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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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沙姆索

秋天的夜晚颳起飽含涼意的風,吹動了荒骨草原上的綠意。由於是秋初的關係,天空黯淡的速度也比較快,斗大的星鑽在廣大的黑天絨布上閃閃發光。
混合商隊的人們升起了火堆準備晚餐,馬鈴薯加野菜煮成的湯的香氣彌漫四周,用數十個大鍋裝盛著分給其他人,至於吃的部分則自己料理。值得一提的是,雖然有很多男人想趁晚餐時間藉機接近夏茵,但是當夏茵把一個長滿鬍渣的粗壯男子給弄昏,並讓他浮在半空中之後,就沒人敢再做出相同的舉動。
而這兩男一女的小團體所交談的內容也不是什麼有益於社會健全的東西,因為他們正聊到異類魔獸——狂戰士的存在。
「妳的意思是,那些長得一臉猙獰的狂戰士不屬於任何魔法的範圍?」
「起碼就我所知道的魔法裡,沒有類似的東西。」
艾斯與夏茵互相確立著彼此的情報,而修則是在一旁不關己事的喝著馬鈴薯湯,艾斯看了禁不住嘮叨起來。
「不要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搞不好我們還會遇上牠們咧!」
「那麼到時就逃走吧!」
雖然修有過跟狂戰士多次交手的經驗,不過他是一點也不想更不願去關心任何有關那些怪物的事情。基本上,他只希望不要遇上牠們就可以了。「看不慣怪物的所作所為,而毅然決然的挺身而出」這種充滿英雄作風的思想和修是絕緣體,他現在最關心的事就是如何還清債款,反正這世上想當英雄的人太多了,不欠他一個。
「在敵人面前逃跑太窩囊了吧?」
「那你想跟牠們動手嘍?」
「還是逃走好了。」
「對吧對吧,和沒勝算的對手打架也不會多拿到一里恩的錢幣的。」
修與艾斯的話聽起來實在像沒有大志、骨氣或夢想的人才會說的話。事實上,他們本來就不是那種熱血型的人物,「只要靠努力就會成功」的論調對這兩人來說只是不負責任的說法。
「哦?靠努力就可以釣到女人?你叫個乞丐泡到個公主給我看我就信。」這是艾斯的論點。
「多管閒事可以讓我在有生之年內還清債務的話,那我就當勇者吧!」以上是修的發言。
若是一般人聽見這種話,一定會瞧他們不起吧?然而夏茵聽了只是在旁一直輕笑,那樣子實在是眩惑了不少周圍偷偷的圍觀者。
「英雄傳說在故事書裡存在就夠了,然而人不能只靠英雄而活。即使沒有了國王或勇者,人們還是會努力的活下去,不可能因為沒有這些人就不吃不睡。」
這就是夏茵的想法。
總而言之,這三個人的思想都相當接近務實性質,雖然他們的想法會給人不好的感覺,但是他們也沒必要因此而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當然他們偶爾也會伸出助人的手臂,但那也是要在能力所及的範圍之內,單靠一股熱血或理想有時候反而會造成不好的改變。
最後,他們之間的閒聊導向了奇怪的方向。
「也是有那種混在商隊裡想偷雞摸狗的人存在,今晚好戲才要上場。」
修指出了普遍的事實。事實上的確有很多人混入商隊是為了偷取財物,其他還有:犯了罪想趁此偷渡過境的人(他們自己就是這一類)、盜賊集團先派來探取下手情報的人……等等,這種懷有不軌企圖的人多的是。至於修為什麼說今晚會上演一些戲碼的原因,是因為明天就會正式進入荒骨草原了,想動手的話今晚是最後的機會,不然的話可能明天就會沒命不一定。
「不過這個商隊也有不少傭兵,應該不會那麼容易。」
「啊啊,尤其是那邊那個傢伙。」
修用下巴指向另一邊的火堆。火堆旁圍著不少身負武器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商隊的護衛,而那些人中有一個即使是烤火也不脫斗蓬的人。他身旁放著用布包著的長條型物體,應該是長槍一類的武器,而且臉上還纏著繃帶。
「他不就是鬥技場的那個……」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他,看來那位老兄真的把刺客給幹掉了。看來我不一定贏得了他。」
「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嘛!」
「有命活過這幾天再說吧!」
修和艾斯交換著有點不祥的預言。
修的預料十分準確。當天深夜傳來了不少打鬥的聲音,不過很快就平息了下來,這也許可以歸功於雇用的傭兵與護衛們有相當的實力也說不定。但是到了明天之後還會剩下多少呢?艾斯不禁想起這個問題。
到了曙光從地平線彼端剛升起時,商隊就立刻拔營行動。朝露在及膝長的綠草末梢上滾動,在晨風的吹拂下展現一片壯闊的綠色波浪之景象,和這片寧靜呈對比的是商隊忙碌的人們。為了盡早穿過荒骨草原,商隊以驚人的速度起程,催馬快奔的吆喝聲此起彼落的響起,每個人都不想碰見屍骸遊騎兵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彷彿在諷刺這樣的緊張氣氛,一路上一直處於相當平靜的狀態,但那也只限於幾小時而已。在接近中午的時候,一陣近乎絕望與震驚的聲音從商隊的最前方傳來,撕裂了每個人那有如薄紙般的希望。
屍骸遊騎兵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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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第一章、蒼之閃電
「去他的,幸運女神已經從我們的背後離開了嗎?」
「好像不只如此,似乎是換成了名為『不幸』的雙生姊妹駕臨了啊!」
艾斯與修交換著奇怪的對話,然後跳上了蓬車車頂,當他們朝商隊前方望去時,所看到的是令人毛骨聳然的景象。
宛如薄霧一般的屍骸遊騎兵從遠方的草原上緩緩前進,數目約有百人左右。他們的臉孔不像常人,而是類似骷髏的恐怖模樣,幽黑的眼洞斷斷續續地發出妖異的紅光,的確不負「屍骸」之名。屍骸遊騎兵們所騎的馬群雙眼閃動著青綠色的螢火,四蹄燃燒著森藍色的火焰。不論是騎兵或馬的身上都穿著有如鎧甲的東西,不斷有像煙一樣的氣體從鎧甲的接縫處流出,然後再圍繞於他們的身旁遲遲不散。這群身影模糊的恐怖騎兵以相當快的速度前進。
「可以繞過去嗎?」
「來不及轉向了!一定會撞上他們的!」
「要打嗎?」
「你想送死是吧?想死自己去!」
商隊的領先群大聲討論該如何應對,心中的恐慌與聲音的大小呈正比,不過這種方式顯然爭論不出什麼有用的對策。就在他們開始因驚懼而發出無意義的叫聲時,一道聲音打破了他們的慌亂。
「一群笨蛋!給我冷靜下來!」
充滿魄力的大喝敲醒了他們的理智。發出這道聲音的人,就是那位臉上纏著繃帶的男人。商隊的領頭們一時間都呆呆的看著他,無法做出任何反應。男子接著迅速的發號施令:
「立刻叫商隊分成兩邊向左右移動,離得越遠越好!屍骸遊騎兵的行進方式是直線前進,只要分開商隊就可以避免正面對決!快!」
繃帶男子發出的指令明快確實,而且擁有某種程度的壓迫感和權威。這時一個身材高大的光頭大漢驅馬馳近商隊領頭們,其中一人看見他後立刻以近似於求救的聲音說話。
「米爾喀!現在該怎麼辦?」
「照他說的去做,那是最好的方法!」
雖然是很令人感到納悶,但屍骸遊騎兵的特點除了恐怖的破壞力之外,還有著「只掃除擋路的阻礙物」這樣奇怪的習性。而這也是唯一能逃過這群不死騎兵的方法。
米爾喀是負責保護這群商隊的傭兵團首領。雖然第一眼給人的印象是「粗豪」,但其實他的肌肉和他的腦筋是同等比例的發達,在戰場上渡過的時間佔了他人生的一半,在劍和血之間打滾所磨鍊出來的戰場經驗讓他可以在各種危機時刻下達最正確的判斷。就像剛才他一見到屍骸遊騎兵的出現,就知道對方的速度絕對比己方掉頭轉向的速度還要快上許多,因此立刻策馬跑到最前頭去告訴商隊的人應對之法,沒想到竟然有一個人比他更快提了出來。
「有戰鬥能力的向前進,掩護後方車隊散開,只撐一分鐘也可以!另外叫趕不及的人離開馬車先逃命,命比貨重要!」
就算下達的指令正確明快,但是想要在混亂的商隊中迅速地傳達命令是不可能的事,當領頭的車隊正準備向左右撤開時,後面的車隊還在不明所以的亂成一團,明顯的,他們來不及躲過正面行進的屍骸遊騎兵。
在這樣的情況下,減緩屍骸遊騎兵的行進速度是第一要務。傭兵頭子米爾喀很快的就集結手下的八十個傭兵,形成半圓型的屏障擋在商隊與屍骸遊騎兵之間。
這時,如同暴風般的三人組也正朝前線推進,只不過這三人的心態各自不同。
艾斯是純粹想看看聞名大陸的屍骸遊騎兵長得什麼模樣,夏茵認為既然遇上了也不能不管,而修則是被強迫拖來的。
「為什麼我也要出來呢?你要叫一個正處於人生最美好時段的美少年去送死嗎?像我這種不會魔法的人就算去了也是白搭啊,對方是死靈、死靈耶!」
修一路上不斷地抱怨著,艾斯一邊拖著他的右手一邊反駁他的說法。
「死靈歸死靈、魔法歸魔法,這兩者是不一樣的東西,千萬不要混為一談。稍微拿出你偷東西的志氣與堅持吧!」
「用志氣跟堅持可以和亡靈打架嗎?你叫天牛去跟水牛打打看!」
兩人就這樣交換著沒有緊張感的對話朝著前線推進。這之間還出現了「我去戰鬥也不會有人為此得到幸福」、「家裡的母親和弟弟在等我回去」、「金錢跟性命缺一不可」、「忽視人權是導致世界腐敗的主因」等諸如此類的話在空氣中飄蕩著。
當這三個大陸的人形風暴正向前線緩慢地推進時,傭兵團的人也已經組好了陣勢。米爾喀驅馬走近繃帶男子的身邊問道:
「小子,你很有膽識嘛。你叫什麼?」
「……卡羅‧雷納克。」
「卡羅嗎?我欣賞你!我叫米爾喀,假如這次能夠活下來的話你就做我的副手吧,跟著我不會吃虧的。」
「謝了,能活下來再說吧!」
卡羅的話反映了傭兵們現在的心情寫照。這些傭兵們是在血與劍的夾縫求得生存之路,並以豪邁與膽識做為外衣的職業戰士,但是面對屍骸遊騎兵,他們卻無法掩飾心中的恐懼。傭兵們面對的不是死亡,而是一群超越死亡的存在,許多傭兵的手在發抖,面色蒼白的握著劍。
但是他們不能逃跑,那會導致信譽的喪失。
一個沒有信譽的傭兵團是沒有人會傭用的,不被信任的傭兵只有淪為盜賊,最後被其他傭兵團所剷除,因為他們是一群除了打仗之外別無維生能力的人。農人能夠生產,而他們只會進行破壞;農人懂得如何仰賴並照料大地,而他們只懂得如何以鐵蹄踐踏土壤。
卡羅與米爾喀的對談只不過是短短的時間而已,屍骸遊騎兵卻已經逼近到不遠的距離。
這時候有兩個隨軍的魔法師開始吟唱咒文,一顆紅色的大火球隨即朝遊騎兵的方向射去,接著數道風刃也尾隨而上。這場亡靈與人類的對決就以這些火球與風刃拉開了序幕。
火球引發了強烈的爆炸,紅與黃的光芒伴隨黑色的煙震撼大地,風刃則切開空氣追進烈焰之中。在猛烈的爆風下,淡白的影子悄悄地從火焰中穿梭而出。魔法對屍骸遊騎兵所造成的影響,只不過是使他們的速度減緩了一點點而已。
「十分鐘!只要撐過十分鐘商隊就能全部撤走!大家上吧!」
米爾喀舉起戰斧大喊,他高大的體格配上巨大的戰斧給人雄偉的感覺,對於提昇士氣有絕佳的效果,不過給予傭兵們最大激勵的卻是「十分鐘之後就能逃跑」的暗示。卡羅‧雷納克將包著手中長條形物體的白布給拉開,一柄閃亮的長槍隨之出現。
「衝啊!」
傭兵們保持著半圓形陣勢往前推進,好戰的怒吼聲響遍了荒骨草原,近身相接的白刃戰正式展開。
但是,戰況在瞬間就決定了。
遊騎兵所騎乘的鬼馬眼中燃燒著妖異的綠火,普通的戰馬一見到牠們就立刻發出恐懼的嘶叫,畏縮地不敢再前進一步,於是傭兵們只能一邊努力控制馬匹一邊拔出劍來應對,無法隨心所欲的行動。屍骸遊騎兵的長槍上傳來足以讓人血液凍結的寒氣,當劍與長槍相交的瞬間,這股寒氣便由傭兵們的武器傳到他們身上,使手臂覆上了一層冰霜。當傭兵們為此失去戰意時,屍骸遊騎兵的雙眼會奪走他們的魂魄。
這是場完全一面倒的戰役。
每一秒鐘都有人喪失生命,十分鐘的宣言在這時有如希望永生不死的妄想般虛幻不實,屍骸遊騎兵的恐怖遠超過所有人的想像。然而,有一個人卻不懼遊騎兵的魔力,豪勇的身影在戰場中縱橫。長槍的尖刃閃動著凜冽的光芒,在生人與亡者間揮動,這個舞動長槍的勇者正是卡羅‧雷納克。
「喝啊啊啊!」
卡羅的槍尖躍動著淡淡的光芒,那並不是反射出來的日光,而是被施加了魔力的物體所特有的現象。長槍的突剌有如閃亮的光箭,被槍刃剌中的遊騎兵身上一定會多出一個鏤空的圓洞,動作也會隨之停頓下來。卡羅似乎是這群傭兵中唯一能使屍骸遊騎兵負傷的人。
然而,死人不可能再死第二次。被穿透的遊騎兵只是停止動作,而他們身上的傷口被圍繞在他們四周的魔霧所填補,接著又立即可以投入戰場之中。不死之身才是屍骸遊騎兵最大的恐怖之處。
不過是一分鐘的光景,傭兵團立刻潰敗了三分之一。
大陸的暴風三人組也在這時終於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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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負菲瑞克斯大陸有史以來最高的個人債務,並不斷刷新由自己所創造出來之記錄的可憐青年||修‧坎特‧葛羅西亞,因為隨行同伴的好奇心與不安好心的關係,拖著疲憊之身前往戰鬥的最前線。在前方等著他的是除了勉強可稱得上是友軍的弱小兵團外,還有被列為大陸三大傳說之一的屍骸遊騎兵。
看著即將潰滅的傭兵集團,修勇敢地邁出他的腳步,不過前進的方向則是完全相反。艾斯一把拉住他的後領。
「修,在這種時刻你就不要再客氣了,七曜之牙也該拿出來了吧!」
「你的記憶力是被滿腦子的色情思想給吞掉了嗎?就跟你說對方是亡靈,我的七曜之牙怎麼可能有用?如果是僵屍還有話說,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
「沒試過怎麼會知道?人的潛力是無窮的,請拿出你那足以誇耀世界的潛力吧,看天邊的夕陽多麼燦爛剌眼吶,你心中的熱血是否也沸騰了呢?」
「現在才快要中午!」
當不負責任的吟游詩人和不負責任的獵寶者起爭執時,冰色魔女並沒有加入他們無意義的對話之中。夏茵雙手合十,開始展現祭司的力量。擁有賢者資格的她,能夠使用魔力與神力。
夏茵的身邊捲起了閃光的亂流,猶如旋風般在草原上迅速擴展!
光之風襲向了屍骸遊騎兵。不死騎兵的腳步剎那間停頓了下來,接著他們的身體突然變成了半透明的狀態,像是映在水面上的月光般虛幻不實。
風能夠掀起水波,卻吹不動月影。
當光之亂流逐漸平息時,他們也脫離了靜止狀態,再度有所動作。
「連驅退術也無效……」
這是什麼樣的亡靈啊?夏茵暗暗咋舌。
夏茵同時擁有祭司與法師的身份,也是近數十年來唯一取得賢者之名的人。她能夠使用的神力雖然比不上大祭司級的聖職者,但是比起一般祭司卻還要強大許多,但是她的驅退術卻對屍骸遊騎兵起不了作用。這群不死軍團比想像中還要來得恐怖。
(既然如此的話,那魔法呢?)
夏茵雙手微展,開始吟唱出強力咒語。
「幽深之海裡翻湧的精靈們,我願聆聽你們的耳語;無波靜潭裡沈睡的精靈們,我願傾聽你們的夢囈;洶濤大河裡躍動的精靈們,我願細聽你們的呢喃;滔滔巨瀑中輕舞的精靈們,我願靜聽你們的傾訴。水啊,請回應我的呼喚!我的敵人就是你們的敵人!」
天空的雲層迅速地聚攏起來,將整個荒骨草原給覆蓋住。陽光不再出現、狂風不斷吹拂,數量無法計算的水精靈們乘著風的軌跡從四方聚集,圍繞在夏茵的身邊。原本乾燥的大氣開始飄浮著大大小小的水珠,並匯集於夏茵創造的藍色魔法陣四周急速轉動。
「水龍帝怒衝!」
飄浮的水珠群匯結成四條身形粗長的水龍,以跳動飛舞的姿態朝屍骸遊騎兵襲去。繞過傭兵們的陣勢,水龍群挾帶著無比的威力縱橫於遊騎兵之中。傭兵們從未看見如此強力的魔法,瞠目結舌地停下了動作。
「哦哦!多麼具有衝擊視覺效果的壯觀景象!那些是真的水嗎?」
修看著水龍們在敵陣裡飛翔舞動的樣子,不禁發出了讚美的感嘆。那些並非真正的水,而是夏茵召喚大量的水精靈後將它們虛擬成類似水的形態,法術結束後這些水就會消失。
在水龍的狂暴肆虐下,屍骸遊騎兵只是佇立在原地不動。這些不死騎兵的身軀突然變成半透明的形態,強大的水龍竟然無法給予他們任何的衝擊,只是穿過他們的身體而已,彷彿就像是攻擊虛影一樣的不真實。
「……沒有用嗎?」
夏茵的額頭流下了大量的汗水,全身的力氣彷彿會隨著喘息一起呼出體外。
要使數量如此龐大的水精靈改變形態並御使它們行動,這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普通的法師終其一生才有可能造出一條水龍來,然而夏茵一次就做出了四條,沒有人可以做到像她那樣的程度吧?法師公會對夏茵的忌憚可說是其來有自,能夠與她並駕齊驅的魔法師可說是少之又少,讓這樣子的法師變成敵人當然不是件有趣的事。
怒吼的水龍群逐漸消散,變成一粒粒的水珠隱沒於大氣中。水龍陣的威力與魄力令人咋舌,然而毫髮無傷的屍骸遊騎兵更是令人恐懼,假如是一般的軍隊早就潰滅十次都不只的強力魔法,對不死的遊騎兵而言卻如同微風輕拂。一般說來,不管是不是亡靈,用魔力造出來的水龍都能夠給予相當的損害,絕不可能像屍骸遊騎兵那樣一點事都沒有。
不畏神力,甚至連魔法也無效,這種事情已經超出了夏茵的知識領域。她唯一能篤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屍骸遊騎兵絕不是普通的亡靈。
「佛蕾朵小姐,有件事請妳幫忙。」
艾斯跑到夏茵的身邊低語,接著夏茵皺起了眉頭。
「……我懂了,可是有用嗎?」
「好歹試試看,在某種程度上,常理對那傢伙來說是無意義的。」
夏茵略帶疑惑的走近修。
「修,你可以試試看嗎?」
「佛蕾朵大姐,雖然說我的債主要我盡全力幫忙妳,可是這次的對手實在是太誇張了。活人的話我還有辦法,但死人就……」
「我額外付你一萬里恩。」
空氣剎時間凍止了下來。
和四周的氣氛相反的,修的眼神在瞬間燃燒起熊熊火焰。事後艾斯說了以下的評論:誘引熊要用蜂蜜,釣魚也要用活餌,把錢擺在修的面前,他就會比熊或魚更容易上當……
「哦哦哦!我的血因為這些該死卻不死的鬼魂在沸騰!讓你們見識活人的志氣跟堅持吧!」
經過一段不知所云的怒吼之後,對於危險的判斷力因為金錢而急速退化的獵寶者扛起背袋朝屍骸遊騎兵衝去。修靈巧的以傭兵們的腦袋做為踏板,一個接一個的踩過去,以常人所不及的彈跳能力飛躍至最前線。艾斯以愉悅的眼神目送獵寶者的離去,夏茵則是看得啞口無言。
「只要談到錢,修的勇氣就會變成無限大,就算眼前是龍或巨人他也會照踩不誤。」
以上是艾斯對修的行為解說。這個號稱「不良中的不良」的吟遊詩人,因為自己的好奇心與想看戲的態度作祟下,把一個無辜的美少年誘騙上場,就某方面而言,這傢伙才是最危險的人物。
而在前方那個勇氣正朝無限大邁進的獵寶者,此時渾身正洋溢著鬥志,憑著一己之力想也不想的就孤身衝進戰圈之中。
「醒來吧!災鱗!」
銀鞭之刃瞬間刺穿了六名屍骸遊騎兵的身體與頭部!
被災鱗攻擊到的亡靈們同樣暫時停止了動作,等待身上的魔霧將傷口填補起來。修敏銳地看穿了這一眼,並企圖從中找尋勝機。
「喂喂喂喂,礙手礙腳的傢伙通通滾開!」
修一面小心地不讓災鱗攻擊到他口中那些「礙手礙腳」的傭兵,一面獨自深入戰圈。被金錢激發出無限勇氣的獵寶者一下子便陷入了不死騎兵的重重包圍,舉目望去淨是淡白色的亡靈騎兵,連一位活人的影子也沒有,他已經進入屍骸遊騎兵的中心部位。
「卡提羅斯‧沙爾‧米里提里‧翁!渴求無限殺戮、在生死中穿梭破壞、輕蔑萬物之桀傲者,在這拘束的血脈斷絕之前,汝,即為天之七曜所封鎖的破碎星辰。禁錮於此刃的左臂啊,回應呼喚吧!在這拘束的血脈斷絕之前,汝之力即為吾之力……」
修手中的災鱗開始激烈地振動起來,同時響起了刺耳的嗚叫。就在屍骸遊騎兵的槍尖即將刺入他的身體時,修放出了災鱗的全部力量。
「上吧!全力出擊!特別奉送!百花繚亂!」
銀鞭之刃化為銀色的流星,以超越人類所能想像的速度開始暴動!災鱗張開了絕對的破壞網,凡是在它攻擊距離之內的任何事物全部無一倖免。
以修為中心,半徑五法爾米之內的一切全都遭到刺穿。不論是流動的風抑或搖晃的草,也包括了不屬於此世的靈魂。災鱗毫不留情地攻擊所有靠近修的東西,就連不死騎兵的身體也被刺出數不清的傷口,然而他們擁有未知的恢復能力。遊騎兵們被貫穿的身體不斷重生,而災鱗又不斷地刺穿它們的身體,其他的屍骸遊騎兵見狀也加入了包圍修的行列,演變成修一人拖住全部不死騎兵的怪異情況,戰局陷入了奇妙的僵持狀態。
「商隊的人都離開了,撤退!」
米爾喀雖然無法完全搞清楚全部的狀況,但是他也知道現在是撤走的機會。
損傷慘重的傭兵們就像期待沙漠中的甘霖般等這句話已經很久了,紛紛迅速掉轉馬頭脫離現場。原本投入這場戰役的傭兵團數量在八十人以上,而能夠脫身的卻不到三分之一而已。
然而,商隊與傭兵團撤退了,修卻陷入無法脫出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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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啐,竟然會這麼難纏啊……」
修流著冷汗,逐漸失去了站立的力氣。
全力出擊的災鱗,其速度甚至能夠超越聲音,並藉此大幅提昇破壞力。修利用災鱗創造出「防禦的攻擊圈」,而且還維持了數十秒以上的時間,所消耗的精力正以等比級數的方式不斷遞增著。
雖然使用災鱗拖住了所有的屍骸遊騎兵,但是無法對這些不死的軍團造成任何有效的傷害,換句話說,他陷入了進得去卻出不來的困境。假如修的精力消耗至無法再使用災鱗的地步時,唯一的下場就是被撕碎吧?雖然修發覺了這一點,但是他也沒辨法脫離這種情況,雖說勇氣在金錢的催化作用下變得無限大,但是他與遊騎兵之間實力差距並不會因此而改變。
「啐,我那如流星般輝煌閃耀的美好人生終於走到終點了嗎?我還想多賺點錢的說……」
修似乎相當不滿意的喃喃自語著,他並沒有注意到「流星本來就是短暫的」這個事實。不,或許該說是他的腦袋已經無法分清楚這個事實。
修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了。
就像一個正要被抽乾的水池似地,修的力量急速見底。體力的大量消耗讓他開始呈現發燒的狀況,喃喃自言一些連自己也聽不懂的東西。
災鱗的攻擊範圍變得越來越小,這就是修的力量衰退的証據。有個人發現了這個証據,騎馬趕來救援。
「極光飛梭!」
銀白的槍尖流竄著藍紫色的閃電,幪面的騎士||卡羅‧雷納克||手持閃亮到足以燒灼視線的光芒之槍闖進屍骸遊騎兵之中!從槍尖射出藍紫色的光刃在空氣中劃出耀眼的痕跡,以漂亮的直線軌道貫穿了數個屍骸游騎兵的身體。
被極光飛梭貫穿的不死騎兵們變成霧狀四散,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再生恢復為原來的模樣,而這一點時間就是卡羅所需要的契機。
災鱗的力量剛好在此時消失了。卡羅如同白色旋風般掃進屍骸遊騎兵的中心,左手一把抓住快要倒下的修,以極快的速度從剛才轟出的空隙闖進去。然而其他的遊騎兵卻很快地填補了這個空隙,變成了卡羅與修同時被包圍的戰局
數不清的槍尖疾刺而出!卡羅舞動長槍想要將其格檔,但是數量實在太多了。就在失去意識的修面臨生死關頭的那一瞬間,戰場上響起了尖銳的笛音。
具有奇妙壓迫感的笛音宛如無形的針一般剌向不死的亡靈們,氣溫瞬間似乎變得寒冷起來,屍骸遊騎兵的動作也像凍結的空氣般變得有些遲頓。接著森藍色的魔法冰槍及時替卡羅開了一條路,冰色魔女的咒語也正巧趕上了
不放過這個唯一的機會,卡羅轉動手中的長槍,極光飛梭再次出擊!藍紫色光槍的突剌形成箭矢,和冰槍合力破開了一條路。卡羅終於闖了出去!
「……藍……藍紫的光槍……」
成功退出戰場的米爾喀看見卡羅的絕技之後,臉色「唰」地變得蒼白,其他的傭兵們也開始出現騷動。這些倖存下來的戰士們想起了某個東西。
「那傢伙是『蒼之閃電』!血徽傭兵團的副頭目!」
大陸上戰鬥力最強大的傭兵集團||血徽傭兵團,是個光提起名字就足以令哭泣的小孩閉嘴、路邊的混混下跪、一國的貴族也要為之低頭的職業武裝戰士集團。以血紅色的七芒徽章為標誌,如狂風般掃蕩所有膽敢持劍站在他們面前的對手,不將敵人徹底打垮絕不罷休的一群驃悍傭兵。
這群成員數目高達三千人以上的強勢戰力以休普特羅(位於塔薩克西北部)為據點,在菲瑞克斯大陸上縱橫了近十年,經歷了二代的頭目帶領後,在第三代,也就是這一代的領袖飛亞特‧烏斯旗下達到了最強盛的境界。他們跟法師公會並稱「戰場的影子」,幾乎每一次的戰役中,凡是勝者的那一方都會有血徽傭兵團的人存在。
頭目「嗜血之鷹的飛亞特」、副頭目「蒼之閃電的卡羅」,由這兩人帶領的血徽傭兵團絕對是菲瑞克斯大陸上最精銳的軍事組織之一,許多國家也有召攬他們的意圖。然而在半年前,蒼之閃電突然脫離了血徽傭兵團不知去向。
副頭目的失蹤對血徽傭兵團而言當然是件大事,雖然血徽擁有最優異的情報網,但是卡羅‧雷納克很清楚他們的追蹤方式,以致於血徽完全找不到他的消息,於是他們撇下豪語,敢有其他的傭兵團收容卡羅的話就是和血徽傭兵團為敵,絕對會傾全力將之滅亡。
而這也就是米爾喀臉色發白的原因,他剛才竟然要卡羅做他的副手,這簡直是不要命到極點的舉動!米爾喀身旁的部下小聲的對他說:
「老大,你剛才是不是說要讓他當你的副手?」
「混、混蛋!那是為了抒解緊張氣氛所開的玩笑!你真是沒有幽默感!」
米爾喀大聲斥責,接著猶豫了一下,轉身對僅存的部下們發表訓示。
「聽、聽好了!你們剛才看到的人其實是幻覺!啊?理由?呃……這個……唔……由於對屍骸遊騎兵的恐懼以及過度緊張,所以才導致了暫時性的知覺失調,對,就是這樣!根本沒有什麼拿著會發出藍紫閃光的長槍的怪人,那些都是幻覺!什麼?囉嗦,我說是幻覺就是幻覺!這跟有沒有膽子無關!難道你們想跟那個血徽傭兵團扯上關係嗎?不想的話就給我閉嘴!還有,法魯茲,你剛剛給我偷笑對不對?薪水扣一半!」
米爾喀決心將剛才的記憶給遺忘,並且強迫其部下也一同遺忘。他們的行為在高喊「過去是不可磨滅」的雷之祭司眼中,想必是不可原諒的。
卡羅載著修,驅馬來到了艾斯與夏茵面前,接著翻身下馬,將昏迷的修交給了艾斯。
「真是多謝了。妳是法師吧?剛剛的魔法真是厲害,妳救了我一命。」
「你的勇氣值得我救,而且你也救了我的同伴。」
卡羅愣了一下,然後發出爽朗的笑聲。
「啊,是這樣的嗎?彼此彼此,這位少年的行為也值得我救,何況我們也是一同在鬥技場幪面,結果遭到襲擊的同伴。」
卡羅的話透露出他也知道了山加拿城鬥技場騷動事件的真相。雖然他的瞭解程度不會比修等人更多,但是光就他能夠獨自窺見事實的輪廓來看,可以想見這個男人具有優秀的洞察力。
「很抱歉這麼遲才自我介紹,我叫卡羅‧雷納克。」
卡羅一邊道出自己的名字,一邊把臉上的繃帶取下。隨著繃帶的掉落,艾斯的臉上逐漸浮現錯愕的神色。
導致吟遊詩人有此表情的催化劑,就是卡羅‧雷納克的長相。
那張臉與夜鬼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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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功的逃離了屍骸遊騎兵之後,聯合商隊等於是遠離了死神的鐮刀般鬆了一口氣,車隊的行進速度也慢了下來,在下午終於走出了荒骨草原的範圍。
也許是因為剛從死亡關口逃出來的的關係,每個人都處在相當興奮的情緒中,當晚的星空看起來也特別燦爛明亮。不知是誰率先喝起酒來,總之在第一道酒香從某處飄起後不到一小時,整個紮營處就開始沈浸於酒精裡。人們圍著營火放聲高歌,並且談論著白天的驚險場面。
「哎啊!『從屍骸游騎兵的槍下逃出生天的商人們』,這個絕對是下一期周世紀的頭號標題啦!」
「不用講,咱們不久就會變成名人啦!」
「一輩子能有幾次這樣子的機會哩?真是剌激的一天!」
「還以為這次死定了呢,感謝莎潔絲女神的保祐。」
諸如此類的聲音在夜風中遲遲不散,每個人都在為能夠活下來而感到高興。
葡萄酒和麥酒的香氣瀰漫四周,沖散了數小時前跟不死騎兵的戰鬥所造成的緊張感與行路的疲勞。而其中鬧得最兇的就是傭兵們,他們彼此將酒淋在對方的頭上,大聲唱著聽不懂的歌。
也許有人會為傭兵們的歡樂舉動感到有些不解。即使是從恐怖的屍骸遊騎兵的鐵蹄下逃過了一劫,而他們的大部分戰友也為此喪生,照理說應該露出一點悲傷的表情不是嗎?為什麼還能這麼樣的玩鬧?這是令人無法瞭解的地方。
「只有跨越生與死的交線,才會清楚其中的滋味。」
年輕時也擔任過傭兵的知名學者加德‧史密斯曾經說出這樣的話。他在其著作「生存之道」中記載了身為傭兵的經歷與心得,曾經在王公貴族之間流傳一時。
「雙手沾染血腥的傭兵,連心也會被蒙上紅色的外衣,視神賜予的生命是無謂的可棄物品,但是他們也會為每一次戰鬥仍存活下來的事感到歡欣。這是奇妙的矛盾,我衷心的期待著這是傭兵們尚未失去人性的証據,這不僅是因為我也曾是傭兵的一員而已。
「戰友的死去一定會造成悲傷的,因為傭兵也是人。但是傭兵是與死神的鐮刀距離最近的一群,感傷有時會成為軟弱與退步的主因,而這兩者的發生就意謂著死亡的接近。每個傭兵都不期望死在戰場上,於是悲傷和想活下去的心情就會彼此激盪著。在這種情況下只有用笑鬧、女人和酒來淡化它們,然而,這卻造成了『傭兵無人性』的印象。」
就是在這樣的詮釋下,非傭兵者也有點明白了傭兵的心情。不過了解歸了解,要是自己變成了傭兵們用來忘卻哀傷的道具的話,怎麼說也是件令人不愉快的事。夏茵就是一例,她也讀過史密斯的「生存之道」,不過她卻不認為自己有必要成為傭兵們用來抹去悲傷的粉紅色油漆,所以她不斷擺平借酒壯膽來向她騷擾的人,頃刻間創下了一分鐘內撂倒八個人的記錄。冰色魔女就這樣一邊冷卻無聊男子的腦袋,一邊朝修休息的篷車走去。
因為發燒的關係,修在被救出後就一直躺在篷車裡休息,本來艾斯還因為煽動修去對付屍骸遊騎兵而害他變成這樣子的事感到有點愧疚,所以待在修身邊負起看護的責任,但是當酒香開始從篷車外飄進來後,艾斯也跟著跑得不見蹤影。
「修,你還好吧!」
夏茵將摻了葡萄酒的熱湯放在篷車車板上。在車內的修一臉無聊的樣子,他的臉頰因為發燒的關系顯得有點酡紅,看起來格外的美艷,就連身為女人的夏茵也不禁為之暗自讚嘆。假如有某個酒醉的人闖進篷車裡的話,一定會把他誤認為是女人而騷擾吧?修的美貌具有使許多男性臉紅心跳的能力。
「沒事的啦,他的生命力可是比火蜥蜴還要強韌,簡直就像是活人版的屍骸遊騎兵。」
跟在夏茵之後,艾斯邊吐著諷剌的毒氣邊出現在兩人面前。他的情緒看來已經切換至「興奮」的狀態之中,喝到許久未沾的酒類似乎令他很高興,事實上他已經乾掉了快半桶的麥酒,連臉頰都快變成紅蘿蔔的顏色。不過即使是被這種富含酒精的液體給催化,艾斯的舌頭仍然鋒利無匹,在修看來就像是「酒醉的惡魔終於露出藏在褲子裡的尾巴」一樣。
「佛蕾朵大姐,該死卻不死的色魔是一種很令人討厭的存在,尤其是那種一聞到酒味就搖起黑色的尖尾巴吐出毒氣團的傢伙。」
「唉唉,做人不要這麼嚴苛嘛!廣大的心胸、博愛的精神、寬容的雅量是身為一個好男人所必須習得的條件,而本人已經達成了三者合一的境界,所以我不會對你剛才的不當言詞生氣的。」
「是這樣嗎?我看起來怎麼像是集低俗、好色、下流三者於一身呢。」
「這完全是你個人對我的誤解啊。本人從一出生開始就以雙倍的品德與謙遜聞名於世,以吟游詩人之姿讚美並傳播世上的愛之名,你也可以叫我『愛的傳教士』喲。」
「胡言亂語是墮落的表徵,而你已經墮落到谷底了吧!」
修和艾斯展開了尖銳激烈卻完全沒品的低格調舌戰。
「就此打住,無意義的交談到此為止。」
因為實在是太過低級的對話,因此夏茵很快就將他們制止了。要說這世上有人是修與艾斯共同的剋星的話,夏茵絕對是當之無愧,這三個人的關係在旁人看來也許就像是一個大姐在教訓兩個沒教養的弟弟||雖然艾斯的年紀還比夏茵大了一點。
撇開了無益的對話後,三人的交談自然而然的導向了白天的戰鬥,談話的焦點不自覺的集中在白衣騎士||卡羅‧雷納克身上。
「夜鬼!你怎麼會在這裡?」
當時艾斯不禁脫口而出。而卡羅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就著急地質問艾斯。
「你見過跟我長得很像的人嗎?請務必告訴我!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
然後卡羅詳細詢問夜鬼的特徵,並且簡短的透露了一些兩人失散的原因,最後艾斯說出了夜鬼的目的地,卡羅喊了一聲「謝謝」之後就有如旋風般策馬奔馳而去,直接脫離了商隊,回頭前往海貝城。
「有時候會覺得世界真的是太小了,我們竟然會和夜鬼的弟弟碰上。」
「照那個人的說法,夜鬼的名字應該是叫亞羅吧?亞羅‧雷納克。」
「你們說的夜鬼是指那個黑榜上的……」
夏茵並沒有見過夜鬼,但是她也在周世紀上看過賞金排行榜。
「沒錯沒錯,佛蕾朵大姐。那個夜鬼的思考回路與個性和他的劍一樣硬直,是個完全不像通緝犯的人物。」
「這麼說來卡羅‧雷納克和夜鬼的個性看來也挺像的,都是一副看來正氣凜然的臉孔。」
修和艾斯曾經與夜鬼結伴旅行過一段時間,雖然那不過是短短的數週而已,可是他們已經瞭解了夜鬼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即使那也許並非絕對的明確,卻也已經接近了整體的輪廓。接著修與艾斯開始講述他們與夜鬼一同旅行時的遭遇,夏茵默默的傾聽著。
「……很難相信你們形容的會是那個夜鬼。」
「妳看到就會相信了。不過夜鬼和雷納克長得簡直是一模一樣。」
「……是『不祥的雙子』嗎?」
「啊,我從白天就想問了,那是什麼東西?」
艾斯舉手發問。卡羅當時只說了「因為我們是不祥的雙子,所以才會失散」這種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然後也沒詳加解釋就跑掉了。夏茵將臉孔轉向艾斯,雖然明知道夏茵的眼睛是緊閉著的,但是艾斯還是有種被凝視的錯覺。
「我曾聽說過,有些地方將雙生子視為禁忌,他們認為雙子會帶來不幸,所以會將雙子之中的一個給殺掉、溺死或活埋都有可能,有時也會兩個一起殺掉。」
「雙子會帶來不幸?」
「不,只是因為人們想找個可以洩憤的對象而已。」
面對修的詢問,夏茵以尖刻的語氣做出回應。
雙子之所以會成為禁忌的一群,並不只是單純因為迷信的關係,而是在於雙子是「特定的少數」這回事。人只要一遇到痛苦和困難或多或少就會有想逃避的念頭存在,在「不希望負責這些事」與「希望有人能負責這些事」的念頭驅使下,人們就會尋找一個可以頂替這些事情的東西,而雙子正巧變成了這樣的替代品。人民會將農作物的收成不好、水火旱災的發生、生意的失敗與自己孩子得到重病的原因歸咎在他們身上。
愚庸的人類不敢怪罪神,也無力去違逆自然,於是轉而欺凌更為弱勢者。雙子只是不幸被當成出氣筒的一群人||夏茵冷酷的道出了這個事實。
「他們一定活得很辛苦吧……小時候就被拆散,那就跟錢包破洞一樣令人心痛呢……」
「一個成為傭兵,一個成為通緝犯,人生這種東西,有時還真是跟女人一樣無情啊。」
修與艾斯所表達出來的同情依然忠實呈現出濃厚的個人風格。
雖然像是巧合,但仔細觀察,會發現這群人的相逢全都以奇妙的形式出現。
壞心且好色的艾斯、對金錢無抵抗力的修、充滿自省心和認真態度的亞羅、亞羅的雙胞胎弟弟卡羅、不平易近人的冰色魔女夏茵,這些擁有強烈個性的人在奇妙的機緣之下彼此碰面。就像是有條看不見的線一樣,以緩慢但確實的方式將這些人一一貫連起來,這並不像是「命運」,反倒像是「早已決定好的事」。艾斯是如此認為的。
「對了,不知道夜鬼……不,是亞羅‧雷納克現在怎麼樣了?」
修突然想起這件事。
華銀之月高掛在黑色的夜空,靜謐的天空和熱鬧的地上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漫長的一天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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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女巫
菲瑞克斯大陸有三個月亮:暗青之月、緋紅之月、華銀之月。
這三種色澤相異的月亮在夜空中周而復始的輪替著。也許是巧合吧,每當月輪以暗青、緋紅、白銀的順序輪完一遍之後,也就是一個季節由起跑線進入終點的時刻,每當同一個月亮在天空中循迴四次之後,便是一年的過去,大陸上的人就依這種簡單明瞭的模式制訂曆法。
華銀之月的皎潔光芒輕輕地灑落大地,柔和的光輝降臨在菲瑞克斯的每一個國家、每一寸土地、每一個人之上,訴說著夏季即將結束的無聲呢喃。
黃沙帝國塔薩克日夜之間的溫差甚大,每當夕陽沉落在地平線的彼方之後,炙熱的氣流就會轉換為刺骨的寒風襲捲大地,挾帶著砂粒化身成冷漠的風暴吞沒一切。
在月光與風沙的夾縫間,有個身穿黑色斗篷的高大人影正騎著馬,朝著遠方村鎮的燈火前進。一個如同洋娃娃般可愛的女孩正睡在這個人的懷中,安詳的姿態和外界的風沙呈現對比。
夜鬼──被世人認為是極度殘忍的罪犯──穿越了這片夜晚的風沙進入村鎮中,村子的入口處懸掛著被風沙吹得搖搖欲墜的胡桃木看板,斑駁的板面上刻著村鎮的名字──古魯古。
在和號稱是「人間瘴氣團」的組合,也就是艾斯‧奇瓦拉與修‧坎特‧葛羅西亞分手後,已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時光。夜鬼到達了海貝城,並與追隨希絲娜的修行者有所接觸,然而卻沒有得到理想的答案。
「她並非因為外力而封鎖自己的心,而是基於自我意志所做出的決定,我們無能為力。」
水之祭司們做出以上的表示。
水之祭司雖然可以硬是把她的意識拉回來,但是那就像是把一個潛到深海裡的人用力往上拖一樣,急遽改變的水壓會將肺的功能破壞殆盡,而鈴羽的情況則是會從此昏迷不醒。
在明白了希絲娜的追隨者們無法再給予鈴羽更有效的治療後,夜鬼將目標放在擁有悠久歷史的黃沙帝國上。
塔薩克事實上是擁有許多神秘事物的國家。除了最廣為人知、為數眾多的地下迷宮之外,有如地下水般在暗地裡流傳著的各種秘術和秘葯也是塔薩克獨有的特色,這些被蒙上一層神秘面紗的秘術通常只憑著直系的血緣流傳下來,甚至有很多就此失傳。
夜鬼將希望寄託在這些未知的秘術和秘葯上,踏入了塔薩克的國境裡。塔薩克的地形有四分之一以上是沙漠,因此水源是村鎮之所以會產生的重要支柱。充滿了荒野、沙漠、高原的黃沙帝國並不像其他國家那樣有小型的村子,通常都是在有水源的地方建築起中、大型的城鎮,古魯古就是其中之一。
在找到旅館安頓了熟睡的鈴羽後,夜鬼朝著鎮內的酒館方向前進。
「酒杯和浴池之間沒有永遠的秘密!」
這句話在塔薩克是連三歲小孩都會說的話。人只要喝了酒腦袋就會迷糊、泡在熱水裡就身心鬆懈,這兩種地方都是會使人們口無遮攔地吐出情報的地點,這是常識。
夜鬼推開鎮內最大酒館「藍蠍子」的活動門,充滿酒精和喧嘩的氣息迎面撲來。皮膚黝黑的男人們拿著盛滿啤酒的酒杯大聲吆喝,有著小麥色肌膚的女性穿梭其中,大型的圓木舞臺上有舞孃在跳著熱情的舞蹈,整個酒館只能以「吵雜」來形容。
夜鬼走到櫃臺前點了一杯麥酒。當酒保將酒杯遞給夜鬼時,夜鬼掏出一枚銀幣放在桌上。
「我想知道,在這裡有沒有懂奇妙法術的人?說出來這枚就是你的。」
「……有的,先生。」
酒保凝視夜鬼數秒後,迅速地將銀幣收進自己的口袋中,動作之俐落令人咋舌。
「你是賞金獵人吧?『女巫』沙嘉莉‧皮亞洛琳的下落之前也有一群人來打聽過,他們出了兩枚銀幣。」
「女巫」沙嘉莉‧皮亞洛琳!死神聽到這個名字時呼吸瞬間停頓了一秒鐘。
在菲瑞克斯大陸上遭到懸賞的重大通緝犯之中,懸賞獎金最高的十個人會被列名為「黑榜」。從三年前崛起,現今懸賞已高達一億里恩的頭號極惡人物罪龍排下來,夜鬼是排名為第五順位的人物,而在他之後的第六位剛好就是懸賞八百萬里恩的女子──綽號「女巫」的用毒高手──沙嘉莉‧皮亞洛琳。
「……除了她以外還有嗎?」
夜鬼又掏出一枚銀幣給酒保,酒保再度快速地收進口袋裡。
「沒了,先生。皮亞洛琳住在離這裡三法里達遠的南邊洞窟,那裡最近不太平靜,聽說有不少魔獸出沒,請小心一點。」
一口氣說出情報後,酒保轉身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沙嘉莉‧皮亞洛琳……是曾聽說過她是使用秘葯的用毒高手……)
要去找她嗎?夜鬼猶豫起來。
雖然皮亞洛琳是會用秘葯的人,但是她的專業領域似乎對鈴羽沒什麼幫助,由酒保所提供的情報來看,似乎不久前也有一群賞金獵人前去找她麻煩的樣子,再加上那邊有魔獸出沒,自己實在沒必要去淌這灘渾水。
死神一邊想一邊喝著酒杯中的液體,眉頭不禁皺了起來。他臉上的表情不是為了現在正在思考的事,而是酒的味道不對。
「……葡萄酒……」
死神皺著眉把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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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過數天的考慮之後,夜鬼還是決定去見莎嘉莉‧皮亞洛琳。
夜鬼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除了對方的確是使用秘葯的人外,打聽不到其他情報也佔了絕大部分的因素。夜鬼在酒保那裡得到消息後,又接連花了五枚銀幣和九杯各種不同的酒類去刺探相關的消息,很可惜的,所收取回來的報酬幾乎可以說等於零。
經過幾天來的打探,到最後他得知的只有四件事:皮亞洛琳住在南方的洞窟、先前也有一群看來像賞金獵人的傢伙也在打探她的事、皮亞洛琳的住處有不明魔獸出現、有人曾見過類似魔法師的人物在那裡出沒。
這些情報對夜鬼來說都像是路邊的雜草般不值一提,讓他有種像是將銀幣投進無底沼地的感覺。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夜鬼只有帶著鈴羽去見這位用毒的女巫。
至於會有多大的成效呢?這點夜鬼不敢抱太大的期待,他唯一希望的是皮亞洛琳也許會認識其他能使用秘葯或秘術的人而已。
當黑色的天空逐漸轉白時,金色的曙光便緩緩地照耀在大地之上。就在夜晚的寒氣尚未被陽光驅退的清晨,夜鬼和塔薩克的人民一樣開始動身。這是因為塔薩克的太陽擁有在短短數小時間就將地表變成火烤鐵板的可怕熱力,只要是有點常識的人就不會選在接近中午的時刻出門,清晨和傍晚是塔薩克最富生氣的時間。夜鬼帶著鈴羽,策馬前往南方洞窟。
雖然只是短短的三法里達,但是他不認為這一路上會有多平靜,黑色魔劍‧食魂者隨時有出鞘的準備。雖然預料到路上可能的危險,死神仍然帶著一個沒有戰鬥能力的小女孩上路,這在一般人眼中是近似於自殺的行為。然而,這是因為他有自信可以應付任何對手的關係。
從夜鬼得到食魂者開始,已經渡過了三年以上的光陰。在這段時間裡,邪惡的黑色魔劍一直迫使夜鬼站在無數的敵人面前,在血與死亡交錯的場所中穿梭。夜鬼曾經和大批賞金獵人交手,其中有一半被他送去了另一個世界;他曾和近百人的軍隊交鋒,浴血苦戰許久後仍能全身而退;他曾與強壯的魔獸戰鬥,每一隻都在他的黑色劍刃下飲恨。
每一次的戰鬥之所以會勝利,並不是因為食魂者帶給他的力量。事實上,這把妖異的魔劍根本是想將他送上絕路。只要夜鬼一死,食魂者便可以呼喚下一個不幸的人成為他的傀儡恣意殺戮,如果夜鬼因為精神層面承受不住而崩潰的話,也同樣是落得成為魔劍傀儡的下場。
夜鬼就這樣以血和屍體為踏板一路走了過來,他的精神力和劍技也同樣不斷地成長。
夜鬼的強來自於劍。
夜鬼的惡也來自於劍。
總有一天,夜鬼的死也將來自於劍。
夜鬼一直都是一個人在戰鬥著。不僅和敵人戰鬥,也和食魂者戰鬥。在幾近於無限的殺戮之中,他遇見了將自己的心靈與外界隔絕的小女孩。也許該說是神明終於對這個長久以來獨自走在孤寂之路的男子動了同情心,將一個有著類似處境的人帶至他的面前。
於是,夜鬼的心境逐漸起了變化。
就人性的層面上來說,夜鬼並沒有一個身為通緝犯該有的邪心,反而該說他太過於像一個正直的人了。為了讓食魂者的罪行在他身上終結,他選擇了讓兇暴的魔劍滅毀的方式,當然他也清楚這會讓他自己也跟著陪葬,與這把罪惡的魔劍一起掉落至無底的深淵。
為了達成這條與劍自滅的道路,他開始旅行找尋方法。
然而鈴羽的出現使夜鬼的決定開始有了轉變。在連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情況下,他的目的蛻化成將鈴羽拯救出來,而把毀滅魔劍的事擺在第二順位。這種在一般人耳中聽來簡直就只能以荒謬來形容的離奇故事,但是夜鬼就是想這麼做。
也許,這之中也包含了想減輕罪行的心理也不一定。
也許有人會說他是偽善,但也有人不如此認為,起碼修和艾斯就不這麼想,這兩個人就曾經在夜鬼面前進行過以下的對話。
「誰規定壞人就一定只能做壞事的?那種長相看起來和藹可親的傢伙才應該要小心!」
修所指的當然就是那個使他負債二億里恩的老人,一個外表看起來跟麵包店老闆一樣無威脅性,實際上心眼壞得跟惡魔沒兩樣的某權力者。
「我們兩個也算是壞人了吧?我們不是也被通緝嗎?」
艾斯的語氣簡直就像是別人被通緝似的輕鬆,一臉悠哉悠哉的樣子。
「不要搞錯了!那種亂七八糟的假通緝怎麼能算數?我只是個在大陸上腳踏實地賺錢的少年,請稱我為樸實無華的平凡老百姓吧!」
「腳踏實地嗎?一個小偷沒什麼臉說這種話吧!」
「不是小偷,是讓值錢的寶物重回市場流通,對於幫助社會經濟繁榮有功的獵寶者。」
「就是盜取一級文化古物的人嘛,這種罪可是很大的哦,在塔薩克是會被判死刑的吧。」
修與艾斯以不負「人間瘴氣團」之美名的對話,替自己的犯罪行為取得全新的詮釋。每次夜鬼只要一想起這兩個人的爭辯內容就會不自覺笑了出來。雖然自己和他們一起旅行的時間很短,但是總覺得和他們已經認識很久。
夜鬼一邊懷念著那兩個瘴氣團的可笑言行,一邊接近了他的目標。但是在還有一點距離的時候,他卻看見遠方大地上瀰漫著飛揚的塵沙,數量眾多的影子在黃色的沙塵屏幕裡移動著。
「哼,有狀況了嗎……」
夜鬼拔出了腰間的黑色大劍,他嗅到了血和鐵混合的氣味,聽見了屬於戰鬥的斥喝聲。
「等我回來。」
夜鬼摸著鈴羽的頭輕輕說道。接著夜鬼翻身下馬,將鈴羽與馬匹留在原地,獨自奔向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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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上掀起了人與非人者之間的戰鬥,四個身穿骯髒鎧甲的人類正和兩隻魔獸纏鬥著。魔獸的身體呈現不祥的紅色,猙獰的長相足以使任何人過目不忘,牠們就是由人工製造出來的魔獸──狂戰士。
在距離戰場的地勢稍高處有兩人正目視著這一切。其中一人身穿黑色的斗篷,有著罕見的藍色頭髮與年輕的臉孔,在胸前佩帶著屬於法師公會的五葉樹徽章。另一人是個衰老的女性,暗紅的髮色裡混雜了不少銀絲,就五官來推測的話年輕時應該是個美人。而在這兩人的身後,還有兩隻狂戰士靜靜地站著待命。
「皮亞洛琳女士,妳認為如何?狂戰士的原始型『加納』的威力。」
藍髮的年輕男子以暗含驕傲的語氣對身旁的女性說著。
「的確厲害……這麼強的魔獸還是第一次看見啊!」
「女巫」──沙嘉莉‧皮亞洛琳──毫不吝惜的給予狂戰士相當高的評價。巴爾巴斯露出得意的笑容,微微欠身。
「感謝妳的賞識。事實上,我後面的『加納森』在戰鬥能力上還要更加厲害。如果妳想確認一下的話,我很樂意立刻讓牠們動手。」
「……看來拉加斯真的很想找我加入他的計劃是吧?巴爾巴斯。」
「那是當然的,女士,不然我們不會讓妳看見這張王牌。」
被稱作巴爾巴斯的藍髮男子有禮的回應。一個身負五葉樹的法師公會幹部竟然會對一個通緝犯如此恭敬,這在旁人的眼中看來一定是件怪事吧。不過,最讓人不敢相信的是這名男子的年紀,如此年輕的臉孔看來可能連三十歲都不到,但是卻佩帶著五葉樹的徽章,這在法師公會的歷史上也只有「冰色魔女」夏茵‧佛蕾朵才辦得到。
這名藍髮男子的名字叫做比爾‧巴爾巴斯,並且的的確確是法師公會的五葉樹階位。巴爾巴斯以研究黑魔法裡的禁忌之術而在公會內聞名,以六魔王之中的「嗜血比羅丁」之力為主要的研究對象,利用不為人知的禁忌魔法維持自己那年華已經老去的容貌,事實上,他是一個超過六十歲的老者,那罕見的藍髮就是禁忌魔術烙下的印記。
「支配火焰的撒爾達」、「水與冰的挪洛威」、「掌管暴風的庫克尼爾」、「操縱地脈的加法那」、「棲息黑暗的貝普」、「嗜血之魔比羅丁」。只要是魔法師都以這六個魔王為訂定契約的對象來借取力量,其中以撒爾達的火焰之力最容易上手,挪洛威的力量最難取得,而最邪惡的則是比羅丁之力。巴爾巴斯大膽的以比羅丁做為訂定契約的對象,而他也因此坐上了五葉樹的位子。在四個五葉樹之中,他算是和拉加斯最契合的法師。
「妳的秘葯知識對我們正在研究的狂戰士參型『加納威森』有相當大的助益,拉加斯會長真的是誠心邀請妳加入我們的行列,只要有妳這大陸第一的秘葯師,再加上我們的力量,一、兩個國家簡直是垂手可得。」
巴爾巴斯鼓動舌頭不斷對皮亞洛琳進行煽動的手段。然而,皮亞洛琳也不是普通的角色,她還不至於天真到全然信任這位藍髮的法師。巴爾巴斯一定還隱瞞著些什麼,事情絕對不像他所講的那麼簡單。
「對了,聽說那個有名的冰色魔女似乎讓你們吃足苦頭是吧?既然有如此了不起的生物兵器,怎麼連一個年輕的女娃兒也抓不到?」
皮亞洛琳毫不留情地貫穿了法師公會的痛處,一針見血的問題令巴爾巴斯的臉孔瞬間扭曲了一下,在那扭曲的剎那,所透露出來的情感是憤怒與羞慚的綜合體。幾乎對所有法師公會的高階幹部而言,夏茵‧佛蕾朵是一個讓他們恨透了的名字。
「根本沒必要為了抓一個小魔法師而動用狂戰士,這可是為了完成更為遠大的霸業所隱藏的王牌。」
「小魔法師?一個有辦法瞬間讓號稱魔法精英的公會幹部們差點全滅的人不過是小魔法師是嗎?」
「請不要叉開主題了,妳是否沒有和我們合作的誠意?」
「我只是想,當你們能夠逮到佛蕾朵時才比較有資格來說這種狂妄的話。」
皮亞洛琳的語氣帶有辛辣的諷剌色彩,巴爾巴斯的臉上也已經露出明顯的不悅,但是他還是必須完成拉加斯所賦予的任務,於是他極力將不快隱藏起來,試圖進行更進一步的說服動作。
戰場之外是暗潮洶湧的舌戰,而戰場中則是血與汗的辛苦廝殺。被兩隻狂戰士攻擊的四個賞金獵人分成兩批在作戰,但是非人者明顯佔了上風。法師公會製造出來的狂戰士,不論是力量或速度都高於一般魔獸的平均水準甚多,一般的賞金獵人很難在牠們的手上取得優勢。
四個賞金獵人一邊發出聒噪的聲音一邊扺禦狂戰士,並且加上劍與爪的交錯響聲,聽起來格外吵鬧。
「老大,我快撐不住了!」第一個人大喊。
「振作點,法蘭特!我和法蘭德等一下就會幹掉另一隻了!」第二個人吶喊。
「法蘭特,你和法蘭斯要撐住呀,我和老大等一下就來了!」第三個人怒喊。
「救命啊,法蘭克老大!」第四個人哭喊。
就他們之間的對話來判斷,似乎這四個當中的老大是法蘭克,排行第二的是法蘭德、第三是法蘭斯、第四是法蘭特。沒錯,這四個人就是曾經在修米城中和夜鬼作對,大鬧酒館的賞金獵人集團,自稱是「正義四騎兵」的一群怪人。
法蘭克與法蘭德的實力稍強一些,雖然陷入了苦戰,但還不至於立刻落敗。可是法蘭斯和法蘭特的情況就沒這麼樂觀,面對狂戰士的硬鱗與銳爪,他們身上的鎧甲已經出現了多處破損,劍刃也鈍了。
「可惡啊!」
法蘭特使盡全力揮出一記斜身斬,狂戰士閃過了這動作過大的一劍,一爪打碎了法蘭特的肩甲,將他整個人擊飛出去。法蘭斯想從後面趁機刺擊,他的劍穿過了對方的鱗甲,但是並不足以構成致命傷。狂戰士發出怒吼,回身將法蘭斯打倒在地。
死亡的陰影籠罩了法蘭斯。狂戰士壓住了法蘭斯,對準他的頭部咬下去!
突然颳起了黑色的風。
狂戰士的上半身成為翻轉的肉塊,飛翔於半空中。
法蘭斯所看見的是僅存下半身的狂戰士,以及夜鬼的身影。
黑色大劍將兇暴的赤紅魔獸攔腰斬為兩截,食魂者的銳鋒化身為漆黑之風,一下子就奪走了狂戰士的性命。法蘭斯將眼睛與嘴巴張成大大的圓型,失神地注視著一劍斬掉狂戰士的夜鬼。
無視於被救助者的驚訝,夜鬼立刻轉身對付另一個狂戰士,法蘭克和法蘭德一看見夜鬼時便楞在當場,而狂戰士則是直覺的感受到生命威脅,拋下他們兩個轉而撲向新出現的敵人。
夜鬼低身避過狂戰士的爪子,接著一劍砍斷了對方的手臂,黑色魔劍的攻勢並未就此停止,夜鬼以左腳為軸心旋轉身體,下一秒便將狂戰士的頭顱給斬了下來,動作之俐落令人咋舌。
「你們不就是修米城的那四個傢伙嗎?」
夜鬼一眼就認出正義四騎兵來。這不是因為他們的臉孔很好辨認或是很有特色的關係,而是由於他們的骯髒鎧甲和聒噪的言詞。
「夜、夜鬼!」
身為四騎兵之首的法蘭克驚恐地大喊。
這時,在遠方觀戰的巴爾巴斯眼睛浮現了難以置信的色彩,這世上竟然有人可以這麼輕鬆的就毀掉兩隻加納。皮亞洛琳也先是呆了一下,接著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對身邊的巴爾巴斯吐出嘲諷的毒氣。
「你們的王牌還真是脆弱啊,竟然這麼輕易就完了。」
「……加納森!把那群人給我宰掉!」
巴爾巴斯咬牙切齒地對身後的兩隻狂戰士發出指令。他無意反駁皮亞洛琳的嘲笑,因為那也是事實,不過只要將這個事實隨著夜鬼和正義四騎兵一起入土就可以了。等待已久的貳型狂戰士收到了巴爾巴斯的命令,拔足奔向牠們想要撕碎的目標。
比加納更兇惡的加納森揚起沙塵,衝向夜鬼和四騎兵,巨大的咆哮聲中隱藏著嗜血的欲望。
「怎麼又有一樣的魔獸?」
法蘭特很沒必要的用大呼小叫來表示眼前的事實,四騎兵的其他三個人臉上露出近似於灰色的表情,那是用名為「絕望」的染料所混成的色彩。
「我現在不想跟你們算帳,先解決這一邊如何?」
夜鬼一邊擺出備戰姿態一邊說道。
雖然四騎兵在職業上是相當於夜鬼之宿敵的賞金獵人,而且還曾經使用卑劣的手段對付自己,但是夜鬼對狂戰士更是一點好感也沒有,因此他的敵人是誰很快地就決定了。
原本頹喪的正義四騎兵頓時又燃起了一點希望,假如夜鬼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話,事情應該會有轉機也不一定。
「我知道了,我們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就先站在同一邊吧!」
法蘭克代表其餘三人發言,其實這根本就是他們最想要的情況。於是,賞金獵人和通緝犯所組成的奇妙戰線就這樣連成了。
貳型狂戰士加納森以驚人的速度逼近他們,死神和四騎兵以理所當然的默契各自應付一隻狂戰士,激烈的戰鬥迅速展開。
四騎兵用以眾擊寡的戰術對付敵人,貳型的加納森擁有比壹型更高的防禦力,紅色硬鱗宛如優質的鎧甲般阻擋住四騎兵的劍刃,足以裂石的怪力和利爪皆是不可輕忽的武器,在速度上更是高上一籌,然而四騎兵似乎對於圍攻戰術有著相當高的天賦,在四打一的情況下並沒有露出占下風的趨勢。
夜鬼的戰況則是壓倒性的優勢。他曾在邦加拉村被三隻加納森圍攻而吃虧,最後在魔劍憑依的情況下才把牠們解決,不過若是換成一對一的局面,那麼勝負就會完全改觀。流暢的劍技配合銳利的魔劍,狂戰士的身體每一秒都出現新的傷痕和血沫。
夜鬼和四騎兵佔了優勢,但是巴爾巴斯絕不會讓這種情況持續太久。
「沉沒於深紅的暗流,請回應吾之呼喚;飄蕩在黑暗的虛空,請回應吾之祈求。游蕩在深淵之底的虛影,以比羅丁之印命令爾等前來,我將賜予你們糧食,我將滿足你們的心願。啃食我眼前的愚蠢之輩吧!精血吞蝕!」
巴爾巴斯唸出了咒語,大地上鋪起了深紅的魔法陣。
死神和四騎兵的背部突然附著了黑色的虛影,瞬間他們感到身體的力量急速消失。巴爾巴斯的咒語成功的吸食了他們的精血。
五個人的力量在同一時間全部降到最低點,以純粹的戰鬥本能為唯一意識的狂戰士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和夜鬼對戰的狂戰士一拳命中對手的腹部,銳利的爪子貫穿鎧甲刺入了敵人的身體,接著以巨臂的強力橫掃將夜鬼打飛出去。四騎兵則是每個人各吃一擊,連鎧甲都被打碎。在巴爾巴斯的偷襲下,賞金獵人和通緝犯組成的戰線潰滅了。
「哼哼,五葉樹親自出手啊……」
皮亞洛琳刻意省略接下來的句子,但是揶揄的意味已經十分明顯。巴爾巴斯臉色顯得不太好看,不過也沒反駁她的話。他只要敵人被消滅就可以了,用什麼手段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於是在皮亞洛琳的嘲笑和巴爾巴斯的注視下,狂戰士準備撕碎被剝奪了戰鬥能力的五個人
在遠處的鈴羽的身體出現了些微動搖,但是眼神仍然空洞。在她那失去光輝的眼眸裡,映著夜鬼被狂戰士一把抓起的畫面。狂戰士的雙手用力的抓住夜鬼的頭顱,似乎是想使用捏爆對方腦袋的方式為這場戰鬥畫下一個血腥的休止符。而另一個狂戰士似乎也相當喜歡這種方式,一手一個地抓起法蘭斯和法蘭德,準備仿效這種殘酷的技巧。
由於嘴巴也被狂戰士的手給包裹住,夜鬼連呻吟也發不出來。他的身體被咒語奪去了力量,現在連掙扎的能力也沒有,縱然右手仍緊緊握著劍,卻喪失了揮動的力氣。
(想要力量嗎?)
在這樣的瀕死之際,夜鬼的腦海裡響起了深沉的聲音。那是他長久以來不斷聽到的魔性細語,一個屬於魔劍的呢喃!
(……揮動我……將身體交給我……你就能得到力量……)
夜鬼的意識逐漸遠去,眼中所能看到的世界慢慢地狹隘起來,四周的光線彷彿被無形的手給抽離了,視界由明亮變得昏暗。
就在夜鬼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食魂者的意識佔據了夜鬼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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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劍‧食魂者發出了尖銳的劍嗚!
夜鬼的右手拖著黑色的劍影瞬間砍斷狂戰士的雙手,就在被斷手的一方還沒回過神之際,牠的身體也被劃出十字的傷痕斷為四塊。紫紅的血大量噴上半空中,宛如瀑布般降落大地,成為食魂者的夜鬼從血雨之中走出,雙眸宛如燃燒著紅色的火焰,被狂戰士打傷的腹部傷口也停止了流血。
夜鬼靜靜地佇立著,強烈到幾乎能使人為之窒息的濃厚殺氣瀰漫了四周。四騎兵與狂戰士皆被夜鬼的氣勢所震懾。
「這……這是?」
巴爾巴斯也為夜鬼的逆襲而震驚,然而,他立即展現出身為一個魔法師該有的冷靜。
巴爾巴斯的五葉樹稱號並非憑空得來,在法師公會裡的眾多法師之中,巴爾巴斯只在沃卡.拉加斯和夏茵.佛蕾朵的手下吃虧過,這代表著他有著不可忽視的力量和腦袋。他的直覺告訴自己夜鬼是個危險的存在,所以他決定不再讓對方有任何反擊的機會。
「埋藏於血脈深處,隱匿於靈魂之底,沉睡於深淵盡頭的紅色王者,與我一同放聲高歌。我吟唱血之頌歌,在比羅丁之印的名下,開啟地上與地下的大門,斬斷表與裡的門扉之鎖,血啊,燃燒吧!焚血煉魔陣!」
在咒語吟誦完畢的同時,夜鬼的腳下突然出現血紅色的魔法符號,巴爾巴斯的魔法與夜鬼體內的血液產生了共嗚,下一秒間,夜鬼的身體自動燃燒了起來!
在以零為單位的時間裡,夜鬼立刻被包裹在火焰之中!由身體內部發起的高熱焚燒足以使一般人立即斷氣,但是被魔劍憑依的夜鬼只是高舉著食魂者,用力朝腳下的魔法符號刺去。魔劍的強大力量瞬間爆發了出來,巴爾巴斯的魔法被魔劍食魂者的魔力壓倒了。
「什麼!」
巴爾巴斯的眼睛就像要突出來了一樣。「焚血煉魔陣」是他得意的魔法之一,在這種以魔力引燃對方血液使其自焚的殘酷咒語下,巴爾巴斯剷除了不少成功之路上的勁敵,而現在這個咒語竟被一個劍士破除,這簡直是難以想像的事。
「狂戰士,殺了他!快!」
巴爾巴斯對懷裡的藍色珠子下達指令,得到新命令的狂戰士甩下法蘭斯和法蘭德兩人,以咆哮聲暫時壓下了心中的恐懼朝死神衝去。但是牠所邁出的步伐尚未超過三步時,比剃刀還要銳利的劍壓波已經迎面而來,一下子就在牠的身上刻出深可見骨的傷痕。
不過,這只是巴爾巴斯的拖延戰術。
「奉上我的血,祈求開啟血獄之門。以血還血,比羅丁之印請和我的靈魂契合,我將和魔印共嗚、我將和魔印共存。以無盡的鮮血構築而成的紅色三角,請借予我至高的力量。偉大的比羅丁啊!降臨吧!與您締結契約者在此祈求,請賜予您偉大的庇護。從深淵喚醒,在現世降臨!破滅吧,禍魔災血地獄!」
巴爾巴斯祭出了他最強力的魔法!他將雙手合併成漏斗的形狀,紅色的倒三角法印立刻浮現於雙手前的空間中,大氣捲起了難聞的血腥味,耀眼的紅色光波以扇形的方式猛然爆發!
荒野有如被血之海潮所吞蝕般,紅色的波浪朝夜鬼他們湧去,連在遠方的鈴羽也被籠罩在這股魔力波的殺傷範圍內。咒語的恐怖威勢讓四騎兵們全部被震撼住,雙腳就像被釘住似的不能動彈,只能等著被這股魔力波給轟成碎片。
夜鬼掄起魔劍,和這股驚人的魔力波正面硬撼!
食魂者的魔力擋住了血浪,將這股紅色的波浪猶如撕布般正面切開,造出了一個銳角的空白。也許是巧合的緣故,四騎兵的位置正好在死神的背後,於是被死神正面破開的魔力波並沒有攻擊到他們,然而,在一旁的鈴羽卻被這個魔法給捲了進去。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怒吼著,夜鬼奮力抵擋魔力波。他的手臂與頸部浮現青筋,身形宛如磐石。
雖然擋住了第一波的攻勢,但巴爾巴斯的咒語有著出乎意料之外的強大威力,魔力波就像真正的浪潮一樣不斷湧來。夜鬼的身體漸漸被逼退,雙腳在地面上劃出深深的兩道痕跡,失敗看來是免不了的事情。
就在此時,魔力波的攻擊突然停止了。
同一時間,巴爾巴斯正掩著頭倒在地上,以兇狠的眼光瞪視著剛才一直按兵不動的女性。
「……皮亞洛琳……」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的藥不小心從懷裡掉出來了……你吸進去了嗎?那真是太不幸了。」
「女巫」皮亞洛琳露出在三十年前或許稱得上是美麗的笑容俯視著巴爾巴斯。她在對方專心施術時放出了令人暈眩的秘藥,巴爾巴斯的咒語因此被迫中止,而夜鬼他們也得以撿回一命。
「妳想跟法師公會為敵是嗎!」
「哼,女巫皮亞洛琳不需要跟任何人合作。我對拉加斯那混蛋已經不滿很久了,那傢伙在想些什麼我一清二楚。回去告訴他,『返時』的秘藥是不可能給他的,順便告訴那隻只會躲在殼裡的老蝸牛,叫他早點去死吧!」
「……以普路托和法師公會的名譽起誓,我絕對會殺了妳!」
巴爾巴斯吐出怨毒的詛咒。皮亞洛琳對他勾了勾食指,一臉輕蔑的表情。
「我等著,隨時奉陪啊!」
由於頭暈的緣故,巴爾巴斯決定不再和這個女人糾纏下去。他從袖口掏出了銀羽毛,離開了現場。
皮亞洛琳在確定對方真的離開了之後,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假如是正面對決的話是不可能會贏的,這點皮亞洛琳很清楚。巴爾巴斯是法師公會裡少數最高階的法師之一,要不是趁他在施術時放藥的話,是不可能會成功的。
「那麼……接下來該去看看那些不怕死的小鬼了。」
皮亞洛琳朝力竭倒下的夜鬼和四騎兵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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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看見雙子不祥的雙子
有沒有看見雙子惡運的雙子
用斧頭砍斷雙子的脖子用矛尖刺穿雙子的胸口
兩個人有一樣的臉不吉利不吉利
有沒有看見雙子災厄的雙子
有沒有看見雙子罪孽的雙子
讓火焰燒乾雙子的身體讓烏鴉吃掉雙子的灰燼
雙子不能活雙子不能活

……夜鬼想起了以前曾經聽過的童謠。
那是一首早已忘卻在何時何地所聽過的童謠。在一片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這些字句逐漸由記憶的湖底慢慢浮起,像荷葉般在腦海裡游移著。
然後,他睜開了眼睛,將意識從睡眠中拉回。
(這裡是?)
在一段不知經過了多久時間的睡眠,首先映入夜鬼眼中的是一片不規則的礫石天花板,眨了眨眼睛,以身軀與五感確認週遭的情況之後,夜鬼推斷他所在的地方應該是洞窟一類,而自己正躺在鋪著草席的地板上。當夜鬼坐起來時,一道陌生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醒了嗎?你可是睡了一整天。」
皮亞洛琳的臉孔出現在夜鬼的視界裡。這個擅使秘藥的女巫正坐在木椅上仔細地看著夜鬼所使用的魔劍,黑色大劍被平放於圓桌上,閃爍著細微至無法察覺的紅光。接著他發現正義四騎兵像是被拋棄的垃圾一樣疊成一堆躺在他旁邊。
「使用這種像怪物一樣的劍,你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皮亞洛琳將食魂者丟到夜鬼面前,以銳利的眼神盯著他。
「說吧,惡名遠播的夜鬼找我這個老人有什麼事?」
「妳認得我?」
「人年紀大了也就見識得多。黑榜裡的人物我大多都認識,光看那把黑劍就可以猜到你是誰了。」
皮亞洛琳是成名已久的重大犯罪者,「女巫」的名號在十幾年前就廣為人知,長期的犯罪生活也讓她建立起一套屬於自己的情報網,就連賞金獵人之間的內部機密她也都有辦法弄到手。
「你運氣還不錯,剛好碰上了我,不然早就被那把劍吃掉了。」
「……吃掉?」
「喲,已經忘記了嗎?記憶力怎麼比雞還要差啊!你剛剛被那把劍憑依了對吧?是我把你拉回來的。」
身為秘葯與秘術的大行家,皮亞洛琳一眼就看出夜鬼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便順手將已經被食魂者拉走的夜鬼靈魂給喚了回來。當初艾斯平息了食魂者的狂氣,這次則是皮亞洛琳及時幫了夜鬼。
(連續兩次都被人搭救,我的運氣似乎比想像中還要來得好啊……)
想到這裡,夜鬼不禁露出苦笑。
「對了,那個小鬼是你帶來的吧?」
皮亞洛琳用拇指比了比她的後方,夜鬼順著她的拇指方向伸延視線時,看見了一個小女孩渾身纏滿繃帶倒在床上的景象。
夜鬼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他以幾乎是奔跑的速度走到重傷的鈴羽身邊,輕輕地撫摸著小女孩的頭,眼中流露著揉合了憐惜與不忍情緒的色彩。鈴羽的小臉有如白紙般沒有任何血色,呼吸的微弱程度只比死人要好上一點。
「她被捲進巴爾巴斯的魔法裡,沒當場消失也算是奇蹟,應該是那匹變成碎肉塊的馬當了她的墊子。不過我看也差不多了,這小鬼撐不了多久。」
「請救她!」
面對夜鬼的請求,皮亞洛琳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喔喔……也是可以啦,不過嘛,先告訴我你們兩個是什麼關係。」
「我和她沒有關係。」
「啊?」
夜鬼直接將他和鈴羽如何見面的事,以及想讓她恢復正常的旅行目的講了出來。隨著夜鬼的陳述,皮亞洛琳的臉部表情越來越怪異。
「你是白癡呀?」
皮亞洛琳聽完後立刻捧腹大笑,連眼淚都飆了出來。這陣狂笑整整持續了五分鐘,最後是皮亞洛琳喘不過氣才勉強停止。假如再笑下去的話,皮亞洛琳可能會死在當場也不一定,到時夜鬼大概就成為兵不血刃幹掉女巫的人了。
「你真是……哈哈……真是……哈……有意思的傢伙……哈哈哈哈……」
年紀一大把的女巫邊喘氣邊笑著說話,臉上的表情則是快樂與痛苦的綜合體,當然,痛苦的起源是因為要壓抑笑意來講話,這可是一件很難過的事。
撇開皮亞洛琳的人生前半段不說,她的後半段人生從來沒有建築在「為他人著想或做事」的基石上,也因此當她聽到夜鬼的目標時就像聽到一段國寶級的笑話般,強烈引動了腦裡掌管笑意的神經。
「啊──真是太好玩了──受不了──這會讓我壽命縮短不少──」
皮亞洛琳終於停止了狂笑,勉強以正常的聲調對臉色已經不太好看的夜鬼透露出珍貴的訊息。
「太有意思了,我可以幫你治好她,不要露出那種想殺人的臉。」
「真的嗎?」
「不,當然是有條件的啦!」
皮亞洛琳將目光再度調整回指向「銳利」的刻度,嘴角牽起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是不懷好意的弧度。這個老太婆挺危險的!夜鬼瞬間浮起這種想法。
「那小鬼的傷太重了,我只能讓她勉強維持呼吸而已。想要治好的話,須要稀有的藥材來治療,你去幫我拿吧!」
「稀有的藥材?」
「你聽過火蜥蜴吧?」
火蜥蜴是一種強悍的魔獸,牠的身軀通常可以成長至公牛一般的大小,還具有可吐出高熱火焰與毒氣的異能,強而有力的尾巴能夠打碎岩石。在眾多魔獸之中,牠們是最接近妖魔的一族,而且極為罕見。
火蜥蜴有著恐怖的強大生命力,即使是只剩半截的身體也可以活上半年,使用秘藥的人看中牠們那旺盛的生命力,以火蜥蜴創造出不少神奇的秘藥。不過「像火蜥蜴一樣的生命力」這句話有時所代表的不只是讚美,有時候也有「臉皮像火蜥蜴一樣硬厚」的意思,通常都被用來諷剌馬卡迪蘭的商人。
「你的運氣不錯,附近就有一個荒廢的寺廟遺跡,那裡就有一隻火蜥蜴。」
「在哪裡?」
夜鬼將食魂者收回劍鞘中,一副準備動身的姿態。皮亞洛琳發出一貫的嘲諷冷笑對他說:
「你現在走的話不到一小時就會死在路上,沒有人會蠢到在塔薩克的下午趕路,那是自殺的行為。」
由於夜鬼處在洞窟中所以沒有感覺,但是洞窟之外的陽光確實強烈得嚇人,皮亞洛琳說得沒錯,要是在這種時間走出去一定會死在半路中。
「你就等到黃昏吧,憑你現在的體力想打倒火蜥蜴簡直是作夢。」
「……我知道了。」
夜鬼老實的接受了皮亞洛琳的建議,在原地坐了下來,這讓皮亞洛琳感到有些訝異,她原本以為夜鬼會先跟她強辯一陣子才是。這使得她失去了再捉弄夜鬼的興趣,轉而探望在一旁倒成一堆的四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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