘿，給你看個東西，過來阿。」
　
　老張招手示意崑沺走過去。

　「什麼東西啦，我真的會生氣喔。」
　「來嘛，來看你就知道了。」

　崑沺看了差點沒昏過去。從頂樓往下看花園，草地被一種不知名紅色液體寫了英文字母，看來是有人刻意去倒的。 ORZ 三個大大的英文字母刻劃在草地上。

　「怎麼樣？這是俺用貓血寫的，因為從下面都看不清楚，所以我才想到樓上看有沒有寫歪。」老張傻裡傻氣的笑著。
　「…」
　「怎麼了？這是他們寄信說要這樣他們才能順利登陸地球耶。你幫俺看看有沒有寫歪。」
　「張爺爺，我們回去吧。」
　「你幫俺看看有沒有寫…」
　「走吧…」崑沺溫和的拉著老張。
　
　

　「張爺爺，我得告訴你。報紙上和網路上在說的火星文不是真的火星文字。」
　「喂喂，俺搞糊塗了，火星文不是火星文字是甚麼？」
　「他指的是現在新新人類，在網路上打的文字。因為都用簡單的注音跟符號，讓人家看不懂，所以才叫火星文。」崑沺小心翼翼的用老張聽的懂得字眼說著。
　「你亂講話，你出去！俺說的是真的火星文！」老張真的惱羞成怒了。

　崑沺只能暗暗苦笑，幫老張輕輕的關上窗戶，暗暗的走回隔壁房。


　隔天，崑沺在樓下花園廣場聽見一群三姑六婆在討論。他們是大樓的最佳領航員和公告。

　一姑：「哎唷，你都不知道。5樓的老張昨天倒貓血；今天倒鳥血，明天不曉得又要倒甚麼了？」
　二姑：「對阿對阿，管理室的守衛都制止他了，像發了瘋似的。」
　三姑：「就是說阿，還口口聲聲說他們要來了，要來接俺了，五體投地繞著社區爬。」
　六婆：「我看他是…這裡有問題吧。」
　三姑六婆：「哈哈哈哈！」
　三姑：「真倒楣，社區裡面怎麼有這種怪人。」
　三姑六婆：「就是說阿～～～！」

　其實社區裡面最怪的就是這群人。


　崑沺終於忍不住了，甚至有點生氣。張爺爺實在變的太古怪了，他走到老張家門口按電鈴，想要找他出來問清楚。
　「喔，是你阿，進來吧。今天是最後一天了。今天俺就要被接走了。鳥血很少又難找阿，我準備了大餐喔。你看一大鍋的鳥仔八。」張爺爺笑得很開心。
　「張爺爺，拜託你。大家都很害怕，你不要再鬧了。我也很害怕。」崑沺差點沒吐出來。
　「你還是不相信俺，你出去！反正俺今天晚上就會走了，你走，我不要再看到你了。」
　「張爺爺……我…」

　『砰』門被關起。



　當晚。老張站在頂樓，頭抬的老高，發呆的看著天空。做著到了火星應該要做什麼的白日夢，想著他這一輩子的事蹟。想到崑沺小時候鼻涕爬滿臉，哭著要他抱。窩心的又笑了笑。




　隔天。一名國中生哭著整理房間。

　大家議論紛紛。尤其是三姑六婆。
　三姑：「可憐喔，老張死掉之後，孩子怎麼辦阿？」
　六婆：「搬走囉。可能會被社會局分到哪家子口領養吧。」
　二姑：「好好的沒事頂樓跳下來嚇死人囉。」
　三姑：「對阿對阿，早上我看見的時候一直尖叫，頭都爆掉了。我都快昏了，還好管理員趕快來了。」
　一姑：「我看這國宅以後不能住人囉。」



　「你是崑沺嗎？」檢調人員問著。
　「恩…」
　「這是張老爺爺留給你的。」
　「恩…謝謝。」崑沺努力堅強的擦乾眼淚。

　「崑沺：
　謝謝你這些年陪我這個老不死的，我很高興跟你爸和你作朋友，你跟你老爸實在很像。夠義氣，夠體貼。我答應你爸要照顧你到長大的，可是我沒辦法做到。
因為我得回去我的故鄉了，其實我也一直在懷疑自己。你說的我也都知道。所以，如果今天晚上沒有人來接我，我就會結束自己的生命。你也知道我的個性，跟你爸一個樣，固執。

張強。」

　讀完信後，崑沺哭得不能言語，抱著老張的外套痛哭。他怎麼也想不到，陪伴他多年的老張會因為網路上的火星文，想不開而自殺。老張固執的個性害慘了自己。

　崑沺看著電腦桌旁的報紙「3Q的ORZ　火星文老師爆不公平。」生氣的將報紙撕成兩半。



　過了好些天。就在崑沺準備要搬走的前夕，他打開信箱，發現有封信，是老張寄的。信裡的內容亂七八糟全是亂碼，完全看不懂。其中的標題是　“ORZ”

　又一封也是從老張那轉寄的。點開看，裡面又是一封亂七八糟的亂碼。

　但是在最後卻有一段文字「翻譯：很抱歉基列嘎外，我們原來預定要今天晚上來接你的，但是你們地球政府說今晚不能登陸，我們改在三天後吧。地球時間的凌晨零點。不見不散。」

　崑沺呆了30秒，嚇得從椅子上跌下來。他看了看牆上掛著的時鐘，還有5分鐘就是0時。不知道為了什麼，有股真相的血液順著腦流至全身。
今天正好是老張死後的第三天，他披上老張的外套，坐上電梯奔往頂樓，雙腳顫抖著。


　「基列嘎外！」
　「阿！」崑沺嚇到往後跌倒。
　「基列嘎外，在地球上你不是應該很老了嗎？看起來還挺年輕的阿？呵呵。」頭上長觸角的人說。
　「他不是基列嘎外，說！你是誰？」另一名長觸角的人手中發著光。
　崑沺：「你是…康康、呂秀蓮。」崑沺昏了過去。



　一道橘光在台南的夜空快速閃過、消失。

　一個國中即將升高中的資優生，從地球上消失，在政府裡沒留下任何資料。

　住在國宅的三姑六婆都被關進經神病院，病症是看見幻覺，說他們家頂樓有外星人。當醫生去頂樓調查，只有ORZ三個烙印在地板上……




　多年後的一個夜晚。一名帶著濃厚外省腔的老榮民，開心的衝出家門大喊。

　「我會看火星文了！我會看火星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