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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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沙姆索

就在艾斯吟唱時,有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
這個人並沒有呼喚老闆或是進入旅店,純粹只是倚著門柱,站在門口聆聽吟遊詩人的歌曲。一直到艾斯彈完最後一個音符之後,才隨著亞羅與卡密兒一起鼓掌,引起眾人的注意。
「原來以為只是一個破爛的旅店,沒想到卻在這裡遇見舊識啊!」
新來的客人走進了「破靴與鐵砧」,並拉下斗蓬的連帽,露出一張年輕的臉,看起來只比艾斯大個一、兩歲而已。艾斯一見到對方,不禁瞪大了眼睛。
「啊!你是……那個……你就是……那個……」
艾斯迅速翻開腦海裡的人名簿,試圖找出與眼前這張臉孔相符合的名字,但是他的努力顯然沒有獲得成效。對於女性,艾斯擁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對於男性,艾斯則擁有過目即忘的才能。
看見艾斯支吾著叫不出自己的名字,對方反而笑了起來。
「哎呀哎呀,果然是男人的名字就想不起來啊!」
「不,純粹是因為太久沒見的關係,哈哈。」
「需要重新自我介紹嗎?」
「對我而言當然是沒必要的,不過這裡還有一些我的同伴,假如你想要認識他們的話,不自我介紹是件失禮的行為。」
艾斯巧妙地將責任轉嫁到他人身上,男子露出苦笑,將目光轉向坐在一旁的亞羅與卡蜜兒。
「我叫多力‧帕因斯,拉爾布列特的追隨者……世人稱我為『星之祭司』。」

所謂的星之祭司,便是指追隨侍奉拉爾布列特的聖職者。拉爾布列特是人馬族的創造主,傳說祂的眼睛能夠俯瞰一切,並以蒼穹為書頁,將地上萬物的足跡刻畫在天空星辰的運行之中,因此祂也被稱為「監視者」、「記述者」。
若是純粹以影響力及佈教範圍來看,星之祭司可說是最為弱勢的一群。拉爾布列特的追隨者們並未在各地建造神殿,對於傳教佈道的活動也遠不及其他宗教來得熱衷。他們群居於地勢險峻的古華爾山,在偌大的神殿總院裡進行他們心中最為崇高的宗教活動||記錄歷史。
拉爾布列特賜予其追隨者的權能便是「窺星」。星之祭司擁有審視星辰之運行,察知萬物之變遷的能力,在他們面前沒有秘密;這群聖職者甚至還能預見未來,然而即使擁有如此驚人的權能,星之祭司卻從未站上歷史的舞台。對星之祭司而言,最能彰顯拉爾布列特榮光的事情,莫過於以羽毛筆將時光的軌跡捕捉住,他們醉心於記錄與描寫,將神祇賜予他們的權能轉化成實體的歷史書,永遠流傳下去。
星之神殿也是菲瑞克斯大陸上藏書量最豐富的圖書館之一,裡面存放了足以將人淹沒的歷史記述,對於沈溺於古代文化知識的中毒者而言,星之祭司是讓他們合掌膜拜的職業。
然而,這也是星之祭司遭受危險的原因。
雷之祭司能夠揭破所有的謊言,而星之祭司知道所有的事實。就算時空如何變遷,任何國家的王室與貴族都難免存在著不可告人的一面。人們總習慣將陰暗的過去隱藏起來,對外掛出光可鑑人的事蹟,而權力者在這方面的傾向則更為強烈,也因此他們對星之祭司總是看不順眼。
當然也曾有人企圖利用星之祭司。在戰爭時,星之祭司那能夠洞察一切的權能可說是無上的瑰寶;就算在承平時期,敵人的醜聞與過去只要好好利用的話也能成為極有力的武器。星之神殿的圖書館是絕不對外開放的,於是覬覦著星之神殿內那大量藏書的,除了渴求知識的歷史學家之外,還有沾滿世俗慾望的權力者。
權力者們在心中的不滿與慾望一同發酵之後,便產生了企圖以暴力染指神殿的愚行。派遣軍隊包圍古華爾山的景像在歷史上不只出現一次,然而均是無功而返。
之所以會將權力者們的舉動稱為「愚行」,是因為這些人明顯缺乏想像力與思慮不周的關係。拉爾布列特絕對不可能坐視星之祭司受到低俗慾望的迫害,因此封鎖神殿的前線軍隊總會因為雪崩和地震遭到潰滅的命運,至於躲在大後方的指使者則會以最快的速度失勢,有時還會因為原因不明的意外而殘廢。
星之祭司||多力‧帕因斯||與艾斯的見面可追溯到兩年之前。當時艾斯的身份是馬卡迪蘭的宮廷樂師,而帕因斯則是受到了拉夏的邀請,在華洛斯泰城作客。
「雖然對男人沒啥興趣,但還是有會面的價值。」||以上是艾斯‧奇瓦拉的個人感想。
對於吟詠詩歌的樂師而言,歷史故事往往是刺激想像力的最佳題材。當時艾斯十分難得地將心思與時間投注到帕因斯身上,從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口中聽到不少能讓靈感振翅飛翔的逸聞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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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熟人啊,不過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啊?」
帕因斯好奇地詢問。兩人之間橫亙著一條長達兩年的時間之河,帕因斯仍然以為艾斯的身份還是馬卡迪蘭的宮廷樂師。接著艾斯以驕傲的語氣敘述自己是如何以不求名利的清高心靈放棄優渥的職位,走上追求愛與真實的吟遊詩人之路。
帕因斯聽了摩娑著下巴,一臉惋惜地說道:
「簡單的說,你是因為捅下了麻煩的漏子才會離家出走?」
「……你是哪隻耳朵聽到我這麼說了?」
「基本上,你的話只有七成左右的可信度而已。哪,以前不是也發生過這種事嗎?你欺騙了一個純潔的少女,讓她相信只要把南瓜種子塞進蘿蔔裡再埋起來,隔天就會長出金幣……」
「不要隨便胡扯別人的過去!」
「可是這是事實啊!」
卡蜜兒與亞羅投向吟遊詩人的視線頓時多出了三分輕蔑,於是艾斯急忙解釋原因;原來當時艾斯為了幫助一個貧困的小女孩,在不傷及對方自尊心的情況下所想出的計策,並且還煞有其事地說:「這是只能使用一次的魔法」。
「那麼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
好不容易艾斯才在卡蜜兒心中重新建立起「善良大哥哥」之形象後,急忙轉移話題。帕因斯輕彈手指,嘆了一口氣。
「當然是為了傳教。啊啊,這真是一件麻煩的差事啊!我好想回去神殿裡作活動哦。」
「作活動」指的就是記錄歷史,也就是將萬物的運行記載下來的工作。星之祭司事實上多半都是歷史愛好者,當興趣與宗教相結合之後,便能引發驚人的熱忱。相較之下,佈道傳教這種事反而更像是不得不為的義務性工作,就像商人之於納稅、小說家之於截稿,以前甚至傳出了星之祭司是以抽籤和猜拳決定擔負傳教任務人選的消息,而當事人對此則是沈默以對,於是更加深了其可疑度。對於傳教工作的不熱衷也是星之祭司被其他教派視為怪胎的原因之一。
帕因斯的苦水一吐出來便沒完沒了,他開始不斷傾訴著這半年來出外傳教的辛勞與危險。
「我的運氣一向很差,出外傳教也就算了,路上老是碰到麻煩事。昨天也是這樣,路上竟然跑出一隻刺胄獸!要不是有傭兵團剛好經過的話,我就變成魔獸的大餐了。」
「哦?刺胄獸嗎?」
艾斯微感詫異。
刺胄獸是一種擁有堅韌甲殼的肉食性兇暴魔獸,牠的胃袋對於生物一向是來者不拒,具有能夠與周圍環境同化的保護色,強壯的前肢能夠一擊打斷人的肋骨,背上的尖銳細刺也是有力的武器之一,而且移動速度也快,是一種十分棘手的魔獸。
「我倒是覺得你的運氣不錯嘛,竟然遇上了這種見義勇為的傭兵。平常人都是會撒手不管的,刺胄獸可不好對付。」
「因為拉爾布列特的加護與我同在啊。這間旅店也是他們介紹給我的,一開始我還以為自己找錯地方了……」
「……我完全能夠體會你的感受。」
除了外面的招牌之外,「破靴與鐵砧」的外觀看起來簡直跟鬼屋沒兩樣,會心甘情願進來投宿的傢伙,不是荷包貧瘠,就是品味異於常人。
「對了,救了你的那個傭兵團叫什麼名字啊?」
艾斯原本只是隨口問問而已,沒想到帕因斯卻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呼呼呼,想知道嗎?」
「幹、幹嘛?那種奇怪的笑聲是怎麼回事?」
「呵,我遇上的可不是一般沒沒無聞的小傭兵團,而是傭兵界裡的大角色。」
帕因斯眨了眨眼睛,一臉神秘的說道:
「他們是『血徽傭兵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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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血徽傭兵團
卡羅與修一同漫步於市場裡,尋找他們所要購買的藥草。夏茵開出來的清單上列了二十多種藥草,其中很多是連聽都沒聽過的名字。
接著,修展現出熟練的殺價手腕。
「喲,美麗的小姐,這可是難得的珍品哦。它可是能使妳的皮膚更加光滑細緻,效果好到不可思議喲。」
「謝謝,不過你們這裡有沒有『法爾隆多特之根』呢?」
「喲?想不到妳是個行家啊!這可是很貴重的藥草,一般很少人買,也不容易到手。不過妳找對人了,我這裡剛好有一點,而且是前幾天才從巴比特倫運來的特級品哦!三百里恩,如何?這可是相當公道的價錢。」
「好貴喲……隔壁街的攤子比較便宜……」
「什麼?絕對不會有那種事,那絕對是不良品。不是我在自誇,班提沙城不會有人賣的藥草品質比我這裡還要好!」
「唔,是嗎?」
「小姐,便宜是沒好貨的,這樣吧,我算妳兩百八十里恩,不能再降了。」
「嗯……兩百里恩不行嗎?」
「小姐,這種價錢分明是要我一家大小全部餓死啊!稍微去打聽一下行情吧!」
「那麼我買三根的話,可不可以算我兩百五十里恩呢?」
「小姐,這個價錢實在是……」
「嗯──好不好啦──」
「真拿妳沒辦法,就算妳兩百六十里恩好了。」
「哇!老闆好親切哦!」
「哎呀,哪裡哪裡。」
「那我買五根的話,你會算我兩百三十里恩對不對?」
「……」
就這樣,修巧妙的運用美貌、撒嬌與策略,以兩百一十里恩的價格買到了他想要的東西,讓一旁觀看的卡羅為之嘆服不已。
即使對於身上的衣服有所不滿,修還是利用了女裝所帶來的視覺效果進行殺價工作。在修的精神世界裡,金錢第一、生命第二、尊嚴第三。為數龐大的鉅額負債深深影響了這位美少年的人生觀,他的務實程度早已遠遠超越了同年齡的人。
「很好,接下來是蜂蜜、百合球根還有風菱子,這次要用半價入手!」
修興緻勃勃的趕往下一個攤子,被搶走主導權的卡羅只有一邊苦笑,一邊跟在獵寶者後面。當兩人前進了約十法爾米之後,卡羅的腳步突然停止了。
讓卡羅佇足不前的原因,來自於從他眼前走過的人影。
那是三個穿著紅色軍服的男子,他們腰間佩著長劍,神情驃悍,光從他們所散發的氣息,就能夠知道這些人並非泛泛之輩。修敏銳地察覺了卡羅的異常,兩人極有默契地一同移動到對方視線無法觸及的街角。
「你認識那群人嗎?」
修一邊詢問卡羅,一邊目送著三人離去。卡羅嚴肅地說道:
「他們是我以前的部下。」
「咦?」
修花了五秒鐘左右才弄懂卡羅的意思。
「以前的……部下?難道他們是……」
「血徽傭兵團。」
卡羅接替修說出了對方的身份。獵寶者頓時瞪大了眼睛,然後像是在欣賞稀有動物似的死盯著對方逐漸遠去的背影。
「哦哦!他們就是血徽傭兵嗎?竟然還有制服……真不愧大陸第一的傭兵集團啊!」
血徽傭兵團是一支擁有強大戰鬥力,同時也具有強烈特色的一流武裝戰鬥集團,而他們也不吝於將這種風格表現在服裝上。凡是小隊長級以上的成員,便能夠穿上猶如血一般鮮豔的紅色軍服,甚至上了戰場也不脫下來,而是在上面套上護身甲胄。紅色軍服不僅代表了榮耀,也象徵著責任。一般傭兵團也有類似的習慣,不過他們頂多只是在劍或盔甲上烙印而已,像血徽傭兵團這樣誇示意味濃厚的作法,除了要有充裕的經費之外,還得具備與財力相匹敵的實力才行。
「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他們……」
卡羅的語氣摻雜了苦澀,臉上出現了煩惱的表情。
「他們是追著你來的嗎?」
「不,應該是出任務吧,可能只是路過這裡,順便進行補給罷了。事情真是太湊巧了。」
「那麼你還是先回去吧?東西讓我來買就好了,被他們撞上的話,事情就麻煩了。」
「嗯,麻煩你了。」
卡羅從口袋掏出錢包,準備交給修。
就在這時!一道陌生的聲音插進了兩人之間!
「副團長?」
修與卡羅同時將目光投向聲音的來源。那是一名身穿紅色軍服的光頭男子。三道視線彼此只交錯了不到兩秒鐘的時間,修與卡羅立刻拔腿狂奔。
「等一下!副團長!雷納克副團長!」
光頭男子大喊著上司的名字,緊緊追著兩人。
「喂,要不要把他打暈?」
「不行,來不及的。看到他軍服上的金線沒有?他是大將級的,要撂倒他可不容易。」
修與卡羅一邊交換著關於血徽傭兵團的簡略資訊,一邊在充滿人群的街道上穿梭,企圖甩開光頭男子。然而這次的追逐者可是久經戰陣、體能水準優異的一流戰士,想要在短時間內擺脫對方是不可能的事。
「副團長!等等,有事好商量!團長一直希望您能回來啊!有什麼問題大家可以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吶!」
光頭男子在追逐的同時也不忘心戰喊話,而兩方之間的距離也逐漸拉近了。這是因為修穿著裙子,行動難免受到拘束的緣故。卡羅也不能拋下修一個人自己逃跑,因為光頭男子絕對會逮住修以逼問他的下落。於是卡羅捉住了修的右手,拉著他在人群漸見稀疏的街道上奔馳著。
數個人影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對方全是穿著鮮紅色軍服的血徽傭兵,他們呈一字形排開,佔住了街道的出口。這些人並沒有拔出武器,但是手掌正緊緊握著腰間的長劍劍柄,表明他們不惜動武的恐嚇意味。
「竟然連親衛隊的人也出現了啊……」
卡羅發出了近似呻吟的聲音,放棄了繼續逃跑的意圖。眼前的血徽傭兵均是一流的戰鬥專家,紅色軍服上的銀線標誌代表他們是直屬於團長的頂尖戰士。在戰場上,他們肩負著與團長一同衝鋒陷陣的任務;在戰場外,他們擔當著保護團長安危的責任。
就在這時,親衛隊的人牆打開了一個缺口。一名臉上戴著銀色面具的人從中走了出來。
「好久不見了,卡羅。」
從銀色面具下所流洩出來的話語略顯生硬,似乎是刻意壓抑著什麼似的。他的身高與卡羅差不多,長長的褐髮結成了辮子,除了繡有三條金線的紅色軍服外,還套上了胸甲、肩甲與黑色披風。光是從外表來看,他的地位就已高上許多。
「飛亞特……」
卡羅輕聲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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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亞特‧烏斯──這是個在傭兵界裡相當響亮的名字。
由這位戴著銀色面具的豪勇戰士所率領的血徽傭兵團踏遍了每個戰場,幾乎在菲瑞克斯大陸上的大小戰役中都能夠見到他們活躍的身影。血徽的旗幟可說是勝利的保証,只要是血徽參戰的那一方,從來沒有跟失敗扯上關係。身為這批強悍傭兵的領導者,飛亞特‧烏斯在上層社會的世界裡具有不容小覷的影響力。
擁有堪稱大陸最強的武力,飛亞特‧烏斯的身價之高也非常人所能想像。將近三位數的貴族和領主希望能將自己的女兒介紹給這位年輕團長,有意攀附的權力者更是不勝枚舉,連現今的大陸霸國邦萊姆都曾對血徽傭兵團伸出延攬的手臂,這支武裝集團的價值自是不言可喻。
除了本身的實力之外,血徽傭兵團的領導者更是具備了強烈的話題性。身為團長的飛亞特‧烏斯與副團長卡羅‧雷納克,兩人均展現出不沾染風花雪月的嚴謹生活態度。不近女色的特點,加上兩人總是一同出席各式宴會場合,難免引來奇妙的流言。
曾經有一位喝醉的貴族之女大膽地向他們詢問這個傳言的可信度,結果卻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回答。
「唔,這種謠言真是有趣啊,不過讓我覺得更有趣的是,再怎麼樣愚蠢的謠言都會有人相信呢。卡羅你說是不是?」
「不,團長,我不這麼認為。」
「哦?」
「謠言是一項有力的武器,這點我們如今已經親身體驗到了。或許有必要正視這項武器的破壞力與實用性,然後試著把它應用在下次的任務裡,你覺得如何?」
「很好的提議,這樣一來我們在戰術層面上又多了一種選擇。」
然後飛亞特與卡羅就開始認真討論起歷史上以謠言做為戰術的大小戰役,並且研究現今大陸上的各個傭兵團裡誰才是最好的參考範本,甚至當場決定了負責執行謠言任務的部隊,並推演成功的可能性以及後續戰術的變化發展;飛亞特與卡羅就是精神波長與默契如此接近的兩個人,所以當卡羅離開血徽傭兵團時,打擊最大的也是身為團長的飛亞特。
如今,血徽傭兵團的正、副團長終於再次見面,只不過迎接卡羅的並非感人肺腑的場景,而是換成了羈押的形式。
就在不久之前,修與卡羅被大陸最強的傭兵團圍堵,面臨了前進無路後退無門的情況。雖然修有意以藏在裙子下的七曜之牙突破封鎖,但是卡羅阻止了他。
「不用擔心我。你先去把東西給買齊吧,拜託了。」
「真的沒問題嗎?」
「請相信我吧!」
就這樣,血徽傭兵團的前任副團長與獵寶者暫時分手了。
如果修使用七曜之牙的話,卡羅相信他們絕對可以突破包圍的,可是這樣一來難免會造成傷亡吧?即使已經脫離了,但對方再這麼說也是昔日的戰友,卡羅不希望出現流血場面。
以卡羅為中心,六個血徽傭兵圍住了前任副團長,他們全是血徽傭兵團裡的佼佼者,後方有大將級的光頭男子,前面則是團長飛亞特。卡羅暫時失去了行動上的自由,隨飛亞特前往班提沙城外面的紮營處。
「副團長回來了」的情報迅速傳遍了營地,每個人都放下手邊的工作注視歸來的上司,在眾人眼中可以見到同情、憤怒、欣喜、擔憂等種種情緒。卡羅沐浴在無數的目光下,走到了飛亞特的營帳前。
「你們不用進來,我要跟這個叛徒單獨談談。」
圍住卡羅的六個人退了下去。只剩下光頭男子以不贊同的眼神注視飛亞特。
「羅德邦斯,你有意見嗎?」
「不……我只想提醒團長一件事而已。」
「什麼事?」
「副團長的功勳眾人有目共睹,請您千萬要從輕發落。」
「……給我退下。」
「是。」
羅德邦斯憂心的看了卡羅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卡羅跟著飛亞特進入營帳,裡面的擺設整齊樸素,牆上掛著大幅的羊皮紙地圖與血徽旗幟,矮几上擺有只剩半截的香草蠟燭,點燃之後能夠散發出鎮定精神的薰衣草香。飛亞特喜歡收集香草蠟燭,而他在戰場上所展現的勇猛也讓人不敢說這是「娘娘腔的嗜好」。
飛亞特坐在矮几上,冰冷的視線從銀色面具下如利箭般直射卡羅。
「……我很想先揍你一頓。」
這是在經過一段長久的沈默後,飛亞特吐出的第一句話。卡羅聞言露出苦笑。
「審問程序好像反過來了啊。不過如果你真的想這麼做的話,請便。」
「……你想斷幾根肋骨?」
「可能的話,我希望一根就好。」
飛亞特站起身來,將腰間的劍解下來,接著連劍帶鞘用力往卡羅的側腹打過去!卡羅的眉毛皺了一下,但是依然站得筆直,身體一動也不動。飛亞特將劍繫回腰間,冷冷的說道:
「這是你擅自脫離的懲罰,但是讓我生氣的懲罰可不只如此而已。」
「……這時候我該說謝謝嗎?」
飛亞特重新坐回矮几上,然後突然問道:
「找到了嗎?」
「咦?」
「整團的人都在猜你為什麼突然離開,可是你瞞不過我。你會離開這裡的理由只有一個──因為得到有關你哥哥的消息了。那麼,找到了嗎?」
「……嗯,找到了。」
「他的武藝如何?強嗎?」
「強到身負好幾十萬里恩的懸賞。」
卡羅的話讓飛亞特當場愣住,經過卡羅的解釋之後,飛亞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哎呀呀,兩兄弟都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嘛!弟弟是殺人不眨眼的傭兵,哥哥是冷血的黑榜通緝犯,這個組合真是驚人。」
「雖然是事實,不過你的說法讓人感到有點不愉快喲。」
「啊,抱歉抱歉。嗯……哼……黑榜嗎?那也沒關係。」
飛亞特止住了笑,以愉悅的口吻說道:
「把他帶過來吧,在血徽的旗幟下,我保証沒人可以動他一根頭髮。這樣一來你也終於可以擺脫長久以來的心理負擔了。」
「喂喂……」
「就先給他小隊長的職務吧,以後再依戰功擢昇就行了,免得其他人覺得不公平。啊,話先說在前面,他雖然是你大哥,不過我可不需要兩個副團長哦。」
「……我話也先說在前面,我還沒有回來的意思。」
靜默從營帳的天花板上降了下來,一邊吐出冰冷的氣息一邊四處迴游著。飛亞特與卡羅的目光彼此交接,空氣中彷彿擦出了無形的火花。血徽傭兵團團長以挾帶濃厚脅迫意味的語氣開口了。
「這是什麼意思?」
「我可以提出四個理由。」
「我不需要理由。」
「嘶鈴」的鋼鐵摩擦聲響了起來。飛亞特拔出了劍,刻有血徽紋章的長劍泛著無機質的金屬光澤,從面具底下所射來的目光中蘊含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強烈殺氣。
「我現在就在這裡宰了你!」
「……站在高處俯望的感覺應該很不錯吧?」
「什麼?」
「以強凌弱、手持武器對付手無寸鐵之人、以權勢壓迫平民百姓,這些事情或許能夠帶來如同麻藥般的快感吧?當發現自己擁有了超越他人的地位與強勢之後便開始恣意妄為,最後陷入愚昧的自我陶醉,連視野也變得狹隘起來。你好像也準備變成這種人了?」
卡羅以平靜的表情投出諷刺性十足的毒刺,飛亞特並沒有回應,但是他的目光變得更為炙熱。
「看來你在脫團的這段時間裡,膽子也越磨越大了嘛!很好,你去外面隨便挑支長槍過來,我就讓你有抵抗的機會,免得你死不瞑目!」
「不,不用了,我想就算有武器也沒用。」
卡羅舉起右手,將袖子捲了起來,露出了青紫色的傷痕,那是由沙霍克的咒靈術所造成的污穢傷口。飛亞特目光裡的怒氣頓時潰散,取而代之的是訝異。
「那是怎麼回事?」
「這就是我不能回去的理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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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修將東西買齊回到旅館後,便將卡羅被血徽傭兵團帶走的事告訴了眾人。性格屬於剛烈派的矮人立刻提出了最直接的解決方式。
「現在就殺過去,把卡羅給帶回來!」
迪亞莫爾用力敲了一下桌子,整張臉因怒氣而脹紅。坎博爾默默舉起斧頭準備跟隨矮人執盔者,從這名年輕矮人戰士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的精神狀態已經進入了戰鬥模式。希莉緊忙拉住準備衝出大門的老矮人。
「迪亞莫爾大叔,請冷靜下來!」
「現在不是冷靜的時候!還有,直接叫我迪亞莫爾就好!」
「是是,迪亞莫爾。對方可是一整個傭兵團,數目可能有上千人,貿然行動是很危險的事。」
「那有什麼好怕的?我直接把斧頭放在那個面具男的脖子前面就行了,人數不是問題!」
迪亞莫爾的豪勇發言並沒有得到認同,接著這位脾氣剛烈的矮人立刻將矛頭指向修。
「還有你!卡羅被拐走的時候就應該立刻回來跟我講啊!還買什麼東西!」
「我是覺得與卡羅比較起來,那位還躺在二樓的傢伙情況更危急喲。」
修口中那位「情況糟糕的傢伙」,就是先被妖精逆光者一劍穿胸,然後又被咒靈王的法術剝奪行動能力的賞金獵人;朧的傷勢之嚴重足以讓一般人死上兩次,由於與生俱來的強韌體魄加上夏茵的法術,這位比洛夫丁首屈一指的賞金獵人才得以活到現在;迪亞莫爾聽了便乾咳一下。
「說的也是……啊,這不是重點。總之,我提議直接殺過去!」
迪亞莫爾站在門口,以激烈的肢體動作表達出他想要闖進血徽傭兵團大鬧一場的堅毅決心。卡羅站在他身後,疑惑地問道:
「你要殺去哪裡?」
「廢話!當然是……咦?啊!卡羅!」
卡羅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老矮人身後。迪亞莫爾很激動地想要拍卡羅的肩膀,但是因為身高差距的關係,他只能拍到卡羅的腰。
「哦哦!你逃回來了嗎?他們有沒有對你怎麼樣?我正想衝去救你呢!」
卡羅聞言露出溫和的微笑,和迪亞莫爾一起走進旅館。當迪亞莫爾詢問他是如何離開時,卡羅平靜的說:
「沒什麼,我只是說我被詛咒了,不回來治療的話就會死而已。」
「這麼簡單?」
「我還告訴他們這種詛咒有傳染性,當我死後它會擴散開來,轉移到離我屍體最近的人身上,除了會讓內臟功能逐漸衰竭之外,還會讓皮膚潰爛並造成肌肉癱瘓。頭部會像被火燒灼般痛苦,喉嚨腫脹,不斷喀血,視力減退。所以他們暫時放我走了。」
「啊,是嗎……」
卡羅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依然保持著溫和的笑容。修與艾斯躲在一旁竊竊私語:
「艾斯,這傢伙比你還會說謊耶!」
「是誰說他正直的?簡直是謀略家級的人物嘛。」
「不愧是見識過大場面的人。」
「不愧是夜鬼的弟弟。」
獵寶者與吟遊詩人的聲音並沒有傳到第三者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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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卡羅平安回來,眾人喧鬧一陣之後便散去了。夏茵跑去調製藥草,並把修與艾斯也一起拖去幫忙,希莉也回二樓去照顧朧。兩名矮人一臉遺憾地上樓休息,他們似乎非常希望能夠大鬧一場。
旅館大廳裡只剩下卡羅、亞羅與卡密兒三人。卡羅對著亞羅說道:
「抱歉,大哥,讓你擔心了。」
「能平安回來就好了。」
雙子相視一笑,就在這時,有一個人衝進了旅館裡。
來者身穿鮮紅色的軍服,身材高大,精悍的臉上卻充滿了焦慮的神色。這名男子的名字是羅德邦斯,血徽傭兵團裡的第一軍長。
「副團長!找到你真是太好了!團長有來這裡嗎?」
羅德邦斯一衝進旅館,見到亞羅之後便緊抓著他不放,顯然他把亞羅錯認成卡羅了。卡羅溫和的笑了一下,出聲提示自己的存在。
「喂,羅德邦斯,我在這裡。」
「啊,副團長!原來你在那裡……咦?咦咦!」
羅德邦斯的表情就像是被彈弓打到的鴿子一樣,呆愣著說不出話來。亞羅微笑著輕輕撥開對方的手,帶著卡蜜兒回到樓上。
「兩、兩個副團長?」
「他是我哥哥。找我有事嗎?」
「啊、對了!團長有來這裡嗎?」
「不,沒有。飛亞特怎麼了?」
卡羅以疑惑的表情回答。羅德邦斯用左手重重拍著自己的前額,一副懊惱不已的樣子。他表示飛亞特在卡羅離開不久之後就突然不見了,只留下一封信要他們先回去塔薩克北部的據點。
「雖然團長一向很任性,可是這次也太離譜了……」
羅德邦斯雙手抱頭發出微弱的呻吟。
飛亞特在血徽傭兵團是出了名的獨斷獨行,甚至曾做出在深夜裡衝到敵人陣地附近勘查地形的瘋狂舉動。以前每當飛亞特想要做出一些令人心驚膽跳的行為時,唯一能夠制止這位年輕團長的人便是卡羅;失去煞車板的車輪會毫無節制地滾動,而飛亞特的驚人舉止也就在卡羅脫團之後更加肆無忌憚,這是同樣的道理。
「我們真的很希望你能回來,自從你不在之後,實在沒人能制得住團長……」
羅德邦斯在沮喪之餘不自覺開始抱怨起自己的頂頭上司,一吐身為中間管理階級的壓力與無奈。突然,羅德邦斯的光頭被人用劍鞘敲了一下。羅德邦斯極度不悅地回頭,但在看見攻擊者臉孔的那一瞬間便怒氣全消。
「啊!尤、尤莉雅小姐!」
被稱呼為「尤莉雅」的女子正以不甚愉快的神情注視著羅德邦斯。她的身材高挑,幾乎與卡羅差不多,身上穿著繡有黑線標誌的紅色軍服,容貌纖細且優雅,若是艾斯在場的話,一定會上前搭訕。
「竟然在這裡說團長的壞話,你的頭好像不想繼續掛在脖子上了嘛!」
「不、這個、其實、這是因為……」
「今天就放過你這一次。還有,我剛剛見到團長了。」
「真的嗎?在哪裡?」
「團長說他有事要辦,要你們自己先回去。還說有人敢找他的話,他會把那個人的耳朵切成六塊。」
「怎、怎麼這樣……」
羅德邦斯的臉色變得十分蒼白,然後認命似地嘆了一口長氣。他絕對相信飛亞特幹得出這種事。放眼整個傭兵團,唯有卡羅能制得住這位任性妄為的年輕團長而已,因此羅德邦斯緊緊抓著前任副團長的雙肩,嚴肅地說道:
「副團長,請務必要回來!少了你,血徽旗幟便彷彿失去了賴以飄揚的風!為了我們大家,請千萬要回來!」
接著羅德邦斯轉身離開了旅館。他的眼角泛著淚光,但是腳步依然強而有力,背脊仍舊挺直。血徽傭兵遇上任何事都不准垂頭喪氣,紅色軍服代表著榮譽與使命,任何人都不能辱沒了大陸最強傭兵團的尊嚴,這就是訓練有素的証明。
偌大的旅館大廳裡只剩下尤莉雅與卡羅兩人。卡羅以銳利的目光盯著眼前這名英氣勃勃的女子。
「……妳留那封信想要做什麼,尤莉雅?」
卡羅疑惑地詢問。尤莉雅左手叉腰,對卡羅搖了搖右手食指。
「搞清楚,那不是『尤莉雅』寫的,是『飛亞特』寫的。」
「不用玩文字遊戲,兩者意義是相同的。」
卡羅語氣不悅地低聲說道:
「因為妳就是飛亞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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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亞特‧烏斯與卡羅‧雷納克的初次見面,是在一個氣溫尚未完全回暖的春天。那時,飛亞特十四歲,卡羅十六歲。
「我願意將自己一半的生命奉獻給這裡,讓我加入吧。」
十六歲的卡羅扛著長槍出現在當時的傭兵頭目比利‧古‧烏斯面前,以飛亞特從未見過的堅毅眼神說出這句話。飛亞特由於這句話而對卡羅留下深刻的印象,因為她也想知道卡羅的另一半生命是想奉送給誰,於是飛亞特接近了卡羅,很快的兩人成為親近的密友。
卡羅擁有超越其自身年齡的沈穩,同時也具備了看透戰場變化的敏銳眼光,他將在雷之神殿裡習得的一切知識與武藝應用於戰局之上,是個能夠令人放心將背後交給他守護的人。
飛亞特擁有優異的領導能力,渾身上下充滿了銳氣與膽識,每逢戰鬥一定身先士卒地提劍闖進敵陣中,憑藉著過人的豪勇與高明的劍術屢建戰功。在卡羅的陪伴下,她總是能夠毫無顧忌地作戰。
當飛亞特與卡羅並肩成為攻擊的雙箭頭時,就代表這場戰鬥的必勝。即使是在強者眾多的血徽傭兵團裡,這兩名年輕人所立下的功勳依然耀眼無比。每個人都相信飛亞特將會成為優秀的繼承者,讓血徽旗幟在戰場的天空中昂然飄揚。
這世上只有不到五個人知道,飛亞特其實是位女性。
母親早亡,父親把她當成男孩子來養,再加上被劍與血所包圍的生長環境,飛亞特身上沒有半點女性氣質,雙手佈滿了因握劍與拉弓所產生的硬繭,她不會織布與刺繡,而是擅長在旌旗蔽空的戰場上揮劍殺敵。她並不會因為別人把自己當成男孩子而生氣,相反的還非常自豪,知道飛亞特真實性別的人寥寥無幾,卡羅是少數知曉這秘密的人之一。
然而即使再怎麼勇猛的人,也不可能將第二性徵給消除。隨著年紀的增長,飛亞特的胸部逐漸浮突,男女體格之間的差異也日趨明顯,這讓她感到非常煩惱。飛亞特遲早會接掌血徽傭兵團,如果飛亞特的真實性別被發現的話,想必會引起不小的反對聲浪吧?到時願意服從她領導的人也會驟減,這是個不得不正視的問題。
於是,卡羅策畫了一個堪稱絕妙的詐術。
在出任務時,飛亞特謊稱自己的臉孔受了強烈燒傷,自此戴起了銀色面具,然後以披風、肩甲與胸甲來遮掩肩膀與胸部,於是暫時解決了飛亞特的女性嗓音與體格差異的問題。
當飛亞特在十九歲那年接掌了血徽傭兵團之後,這個詐術便進行到第二階段。
由於面具除了用來遮掩臉孔之外,還能夠讓人分辨不清聲音的差異,於是卡羅利用兩人身高相近的特點,戴上銀色面具與假髮以偽裝成飛亞特,而飛亞特則是以「尤莉雅」的女性身份成為血徽傭兵團的一員,直接聽命於團長,單獨進行特別任務。於是每當飛亞特遇上不方便或是特殊情況時,她就以「尤莉雅」的身份出現,此時卡羅便會偽裝成「飛亞特」。
當「飛亞特」和「卡羅」在場時,「尤莉雅」便不存在。
當「卡羅」和「尤莉雅」在場時,「飛亞特」便不存在。
當「飛亞特」和「尤莉雅」在場時,「卡羅」便不存在。
卡羅巧妙地佈下了多重的心理陷阱,讓三個人的身份不停互換,以避免旁人對飛亞特的性別產生疑惑,至今尚未有人看穿卡羅的計策,他的詐術可說是非常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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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為什麼會在這裡啊?」卡羅帶著不解的眼神問道。
尤莉雅雙手在胸前交叉,盛氣凌人的回答:
「當然是因為關心你的傷勢啊!我可不希望你在這種偏僻的鬼地方死掉。」
「那為什麼要以『尤莉雅』的身份出現?」
「要是飛亞特留在這裡的話,羅德邦斯一定會偷偷派人盯住我。」
尤莉雅提出的理由乍聽之下非常充份,但是卡羅總覺得好像有某個地方不太對勁。
(探望我的傷勢需要甩掉傭兵團嗎?)
卡羅心底浮現出莫名的疑惑,不過他並未把這股疑惑表現在臉上。他已經可以預見這位昔日戰友,將在接下來的數天裡不斷進行勸說,意圖將他拉回血徽旗幟之下了。
這時尤莉雅突然彈了一下手指。
「對了,我介紹了一個祭司來住這裡,你有見到他嗎?」
「祭司?不,我剛剛才回來,沒見到這種人。」
「是嗎?這裡雖然內部環境不錯,可是外觀看來實在很像鬼屋。所以我才介紹那個祭司過來,看能不能減輕一點陰森的氣氛。」
「……我覺得這是無謂的努力。」
「我想也是。那個祭司該不會也被這個旅館嚇到,跑去住別家了吧?」
「多力‧帕因斯先生出去外面傳教了。」
第三人的聲音突然插進卡羅與尤莉雅之間,兩人回頭一望,看見亞羅正從二樓階梯走下來。尤莉雅一見到亞羅的臉,立刻吹了一聲口哨,這是一般良家女孩絕不可能做出的舉動。
「哇啊!真的長得一模一樣耶!卡羅,他就是你哥哥,對吧、對吧?」
卡羅以點頭代替了回答。尤莉雅笑著對亞羅說道:
「我是卡羅最要好的朋友,叫我尤莉雅就可以了。我會一直待在這裡直到你們離開班提沙為止,請多多指教!」
以簡潔俐落的自我介紹為開端,尤莉雅就此住進了「破靴與鐵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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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臉紅心跳的澡堂?
時序進入了秋季。
落葉褪成枯黃的顏色,天氣也逐漸轉涼。夏天的腳步已經完全遠離了菲瑞克斯大陸,換成由秋之女王的裙襬輕掃這片遼闊的土地。時間就像一條永不止息的大河,縱然人們再怎麼百般不情願,它依然會依循著自己的節奏,將萬物一同捲入不可視的激流裡,奔向混沌不明的未來。
雖然夏茵一行人正待在班提沙城養傷,但這並不代表時間的步伐會因此而停頓。浮雲與陰謀不可能一直停駐於相同的地方,因此這群不論到哪裡都會引起騷亂的人們正一邊享受難得的休息,一邊籌畫下一步的行動。
「我希望能夠先回去邦萊姆。」
修提出了以上的要求。他以往都是在春夏兩季出外狩獵寶物,到了秋冬便會回到邦萊姆將寶物轉賣,或是直接交給王室以抵償債務,順便回去探望家人。夏茵聽了,便低頭沈思起來。
「是嗎……這是個不錯的提議,我正好也有點事想去邦萊姆確定一下。」
於是,修、艾斯、夏茵三人就此決定了下一個目的地。
當修把自己的行程告訴其他人之後,卡羅表示他也想一起前往邦萊姆。雷之神殿位於邦萊姆的西北地區,與其穿過塔薩克邊境,不如直接經由邦萊姆境內前往神殿要省事得多。
朧和希莉打算回比洛夫丁找神秘的雇主,報告目前為止所得到的情報。迪亞莫爾和坎博爾則是會繼續前往蛇骨山脈,準備在矮人會議上將關於狂戰士的消息公佈出來。
「不過,人數太多了一點。」
夏茵苦笑著說。
珍貴的魔法道具──瞬動之銀羽──雖然可以帶著物體一起移動,但是也有載重量的限制。一次要帶著六個人前往邦萊姆是不可能的事。於是艾斯提出了合理的解決方案。
「那就分成兩趟如何?先把我們帶過去,妳再回來帶亞羅他們。」
「這樣一來,要有三根銀羽毛才行喲。我手上只剩一根而已。」
「不能買嗎?」
「銀羽毛是很貴重的魔法道具,不會隨便在市面上販賣,除了法師公會的人之外,其他人很難弄到手。」
瞬動之銀羽是一種只有法師公會才有辦法製造的魔法道具,這種無視於空間距離的消耗性物品相當珍貴,數量也非常有限。夏茵離開法師公會時曾順手帶走不少東西,當法師公會發現倉庫裡短少了十根銀羽毛時,營運部門的幹部們個個臉色鐵青,銀羽毛的貴重由此可見一斑。
值得一提的是,夏茵並不會傳送性質的法術。這是因為她所修行的冰系魔法會與火系和風系相抵觸的緣故,不論是精靈魔法或黑魔法都遵循著某種法則,並非只要努力修練就能夠使用所有法術,因此冰色魔女可以造出水龍與冰槍,卻無法發出威力十足的火球或是乘風飛行。這純粹是魔法系統的相性法則,與個人天資或才能完全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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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早上,當夏茵仍然為了該如何解決移動方式的問題而苦惱時,「破靴與鐵砧」的院子卻傳來了擾人的雜音,那是鋼鐵交擊與叱喝吶喊所編織而成的不協調樂章。
「精力過剩的傢伙們已經坐不住了嗎?看來他們對勞動的喜愛勝於思考呢,真想剖開他們的頭蓋骨看看,裡面搞不好空無一物。」
夏茵臉色冰冷地吐出嘲諷的毒剌,坐在一旁的修不禁寒毛豎立。
「這世上有那種認為不用補給就能打仗的蠢材,也有那種以為訂定了計畫之後事情就會自動完成的愚妄之徒。也許他們認為只要彈個手指,就會有金幣從天上掉下來吧?」
「我、我去說他們一下!」
修慌張地衝向院子,從有如暴風雪般的氛圍中逃離了。當他拖著裙襬──在巴多拉視線可及之處,修依然穿著女裝──走到院子時,映入眼簾的是卡羅與尤莉雅的激烈比試。
尤莉雅是長劍的能手,劍術之精湛令人嘆為觀止。一般說來,槍棒一類的長武器在戰鬥中佔有極大的優勢,許多劍士面對使槍者常會感到頭痛不已,然而尤莉雅的表現卻完全無視於這項定理,利用速度與卡羅進行纏鬥。迪亞莫爾與坎博爾在一旁大聲叫好。希莉與朧倚著牆壁,彼此交換對戰況的心得感想。卡蜜兒坐在亞羅的大腿上,以欽羨的眼神注視尤莉雅。
尤莉雅旋身揮出水平斬擊,在欺近對方的同時也加強了揮劍的力道。卡羅側身閃過,並用槍柄朝尤莉雅的肩膀敲過去。尤莉雅以輕巧的步伐迅速脫離了卡羅的攻擊圈,接著又瞬間逼近對方,完全不讓卡羅有發揮長槍優勢的機會。兩人在瞬間的攻防展露了令人驚嘆的戰鬥技術,讓修一時忘了自己前來的目的。
最後卡羅擋住了尤莉雅從側面劈來的一劍,在經過三秒鐘的對峙之後,兩人相視一笑,極有默契的同時收手。坐在一旁的艾斯與帕因斯發揮身為一個觀眾應有的良好態度,熱烈的拍手鼓掌。
「好久沒跟你練劍了,看來沒有退步嘛。」
「妳的動作有點遲鈍,是因為腰圍增加的關係嗎?」
「……你希望我在你身上戳幾個洞?」
「開玩笑的,妳的劍依然銳利無比。」
「那當然!」
尤莉雅對卡羅比了一個姆指向下的挑釁手勢,然後轉身將矛頭指向亞羅。這時的亞羅,正為了該如何向卡蜜兒解釋剛才那個手勢的意思而頭痛不已。
「亞羅大哥有沒有興趣?我很想跟你交手看看呢。」
「不了,我不是妳的對手。」
亞羅微笑婉拒了。尤莉雅搔了搔頭,有點不耐煩似地說道:
「嘖,你們兄弟都是同一個樣子。明明有實力卻懶得跟人打。」
「妳把他捧太高了,這小子才沒那麼了不起,充其量不過是個罪犯而已。」
朧對尤莉雅的評論抱以冷笑。身為一個賞金獵人,他有時也不忘對自己職業上的敵人嘲諷一番。亞羅微笑著對尤莉雅說道:
「剛才那位孱弱的先生說得沒錯,我沒妳想像中那麼厲害。」
「看來上次在邦加拉村給你的教訓還不夠哦?」
「所謂的教訓,是指我把你打飛出去的那件事嗎?」
朧與亞羅互相瞪視對方,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擦出無形的火花。迪亞莫爾與坎博爾一臉期待地大聲叫好,寶石、烈酒與打架是矮人最喜歡的事物。眼看就要掀起一場賞金獵人與黑榜通緝犯的戰鬥時──
「夏茵大姐說你們太吵了,準備要發火了哦!」
修的一句話讓原本熾熱的氣氛瞬間回到了常溫。艾斯乾咳一聲,然後說道:
「咳,呃……這個……雖然已經是秋天了,但是太過激烈的運動還是會讓身體疲累。各位都流了不少汗,也消耗了不少體力。我建議大家進行較為溫和的休閒活動,除了可以減少噪音之外,還能確保各位的人身安全……」
「你在語無倫次些什麼啊?」
帕因斯訝異的看著艾斯。吟遊詩人拍了一下星之祭司的肩膀,以萬分嚴肅的眼神看著他。
「多力‧帕因斯,這是我以一個朋友的身份所給予的真誠建議。聽好了!這世上還是有一些不能惹的東西:仙人掌的葉子能不碰就儘量別碰,沒事也少去招惹毒蛇與剌蝟,這是長命百歲的方法。」
「啊?哦……」
由於被艾斯的氣魄所震懾,帕因斯只好困惑地點了點頭。
「去公共澡堂如何?雖然時間早了點。」
面對卡羅的提議,尤莉雅露出興緻勃勃的表情。
「哦,公共澡堂嗎?這點子不錯嘛!我也很久沒去澡堂了。」
塔薩克是一個具備了悠久文化與優秀建築技術的國度,它擁有人類世界裡最先進的蓄水池系統與地下水道設施。在塔薩克,公共澡堂的數量決定了一座城市的規模與繁榮,這是在其他國家無法見到的特殊景象。
卡羅的提議很快就獲得了其他人的支持。這時艾斯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他們的傷口可以碰水嗎?
當修跑去詢問夏茵這個問題時,冰色魔女的嘴角浮出沒有溫度的微笑。
「可以碰水。順便幫我轉告那些自以為正在觀光旅行的傢伙,把頭埋進浴槽之後就別起來了。」
夏茵的語氣猶如冰原上的暴風雪般令人背脊發冷,修謹慎地挑選措辭,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妳不一起來嗎?」
「沒興趣。」
「一起來嘛!有時放鬆一下心情,反而會想到好點子哦。」
接著修用盡了所有他想得到的理由引誘夏茵,從「體驗異國文化的好機會」到「有人請客不去可惜」的說辭一一出籠。在發揮了無比的誠意、耐心與精力之後,好不容易才讓冰色魔女點頭同意。
於是,一行人浩浩盪盪地朝公共澡堂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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