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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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之處又見兩人躍下,一人著紅色罩衫,頭戴一頂金冠,紅臉上蓄長鬍,手舞關刀,落在張備之前;一人頭戴軍師帽,膚色淨白,臉蓄八字鬍,一身白衣長袍,腰上是一對子母雙劍,十足書生樣,見他輕然在空中又翻了幾圈,才落在岳臥崗身前,道︰「吾乃劉羽。」身後紅臉之人,大聲道︰「我是關飛。」黑臉之人再道︰「俺姓張名備。」三人齊聲道︰「不能同年同月同日勝,只願同年同月同日敗,我們是【保聖盟】先鋒將軍,【桃園三連星】!」

道者勉力抵禦異功邪能,教眾卻是看得如痴如醉,自身意識在不知不覺中,竟已散離四分。白玉媚身形漸落,雙蟒此時卻如兇性大發,張開了血盆大口,兩蓬黑色毒液狂洩而出。

軍神劍屠再會古芳憐,兩人卻是非只是觀舞心態,雙眼之中警戒之態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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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競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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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競武】
收你個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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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鳳行館】
武者交會,是以拳交心?又或是以武收命?

一聲金鑼響,三尺秋水出又收,盧應常已是地府去又返。忘狂名即時收招,假意遭受【餓虎撲羊】的前擊掌式所退,只見他手捂著胸口,單膝跪地,一副受傷非淺的樣子,忘狂名暗笑自己演起敗者倒也有戲子的七、八成火侯,或是已經敗到經驗豐富了?

旁人不知眼前之景,實含玄機,紛紛替盧應常大聲叫好。但是盧應常一掌取得上風之後,卻是一動也不動,他看著頭上幾根飄落的黑髮,心知方才那迎頭一劍絕非幻影,自己那式【餓虎撲羊】根本只是略微擦到忘狂名的衣角,哪來這麼誇張的威力,盧應常想著想著,冷汗已經溼透了半件衣衫。

此時一位穿著官服的老者拿著皇諭,身旁隨著兩名童子,一起走上了擂台,他瞄了兩人一眼,朗聲道︰「老夫乃吏部使者,姓岳名臥崗,首先老夫對中斷這場比試,致上歉意。」老者名字一說出,眾人紛紛接頭接耳,可見其名氣並不低,有些人更是因為戰事中止,替忘狂名暗叫好運。

忘狂名對眼前這五官普通、皺紋滿臉、身形消瘦的老翁,也有少許印象,似是哪次在任務目標的圖像看過,他依稀還記得那任務,判官最後下的註記是四個字「賠本生意」。

岳臥崗:「老夫欲為運糧隊徵求兩名二鳳級的高手護衛,酬金是一錠金元寶,是否有大俠願意一試,不需客氣,快快請上台!」還沒人上台敲鑼,岳臥崗轉向盧應常說道︰「盧掌門,老夫看你身手不錯,是否要一助朝廷?」

盧應常怔了怔,眼角餘光偷偷望向忘狂名,只見忘狂名自顧自的慢慢下了台,盧應常內心一定,道︰「盧某理當報效國家。」

岳臥崗讚道:「好漢子!還有誰…」話還沒說完,「鏘」的一聲,金鑼再響,顯示競武即將開始。

當眾人眼光朝著金鑼望去,只見搖晃的金鑼下,一枚金錢鏢正兀自的旋轉著,射鏢方向卻不見人影。驀地,相反的方向,二樓角落,蹤下一黑臉之人,看他髮上紮了根獸骨,壯碩的身上著黑色武杉,衣後繡著張字,甫落地,手上蛇矛擊地,先聲奪人,道︰「俺之兄弟想領教【擒虎門】高招!」

岳臥崗︰「壯士既言兄弟,人數自當不止一人。」

只聞那漢子說了聲「當然。」隨即開口大喊道︰「大哥!二哥!」

二樓之處又見兩人躍下,一人著紅色罩衫,頭戴一頂金冠,紅臉上蓄長鬍,手舞關刀,落在張備之前;一人頭戴軍師帽,膚色淨白,臉蓄八字鬍,一身白衣長袍,腰上是一對子母雙劍,十足書生樣,見他輕然在空中又翻了幾圈,才落在岳臥崗身前,道︰「吾乃劉羽。」

身後紅臉之人,大聲道︰「我是關飛。」

黑臉之人再道︰「俺姓張名備。」

三人齊聲道︰「不能同年同月同日勝,只願同年同月同日敗,我們是【保聖盟】先鋒將軍,【桃園三連星】!」眾人也不知道是真的聽過三人名號,還是只是存著看熱鬧的心態,紛紛叫好鼓譟;盧應常此時大感不妙,因為他是真的知道這三人的厲害,這三人事事形影不離,默契自然有如天成,他們靠著獨門的聯手之招在短短兩個月內升至三鳳等級,現在要他一人打三人,簡直是種煎熬,盧應常連忙說︰「領教【桃園三連星】之招,是盧某的心願,但是名額只有兩名,這實在可惜了。」這話的意思自然是讓三人知道這場比試對他們絕無好處,不如早點放棄。

人算不如天算,誰知道岳臥崗竟不上道的說了句︰「其實再加一個名額也非難事,況且既然是掌門的心願,老夫也該有成人之美呀,那請四位開始競武吧。」這句話說完,盧應常頓感胸口被狠狠打了兩拳,現在真的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劉羽抱拳道︰「我們兄弟三人先謝過岳老爺子了。」待岳臥崗與童子走下擂台後,【桃園三連星】已經將盧應常如同品字的包圍住。

以一敵三,可說是【五鳳行館】少見的情形,會選擇這種競武方式者不是高手中的高手;不然就是傻子中的傻子。盧應常心裡大叫不妙,偏偏又不敢表現出來,看了看鼓譟的眾人,又想了想自己掌門的面子,一咬牙,盧應常內心吶喊道︰「死就死吧!」決定一出,露出了覺悟的笑容,盧應常抱拳道︰「盧某就好好領教【桃園三連星】之招。」

甫低頭行禮,盧應常卻見刀光由下而起,慌忙一避,只見前頭關飛手中關刀上舉,道︰「戰場上,禮多者必死!」

盧應常內心一息之間,罵遍了關飛的十八代祖宗,身後又聞破風聲,盧應常斜身一躲,只見蛇矛從脅下而過,甚是凶險;「欺人太甚!」盧應常急怒攻心,一旋身探出一招【縱虎歸山】直拍張備面門。

招行半路,卻見劍光攔路,盧應常的一雙肉掌哪敢直接接劍,當下一收手,朝左後方跳了去。這一跳卻讓關飛窺得破綻所在,一刀劈下,盧應常防不勝防,背後見血。還來不及喊痛,子母雙劍飛舞而來,盧應常忍痛應招︰「【虎虎生風】!」快掌連番,數十連環,卻仍是落入肉掌對利器的劣勢。

「應掌門注意頭頂吶!」張備之聲由頭上傳來,盧應常抬頭望去,只見蛇矛從天而降,盧應常顧不得形象,當場狼狽的往身旁一滾,眼睜睜看著蛇矛深入擂台中。

盧應常知道拳法再精妙,始終不如兵器來得有用,立刻就往場邊要撿起月牙鏟。身後關飛卻追了上來,只見他旋身五迴轉,大刀起風旋,一式【刀斬六將】橫阻了盧應常的去路。

前路受阻,後路又是張備守關,盧應常怒不可抑,又是一句︰「欺人太甚!」腰馬一沉,虎爪成拳,盧應常全身功力催至頂峰,蘊含通背拳原理,以點破面之法,斜身雙拳動,【擒虎拳法】最強一式【猛虎出閘】直擊張備。

長兵犯險,蛇矛不及回防,張備單臂護胸前,硬生生擋了【猛虎出閘】,「哈哈哈!俺接下這招囉!」左臂雖是發麻,拳勁卻已轉弱,張備放心笑道。

「你高興得太早了!再接我一招【猛虎出閘】!」盧應常雙拳一縮,隨即再擊;張備苦哼一聲,左臂傳來一聲輕響,已然脫臼;張備那壯碩的身軀竟有如斷線風箏被拳勁抬起,其破壞力更直撲臂後之身。

「先敗一人了。」正當這個念頭浮上盧應常的腦海,眼前竟見張備被一隻手穩穩壓回擂台,那手的主人正是劉羽。劉羽大喝一聲,透入真氣化去張備體內拳勁;盧應常雖欲阻止卻被關飛纏上,分身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劉羽替張備接上左臂。

救援結束,劉羽神色悠然的慢慢走近,道︰「掌門的【猛虎出閘】第一擊頂多是掌門七成功力的展現,三分留力,為得是省去回氣,為自己增加應變的時間,妙呀!」劉羽不吝讚賞對手,雙手卻是緊持子母雙劍,步步帶殺。

「【叱吒長坂】!」張備大吼一聲,決心討回顏面,搶先劉羽之前,蛇矛旋起風嘯往盧應常腰際刺去,盧應常被關飛手上關刀逼至死角,只餘三步就要踏離擂台,「都打到這種地步了,怎能出場而敗!」內心發出吶喊,明知蛇矛不可接,盧應常仍是頑力一抗,一伸肉掌止旋勢,登時掌中皮開肉綻,腳卻不爭氣的退了一步。

關飛見狀,掄刀踩住盧應常可進之處,「受死吧!【赤兔拖刀斬】。」掄刀入地,逆向的拖刀之法是刀刃反向斬足奇襲之式;盧應常腳步方穩,又見猛招襲來,深知「一吋長,一吋強」的道理,盧應常反應一生,大腳立即踢向關刀握桿,賭得是他的腿比刀起得快,籌碼則是他的腿。

賭資既下,總是要開盅,「啪」的一聲,盧應常雖退一步,但卻換來成功止下拖刀勢,耳邊卻聞關飛說道︰「兵不厭詐!」有如死神的耳語,盧應常頓感一陣寒意上腦;眾人只見關飛已沉的關刀有如旭日東昇挑起,盧應常的腳尚在刀上,當場重心不穩,眼看就要倒向場外,此時劉羽已到。

「【三顧茅廬臥龍出】!」劉羽揮動子母雙劍,左右凝動氣機盤旋,左、右、左連續三劍,震起滿天秋泓,三道劍氣與空中氣流匯聚,竟成一道強猛螺旋氣勁,帶著龍吟之勢撲向盧應常之身;四人激戰,奇招紛現,引得全場驚呼不斷,此刻觀戰的眾人,內心皆浮現一個念頭,那就是「此局已完,盧應常敗!」

突爾,再聞金鑼響。

【石磨台】
【石磨台】上,武林人士聞之色變之邪教之主白玉媚冷然現世,教眾情緒也達至巔峰。白玉媚輕聲道︰「讓祭典開始吧!」女神一開口,眾人轟然叫好;劍子仙跡與司澐定一卻是感覺內心一震,這種腦海中異樣的波動因何而起?

此時一位僅以寬大斗篷掩蓋裸身的紫髮女子從人群中,略帶嬌羞的走至巨大的石磨旁;道者急忙低下頭,暗道聲︰「非禮勿視。」。

那女子先是對蛇首上的白玉媚行了個五體投地之禮後,轉向教眾道︰「今日,三聖女各有天職需為,所以由我岐巫祭來主持典禮,那麼請先送上各地的祭禮吧。」岐巫祭一說完,只見教眾把珍寶一車又一車的推上,眼前逐漸推起了一座金銀財寶所構成的小丘,白玉媚始終卻不瞧上一眼。

司澐定一在送禮的教眾中,赫然發現了幾張熟面孔,低聲對著劍子仙跡說道︰「想不到【南海一瓢壺】洪九通與【剛橋門】李炆侯,甚至【寧蓮寺】的淦寧住持都是白玉媚的信眾。」

劍子仙跡低聲回答道︰「我們所見也許只是冰山一角,先靜觀其變吧。」

岐巫祭抬頭看了看太陽的位置,算了算時辰,揮手止了眾人的腳步,自己則是跪倒白玉媚之前,恭敬道︰「稟宮主,午時了,該是再入輪迴之刻。」

白玉媚︰「原來到了午時,那就開始吧。」嬌柔的語音一傳出,教眾登時覺得受用無比,全心全意聆聽天籟;相同的一段話聽在耳裡,雙道者卻是思緒亂、元功蕩。

眼前白玉媚纖足一點雙蟒之首,借力提身八丈之高,一身輕薄霓衣隨風而擺,宛若擁戴女神的虹光直上雲霄。白玉媚凝氣滯空,人影留於日輪之前,「呵!」一聲嬌叱,纖細的雙手齊舞幻化出百千之影環繞著周身,一輪一輪有如百花綻開;雙道者越觀其式,越覺浮躁之感侵上心頭,尤以司澐定一情形為之嚴重,邪勁所留之內創竟似與白玉媚之舞互相呼應,逐漸開始侵蝕司澐定一之陰陽兩經。

劍子仙跡見狀,雙指運動道門玄勁,迅速點落司澐定一周身大穴,封閉其五感之能,阻斷外界之影響,此法似有成效,失了五感,司澐定一抱元守一強逼元神進入物我兩忘境界,體內蠢蠢欲動之邪勁終於歸回氣海,止於虛無。見司澐定一渡過難關,劍子仙跡雖是鬆了口氣,但是自身之危仍在漫延,他連忙閉上雙眼,不視外物,心神轉至手中畫卷中【古塵】之上,以劍心通明之境一擋邪功擾心。

道者勉力抵禦異功邪能,教眾卻是看得如痴如醉,自身意識在不知不覺中,竟已散離四分。白玉媚身形漸落,雙蟒此時卻如兇性大發,張開了血盆大口,兩蓬黑色毒液狂洩而出。

致命毒液已在眼前,白玉媚露出一抹醉人微笑,身子如落英一旋,毒液受氣機牽引登時隨身而轉,直至毒液形成了一顆渾圓的黑繭方停下。黑繭緩緩落地,又靜又沉,這是死亡之態卻也蘊含新生之姿,教眾同時伏下身子,虔誠靜待女神破繭之時。

一縷幽香何處來,邪功魔元動塵凡,黑繭逆旋十三轉,輕足已過輪迴盤。只見黑繭破,蝕骨腐肉的毒液已被白玉媚吸收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芳香動人的薰風瀰漫。

白玉媚悠然走在黃金道上,一提足又躍上雙蟒之首,雙蟒雙首併合,白玉媚順勢以臥佛姿躺下,其嫵媚姿態更讓人心醉,其走過的道路,只見教眾爭先恐後的親吻,神態已是瘋狂。

岐巫祭巧笑嫣然,緩緩又走至會場中央,道︰「那麼請各位繼續送上祭禮吧!」

白玉媚此時卻插入道︰「奴家對【狄原部落】的禮物比較好奇,尤其是那兩捲長畫。」纖指指向正是劍子仙跡與司澐定一。

雙道者內心一驚,卻也只能硬著頭皮、拖著腳步緩緩向前。雙蟒緩緩向前,巨首一伏,白玉媚已在兩人面前,距離一近,道者真元更是紊亂,越發覺得眼前之人確實美得不可方物。兩人遲遲不獻禮,白玉媚呵呵一笑,道︰「請問這兩位姊姊芳名為何?祖籍何處?」

劍子仙跡見身旁司澐定一滿頭冷汗,心知他為壓抑體內邪勁,用上了六、七成的內力,現在正值緊要關頭,於是一捏喉嚨,又以那怪異無比的嗓音,率先開口道︰「吾名乃仙姬,身旁的是小妹定衣,我們兩個是中土人士。」

白玉媚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續道︰「看兩位姊姊身材高大,玉媚還以為兩位是塞外人士呢!呵呵。」劍子仙跡陪著笑了幾聲,內心卻暗自叫苦,白玉媚在幾句話語之間,已對道家功體產生了劇烈的影響,「現在該如何是好?乾脆學荊軻來個圖窮匕現,斬了這白玉媚,可是定一的手傷尚未得到解方,唉…」正當劍子仙跡苦思脫身之法,白玉媚突然道︰「不知兩位姊姊手上丹青是否是要獻給玉媚的?玉媚早看厭那些金銀財寶了,快讓玉媚瞧瞧吧!」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妳偏行,我就先制伏妳,再討解方!」劍子仙跡內心打定主意,雙手捧著畫卷,恭敬的移至白玉媚;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劍子仙跡卻是三指緊纏劍穗,只要對方一取畫卷,三指順勢一拉,【古塵】將在第一時間架上白玉媚的脖子。

眼看白玉媚伸手來取,一切都照著劍子仙跡所計畫的步驟進行,【古塵】將要出鞘;眼前卻是一幕令人驚異的光景。

白玉媚手觸畫卷的一剎那,畫卷瞬間腐蝕,【古塵】被迫現形;笑意之中,白玉媚送出一掌。

「不妙!」劍子仙跡快轉手中三尺秋水以鞘急擋,卻聞鞘上傳來若有似無的輕拍之聲,原來只是毫無威力之掌,但是白玉媚出手之時卻在劍子仙跡眼中似是滅世之招。

白玉媚嬌笑道︰「來者便是客,玉媚怎會真的動手呢!呵呵!」一掌過後,雙蟒抬首而起,自添其威嚇意味。

劍子仙跡趁隙躍後數尺,來至司澐定一身旁,見【豪拘】已失偽裝,苦笑道︰「嘖…看來,仙姬與定衣是做不成了。」

司澐定一扯去臉上面紗,冷然道︰「那就做回仙跡與定一吧!」雙道者背靠著背,看著不斷接近的百名教眾,心知要保住一切,唯有豁出一切。

白玉媚站起身子,向道者福了一福,笑道︰「呵,現在讓玉媚好好歡迎兩位嘟拉哈來到我的祭典!眾人可不准怠慢了。」一句驚人之語道破一個請君入甕之局,眾人轟然叫好,每個人紛紛摩拳擦掌要在白玉媚面前逞威風;道者焦心如焚,試問生路何在?

司澐定一輕聲道︰「白玉媚的一席話讓群情沸騰,教眾之中更不乏武林好手,請問天下無雙的劍子先生,這關如何過?」

劍子仙跡回答道︰「很簡單,投降。」

司澐定一︰「有困難一點的方法嗎?」

劍子仙跡︰「那就一個人負責打倒五十個人外加一條蛇,這難度不知司澐先生是否滿意?」

司澐定一︰「有難度;但是我喜歡!」語畢,【豪拘】一劃疆界,掀起萬丈銀波,越界者當場力斃,有了前例,教眾頓時不敢越雷池一步。

「想不到司澐先生毫不留力,此等精神實在令劍子佩服萬分吶!」劍子仙跡雖是嘴上輕鬆,但是何嘗不是全力以對,道指一捻,【古塵】借玄法化作滿天星芒倏然降地,其落處皆響起一片哀號。

正當雙道者逐漸將戰圈往外移動,【赤目異蟒】突起攻勢,一左一右以泰山壓頂之勢撲下,衝散道者合守之法,兩人頓時遭到孤立。司澐定一舊創在身,絲毫不敢戀戰,躍身蟒眼之前,【豪拘】一舉,法指快速畫上玄咒,打定主意以相同殺蟒之招【昊令金陽】再斬此蟒。

「呵呵,這就是殺害我可愛的小蟒之招嗎?」白玉媚如鬼魅一般的身法,倏然擋道,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語竟引司澐定一體內邪能與道氣互衝,金陽未現已遭邪雲掩蓋。

「定一!可惡,如此妖物,【古塵】斬無私!」劍子仙跡急欲救援,閃身蟒身之內,怒執【古塵】揚起層層疊疊之劍風,巨蟒雖是蟒麟甚堅,但是痛楚卻是抵禦不住,巨蟒竟受痛而逃。

劍子仙跡險中取道,一個躍步,人與劍化作蒼穹之下的一道驚雷,人影如風踏塵一步起,劍鋒似電取首一息間;白玉媚不避不防,因為破解此招卻只用了一個微笑。

一個微笑,劍子仙跡心神為之一散,【古塵】為之一停,呆立原地的劍子仙跡不禁自問道︰「怎會如此?我為何停劍?」心神一失,身後左右齊響破空掌嘯,劍子仙跡急斂心神,一掌一劍左右分道與來者之掌接個正著。

劍子仙跡一回身,與兩人正好打了個照面,一者頭戴玄冠、額頭凸起、雙目深陷,斗篷之下藏著半身鐵甲,這右來之人乃是李炆侯,這手以指夾劍的功夫正是【剛橋門】揚名江湖之【勾指連環扣】。左來之方,來者近身之刻,一股檀香味隨之撲鼻來,來者斗篷藏僧衣,頭上雖已落髮,卻留六根不淨之心,半白的眉毛高高豎起,怒眼一瞪,整張佈滿皺紋的大臉立即脹紅起來,「吾佛慈悲!」雖言慈悲,僧者卻毫不容情,氣貫三焦,力注強臂,一掌硬將劍子仙跡擊離身前。

遭雙人夾擊,體內一陣氣血翻騰,一口苦血已至喉頭,劍子仙跡硬是吞回肚內,冷然道︰「【寧蓮寺】的【三佛迴禮神功】在淦寧住持手中果然威力萬鈞,李門主的【勾指連環扣】也是巧妙得很;只不過…助邪為虐乃天理不容,今日劍子將替天行道!」劍子動怒,放足震地,玄勁順走太極位,【古塵】隨氣機卦象而動,瞬間沒入蒼穹雲深處。

驀地,地上道者法指一舉引動天上霓雲成濤,蘊含著金色強光渦流竟如金烏耀目, 「【萬引天殊劍歸宗】!」十成玄功極,十足劍者怒,天道之罰,劍指揮前,宛如蒼穹破碎之威,金色劍雨轟然而落。

淦寧住持與李炆侯面對劍威頓時面如土色,此招速快不能避,威強不能接,兩人瞪大雙眼,靜待中招;卻見劍雨掠身而過,這一劍是聲東擊西之計,【萬引天殊劍歸宗】的目標竟是【祕琉宮】之主。

一見劍招往白玉媚擊去,百名教徒對死亡的恐懼頓時拋諸腦後,眾人發狂似的撲向【萬引天殊劍歸宗】之劍氣旋流。「可惡…」不忍劍下多添無辜殺戮,劍子仙跡劍指一偏,劍流隨即轉向隱沒遠處,只聞一聲巨響,【石磨台】一方傾滅。

頂峰極招盈不可久,傷人必傷己,【古塵】落地,劍子仙跡已是氣空力盡之軀,放眼望去,百名教眾已包圍自己;道者一片仁心卻是將自己逼回險關;宮主受襲,教眾人人是怒火中燒,不等宮主發號施令,人人早已拳腳齊出的往劍子仙跡身上招呼過去。

「住手!」出乎意料的嚇阻,出聲者竟是白玉媚。

只見白玉媚往司澐定一背上拍了一掌,司澐定一不由自主的受力飛至劍子仙跡面前,雖是咳出了一口黑血,但是體內邪勁已散大半。不明原因,劍子仙跡問道︰「不知白宮主此舉何意?」

白玉媚拉起雲袖輕掩笑顏,道︰「道者不就是為此而來?」

劍子仙跡︰「白宮主應有條件相隨此掌吧。」

白玉媚︰「依你劍子先生方才那一劍,就足以讓玉媚傾心,何來條件之說?」此話一出教眾仇視劍子仙跡的眼光中又多了分羨慕。

司澐定一聞言卻是冷冷笑道︰「哈,自己先以邪功傷人,再藉故施予恩惠,這算盤倒是打得響呀。」

白玉媚︰「【人旗】這可誤會玉媚了,打在你身上的【四相輪迴功】是我那不成材的徒弟所留;若是玉媚所擊,【人旗】還有命可以成為嘟拉哈嗎?」

司澐定一一時語塞,劍子仙跡繼續道︰「嘟拉哈…這也是白宮主之計吧?對付我們二人,用到整個部落,我們需要感到光榮嗎?」

白玉媚︰「嘿嘿,其實整個部落,我只掌控了一人,那人所編造出的嘟拉哈傳說,已有二十人成為雙蟒肚中物了,今日會變成二十二人嗎?呵呵!」雙道者聞言,登時面面相覷,想到的那人竟同是【狄原部落】之長老薩爾拉奇,莫怪乎一切情形都在白玉媚之掌握中。

白玉媚︰「好吧,回到正題,玉媚雖是化去掌勁,但是【人旗】體內餘毒尚未解盡,但是為了表示玉媚有與兩位相交的誠意,我可以替【人旗】解毒、釋放【狄原部落】祭品,甚至放棄你們殺我小蟒之仇…」

岐巫祭聞言,立即下跪請求道︰「宮主,祭品不可放,您甫出輪迴,正需要祭品之力重生,請宮主三思。」

教眾立即附和道︰「請宮主三思。」

白玉媚︰「若是能得此益友,值得矣。我心意已決,眾人不需多言,道者的決定呢?」

一個回答頓時背負著數十條無辜女子的性命,這種情形,司澐定一還能拒絕嗎?一聲輕嘆,司澐定一無可奈何,道︰「唉,有勞宮主!」

白玉媚︰「只希望此次過後,玉媚需要幫忙之時,也能感受到道者之友情呀,當然玉媚不會要道者做有違天道之事。」

就在司澐定一在心裡嘀咕道︰「這與條件有何分別?」同一時間,白玉媚飄身向前,迅雷般出手、擊穴、收手,只見司澐定一身上湧出濃烈黑氣飄上天際,一息過後,司澐定一已能運功如常,行劍如昔。

白玉媚︰「見【人旗】恢復往日風采,玉媚同感欣喜;只不過玉媚有一個消息想換【人旗】身上的縮地符,不知可否?」

司澐定一︰「白宮主果然神通廣大,我身上確實還餘一張縮地符,但是古人說得好,煉丹容易,煉符難,就看白宮主這消息值不值得了。」

白玉媚故作神秘,道︰「兩位離開中土也有近十來天了,想必不知公審會發生何事吧?」

劍子仙跡︰「確實如此。」

白玉媚︰「活閻羅三掌敗聖法尊,【盡風山】遭襲被滅,【天旗】遭擒,如此消息不知可否交換?」

司澐定一一聽之下,大驚失色道︰「大哥呀…此事不同一般,此張縮地符可否讓我先用,他日我必會以雙倍之數送與白宮主。」司澐定一內心著急,欲以縮地符回歸中土。

白玉媚︰「只有一張縮地符如何能同時承載兩位道者法身,不如這樣吧…」白玉媚輕拍雙手,只見教眾牽來兩匹馬,其毛光澤奇亮無比,馬身挺拔,一看便知道是聞名天下的汗血寶馬;「這兩匹馬是方才祭禮之一,牠們跋山越嶺如履平地,玉媚將之送與兩位道長,從此處往西北西之方直行便能進入中土之境。」

司澐定一將縮地符交與白玉媚,低聲說道︰「希望這消息不是白宮主的奪物之計呀。」司澐定一顧不得身上尚是女子衣衫,拔足躍上馬背,大喝一聲「駕」,人與馬同時衝出祭場,直留一串煙塵。

白玉媚見劍子仙跡佇立原地,奇道︰「道者還不動身嗎?」

劍子仙跡︰「我尚等白宮主放人。」

白玉媚笑道︰「呵呵,別擔心,玉媚絕對守信,來人,將人送出。」

岐巫祭雖是不情願,但是還是聽令將【狄原部落】的女子一一帶出,並且將人送上了馬車。白玉媚︰「我會請人駕車送祭品回歸的,不如劍子先生留下陪陪玉媚吧。」

面對白玉媚有意無意間的連番媚功攻勢,劍子仙跡大感吃不消,連忙推託道︰「劍子還是與眾人同回部落,以保眾人路上安全。」劍子仙跡跨上馬背,回頭向白玉媚說道︰「劍子最後有個忠告要送給白宮主,若是白宮主再行之禍世之祭,也許不久的未來,【古塵】將為妳而出…不,也許不需要我,儒門那華麗無雙之疏樓龍宿自會與妳一會。」

白玉媚︰「疏樓龍宿嗎?玉媚會謹記在心,那恕玉媚不送了。」白玉媚一揮手,馬車駛離祭場,劍子仙跡隨後而去。

眼見道者雙雙離去,白玉媚把玩著手上的縮地符,笑道︰「玉媚確實守信,但是善變乃女人的天性;岐巫祭將【鬼剎】送來之祭品帶上吧。」

岐巫祭︰「屬下早已準備好了!」只見其一揮手,七、八十名中土女子被當成家畜般趕了出來,每個女子臉上無不是淚眼婆娑,充滿著死亡的恐懼。

白玉媚飛身向前,來至祭品之前,低下身,一副疑惑的表情說道︰「成為我的祭品真的有這麼恐懼嗎?讓我以你們的生命獲取新生的機會,好嗎?」奇異的事情就在此刻發生,將成為祭品的女子停下了哭泣,取而代之的是愉悅的神情,只見其一個接著一個慢慢走進了那巨大的石磨之內。

待人都進入後,百名教眾同時推動石磨上的旋把,每迴轉一圈就是數條生命的殞落,白玉媚以手沾了石磨所流出的鮮血,放入口中一嚐,道︰「這種苦澀的滋味不正是人生嗎?哈哈哈哈!」道者方離,卻不知血祭正在繼續,天道何在?這便是天不見憐的人間之道嗎?

【五鳳行館】
金鑼動,威震行館,鐵鏟飛,勢伏臥龍。突響之聲,突來之鏟,一者分散眾人心神,一者擋招救人。盧應常得到喘息之機,不及取鏟,慌忙躍離十多呎,回到場中央;【桃園三連星】並無加以追擊,只是看著投出月牙鏟的那人手搖紙扇,緩緩上了擂台。

「點秋水,拂儒風,劍下生詩向長空;揮文氣,扶世顛,筆末入心止烽煙,哎呀…」一聲慘叫,只見忘狂名上台不慎遭階梯絆倒,跌成滾葫蘆,行館內傳來一陣哄堂大笑,先前所營造出的一鏟破劍威之高手風範,蕩然無存。

忘狂名長身而起,拍去身上的塵土,略帶不好意思的抱拳向【桃園三連星】三人,道︰「晚輩乃是止烽煙,在下有禮了,晚輩實在無法坐視三位前輩如此欺凌盧大哥,所以欲斗膽請三位前輩收手…」

「收你個巴子!」張備聞言,無名火生,蛇矛平掃而出,竟把忘狂名嚇得連聲驚叫,在擂台上抱頭鼠竄;張備見狀,心火更盛,大罵道︰「先前已經打不過盧應常,現在還趕來逞威風!」。

劉雨原本對這生面孔略有三分顧忌,但是現在見他如此不濟的樣子,戒心頓時少了泰半,淡淡的說道︰「止兄弟已上台,那就是決定一戰,繼決定要戰,便盡展手下功夫吧!」語畢,劉羽手翻雙劍與張備成了合圍之勢,封住眼前這無名小輩的所有去路;關飛則是再行【赤兔拖刀斬】逼向盧應常。

忘狂名正心煩如何能在隱藏身分的情形下,打敗三位與【藏派】殺手實力相去不遠之人,眼前蛇矛已到,「危險,危險!」忘狂名身形迴避,不忘假意說道。

只是這一迴避卻是掉入了劉羽的算計之內,驀地,劉羽無聲無息的擲出母劍,隨後雙手緊握子劍化突刺之勢,偷襲毫無防備之身後死角。這一下來得突然,忘狂名竟無察覺,只是眼前張備突然喜上眉梢使他感覺有異,定神一觀,張備的雙眼反映身後奪命雙劍,無暇思考應變之法,只能依靠本能猜測劉羽襲來位置,右掌撥開蛇矛纏身,側身左掌持扇後防。

一開扇,母劍不偏不倚破扇而入,手指第一時間的反應,瞬間紙扇再闔使得扇骨硬是箝住劍鋒,「哼!」劉羽冷哼一聲,疾步快催,子劍直接刺上了母劍的握柄底端,母劍受力突圍,直取咽喉;只見忘狂名連連慘叫,手上紙扇突然四分五裂,取得優勢的劉羽卻放棄長驅直入的機會,躍離原地;眾人如同霧裡看花,紛紛浮現疑問,「難道劉羽生性仁慈,不願傷及小輩,所以臨陣收招?」將錯就錯,眾人紛紛為劉羽的大俠風範,報以喝采。

但是事實並非如此;這手以劍擊劍的俊功夫,逼得忘狂名不得不兵行險著,紙扇順勢讓子母雙劍所破,卻暗使體內異種真氣附於扇上,更將扇骨當作飛針射往劉羽雙眼,身呈突勢的劉羽根本沒有抵擋之物,要保住自己那雙招子,方法只能退。

「厲害!」忘狂名驚嘆了一聲,但是這次可不是虛情假意,而是他已深深意會到此人,勁敵也。

劉羽看著地上零落的扇骨,腦中還在回想方才那氣勢驚人的暗器何來?身為三弟的張備雖不知道實情,卻已決定替大哥討回顏面,蛇矛舞出旋風式,近身逼戰,忘狂名見人就逃,一時之間,你追我跑,一場嚴肅的競武竟成了一場詼諧的鬧劇。

擂台另一處,關飛與盧應常之戰已是高下分明,關刀取住長兵優勢,制住盧應常快拳連環。激戰數刻,盧應常氣力已難復戰初之威猛,招招受制,拳拳落空,越是想擺脫困境,反而越陷困境,終於盧應常決定全力賭注一式,「【猛虎出閘】!」猛招擊出,笑的人是關飛,驚的卻是盧應常。

「哈哈哈,關某等的就是這招啦!【逆刀劈華雄】!」關飛回身轉踏,一步的距離正好避開猛虎之擊,一步的距離正為天堂與地獄的界線,回馬逆刀旋出一片銀光;盧應常瞬時屏住了呼吸,因為他知道這不到半息的時間過後,他將失去他的雙手。

「救我呀,盧大哥!」慘叫聲中,忘狂名狀似逃命的朝盧應常奔了過來,身後跟著的是氣急敗壞的張備。忘狂名連滾帶爬的闖入戰局,雙手扯住盧應常的腰帶直直往後拉下,盧應常受力急往後仰,倒在了忘狂名身上,但也躲過斷手之災,那亮晃晃的關刀正好劃過鼻尖。

「【惡虎撲羊】!」背後傳來微弱話語,盧應常不明所以,稍一抬頭就見關刀與蛇矛迎頭劈下,盧應常這一看反而嚇傻了,一時竟忘了閃躲,逼命時刻,耳邊又響起那句「【惡虎撲羊】!」

盧應常無計可施,只能勉強施出那有形無神的【惡虎撲羊】往關飛與張備的面門抓去,此時背後突感一隻手按住自己背門,一股澎湃萬分的內力隨即傳遍全身,【惡虎撲羊】之招頓時聲勢大漲;不明白箇中奧妙,關飛與張備只覺得此人突然脫胎換骨,運出的雙爪勢突然擴大了數十倍如同一張巨網竟然讓兩人有無處可逃之窩囊感,兩人齊聲罵了聲「他娘的…」竟然同時撤刀而退。

行館內,旁觀的眾人臉上皆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但是這表情也同樣出現在盧應常臉上。「盧大哥,好厲害呀!」忘狂名的叫好,將盧應常的意識拉回了現實,他深深的體認到忘狂絕對比【桃園三連星】可怕,更可怕的是那隻帶著澎湃內力的手還留在自己背上。

「你究竟是何方神聖?」盧應常顫抖的輕聲說道。

「盧大哥,小心!」背後忘狂名放聲叫道。眼前關飛與張備似乎動了真火,怒眉橫舉,關刀與蛇矛恨恨而行形成左右夾擊之攻勢,盧應常內心一驚,眼神不禁又投向身後的忘狂名。

此時的忘狂名卻是注視著沒出手的劉羽,只見劉羽雙劍入鞘,環抱雙臂,冷冷注視戰局,似乎已對他起了疑心。「嗯…」忘狂名沉吟一聲,心念急轉,翻身而起,搶先盧應常身前應敵,只見其輕拔腰間佩劍指天,道︰「喝!看我這招【烽煙繞神州】!」雙指一併,輕劃劍身,起手式雖似模似樣,豈知所行劍式雜亂無章、既浮又虛;旁觀者中一些略懂劍術之人,見狀不禁啞然失笑。

「想死,我成全你!」關飛與張備怒語聲揚,身形拔地而起,關刀左砍而下,蛇矛右削而來,其勢雙雙不留餘地。四人身影交疊,金鐵交擊聲震得眾人雙耳嗡嗡作響,青銅劍應聲而斷,但是見血的卻是張備。

只見那斷裂的劍身不偏不倚落在了他的左腳板上,痛得他唉唉大叫,哪還有殺敵的閒工夫;關飛見三弟受傷,兄弟情深,回氣只足半分,關刀怒執,帶恨再襲。另一方面,忘狂名借衝擊之力佯退,這一退正好又來到盧應常身後,「【猛虎出閘】!」忘狂名伸手再度貼上盧應常背上,輕聲道。

盧應常再聞其聲,背上感到精純內力加身而入,此時心領神會,毫不遲疑,一式【猛虎出閘】不偏不倚擊在關刀之上。「怎有可能!」關飛訝道,因為鐵製的關刀遭到力挫,刀鋒已彎少許;眼見關飛信心動搖,忘狂名又道︰「再擊!」

盧應常體內真氣源源不絕,正至不吐不快之境,盧應常一投足,腳下擂台陷落三分,一舉手,勁氣向四面八方擴張,脫胎換骨般的【猛虎出閘】霎眼而出,只見那方,刀身凹陷、握柄硬是折斷,關飛雙手傳來兩聲巨響,那是碎骨之響,那是不能再握刀的苦,也是武者的最痛。

「二哥!」「二弟呀!」同一時間,張備、劉羽急急來援。

心知遠水救不了近火,張備不顧傷勢,怒踏一步,奮力擲出蛇矛欲救兄長;另一方面,劉羽雙劍凝氣,緊追在後,眉宇之間滿是怒意,一人一矛頓時疾馳在場中。迅矛如破天雷擊,盧應常雖有防守意識,身體已然跟不上思考。

忘狂名見蛇矛來勢洶洶,心知張備求的是一箭雙鵰之局,其勢貫穿兩人亦非難事,只見忘狂名身子一滑,攤坐在地;旁觀眾人皆以為這小子被嚇得腿軟了,恥笑聲立刻此起彼落,就連岳臥崗也忍不住皺眉搖頭。

蛇矛轉眼便至,原是橫飛的態勢卻拐了彎,直直往上飛去;「怎麼回事?」眾人有了共同的疑問,就連抬腿踢偏蛇矛的盧應常也想問,但是他肯定的是這又是背後高人的傑作。

蛇矛雖飛了去,劉羽雙劍卻是長驅直入,交叉之勢同利剪撲首,這時盧應常只感手肘有人輕輕一推,兩股真氣硬是讓他雙掌撲前,那出手之法正是【惡虎撲羊】起手式。

劉羽見雙爪襲中路,這一手渾然天成有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一時竟無法可破,內心一驚,連忙半空收招,躍至兄弟身旁,不發一語。另一對頭,盧應常卻是一臉狐疑,完全不知道自己如何打退勁敵;忘狂名依舊一副窩囊樣,躲其身後,當然恥笑聲也沒停過。

心態不同的對峙持續了一刻之久,突然劉羽打破了沉默,揚聲道︰「我們兄弟三人…認輸了!」

張備驚訝道︰「大哥!為什麼?」拖著受傷的腳步,急忙想問個究竟。

劉羽沒有回答,只是仔細看了關飛的雙手,安心道︰「二弟,你的手骨斷的乾淨,沒傷筋脈,這是不幸中的大幸,只要好好休養,應該就能痊癒。」

關飛顯然沒把醫手當作眼前的第一要務,連忙道︰「大哥,真要認輸嗎?」

劉羽回答道︰「是呀,敗就是敗…」隨後朝盧應常抱拳說道︰「盧師傅,多謝指教了。」

盧應常如夢初醒,愣了愣,回禮道︰「承讓了。」此時現場響起了掌聲,眾人紛紛為場上之人喝采,【桃園三連星】黯然走下擂台,劉羽隨手拾起了忘狂名所用的斷劍劍身與劍柄,帶著一道若有似無的冷笑從眾人的視線中離開了。

人選已定,岳臥崗從座位上長身而起,道:「競武有了結果,那麼就請盧師傅與那位…那位…」

忘狂名知道岳臥崗根本沒把自己放在心上,自然連名字都叫不出來,心中是好氣又好笑,道︰「在下乃止烽煙。」

岳臥崗︰「是了,就是止烽煙,請二位明日午時至北門外與運糧隊接洽,那麼老夫先替朝廷多謝二位了。」

盧應常︰「好說、好說。」正欲再恭維幾句,突然全身上下感到一絲寒意迅速擴張,這寒意有如自己赤裸裸的站在雪地之中,想運元抵禦卻無從下手;異變快若星電,盧應常臉色血色褪去,只餘一片慘白,驀地,他發覺了,這寒意所遍布之穴脈,正是自己運行那股外來之氣所走之位,「你…」欲出言指控,卻已無法言語,雙耳逐漸聽不見外界的喧囂,雙眼逐漸看不清眼前之人,身子一攤,盧應常倒落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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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仙醉月樓】
白晝將伏,黑夜將出,北堂飛淵與宿孤獨依約前往【邀仙醉月樓】一會古芳憐。兩人在金梧桐的刻意繞路之掩護下,避開了欲一睹兩人風采的居民,悄悄的進入了【邀仙醉月樓】。

北堂飛淵一踏入樓內,不見其他客人,只見北堂義武、北堂仲已在席上等候,身旁的宿孤獨卻不知道跑哪去了?北堂飛淵走近問道︰「其他人尚未到嗎?」

北堂仲︰「無憂大哥正在成外安排御門兵回程的事宜,徐老則是依照父親之託,將陳伯骨灰送至【憶情園】安葬;宣文則想與軍團一起回【紫微城】,他請我告知您。」

北堂飛淵︰「道門【盡風山】總壇被滅,回去關心也是應為之事;柔兒與忘仇呢?忘仇在傍晚應已轉醒。」

北堂仲︰「忘仇雖已轉醒,但是大夫吩咐仍不宜走動,而阿柔說要留在郝宅照顧忘仇。」

這時宿孤獨左右各提著一罈酒,搖搖晃晃走了進來,道︰「那他們可就錯過美食、美人、美酒了。」宿孤獨往北堂飛淵身邊一坐,將酒推至北堂飛淵面前。

北堂飛淵笑道︰「我還道宿兄是去了哪裡,原來是取酒去了,哈哈。」拿起酒罈輕嚐了一口,不禁讚道︰「好,不愧是【飲月醉仙釀】!」

此時從後廳走出來十來個端著佳餚的侍女,開始替眾人上菜、斟酒;緊接侍女之後出現的是金梧桐,只見他向台下奴僕打了手勢,燈火瞬間熄滅,只留兩盞燭火搖曳在垂著布廉的舞台之上。

眾人屏氣凝神靜觀台上變化,只聞一聲箏響,布廉瞬間拉開,燈火映照美人顏,羅衣輕擺紅螢飛,幽琴弄曲仙境生,暗潮險伏指向誰?突覺暗處窺伺之眼,北堂飛淵與宿孤獨眼露警戒;天籟之中,一絲絕不和諧之殺氣,從何而起,為誰而來?

【擒虎武館】
「啊…」盧應常雙眼微開,只見天色已黑,桌上一盞燭火隨風輕擺,入目的是熟悉的木製天井,鼻子所嗅到的是身上厚重棉被所傳出的霉味,雖有棉被保暖,盧應常仍略感寒意,思緒好不容易穩了穩,盧應常這才確定回到了自己的家,但是自己是怎麼回家的卻毫無頭緒。

腦袋還是一片昏沉,但是盧應常決定起身去替那有如火焚般的喉嚨,找杯水來喝。勉力掀去身上的厚被,盧應常欲離開木床,卻生乏力之態,一個失足就倒在床邊。

聽聞響聲,盧應常之妻連忙掀開布簾進入房間,又喜又急,道︰「應常,你終於醒了,但是怎麼這麼不小心。」盧應常之妻將盧應常扶至床上,細心的將盧應常身上的灰塵拍去。

在微弱的燈火下,那跟著自己過了十餘年苦日子的髮妻,應該是嬌嫩的雙手,今卻是長了厚繭,那張應該要有胭脂點綴的臉蛋,如今卻是被炭火所微微燻黑,盧應常心一酸,緊緊抱住妻子,道︰「小靜,妳從十五歲跟著我到現在,這些年讓妳吃苦了。」

陳靜笑著說︰「這是什麼話嘛,人家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如果當初我陳靜沒嫁給你,哪有機會聽到猛虎敗三英的消息呢?」

盧應常訝道︰「妳聽到消息了?」

陳靜點頭道︰「是呀,現在整個城都在談論我的好丈夫以一敵三的英勇事蹟呢,道場的聲勢一下子就達到了巔峰,你昏睡的時候就來了七、八十人要入門,拜師禮已經堆滿了整個道場;苦日子已經結束了。」

盧應常大喜道︰「這不是在作夢吧?哈哈哈,果然小時候那相士說的對,我的拳頭果然又硬又長,我終於將【擒虎門】發揚光大了,小齊呢?我要好好在兒子面前逞逞威風!」

陳靜摀著嘴,笑了笑︰「他在外面跟你的朋友玩著呢?」

盧應常疑問道︰「朋友?」

陳靜︰「就是把渾身發冷的你從【五鳳行館】帶回來的恩公呀!他樣子俊得很,姓止,名烽煙…」不等陳靜說完,盧應常不知道哪生出的氣力,連鞋都來不及穿,幾個箭步,奔出了臥房。

一入客廳,只見心愛的兒子正在生平最恐懼之人跟前玩耍。忘狂名見到盧應常,登時堆出笑臉,抱拳道︰「盧兄,在下有禮了。」

盧應常彷彿遭人朝頭重擊,腦海一片混沌,這次他真的體會的何謂樂極生悲了。

【紫微城 城外】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紫微城】燈火處處,人聲卻是逐漸收斂。城西三里之遙的一處旅人歇腳的涼亭處,今日也見燈火通明之狀,更聞茶香繚繞;只是煮茶之人卻非一般文人雅士,他是【鬼剎】【真流】之主,龐厲。

龐厲除去了面具,卸去武人裝扮,今日只著一件布棉青袍,一頭黑色長髮平整的垂至背上,他悠閒的抽了一口手上象牙煙斗,吐出了層層煙圈,看著眼前一點火光逐漸靠近,放聲笑道︰「哈哈,龐某還以為你要失約呢,仙華小友。」

只見仙華欲真獨身一人,一身玄衣道袍,手提燈籠,背戴雙劍,走入亭內,苦笑道︰「奏章之內,驚見龐兄邀請,既然龐兄有此雅興,劣者也只能捨命陪君子了。」仙華欲真隨後坐在桌前之位子,放下雙劍。

龐厲笑道︰「哈,捨命陪君子…說得好!仙華欲真既肯捨命,【鬼王】又怎不肯收呢!」一掌拍落桌面竟是借物傳勁之舉,仙華欲真立感壓力纏身,身子受力往後微傾,登時已知第二次交鋒是不能善了。







第四十八 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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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東民宅之上,窺伺者一身夜行裝扮,腳踏屋瓦而奔,不時繞屋而行,企圖擺脫身後追來之人。北堂飛淵腳步密集卻輕巧,憑著清濁兩氣之替換之法,身行有如水鳥平飛,好看非常。北堂飛淵冷眼鎖住那人身影,腳力一催,震起數片薄瓦,北堂飛淵雙手齊動,碰瓦便拋,在【軍神訣】之力的加持下,小小一張瓦片的威力竟猶勝暗器之屬。

面對【軍神】之威,蒙面客卻是異常冷靜,緩舉左右雙手為環,直挺上下首足為限,手擺之勢化開天地一片清明,但卻在足落之方陷進一片渾沌;「此招是…【厄法渡劫】…」眼見此招,北堂飛淵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因為他生平曾見過此招四次。

仙華欲真再對龐厲之威,心中所思之對策卻遭其一一道破。

那人聞言哈哈大笑,找了個倒塌的木櫃當作椅子坐了下來,笑聲同時一止,道︰「竟然連本師也忘了?來,我替你回復記憶。」黑暗之中,不見那人容顏,卻依稀能見那人身軀快速扭曲,嘔吐之聲不絕於耳,驀地,一柄巨劍旋飛而出,不偏不倚落在月光下,此劍赫然是【巔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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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真錄 第四十九章 【鬼謀‧神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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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鬼謀】
江湖要退隱到哪去才不算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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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仙醉月樓】
古芳憐纖指撥弦,流水音韻迴樑而響,在場眾人無不聚精會神,仔細聆聽五音是如何在她手中織成天籟。曲方起頭,北堂飛淵與宿孤獨卻同時憶起幾天前失控的場面與失序之行為,兩人目光一會,由眼神之中,皆知對方都欲藉此機會找出那足以影響兩人神智之物究竟是蠱毒?還是術法?或是琴音呢?

兩人斂住元神、穩住心緒不因琴音而有所波動。不到半柱香的時間,琴曲已過半首,北堂飛淵細看其他人神態,卻無任何異狀,「難道並非是琴音所致?」正當北堂飛淵這麼想著,突感數道敵意眼神如火炬般射向己方,同一時間,宿孤獨也有被監視的感覺出現。

窺伺者將氣息巧妙的隱藏的琴音之中,琴音高亢空轉之時,方能略感受到來者之所在,若非兩人為避琴聲擾心,早已收斂元神,可能尚無法發現窺伺者之存在。

宿孤獨輕甩了甩臉上的白鬍辮子,暗自施起魔族對生體特有感應之法,不一會兒功夫已捕捉到天窗之處的窺伺者,「只來一人嗎?味道卻又不似人族…」宿孤獨陰沉沉笑了笑,腳在桌底下踢了北堂飛淵一腳,待北堂飛淵目光與之交會,宿孤獨立即轉了眼珠,看了天窗一眼;北堂飛淵心領神會,卻礙於琴曲未停,貿然離席實為失禮,北堂飛淵只好對宿孤獨打了個手勢,要他靜待此曲終了;宿孤獨雖是老大不願意,但也只能無可奈何的聳了聳肩,繼續留在位子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琴曲在連續五次高峰空轉後逐漸趨緩,終至曲終虛無之境;一曲既終,奏者含羞離座,道︰「此曲乃小女子受【軍神】【劍屠】一戰所啟發,昨日所作之曲,名曰翻江鬥,此曲以商調為主,合以流水拂音之方式呈現,今日方憐獻醜了。」

北堂飛淵與宿孤獨本欲說幾句恭維之語,但是耳聞天窗處傳來幾聲破瓦聲,顯是遭外力重壓所破,生怕讓來者逃脫,當下北堂飛淵率先搶身而起,說了句「好曲。」隨即由右方之位,奪窗而出;宿孤獨亦不惶多讓,留下了莫名奇妙的「好琴」兩字,身形快速疾馳,由左方之位離去,欲與北堂飛淵來個左右包抄;兩人去得突然,在場眾人徒生一片錯愕。

北堂飛淵與宿孤獨方從樓內竄出,只見赤紅的月下,樓頂兩道人影各分東西而逃,不明為何窺伺者由一化二,登時兩人一提真氣,踏壁而行,各往一方追去。

【清平鎮】
城東民宅之上,窺伺者一身夜行裝扮,腳踏屋瓦而奔,不時繞屋而行,企圖擺脫身後追來之人。北堂飛淵腳步密集卻輕巧,憑著清濁兩氣之替換之法,身行有如水鳥平飛,好看非常。北堂飛淵冷眼鎖住那人身影,腳力一催,震起數片薄瓦,北堂飛淵雙手齊動,碰瓦便拋,在【軍神訣】之力的加持下,小小一張瓦片的威力竟猶勝暗器之屬。

窺伺者突聞身後破空聲大作,稍一回首,竟見瓦片奪命而來,窺伺者身子一屈,卻不慎在屋簷上化作了滾葫蘆,只聞「喀、喀、喀」三聲,三張瓦片硬生生的嵌入民宅屋脊之中;窺伺者看得是魂飛魄散,且這一躲避,已讓兩者距離縮短至二十步,方才三片瓦片在七十步之外襲來已有如此威力,若是在二十步之內被擲中,那豈不是必死無疑,窺伺者不敢再想,快速從腰間取出一枚煙霧彈,以熟練的手法點燃,立刻擲向北堂飛淵,欲藉煙霧行遁身之法。

孰知,北堂飛淵早已看穿他之手法,一手扯下外袍如灑網般拋出,正好將那枚煙霧彈包覆其中,一聲悶爆,衣袍炸了粉碎,煙霧之中卻見北堂飛淵加速竄出,左拳隔空揮出,屋頂上的瓦片無端分道,看不見的拳勁硬生生打在窺伺者的背門之上,那人慘哼一聲,大口鮮血從黑色面罩下流出,就如折翅的飛雁往大街直直摔下;北堂飛淵冷哼一聲,隨後踏壁追下。

拳勁劇痛快速侵襲窺伺者神智,眼前已快成一片模糊,但是在【軍神】面前失去清醒就是失去性命的道理有誰不知呢?窺伺者當機立斷,拔起腰間防身匕首往大腿刺下,欲以痛覺壓制痛覺。

兵刃入體,痛覺衝腦,窺伺者成功奪回清醒神智;落地一丈前,窺伺者半空猛一翻身,正好與北堂飛淵對個正著,兩人之間只餘兩臂之距;「噗!」窺伺者靈機一動,突然痛擊傷處,一蓬鮮血就這麼灑向【軍神】。

北堂飛淵疑心此血有毒,當下踏足了【軍神訣】之【行軍如電疾如風】身法,以腳跟為中心,由刁鑽的角度橫移而去;雙足尚未踏實,忽見血霧藏冷光,匕首飛射而至,北堂飛淵聲低哼,身沉穩,腳步不停,右掌微開,激盪出三成軍威之力,只見那染血匕首鎖於無形氣場之中,逐漸扭曲變形,此等手法不禁令人折服。

只是有一就有二,有二便有三;腳步倏停,一種天生特有的感應帶來絕對的警訊,「嗯…那是…」北堂飛淵揚首一望,只見夜空之中幾點銀光避開了自己前凝的氣場,快疾降下。

「【鬼骨針】!很好!」一眼識出此乃【新唐門】獨門暗器,北堂飛淵怒從膽邊生,雙拳排開夜風塵浪,【鬼骨針】散飛天際,北堂飛淵隨後蓄勢一掌,氣機如同天羅地網一般罩住窺伺者周身,窺伺者已無路可逃。

正當北堂飛淵一躍而下,一掌欲擒下窺伺者,身後五處民房屋頂上同時發出巨響,隨後煙霧瀰漫方圓三里;北堂飛淵眼見突來之變,暗生疑竇,稍一分神,手落之處,煙霧之中,突出一劍,「原來還有援手,哼!一樣是藏頭覆面之輩!」北堂飛淵低聲罵道,掌勢化作一指彈出,劍上頓時傳來「噹」的一聲巨響。

頭戴方帽、臉覆布巾的偷襲者身著青色僧衣,外衣卻是黃色道袍,如此穿衣風格可謂是不倫不類,身後隱約可見負著一柄油布所包覆的長劍;只見其穩住手中被震得嗡嗡作響的寶劍,一把抓住攤坐地上的黑衣人,毫不戀戰就要往煙霧裡遁去。

北堂飛淵眼明手快,一個箭步,伸手一抓,卻是抓到了一件破衫,「這是忘仇之武衣…你們又對吾之家人出手了!」北堂飛淵赫見北堂忘仇之武衣,怒火更熾,足下一發勁力,身影有如一支遠射的長矛不偏不倚落在欲逃的兩人面前。

兩人腳步一止,北堂飛淵巨拳隨即破風而來,蒙面客急忙揮劍接招,孰知方才之舉徹底惹怒了北堂飛淵,這一拳失了分寸,怒帶六成【軍神訣】之威,竟成摧枯拉朽之勢,拳勁將兩人同時從小巷中擊出,化作兩只滾葫蘆,久久不能起身;來往的行人驚見此景,紛紛圍觀了過來,北堂飛淵冷顏緩步由巷中步出,眼神更趨肅殺。

蒙面客倚劍起身,穩了紊亂的內息,別具深意的看了四週人群一眼,似有所獲的冷笑了一聲,只見他將手上長劍向下一放,眾人頓時皆以為此人將要束手就擒, 窺伺者更是急得大喊︰「你想做什麼!」

北堂飛淵雙手負後,停在十步之外,冷冷說道︰「生、死,你的選擇?」

「嘿嘿…」蒙面客笑而不答,蒙面者一扯背後油布,只見一把樣式精美的寬刃長劍連鞘旋飛落地。

「是吾兒無憂之劍…那麼生擒變殺敵了!」乍見親兒之劍,北堂飛淵劍眉一豎,怒氣昇華殺氣,周身引勁化洪濤,一發不可收拾,小巷兩旁石牆受力擠壓紛紛產生龜裂之象。

面對【軍神】之威,蒙面客卻是異常冷靜,緩舉左右雙手為環,直挺上下首足為限,手擺之勢化開天地一片清明,但卻在足落之方陷進一片渾沌;「此招是…【厄法渡劫】…」眼見此招,北堂飛淵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因為他生平曾見過此招四次。

【厄法渡劫】乃是聚外氣、閉內息之掌法,外氣輔掌,凝氣即發,內息閉藏,護脈持經,此掌法不重威力,特色是便於不需回氣的快速出掌;讓北堂飛淵驚訝的原因並非是其掌功精妙,而是此掌法乃是已身亡多時的厄法者之獨門絕技。

蒙面客身微側,一掌朝後吸氣,一掌推前發勁,掌氣宛如迎面橫飛的暴雨登時充塞半條大街,但是如此攻勢卻止不住【軍神】逼近的腳步。

北堂飛淵護身氣芒高漲,每步踏下盡是滅勁返無之能,兇猛掌氣近身皆化清風拂去,「你不是厄法者,內功修為差之甚遠,但是【厄法渡劫】卻已有六分火侯,我從未聽過厄法者將此招傳人,就連其弟子天羅與地網也未習得,你的身分令我好奇非常,但是…你不需要回答…因為我讓你乖乖說出答案的方法多得跟牛毛一樣…」北堂飛淵語帶威嚇,同時五指齊張頓生吸力,欲逃的兩人身形竟不受控的向前急馳。

窺伺者為穩身形,真氣注滿十指同時貫入地中,但是只見地面拖出了十條長痕,使盡了全力,仍是抗拒不了吸力;相較他之手忙腳亂,蒙面客則顯得異常的從容不迫,腰馬下沉,手上掌功未停,卻不見多餘抵抗,任由勁力吸引。

正當兩人與北堂飛淵之間不足三呎距離,突然一台馬車從西街橫衝直撞而至,不但衝散了圍觀人群,更讓戰局有了微妙變化。「又是援手?」北堂飛淵此念方起,眼神餘光卻發現駕馬之人竟是北堂義武。

一台馬車帶來一個變數,一個變數帶來一線生機,蒙面客趁亂發難朝馬車連發三掌;三招既出,吸、發兩掌隨即互換,【厄法渡劫】之功往後方人群擊去,同一時間再運體內閉鎖之氣,將窺伺者攔腰抱起,從距離北堂飛淵不到一臂長的距離抽身而退。

北堂飛淵舉拳欲擊,卻聞兩旁商家傳來連番轟隆巨響,火光不斷之中,硫磺味瀰漫四周,屋瓦殘片紛飛蓋天,無端捲入紛爭的民眾已然死傷連連;那方馬車夾於商道之內,馭車之馬竟遭崩落之亂石擊死,車廂已然翻覆,車內似是有人,發出幾聲驚叫之後,隨即沉默;北堂義武人在車外,受到爆炸威力波及,五臟六腑幾乎是要翻轉過來,但是心繫車內之人安危,仍是奮勇以掌擊開塌下的土石,殊不知那三道掌氣已在咫尺。

眼見情況如此變化,腦中之念欲追也欲救,一念就這麼懸在責任與道德互相拉鋸之中,頓時四周的時間緩慢了下來,在場眾人的每一聲叫喊、每一絲表情全都映進北堂飛淵心底,眼前那蒙面之人眼中所透露的自信顯是有把握全身而退,然而他的自信何來?為何有人能有自信在【軍神】面前全身而退?若要知道答案就必須出手擒下他,但是擒人必定不及救人;倘若救人,答案從何而來?

「娘呀…」驀地,一聲清亮的小孩哭喚母親之聲蓋過了所有雜音,壓下了所有凡思。

凡事總要取捨,於是時間繼續流動;「哼…」冷哼一聲,北堂飛淵已有了抉擇,左化掌刀,右捻指劍,【軍神訣】刀劍雙式同時化現,兩方掌氣瞬遭擊破,餘下氣勁在已成為火海的整條大街頓開活路,僥倖不死的人民紛紛逃出,遍地傷者卻無人理會。

北堂義武︰「父親!」

北堂飛淵︰「你已受傷,先離開。」只見北堂飛淵逢人便拋,傷者一個一個送出了火場;北堂義武衡量自身傷勢,無奈已無法多留片刻,只能依言而行,將昏死在車內的金梧桐與古芳憐負在肩上,快速奔離。

北堂義武離去,北堂飛淵也已將傷者送離九成,但是獨不見方才哭喊的幼童,就當北堂飛淵將剩下的兩名傷患帶出火場,耳邊卻又聞那孩子哭救聲,北堂飛淵聽聲辨位,不懼烈焰焚身之危,再度深入火場,殊不知一步踏入,祝融再肆虐,爆炸聲大作之下,火勢一發不可收拾,霎眼之間,整條東街已被夷為平地。

城西一角,緊追不明人士的宿孤獨穿梭在民居之中,那人矮小的身影遇牆翻牆,逢樓過樓,不知是那人有意抓捉弄或是不熟此處地理,兩人始終在三里範圍內繞圈子。

一開始,宿孤獨尚有耐心與之虛耗,但是城東變故驚天動地,他疑此人乃是調虎離山之誘餌,為得是將兩人分開,以便個個擊破;不這麼想還好,這一念頭動了,一股窩囊氣頓時充塞胸口,讓宿孤獨不得不發作。

只見追蹤者躍身而起在空中連連翻了三個筋斗,倏然發動攻勢,有如天外之隕石急速而落,一拳直接壓上奔逃者腦門,雄猛力道無處可洩,只見石樓圓頂磚瓦沖天,兩人雙雙落入樓內。

身陷樓內,古畫舊書的霉味與木頭受潮的腐朽味頓時撲鼻而來,宿孤獨站在自己所打出窟窿下,藉著外頭的月光仔細打量四周,一眼望去,只見一地壓垮的木架與書物散落一地,兩旁的牆壁似是各掛著一片長匾,只是月光稀微,無法看清上頭字樣。

「唏嗦、唏嗦。」耳裡傳來前方那人起身時衣服摩擦的聲音,宿孤獨暗暗吃驚,因為方才那拳,他自問應該連牛都打得死,何故那人還能起身;只是其中關竅,宿孤獨早已明白,因為那人非人。

宿孤獨︰「北堂飛淵所追為人,而你卻是魔,雖然你的氣息隱藏的十分完美,但是噬人所留的血腥卻是掩蓋不了,話說回來,能受我一拳,你也非凡魔,但是魔皇有令,魔族不得擅離【殺獄】,來,讓我看看你有幾兩重,讓我瞧瞧你是不是真的有違抗皇令的本事。」

「原來你還記得你的責任,哈哈哈,我以為你離開【幽離林】後,就把【守界者】的身份也給丟了。」那人毫不在乎緩緩站起,一開口聲調卻是雌雄莫辨。

宿孤獨眉頭一皺,內心起了波瀾,彷彿是被觸了痛處,但是這次他沒發作,反而嚴肅問道︰「這不男不女的聲音,實讓宿某懷念,但是我們可相識?」

那人聞言哈哈大笑,找了個倒塌的木櫃當作椅子坐了下來,笑聲同時一止,道︰「竟然連本師也忘了?來,我替你回復記憶。」黑暗之中,不見那人容顏,卻依稀能見那人身軀快速扭曲,嘔吐之聲不絕於耳,驀地,一柄巨劍旋飛而出,不偏不倚落在月光下,此劍赫然是【巔魁】。

見【巔魁】被嘔出,劍身上頭的黏液正緩緩滑落,宿孤獨︰「此等【噬鐵鑄兵】之技,不管看幾次還是一樣令人噁心,此技唯有你能施,鑄殺邪武;【巔魁】你從何而得,莫非…」

鑄殺邪武冷冷說道︰「放心吧,我沒宅裡的人下手,本師只是以為找到劍,就能找到你罷了,誰知道【劍屠】竟不帶劍呢?哈哈哈!」

宿孤獨不耐道︰「老子去聽琴又不是相殺,帶什麼劍!倒是你這不男不女的魔,為何離開【殺獄】!」

鑄殺邪武︰「天地異變之威,三界封其二,【殺獄】受之牽連甚重,魔族為求自保,趁著人界出口尚未封印完全紛紛逃了出來,當然其中不乏高階魔物。」

宿孤獨︰「那麼魔皇是否也親臨人界?」

鑄殺邪武︰「那是當然,我今次來此尋你便是因魔皇之令,魔皇要你與我同去見他。」

宿孤獨猶豫道︰「這…」

鑄殺邪武︰「本師明白你有私事未了,明日日落之時,吾在西門外等候尊駕,這可不由得你說不!」黑暗之中,突現白霧裊裊,轉眼已成雲龍衝天而去,鑄殺邪武同時也失了蹤影。

宿孤獨一聲沉嘆,拾起【巔魁】躍出樓外,獨見今晚的月依舊赤紅,【劍屠】卻失了一份瀟灑,少了一份自在,滿佈身心的只剩下一份無奈。

【紫微城 城外三里】
暗夜燈火明,密林淒風冷,一座殘破的歇腳小亭,兩名當今權位傾世之人,【鬼王】龐厲一會聖國輔權仙華欲真;兩人話鋒初開,一句「捨命陪君子」竟讓龐厲借題發揮,手擊石桌瞬間暗施三分暗勁,仙華欲真甫起防禦之念,那方勁力已在小亭這不足十呎的空間內擴張。

仙華欲真心知龐厲此舉只為試探,當下守住元神,四肢百骸形同無物,任由氣勁穿身而過,皆歸虛無之境;只見仙華欲真身子微微後仰,隨即坐正其身,一副神定氣閒的樣子,說道︰「君子動口不動手,龐兄還是快說明約我至此的目的吧。」

「此事不急,不妨先喝口茶吧。」龐厲提壺斟滿仙華欲真與自己身前的杯子後,續道︰「輔權先嚐嚐吧,放心,龐某並無下毒,哈。」龐厲拿起茶杯淺嚐一口,表示自己所言不差。

仙華欲真攬起衣袖,舉杯道︰「那麼在下就卻之不恭了。」輕嚐了一口茶水,仙華欲真說道︰「這不是中土的茶葉,見其色澤,應該是西域的茶葉吧。」

龐厲笑道︰「這茶名喚紅茶,確實是西域之物,見輔權年歲不過而立,見識卻如此淵博,實在令龐某佩服。」

仙華欲真︰「好說了,能讓邀請函混雜在奏章之中,龐兄之能才令劣者五體投地,但是這是否也提醒在下,官員內已存【鬼剎】之人呢?」

龐厲冷笑道︰「嘿嘿,那就看輔權能否將他找出。」

仙華欲真追問道︰「這樣的明目張膽,龐兄不怕壞了貴主的天下大計嗎?」

龐厲傲然道︰「誰曰天下為何物?他人總問天下如何掌握?吾不論天下,因為吾掌中已是天下,只要輔權有能耐,龐某隨時候教。」

仙華欲真見時機成熟,出言試探道︰「傳聞龐兄原也是任情任俠之人,是何緣故讓你甘心做閻羅座前鬼使?」

龐厲望向亭外,若有所思,道︰「因為人生太過太乏味。」

仙華欲真疑問道︰「乏味?」

龐厲︰「武道上,龐某已難覓對手,身為武者的我已踏上巔峰,雖人言武無止境,但是放眼現今武林,有誰能擋下吾七成功力,所以無敵的空虛促使龐某走上權謀之路,期待江湖中真有那伏龍、鳳雛能阻我再上巔峰。」

「為了這種理由,龐兄就願意助紂為虐導致蒼生浩劫?」聽完龐厲的侃侃而談,仙華欲真不自覺音量拔高,顯是無法認同。

龐厲冷眼一藐,說道︰「哈,道不同不相為謀,輔權有能力,那就阻止龐某,實行天下人的正義吧。」

仙華欲真︰「如此之道,不知尊夫人【碧玉魅袖】白海棠能否認同?」

龐厲聞言大笑,道︰「龐某出道以來就是孤身一人,何來尊夫人之說,真是可笑!」

仙華欲真︰「武林傳言,你們歸隱之後,龐兄與白女俠聽聞活閻羅欲指染神土,斷然殺入【血宗岩】,但從此下落不明,想不到再見之時,龐兄心性竟能改變如斯,究竟當時兩位遭遇何事?」

龐厲︰「哈,恐怕只是道聽塗說之事,輔權何需介懷。」龐厲話雖說得如此,但是內斂的眼神之中卻見異樣迷惘。

仙華欲真雖覺有異,但是為防話鋒太過逼人,飲盡茶水後,當下轉換話題,道︰「此事暫且不談,龐兄還是談談人質的交換條件吧。」

龐厲再替仙華欲真斟上一杯茶後,說道︰「好!既然輔權開門見山,龐某也不需拐彎抹角,想要回【天旗】與聖法尊的條件很簡單,以人換人。」

仙華欲真疑問道︰「喔?何人?」

龐厲︰「【應天教】教主拓拔宇恆與黃英,一人換一人,非常公平。」

聽聞拓拔宇恆之名,仙華欲真心頭一震,因為他不久前才在【刑部】的囚犯名冊見過;拓拔宇恆乃是聖國尚未創立之前,神土之上最大教派【應天教】之教主,其教義的精華就在於應天二字,講求凡事順天而行,在當時,論其人望可說與聖法尊不相上下,論其武功更勝聖法尊半籌,比其派聲勢更是比【古聖流】高出數倍,但是拓拔宇恆在與聖法尊一次搶城入關的打賭中,慢了半柱香的時間而自願解散【應天教】,助聖法尊安內攘外;戰後,拓拔宇恆言其責任已了,敗者該有敗者之結局,隨後與三大護法自縛入【洗心嶺】,至今未離。

仙華欲真︰「龐兄可知拓拔宇恆此時若登高一呼,聖國將再入戰亂之期?倘若這是龐兄的考量,恕劣者必須婉拒。」

龐厲︰「可惜這個遊戲的規則是由我來訂,你並無討價還價之空間,對了,黃英還是不換了,改成以殺黃英之人來換吧。」

仙華欲真疑問道︰「此話何意?」

龐厲雙眼瞇成一線,表情喜怒難辨,道︰「反骨之鬼,留之何用?輔權若要擒殺黃英之人就要快準備了,龐某預計十個時辰之內,黃英必臨死厄。」

龐厲一語雙關,仙華欲真怎還不知箇中涵義,道︰「看來龐兄在聖國高層安了張王牌,凡事都難逃龐兄之眼,那麼交換人質的地點與時間呢?」

龐厲︰「地點就在【血宗岩】,若是由【紫微城】出發,快馬日夜兼程應該半個月的時間,足以抵達,好好把握時間吧,希望那時由仙華欲真單人護送前來,若是超過時間,龐某可不保證還的是完整的人質了,哈哈哈。」

仙華欲真︰「此點我會謹記在心,也請龐兄好好思考劣者今晚的一番話,也許…」欲言卻遭龐厲打斷道︰「不需要離間龐某與閻君,這只是白費功夫,龐某再送輔權兩個忠告,一為分身便臨乏術之境,戒之;二為欲擒那人就必須超越常理的範疇,慎之。」

仙華欲真抱拳道︰「與君一席話,勝讀萬卷書,龐兄的忠告,在下就收下了,若無其他指教,劣者也該動身回城準備擒人之事。」語畢,仙華欲真將茶一飲而盡,起身欲行。

龐厲起身送客,語帶恐嚇,道︰「望輔權好生保重,畢竟對手難尋,切莫辜負龐某全心之期待,否則只怕輔權失了一切也補不足吾的這點遺憾。」

仙華欲真聞之,苦笑無言,原來龐厲處心積慮設下層層計謀,只為了塑造出能與自己匹敵的對手,「龐厲原來也只是一名寂寞之人…」仙華欲真有感而發,沉聲說道,他背起雙劍,作揖告別,提著來時燈籠,步入無光的棧道之中,慢慢從人影化作一點火光消失在紅夜之中。

目送仙華欲真離開後,龐厲起了身,戴上了面具,掩去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喃喃自語道︰「龐厲呀,龐厲,你可不能現在就追上去殺了他,種子才剛落土,你可要好好忍耐到那茁壯之時,哈哈哈…」龐厲笑聲越發狂妄,音波如同潮浪席捲周身,只見茶具、爐台,座椅同時碎裂,半响之後,亭內無一完物,只餘亭上一盞孤燈搖曳,龐厲似是宣洩完殺意,立於光影之間,金色無言的鬼面享受著這極端靜謐的片刻,當風停之時,燈火一明,鬼魅已回歸幽冥之處。

【清平鎮】
【清平鎮】又逢惡夜,東城已是人人自危,混亂的局面卻遲遲不見官府出面,一時之間東城居民紛紛往西方移動,傷患卻是乏人問津;只見那火勢越來越大,幾息之間已吞噬了半街之物,民眾遭此大變,不禁悲從中來,老淚縱橫。

奔走的人群,慘叫聲不絕於耳,有人亡於祝融之禍,卻有人死於兵刃之災。城東一隅,暗巷之內,災民徒成遍地屍首,死因皆是一刀封喉,只見方從【軍神】手下逃脫的兩名蒙面客,為隱其行蹤,毫不留情的大開殺戒,在最後一位婦人斷氣後,殺戮終於停了。

黑衣人與北堂飛淵纏鬥較久,此時略顯脫力之態,他取下沾滿血漬的面罩,喘氣道︰「多謝閣下相救,不知閣下是何人所派?」見那黑衣人的真面目眉清目秀,兩眼下各有一顆黑痣,額上卻有一條刀疤橫於眉上,使得男子其相貌大打折扣。

蒙面客避開光源,立身高牆之旁,讓黑影籠罩上半身,只露出持刀的手與那屠殺城民的兇刀,道︰「不用道謝,我受人所託,前來助你離開;讓我再做個確認,你是【新唐門】的練器堂首席弟子莊昂民,無誤吧?」

黑衣人似是放心不少,緩緩回答道︰「正是莊某,能知曉吾之來歷,看來是門主所託之人,不知道門主的下一步計畫為何?」

蒙面客︰「貴門主要你退隱江湖,隱姓埋名,改頭換面,從今不問武林事,天下再無莊昂民,這是他予你的白銀五百兩,另外包袱內的藥丸,你也服下吧。」

黑暗中,只見黃色包袱被拋出不偏不倚落在跟前,莊昂民打開包袱一看,果然是白花花的銀子與一只如小指大的黑色藥瓶,莊昂民將綠色藥丸取出拿在手上,嗅了嗅、看了看,問道︰「這藥丸是…」

蒙面客聲調突然一寒,道︰「太蠱師所製第三十七號藥【六神亂脈丸】,服用後,會徹底改變你的體質、面貌、功體、聲音,也許你會因此成為侏儒,也許你會變成女兒身,總之快吃吧。」

「賊老子的!誰要吃這鬼藥了,莊某就不信門主如此無情,我要見門主!」莊昂民怒道,一揮手就將藥丸擲向蒙面客,隨後一把抓起地上裝滿銀兩的包袱,轉身就要走。

「留步。」蒙面客喝道,只見那綠色藥丸穩穩的被接在掌心之中。

莊昂民腳步雖停,頭卻不回,道︰「閣下還有何貴幹?」

蒙面客往前一步,只餘臉部仍在黑暗之中,一字一句說道︰「正所謂…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本人既受託,當然也必須完成所託之事,貴主既然要你退隱江湖,隱姓埋名,改頭換面,從今不問武林事,這事倒也不是只有一個方法解決,畢竟江湖要退隱到哪去才不算江湖?莊兄,你說是吧?」

莊昂民左手輕挪包袱,右手叉腰,側身道︰「願聞閣下高見。」

「吃藥,身雖殘,命仍存…」掌一握,藥丸碎,蒙面客續道︰「第二個方法,殺你,天下再無莊昂民!」一語中的,蒙面客之意表露無遺,手上那柄兇刀悄悄揚起,猶如蟄伏猛獸驀然揚首。

那方初有動作,莊昂民在腰間的右手早已扣起四枚【鬼骨針】,側身五指彈揚已是先發制人;蒙面客身不動,步不移,手舉短刀連擋四記針襲,莊昂民卻沒有趁此機會脫出巷子。

蒙面客︰「如何?毒性發作了?」

莊昂民看著逐漸泛黑的右手,咬牙切齒道︰「你好卑鄙!」

蒙面客冷笑道︰「嘿,我倒希望你讚我做事小心,想知道你是在何時中毒嗎?」

莊昂民︰「我可不記得讓你碰過我…莫非是!」這一驚非同小可,只見那包袱落下,裡頭的銀兩「喀啦喀啦」灑了滿地。

蒙面客踩住滾向腳邊的一錠銀兩,道︰「太蠱師所製第十四號藥【麻筋散】正是下在這些銀兩上,人為財死果真是至理名言,另外告知你,其實藥瓶內的藥丸乃是【麻筋散】之解藥,哈哈。」

「實在可惡!」莊昂民怒火中燒,雙手輕觸臂上護腕,只見護腕中藏有機關,數枚【鬼骨針】立即上手,一步踏上左牆,莊昂民借力而起,人在三丈之上倏然發針。

蒙面客見狀,連退數步,避開針襲瞬間,人身已隱入巷底黑暗之中;莊昂民一擊不中,雙足方觸地,雙手同時取針,左手先發,右手再發,只見後發之針擊中前發之針,一時去勢大亂,已是非可預測之攻擊。

牆影之下,只聞蒙面客大喝一聲,【厄法渡劫】之招,納氣即發勁,勢如星雨之流盡掃來物;同時蒙面客不願拖戰,掌一停,氣再凝,返元入氣海,已是決殺之招;照道理,莊昂民身中劇毒,豈能久戰,但是此時的他卻覺四肢輕盈,氣血沛然,不知是迴光返照或是死亡的壓力迫出無比潛能,莊昂民已無暇思考,當下撕開了身上的夜行衣,只見衣服內層皆是以絲線固定的千支【鬼骨針】,莊昂民深吸了口氣,無預警的拋衣上天,人隨之躍上半空,「【捨天姿‧紛雨之勢】!」莊昂民一聲暴喝,人旋衣轉,落針雨紛紛,竟現與錢鬼如出一轍的技法。

雨落淋漓,不止不休,蒙面客心知閃避已是無用,掌招氣旋拔地而起,極端一掌轟出淒迷風嘯,兩相交接竟是風離雨散、不分上下之局。「哼!」莊昂民冷哼一聲,人落在高牆之上,雖是緊扣暗器,十指卻已失觸感,胸口更感氣悶,莊昂民心中早已打定同歸於盡的主意,此時卻有些猶豫,猶豫來自於極端的不甘心。

是了,誰能甘心呢?聖賢所言慷慨赴義都是些鬼話,死前的不甘、無常的憎恨才是最真實的表態;「恨吶!」莊昂民情緒徹底失控,一個旋身竟將佈滿【鬼骨針】的夜行衣捲回身上,千針入體是何等苦楚,空蕩的小巷卻聞淒涼的狂笑之聲,「哈哈哈哈哈…」莊昂民躍下高牆,步履闌珊的往暗巷走去,發直的瞳孔之中,早已是一片黑暗。

「恐懼使人瘋狂,死亡使人安息。」蒙面客輕道話語,翻刀卻蓄足重招,幽冥的黑色世界已發出最後通牒,勁風聲如鬼嘯,刀壓探如鬼爪,突現一道由左而右的利光橫走,莊昂民雙足竟隔空而斷,徒添一地嫣紅。

該是極端的疼痛襲身,卻聞笑聲更盛,失了雙足的莊昂民如蟲般緩緩蠕動前行,雙足斷處留下一道血路;失了人心的閰羅鬼差,並不急著了結此人,而是單刀高舉緩緩蓄足十成功力,定要在下一刻將眼前這半死之人一刀兩斷;直至莊昂民進入了半呎之界。

人入半呎界,刀斬半寸間,血灑半丈高,魂墮閰羅殿;一刀劈下卻偏咽喉少許,只見血泉起,只聞笑聲停,莊昂民眼中精光一閃,奮力挺身而起;蒙面客雖驚這突來之變,仍不忘雙手持續施力,只見那刀又入喉少許;嘴彎如勾,莊昂民卻又笑了。

莊昂民聲帶已損,笑聲已成淒厲鬼嚎,蒙面客本欲發掌擊碎其之天靈,卻感背後刺痛難當,無暇回身,蒙面客只能抽身而出,一個筋斗就要越過莊昂民;同一時間,衣裹之手破封而出,蒙面客避無可避,臉上布巾已被扯下,甫一落地,蒙面客急忙撕下外袍,重掩面目,只是那方是長年修習暗器之人,布巾扯下的瞬間已足夠看清他的身分。

莊昂民沙啞吼道︰「原來是你,北…」一語將破身份,蒙面客大吼一聲,瞬間聲音壓過周遭聲響,雙掌急取莊昂民。

只見刀猶在咽喉旁,莊昂民雙手一轉,竟成自刎之勢,首級拋飛,傲骨不存,血泉湧上天際,蒙面客卻大感不妙,月下只見血中千針穿梭似是有眼追跡而來,人欲避,快針窮追,人欲防,無暇可擋。

似逢清明時節斷腸雨,旅人欲躲,身卻已溼,蒙面客僅以雙臂護住頭部,喘息之間,身上已中數十針,正當蒙面客以為萬事休矣,卻見天降救星,手持圓石,盡吸掩天千針。

蒙面客全身疼痛難當,四肢已然不聽使喚,僅能從雙臂圍成的縫隙,一窺來者面容;只見來者一頭黑髮紮成沖天冠,臉上刺著一頭丹頂鶴,雙翅正好張在眉間之上,鶴身延著鼻梁而下,鶴首則在額上顯出尖嘯之姿,讓人不得不注目的是那不算厚實的雙唇,不知道是塗上了何種顏料,竟是隱約透出詭異的青光。

「多謝搭救。」蒙面客勉力從嘴中吐出四字,卻見那人輕然落地,緩緩朝莊昂民屍身走去,絲毫不理睬蒙面客。

東城大火映照一身黑袍勁裝,那外袍右袖至肘,左袖卻長至過膝,只見他將手上圓石收入衣中,拾起莊昂民首級,小心的抹去首級上的灰塵,喃喃道︰「好一招【棄命絕‧八極之窮】,門主竟連此招都傳授了給你,想不到師兄你卻英年早逝,落得一個死不瞑目的下場,可憐呀,師弟會替你雪恨的,你就安息吧!」那人以指替莊昂民闔起雙眼,隨後悄然轉身,朝蒙面客而去。

蒙面客越聽越不對,想不到來者竟與莊昂民為同門師兄弟,難不成自己與莊昂民相同,錯把煞星當救星?想著想著,蒙面客哪還敢在此逗留,連忙使盡全身氣力,要爬出那人的視線範圍;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只見那人左袖一張,一枚紫色銅針已破空而來,且透胸而過,蒙面客慘哼一聲,仰身而倒,再無氣息。

【荒徑】
烏雲掩天,月映何處,杳無人跡的荒野,四周可見獸道處處,夜是人眠之時,也是獸出之刻。狼嗥陣陣,告知此時該是覓食之刻,只見草叢晃動,狼群正瘋狂追著闖入禁區的獵物,但卻是追之不及。

狼群逐漸被拉開距離,只能以咆哮來洩盡怒氣;前頭的黑影越奔越快,一轉眼又奔出三里路,倏然,那黑影停了下來。「從小亭跟至此處,也該現身了吧。」說話之人正是方與仙華欲真會面的【鬼王】龐厲。

龐厲一言說出,周圍卻還是一片靜默,只能聽見遠方的狼嚎依舊;「哈,龐某不愛玩捉迷藏,可是可不代表不擅長。」龐厲聲量漸大,突然之間身子一傾,如砲彈般向前拋飛而去;龐厲前行,後方竟現風行草偃之勢,緊追在後。

龐厲心知對方多半為跟蹤而來,決定考較對方身法速度,於是催動腳力,眨眼之間已沒入五里外的樹林裡,後方隱身跟蹤之人明顯不及,遠遠慢上百步之距。

龐厲進入樹林後,已過了半柱香時間,只見黃土翻動,一名黃衣忍者破地而出,低聲以日語,道︰「混蛋,竟跟丟了!朱雀該如何是好?」

虛空中,突見螢火聚集人形,隨後紅衣忍者現出真身,同樣以日語回答道︰「罷了,主人只是要我們監視仙華欲真這個中土人,至於另外那個鬼面人的身分,以後再調查吧。」兩人聲調無陰陽頓挫,顯是使用了變聲之法。

黃衣忍者︰「也只能這樣了。」正當兩人轉身要踏上回程之時,卻驚聞龐厲之聲。

「真是久違的火遁與土遁之術,你們兩人來自東瀛,找上龐某有何貴幹?」只見龐厲雙手抱胸,臉上鬼面具邪光閃爍,突如其來的壓力使人不寒而慄。

兩名異國忍者不作回答,兩人眼神交會已生默契,只見黃衣忍者沉下身子,指畫五芒星,頓時掌一合,忍道祕術即發,「【土遁‧突石尖】!」只感大地震動,頃刻間,土石凝尖柱,延著地脈往龐厲刺去。

紅衣忍者不急忙出招,而是穿梭在石尖之間,悄然畫印,欲尋最短距離,一擊殺敵;招至眼前,龐厲竟猛然轉身,雙手負後,大露空門;這種行為看在紅衣忍者眼裡,簡直是種污辱,只見她手一揚,綠螢如雨似霧掩住半呎空間,雙手快速擲出手裡劍,手裡劍劃過綠霧竟自行燃燒,短短半息間,已成火螢騰空之勢。

「似模似樣,火侯卻不夠…哼!」龐厲輕哼一聲,背後重疊的雙手同時一握,無濤氣勁由體內衝出,週遭氣場頓時大亂,手裡劍與石柱停滯半空猶如時間靜止一般,兩名忍者驚覺自己竟也遭氣機所縛,動彈不動,身體更有如赤裸裸的站在雪地一般的難受。

兩人眼睜睜看著龐厲朝自己逸步而行,心中的恐懼無可復加,就在龐厲緩緩伸出手準備往兩人天靈蓋下之時,兩人突感壓迫身體的氣場減弱數分,兩人哪還不知趣,只見數枚煙霧彈快速燃放,不見五指的白色濃煙之中,兩人已遠遁。

一擊不中,遠遁千里,此乃暗行者行事的準則,兩名忍者快速奔馳在往【紫微城】的棧道之上,不見後方來者,前方也已有人跡,兩人才敢喘口大氣,緩和緊繃的情緒。

兩人甫慶幸逃過一劫,殊不知【鬼王】已然悄悄纏身。






第四十九 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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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兒志在沙場,沙場能爭名、生權,誰不想當人上人,自己的死地應該是在龍座之上,如今為何在此野地?維繫生命的最後一口氣終於也化入虛無,蒙面客雙眼睜而未闔,死不瞑目最是人之不願。

龐厲眼見異國忍法,卻是絲毫未懼,胸有成竹,道︰「【源祇流】之【五行遁法】,汝等尚不得其精義呀!【邪厲式】!」似是要洩盡敗興的不悅,一招【邪厲式】猶如千蠶吐絲,真元化作萬千氣機掩住半邊天幕,分身之法霎眼潰散,月下依舊是風行、葉落,竹林絲毫無損,此等操弄氣機之本領確實是讓龐厲能夠自豪的自封頂峰。

這掌雖快,但是北堂飛淵護得更快,踏步回身已然讓女童避過死劫,只是傷體不堪負荷,北堂飛淵一個重心不穩竟倒了下去。一名稚童竟讓軍神倒下,在場的眾人揉了揉雙眼,明知道是事實,依舊不敢相信。

僧人足下是被鮮血滋潤的大地,天時不許佛者入世,天還在等什麼?眾生還能等多久?「世事如棋,乾坤莫測…」佛者一身傲然,今天卻憐不盡眾生,笑不盡英雄。

鬼王離城,小鬼進門,軍神西渡,再現龍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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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神算】
這一夜,人笑了,那麼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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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鎮】
只屬奈落的殺戮之夜重現於大千凡塵,業火盡焚渺渺人間,給予萬物最後的平等,不聞神佛嘆息,入耳皆是眾生悲鳴,生死輪迴已然的傾斜天枰上只存在著站立者與倒地者。

站立者居高臨下俯視著倒地者,無波的眼神映照著倒地者半張死寂的面孔。不信因果,報應卻是如此諷刺,野心、理想、慾望正隨著胸膛上細孔所冒出的鮮血不斷流逝,蒙面客不甘心,更不想死,他欲將臉上布塊除去,以便能呼吸更多空氣,然而四肢已是不聽使喚。

光陰緩行,胸上的創傷,血流漸止,急促的呼吸也逐漸停歇,死亡來臨前,人往往會恨,恨運、恨命、恨天、恨地,諸多怨念直至死前的一口氣將盡,方知懺悔為何物,蒙面客也不例外,但是他悔的非是己身惡行,而是悔自己為何虛度光陰至此。

男兒志在沙場,沙場能爭名、奪權,誰不想當人上人,自己的死地應該是在龍座之上,如今為何在此野地?維繫生命的最後一口氣終於也化入虛無,蒙面客雙眼睜而未闔,死不瞑目最是人之不願。

突然,異狀發生,蒙面客猛然起身,竟是死而復生之態,不敢置信的自己,行動自如的雙手捂著胸前傷口,赫然發現血已止,窒礙的氣息也豁然而解,蒙面客內心滿是疑問。

紋鶴異人不等蒙面客提問,緩緩開口解惑道︰「【棄命絕‧八極之窮】乃本門禁式,修練此招者,需在習招前五年進行埋針入體之手術,並且每天食用之餐飲都需加入磁粉,以便使體內藏針蘊有磁性。」蒙面客聞言,終於稍微能理解莊昂民所施放之針為何能有如此多端變化。

紋鶴異人再道︰「方才莊師兄使用【捨天姿‧紛雨之勢】之時,其實他已暗施磁針混入其中,閣下看似將此招破盡,殊不知磁針在相互影響下較晚落地,所以閣下背後便受了暗襲;莊師兄千針入體,更將全身真氣封至氣海,當首級落下,體內真氣便將磁針與【鬼骨針】同時逼出體外;離體的飛針就靠著你先前背後所中磁力針之指引,向你索命而來,然而致命的是受磁力吸引的飛針不會留於表面,而是會深入人體,這便是【棄命絕‧八極之窮】此式之可怕。」

蒙面客︰「那麼你方才所發之針是為何意?」

紋鶴異人︰「方才那針乃是異極磁針,我避開你胸口要穴,讓其穿身而過就是要引導已埋入閣下體內的磁力針出體。」

蒙面客聞言,方恍然大悟,立身謝道︰「感謝兄臺救命之恩,不知貴姓大名?」

紋鶴異人︰「吾姓丹,名鶴鳴,閣下不必言謝,這一切都是此劍之主人的命令。」只見他緩緩從左長袖遞出一劍。

見那劍握柄有如雙蛇交纏,底部斜勾而起,金製劍鞘上刻了三頭六臂的金剛羅漢,赫然是地網之【地劫劍】,蒙面客見了此劍,內心已知來者非敵,再問道︰「所以你知曉吾之身分?」丹鶴鳴笑而不答,只是慢慢的將【地劫劍】收入袖中。

蒙面客︰「在街道上安置【憾天火】的也是丹兄所為?」

丹鶴鳴︰「地網大人告知我,【憾天火】在此鎮尚有一處庫存,要我好好利用。」此番話也間接承認了他之魔鬼行為。

蒙面客︰「所以…你是準備把我與莊昂民一起滅口!」

丹鶴鳴︰「丹某並不否認有此想法,但是在見過你之後,吾變了想法,雖然未能觀你全相,但是你的雙眼所透露出野心與慾望,實為丹某所活四十年未曾所見,所以願助紂為虐,成你之鷹犬。」驚言一出,丹鶴鳴突然單膝著地,雙拳一抱已是君臣之禮。

蒙面客雙眼一瞇,眼中沒有驚訝,更無疑惑,趨步扶起丹鶴鳴,語氣出奇的平靜,道︰「只因為我之眼神就投效於我,更等同叛門之舉,是否不智?」

丹鶴鳴︰「三十餘年所深就之相人之術,丹某自信不會看差,閣下雙眼所顯正為餓獸之相,此獸雖是飢餓,但是並不急於覓食,待時機成熟之時,牠連聖國也吞得下,最重要的是丹某與閣下為同一種人,吾是流於表面的反骨,閣下的反骨卻是藏在正心之中。」

蒙面客︰「我這條王道,可非是善者之路,這是神佛不許之道。」

丹鶴鳴︰「丹某生來注定也非善者,吾正是鶴立雞群之異端者,若有神佛,為何會容許這一場人間煉獄發生?」

蒙面客笑道︰「哈哈,好一名異端者,若吾所料未差,除了地網大人所派之滅口任務,你尚有其他任務在身。」

丹鶴鳴︰「嗯,沒錯,門主要吾在其他人不察的情形下,全力救助莊師兄;只可惜,吾最敬愛的莊師兄遭軍神辣手,一招斷首,吾不及救援,丹某終身遺憾。」丹鶴鳴邊說邊裝出一副痛心疾首之模樣,卻是字字言不由衷。

蒙面客︰「看來你的說詞已準備好,莊昂民一死,丹兄的地位想必又更上一層樓,只是殘殺同門的行為實在非人也。」

丹鶴鳴一指指向滿地屍身,低聲道︰「主君不需要再出口試探,主君所走的不就是非人之道嗎?」蒙面客聞言大笑,活至這天,他終於尋到知己;丹鶴鳴也放聲大笑,窮極半生,他終於找到自己的秦始皇。

這一夜,人笑了,那麼天呢?

【紫微城】
夜晚的王城聳立在紅夜之下,家家燈火逐漸熄滅,打更鑼聲聲聲告知時辰已過酉時,外城的燈火少了,巡城兵手上的燈籠更顯明亮,路上的行人少了,巡城兵的腳步聲更為響亮。

城西之處,一處荒廢已久的棄屋,傳聞屋主全家在裡頭上吊死後,夜晚常見鬼影出沒,此屋已是居民認為的生人勿近之地;白天已無人接近,更遑論夜晚時分,就連巡城兵也略過此處。突爾,屋內傳來幾聲石版移動的摩擦聲,隨後兩道黑影在大門邊窺伺半刻,確認附近無人後,迅速從屋內奔出。

這兩道黑影並非屋主的鬼魂,而是來自東瀛的忍者玄武與朱雀。兩人偷襲龐厲未果,以快速的身法脫逃,兩人怕遭龐厲追蹤,刻意分頭在棧道上多繞幾條的遠路,回到城內,不知不覺已過了酉時。

雙忍在城裡橫行無阻,顯然已摸清巡城兵的巡邏路線,雙忍一路狂奔,直至行至位在東北港邊的【日統屋】,兩人終於停了下來。

停步不到四分之一炷香的時間,兩人互相打了幾個手勢,突然又同時邁開腳步奔去。雙忍又過了兩條大路,這次停在的是一處白色磚牆包圍的大宅外。雙忍不停四處張望,確認無人跟蹤之後,只見身穿紅衣夜行服的忍者在木製的大門上輕敲了兩聲,又用手指刮了兩聲,隨後又輕叩了一聲。

片刻後,一名穿著日式寬袍的男人開了偏門,雙忍立即入了屋,那男人確認無人跟蹤後,立即關了門;而在路口的轉角,卻見臉戴金色鬼面的龐厲信步而出,掌上一隻兩指長的異蟲正不斷顫抖。

原來龐厲在兩人身上留下了無色無味的【追跡粉】,故意放兩人離開,就是要尋雙忍身後的真主。龐厲所下【追跡粉】是用生長在【歧崵谷】的棲異蟲而製,這種蟲成蟲時,身約有兩指長,體色為赤青交錯,棲異蟲一生下來就無五感,唯一能感應的事物只有同族,所以同族的蟲既是此生唯一的食糧也是繁衍後代的唯一伴侶,靠著這種特殊的感應,【鬼剎】將其磨成粉,並讓追蹤者帶著一隻棲異蟲,只要讓目標沾上【追跡粉】,棲異蟲在接近時就會異常顫抖,進而達到追蹤的目的。

龐厲一邊將棲異蟲裝入腰間的黑盒子內,一邊慢慢繞著大宅行走,走至大宅右牆處,龐厲足一停,眼一閉,右掌輕輕貼上牆上,掌落瞬間,氣機沿著右牆連接到其他三面圍牆,並朝著大宅內擴散,以氣探物之至高修為如同龐厲親臨宅內,圍牆之內所有擺設已被龐厲全部探知七成。

「大魚上鉤了。」睜開雙眼,龐厲自顧自的說道,探得了宅內生人的位置,翻過圍牆就要直搗黃龍。

越過圍牆,眼前是另一番風景,入眼的是一片竹林,如此造景足見屋主財力之雄厚,龐厲無心在觀景之上,一步邁開往屋內而去。

當他走到第四步,腰間棲異蟲突然顫抖,龐厲立有警覺,一息之間,頭頂上月色不再,四片亮晃晃的刀葉藉暗幕之利,化作迅雷砍下。「嘿!」龐厲雙指捻起風中飛葉,竹葉受真氣凝化竟得刀劍之鋒利,龐厲隨手一擊,葉尖已先後擊在四刀之上,看似一擊實為四擊。

龐厲讚道︰「四個不同的人,四刀擊發力道竟然絲毫不差,有趣。」一輪刀擊激起了十分的興趣。腰間棲異蟲持續震動,隱於暗處之人卻遲遲未現,龐厲漸生不耐,決意逼出四人,見他雙掌挪移似無塵之輕,氣機在空間中往復盤旋帶動周身風聲如山鳴,異常氣息逐漸覆蓋整個竹林,龐厲雙手負後一疊,最簡單的動作隱藏最直接的無常,再昂首已成山雨欲來之勢。

風聲漸響,壓力漸深,唯恐驚動附近居民,暗處四人同時現身欲求速決,白、赤、青、黃四色忍者結印成咒,風中散葉竟化數十分身;龐厲眼見異國忍法,卻是絲毫未懼,胸有成竹,道︰「【源祇流】之【五行遁法】,汝等尚不得其精義呀!【邪厲式】!」似是要洩盡敗興的不悅,一招【邪厲式】猶如千蠶吐絲,真元化作萬千氣機掩住半邊天幕,分身之法霎眼潰散,月下依舊是風行、葉落,竹林絲毫無損,此等操弄氣機之本領確實是讓龐厲能夠自豪的自封頂峰。

【邪厲式】式盡,未見鮮血,未聞悲鳴,龐厲心知四忍絲毫未損,但是他的目的已達到,因為方才一招已足讓四人驚懼,而人最快壓下恐懼的方法有二,一是逃離恐懼,二則是毀滅恐懼。

不出其所料,足下黃土突傳震動,龐厲尚未反應,右足已陷入地下;「哼!這次是【土遁】嗎?」龐厲左拳弓後欲擊地下之人,眼前卻見竹林深處青衣忍者現形,手上結出密傳印咒,千百竹葉立即旋飛而來。

竹葉飛行速度不快,只因施術者在等一個契機,等一個足以燎原的契機;龐厲也在等,他在等一個驚喜,一個證明他並非無敵的驚喜;契機在於紅衣忍者的現身,驚喜在於其所施的【火遁】之術,只見木助火生,千百竹葉同時遭燃形成一個偌大的火球襲向無法動彈的龐厲。

火光映照龐厲臉上鬼面,應是迫在眉睫的危機,卻聞鬼王失望嘆道︰「唉,這樣的聯合攻擊是粗糙的,更是無效的!」一語未畢,龐厲左拳帶著久蓄之力轟然擊地,只見地層旋起,黃衣忍者與大量土石受力震出並朝火球飛去。

一眨眼的時間,目標由敵人變成了同伴,紅衣忍者已是反應不及,下一刻眼前就將上演同門相殘的悲劇。所幸白衣忍者及時運出【水遁】之術,竹林外水井衝出一道水流不偏不倚擊中火球,但是誰也想不到,野火熄滅的濃煙竟讓此地成為鬼王的狩獵場。

龐厲突然發難,一個跨步,已然近身,緊接著一記直拳攻白衣忍者之上路。白衣忍者下意識左手一屈,架擋上方,右手已握緊腰間東瀛腰刀準備反擊,但是他卻犯了致命的錯誤,那就是誤判了龐厲的拳力。

看似平淡無奇的直拳,卻在肢接之刻化作萬鈞力,區區一拳竟讓白衣忍者幾乎站不住腳,更別說還有辦法抽刀反擊;「以自身認知去判斷對手實力,這樣的戰鬥態度是錯誤的。」龐厲一邊說道,拳頭抽離半寸空隙,化掌拍下又是雷霆一擊。

這一次,白衣忍者可學乖了,雙臂齊護頭部硬接此掌,雖是擋下但仍感雙臂發麻;「這樣的防禦是正確的,但卻並非最好的。」龐厲如同在指導對手一般,話一出,膝擊隨即擊中了空門大開的腹部,這一下震傷白衣忍者的五臟六腑,龐厲欲再贊掌,身後三忍的救援而來,但苦於煙霧瀰漫,無法以暗器擾敵,只能同時欺身而上。

踏入狩獵場,黃衣忍者首當其衝,尚未來得及做任何動作,龐厲的掌已覆臉上,「未判斷敵我實力差距,就進行救援行動,這是…愚昧的。」輕描淡寫之間,龐厲手底再發勁,竟將黃衣忍者的頭部壓入土裡;毫無喘息機會,一人倒下,兩人再上,利用同伴敗北所創造出的破綻,赤、青雙忍把握機會腰刀一斬龐厲頸前,一斬頸後。

「這樣的機會,使用夾攻是正確的,但是對龐某而言,這是…無效的!」鬼王宣言一出,氣息一斂,雙忍眼前同時一花,那人雖然佇立原地,但是卻是融於天地之間,難以捉摸,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下刀,直到【邪厲式】再出,方又證明了龐厲的存在。

快,快得驚世駭俗,在場竟無人看能見龐厲是如何出招、收式,無上內功氣勁化絲成束雙雙重擊兩人,有道是︰「天下武學,唯快不破。」現在便驗證了這個道理。

不足半柱香時間,四忍皆倒,龐厲伸指輕抹頸子,只見指上沾著若有似無的黑色血跡,不屑道︰「刀上抹毒,是質疑自身實力無法直接擊倒對手嗎?哼!」怒意驟起,鬼王收命,步伐的走向將決定首名赴死之人為誰,就在真氣將毒性逼離體外之時,第一步同時重重踏下。

「中土有句話說得好,得饒人處且饒人,閣下又何必趕盡殺絕呢?」蒼老語音從大宅內傳出,聲調雖平卻暗透劍意波瀾,龐厲聞之,輕笑一聲,雙足發勁猶如直上青天,就這麼一個起落,人已飛越竹林,直接落在池塘旁的石燈籠之上,居高臨下的望著眼前發言之人。

「【金翅流】流主宗嚴慎之郎,久違了。」龐厲一句久違,身影再動,兩人之間已是肢接距離。

眼前老者身著素色袍子,雙手收在袍內,雙眼似開未開,有如大佛般的盤坐在走廊之上,身後兩面繪上東瀛稱為神山之【富士山】的紙門更增其威嚴。

宗嚴慎之郎悠然道︰「五十四年,足足有五十四年的光陰,確實久違了。」鬼王在前,老者卻是氣定神閒,大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宗師氣度。

龐厲拿下面具,殺氣為之一斂,一抹微笑勾起,毫不客氣的往廊上一坐,道︰「你老了。」

宗嚴慎之郎不以為意,道︰「吾只是一介凡人,而且已活過了一百一十八個年頭,若不老才是怪事;倒是你…也應是百年之身,相貌卻依舊是青年之貌,宗嚴不得不羨慕起你們這些練氣之人了。」

龐厲︰「五十四年也只是彈指須臾,你的外貌雖衰,龐某卻可以感覺到你的劍道已臻反璞歸真之境。」

宗嚴慎之郎眉尖一動,有意無意的望著龐厲,道︰「你的外貌雖然沒變,我卻可以感覺到你武學的本質變了,宗嚴差點要認不出故人,本質要變,心性必逢大變,五十四年當中,你遇上什麼麻煩嗎?」

「這個問題不值得【金翅流】流主費心,倒是那四名忍者是忍尊的繼承者嗎?」似要迴避話題,龐厲話鋒一轉又來到四忍身上。

宗嚴慎之郎︰「正是。」

龐厲問道︰「來了四名,繼承者仍未確立嗎?」

宗嚴慎之郎︰「這就要托閣下的鴻福,忍尊為天皇所授,任期八十年,得稱號者需至中土修行三載;五十四年前,甫得忍尊之號的犬神宮一郎敗亡於閣下之手,忍尊之稱號頓時在忍界引起爭奪,【源祇流】一度式微,如今,【源祇流】欲重振聲望,派出了四名精通【五行遁法】其一的精英前來中土修行。」

龐厲︰「白、青、藍、赤、黃五色各代表金、木、水、火、土五行,也就是說四忍之中,白衣忍者同時精通兩部【五行遁法】…看來中土修行只是個幌子,【源祇流】真正的目的是要在四人之中找尋忍尊適任者,以繼承【源祇流】的忍術精要【陰陽遁法】。」一理通,萬理明,龐厲立即掌握了內中關竅。

宗嚴慎之郎笑道︰「哈,你還是這麼難纏,一點線索就足以掌控全局,那麼說說你對四忍的評價吧。」

龐厲攤開雙手,搖頭道︰「四人各自勾心鬥角,毫無團體合作意念,從方才合擊、救援多有遲疑,就可見一斑,忍術之虛不如劍道之實呀。」

宗嚴慎之郎︰「好一句忍術之虛不如劍道之實,你們四人可要好好多謝龐大師的教導。」只見四忍撐著傷疲之身出了竹林,個個低頭不語猶如戰敗的公雞。

宗嚴慎之郎長身而起,對四忍說道︰「你們四人不需失志,龐厲早已透析【源祇流】之術法,你們敗北是必然的,重要的是你們如何從慘敗之中得到進步的機會;通通下去養傷吧,留著有用之身,方能為天皇效忠。」四忍一跪到地,說了聲遵命,同時化煙遁去,東瀛忍法之奇妙,確實超越中土武學範疇。

四忍離去,宗嚴慎之郎姿態一變,雙手從袍內伸出,環抱胸前,沉聲道︰「素聞【鬼剎】之流只要報酬得當,任何任務都能接取,不知道是否為真?」

龐厲輕笑道︰「那就看流主能付出何種代價了?」

「哈哈哈,請入內一談吧。」大笑中,宗嚴慎之郎轉身拉開紙門,走入屋內,龐厲無聲站起,隨後而入;【金翅流】流主與【鬼剎】鬼王睽違五十四年的會面,紙門透出一點燭光,卻讓黑夜更顯黑暗。

【清平鎮】
天行有常,光明之後,總有黑暗,黑暗之後,光明到來;晨曦打破黑幕卻讓災禍的無情更加明顯,焦黑的大地已經找不到可回去的家園。

【清平鎮 郝家大宅】
黑色的空間,誰化作虛無的存在?誰被禁錮此地?誰又忘了離去?

「娘啊…」

驀地,一聲迴響在意識的稚子哭聲拉回了散失的神智,那人緩緩轉醒,雙眼微開的縫隙中,看到的是陌生的天井,身體分辨不出自己躺在床上還是灶上,混亂的意識只能感受那灼熱從胸前快速蔓延至身上的每一吋肌膚,意識清醒一分,疼痛便多了一分;混沌的自我尚不明所以,喉頭一苦,一口鮮血就這麼吐了出來。

「血,誰的血?我的血?我…我是誰?」思緒不及釐清,只聽見房門一開,傳來奴婢驚叫︰「軍神又吐血!快來人呀!」

「軍神?是了,我是軍神…我是北堂飛淵…」北堂飛淵意識漸明,一伸手才發現身上皆已裹了藥布,四肢皆動彈不得,一起身,胸口猶如炸裂般,痛得五內翻騰。

「爹!」一聲叫喚,北堂柔撲至床前,臉上已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心中既是高興父親轉醒,又是擔憂其嚴重傷勢。

「柔…噗!」話尚未說出,鮮血已搶先而出,北堂飛淵連聲沉咳,身上藥布已有大半染紅。

北堂柔見狀,立刻慌了手腳,此時奴婢領著大夫提著藥箱跑了進來;那大夫睡眼惺忪,顯是昨夜沒有安歇過,見北堂飛淵咳血,大夫立即從藥箱取了金針往其穴道扎了下去,並道︰「北堂大爺,請神歸氣海,氣隨吾金針行穴。」北堂飛淵依言而行,平時能將真氣使得隨心所欲的他,如今費盡全力才使真氣能隨針到穴,一旁的北堂柔看得是憂心忡忡。

兩人就這麼折騰了一炷香時間,金針落處流出不少淤血,北堂飛淵臉色雖是蒼白,但是已能讓肢體做些簡單移動,「多謝大夫相救。」北堂飛淵說道。

那大夫滿身大汗,將金針置回藥箱,道︰「北堂大爺不必客氣,我已替您處理了灼傷的傷口,麻藥藥效算來也已過,是否要上點麻藥以抑制疼痛?」

北堂飛淵拒絕道︰「多謝大夫好意,如此疼痛,敝人尚能忍受,倒是大夫神情萎頓,不如稍歇片刻。」

大夫聞言,苦笑道︰「北堂大爺的提議,實在誘人,但是現在全城傷患眾多,在下必須把握時間,能救得一人是一人,尤其本鎮東街原是藥店、醫館之聚落之處,如今付之一炬,大夫與藥材同時短缺,救人的情形更是陷入支絀;北堂小姐,令兄長的傷勢,我已煮好了藥湯,等他們轉醒後,務必讓其飲下,在下先告辭了。」大夫交代完北堂柔幾句後,匆匆忙忙又出了廂房,就連北堂飛淵欲讓北堂柔送行都來不及。

聞大夫所言,北堂飛淵問道︰「兄長受傷,柔兒這是怎回事?」使勁撐起身子,就要離開床舖。

北堂柔攙著北堂飛淵坐到了桌前,回答道︰「二哥昨晚在宅外遇襲,身上有數道針傷;大哥今早則由宿前輩帶回,前輩言大哥昏倒於西門附近,身上亦受針傷,而且兩人傷口大小一致皆出於【鬼骨針】,三哥雖有傷在身,但是服了大夫的藥丹,已經好多了。」

北堂飛淵暗忖︰「又是【新唐門】…」隨即開口道︰「宿孤獨目前身在何處?」

北堂柔︰「前輩目前在忘仇房內,忘仇若是知道爹爹已醒,一定是高興極了。」

「對了…火場裡的孩子呢?」憶起前事,北堂飛淵問道。

北堂柔︰「那女童平安獲救,只是沒了母親,以後就…」話其如己,北堂柔鼻子一酸,已說不出話來。

此時女婢敲了房門,通報道︰「稟告北堂大爺與北堂小姐,北堂大公子與二公子醒來了。」

北堂飛淵愛憐的摸了摸北堂柔的頭,道︰「陪爹去看看你的無憂大哥與仲二哥,好嗎?」

北堂柔卻一反常態,推辭道︰「不好、不好,爹應該留在房內多休息,」

「耶…我的柔兒怎不聽話了呢?那爹只好自己去囉。」北堂飛淵有心捉弄,扶著
桌角,一步踏離廂房,北堂柔已不及阻止。

一門之隔,盈耳的竟是撻伐軍神之聲。

「北堂家的人滾出這裡!」

「軍神滾出【清平鎮】!」

「怎會如此?」北堂飛淵停了腳步,亂了思緒,那如潮浪的民意竟是針對自身而來;隨後而出的北堂柔明白紙終究包不住火,一時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向父親細說這莫名之災。

就當北堂家父女停於房外,兩個婢女正追著一名裹著藥紗的女童遠遠而來。

「姑奶奶,妳別再亂跑了!」一名較為年長的婢女追得上氣不接下氣,腳步已經明顯慢上十來步。

「快停下來!」另一名年輕的婢女大聲吆喝道。

那女童頭也不回,只是一昧的往前奔跑,就這樣毫無預警的撞上了北堂飛淵。

「好痛!」女童摔倒在地,一手揉著胸口說道。

這一撞,將北堂飛淵撞回了現實,眼前竟是他所救之女童,他連忙抱起女童安慰道︰「是叔叔不對,不該站在路中間,小朋友有沒有撞傷?」

女童用滿是塵土的手抹去了打轉的眼淚,輕聲道︰「沒有…叔叔,有壞人在追我,快保護我。」

北堂飛淵安慰道︰「不怕,有叔叔在。」

北堂柔一面拿出手巾替女童擦去臉上髒污,一面說道︰「那些姊姊不是壞人,妳要好好聽話。」

女童鼓起臉頰,氣沖沖的說道︰「她們是壞人,她們都說小鈕扣的母親被燒死了,可是母親明明在小鈕扣的身邊。」女童雙掌一攤,入目的是支燒得焦黑的木釵子。

北堂柔見物,一時語塞,同樣的喪母之痛,此時更是感同身受。

兩名婢女到了北堂飛淵面前,連忙福了一福,年長的婢女恭敬道︰「大爺,十分抱歉,這孩子從老爺臨時搭建的醫盧內跑出來,希望沒叨擾到您。」此言一出,北堂飛淵才知道郝宅已經成了難民的臨時收容處。

那名自稱小鈕扣的女童見兩女對北堂飛淵惶恐非常,頓時覺得有了靠山,趾高氣昂的說道︰「壞人姊姊,你們還不快快向小鈕扣的母親賠個不是!」

年輕的婢女,跺腳嗔道︰「妳母親本來就…」

北堂飛淵連忙打斷道︰「兩位姑娘,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否就順這孩子的意思呢?」北堂飛淵講得誠懇,兩女也不便推託,立即道︰「既然北堂大爺都這麼說了…」

聽聞北堂二字,小鈕扣突然大聲道︰「你就是受傷的伯伯口中那個大壞蛋北堂飛淵!」稚童突然發難,手上木釵子一刺而出,重傷的北堂飛淵已無御氣護體之能,那只木釵子就這麼插入軍神的傷口,胸口頓時被鮮血染紅大半,這一幕如雷震撼了在場眾人,甫從外院入內的北堂義武、金梧桐、郝家父子,只道是軍神遇襲,北堂義武不由分說,揚掌搶身而上。

這掌雖快,但是北堂飛淵護得更快,踏步回身已然讓女童避過死劫,只是傷體不堪負荷,北堂飛淵一個重心不穩竟倒了下去。

一名稚童竟讓軍神倒下,在場的眾人揉了揉雙眼,明知道是事實,依舊不敢相信;北堂飛淵︰「小朋友,你沒受傷吧?」不予計較,軍神仍是關心傷他之人,但是這樣的氣度卻不被領情。

小鈕扣推開了北堂飛淵,小小的拳頭斷斷續續的朝其招呼過去,道︰「伯伯們都說是你這壞蛋引來其他的壞蛋,是你害死娘親的!」拳頭停了,眼淚落了。

一滴落在掌心的淚珠,北堂飛淵心痛更勝身痛,他再也找不出任何話來安慰眼前這孩子,他悄悄起了身,拔出了那木釵子,輕輕放在女童身前;孰知,小鈕扣拋出木釵子,大哭大鬧,道︰「我不要這個…小鈕扣要娘親回來!」婢女急忙上前連哄帶騙,將其帶離現場。

北堂飛淵拾起那木釵子,神情甚是落寞,向郝友虔說道︰「郝兄,北堂一家在此叨擾甚久,現在便離開…至於那孩子還請郝兄多多費心。」

郝友虔︰「軍神身上之傷並不宜跋涉,不如還是等痊癒再離開吧!」北堂飛淵搖了手,顯示心意已決。

郝友虔︰「既然如此,軍神請不需擔心,那孩子以後的生活,郝某人一肩擔下。」

北堂飛淵抱拳說道︰「有勞。」

郝友虔︰「只是現在鎮民盲目的包圍了敝府,要離開,甚是困難。」

「不如由我出去嚇嚇他們吧!」劍屠扛著【巔魁】緩緩走來,身後北堂忘仇默默跟著,顯是也目睹了方才光景。

北堂飛淵︰「不妥…」

郝白慕突然靈光一閃,大聲道︰「對了!地道!」

北堂忘仇拍掌附和道︰「是了!還有地道啊!」其他人聞言皆是一頭霧水。

宿孤獨問道︰「你們兩人說什麼地道,快簡單扼要的說來聽聽!」北堂忘仇連忙向眾人說明,郝家有一處地道可通往城外,前不久更在地道中設過圈套要擒來犯者。

北堂飛淵叫好道︰「能在不擾民之情形出城,如此甚佳,柔兒、義武、忘仇你們快去收拾行囊,順便告知兄長,一刻後就離開【清平鎮】。」北堂柔與北堂義武道了聲好,先行離去;就當北堂忘仇也要離開之時,郝白慕突然跪下,道︰「北堂兄,有個不請之請,望你務必答應。」

北堂忘仇急忙攙扶,道︰「郝兄切勿如此折煞忘仇,若是能力所及,本人義不容辭。」

郝白慕雙拳一抱,朗聲道︰「請北堂兄收白慕為徒。」

見郝白慕不似說笑,北堂忘仇更感為難,道︰「這…」

北堂忘仇眼神投向宿孤獨企圖求救,誰知宿孤獨雙眼瞇成一線,似笑非笑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北堂忘仇只好再向北堂飛淵求救道︰「父親…」

北堂飛淵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隨口道︰「正所謂教學相長,收徒對於修行亦有助益。」

北堂忘仇沉思了一會兒,無奈道︰「郝兄,承蒙不棄,在下答應便是。」

郝白慕喜出望外,接連磕了幾個響頭,道︰「多謝師傅成全。」

郝友虔親眼見識過北堂忘仇的本事,更迷信名師出高徒的道理,大喜道︰「北堂少俠請跟我往大廳一行,這拜師之禮可不能少。」這對父子也不管北堂忘仇意願,將人連拉帶拖的帶離了後院;宿孤獨則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隨後跟了去。

金梧桐見周圍只剩下自己與北堂飛淵,低聲道︰「軍神,可否借一步說話。」

北堂飛淵︰「是為何事?莫非是…金老闆入內一談吧。」

兩人入了廂房,金梧桐煞有其事的關門、關窗,確定隔牆無耳後,才安心的坐到北堂飛淵身旁道︰「關於一卦神知邵少甫已有消息。」

北堂飛淵難掩情緒激動,輕拍桌面,道︰「消息正確嗎?」

金梧桐︰「嗯,昨夜軍神與劍屠離開不久,有個身中數支【鬼骨針】的北堂家弟兄拖命前來通報,其傳你之令,說是有敵襲情報,要北堂仲公子回守郝府,並要北堂義武公子帶我與芳憐往東街城兵營一行。」

北堂飛淵︰「好個假傳聖旨,那人相貌,金老闆可有記下?」

金梧桐︰「那人雖戴頭盔,但是臉上有個白鶴的刺青倒是明顯。」

北堂飛淵暗忖道︰「臉上紋鶴之人嗎?」

金梧桐繼續道︰「北堂仲公子本欲細查此人身分,突然門外打進了數發暗器,北堂仲公子隨即決定寧可信其有,於是乎…我們都中了圈套,那弟兄的屍體後來也尋不到了。」

金梧桐︰「而一卦神知的下落就在我們離開【醉仙邀月樓】的時刻出現。」

北堂飛淵輕笑道︰「哈,若非巧合,便是同謀。」

金梧桐︰「據酒樓內的夥計所言,有個不修邊幅的白髮漢子說是來替邵少甫取酒,夥計本要找些理由留下他,誰知那人一枚銀錠丟給了夥計,左右各扛了一缸醉仙飲月釀出了門外,當夥計追去之時,那人已遠遁無蹤,只留下這封署名予您的信。」金梧桐從袖中慎重的取出信件,信封上的筆跡與【醉仙邀月樓】匾額上的題字筆跡相符,顯是邵少甫之手筆。

北堂飛淵開了信封,發現裡頭的是張羊皮紙,上頭寫道︰「先遇秘琉邪之能,後戰凶劍宿兇神,百創千傷聚一身,軍神終是一凡人;神算出自凡人指,異數誤當救命術,西行巧蘊五色石,盼君共生鑄天爐。罪人卲少甫筆。」

北堂飛淵觀畢,閉目沉思,內心已有計較,既然一切都在卲少甫之測算之中,那麼要釐清所有真相,唯有與之一會,「金老闆,多謝你特地送來我喝酒的帳目,稍後我會將銀兩送至酒樓予你。」北堂飛淵道。

金梧桐也是老江湖了,聞言自知對方要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信中肯定是天大的麻煩事,連忙道︰「這點銀兩就不須計較了,我想起酒樓內還有些雜事,需要我去處理,軍神,在下先告辭了。」北堂飛淵起身送客,望著金梧桐開門離去後,轉身赫見宿孤獨靠牆而立。

宿孤獨︰「哈,秘密說完了嗎?」

「是呀…」停頓片刻,北堂飛淵續道︰「宿兄,我欲往骨亞族而去,你欲同行嗎?」

宿孤獨一攤手,搖頭道︰「不了,老頭子對骨亞族一向沒什麼好感,那些孩子你也打算讓他們同行嗎?」

北堂飛淵︰「不,我會讓義武回去劍聖之處,繼續完成劍藝;其他人就隨無憂回【紫微城】;骨亞族那方,我單身前去,即可。」

宿孤獨︰「此次一別,不知何時再會,軍神凡事小心。」

北堂飛淵豪氣大笑,道︰「好端端的,劍屠怎婆媽起來了呢?」宿孤獨聞言,同時大笑。

突然,笑聲一收,兩人舉起右拳同時交會,視同交心,北堂飛淵朗聲道︰「後會有期了,宿兄。」

宿孤獨笑道︰「堂堂個軍神也學老頭子這麼婆媽嗎?哈哈哈!」笑聲中,劍屠瀟灑而去,他沒有回頭,魔道之途還不見盡頭,但是他已踏上回歸孤獨的道路。

【村莊廢墟】
時過未時,金烏漸至中天,一名僧人頭戴圓笠,一步一佛號的緩行於荒途之上,短短三里路,如同陰陽分界線,陽光照不了前路,風沙遮掩了視線,僧人雙手合十,腳步依舊虔誠,但是天似要阻他前行,一轉眼,霹靂乍響,雨已傾盆。

僧人不疾不徐的腳步停佇於位處神土邊陲的無名村莊,難忍的臭味來自一地不全的屍骸,僧人足下是被鮮血滋潤的大地,是魔物肆虐或是惡賊橫行?原因對佛者而言已不重要,因為因果之後,亡魂總要歸宿;只見佛者席地而坐,任憑污泥沾身,口中緩緩頌出往生咒,雨勢漸大仍難掩佛家渡生法音。

天時不許佛者入世,天還在等什麼?眾生還能等多久?

「世事如棋,乾坤莫測…」佛者一身傲然,今天卻憐不盡眾生,笑不盡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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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城】
同一塊大地上,那方家破人亡,這方卻是生活如常,人的眼界就是如此狹隘,狹隘到直把小利當大義,當你飽暖之時,是否想過他人飢寒?

【紫微城】城外,皇家運糧鏢隊正浩浩蕩蕩往城內而行,這次護鏢的人自是由岳臥崗所欽點的盧應常與止烽煙。盧應常一戰成名,運糧的士兵莫不趁機會多多親近,盼能多少沾點名氣、撈點好處;化名為止烽煙的忘狂名那方可就冷冷清清,他一個人就被拋在隊伍外圍,彷彿是與鏢隊不相干的路人。

侍衛隊長乘馬領在前頭,見隊伍越見歪斜,沒好氣的調過馬頭,破口罵了士兵,士兵才不甘願的排齊隊伍;那隊長見了盧應常,竟下馬與之同行,道︰「盧大師,我的子弟兵真是讓你看笑話了。」

「好說、好說。」盧應常左顧右盼,眼光不時望向忘狂名,顯是隨口敷衍。

侍衛隊長以為盧應常正在巡視四周,敬佩道︰「盧大師果然行事一絲不苟,就連小小運糧任務都如此專注,在下實為汗顏。」

盧應常實在不想跟眼前人繼續攪和下去,因為他實在沒心情談天說地,於是顧左右而言他,道︰「今天運糧隊伍似乎比平常更長,不曉得貨物有什麼特別的呢?」

侍衛隊長︰「盧大師真是好眼力,今日確實比常日多了三十二人加入運送行列,這都是因為新上任的輔權大人下令多採買了三車的乾糧,並向【日統屋】買了不少冰磚,喏,隊伍尾端那台蓋滿帆布的馬車就是了。」盧應常朝侍衛隊長所指方位望去,果然看到那載運冰磚的台馬車正冒出層層白煙,眼神餘光卻又看到忘狂名行於車旁,頓感一陣惡寒。

侍衛隊長見盧應常突冒冷汗,連忙關心道︰「大師是否感到身體不適?」

盧應常隨手抹去額上汗水,道︰「不打緊,也許是天氣有些轉寒…」

侍衛隊長看了頭頂上的艷陽,暗忖道︰「轉寒?高手行事果然難以測度…」

隊伍逐漸靠近入城關口,兩名補快正巧迎面而來,侍衛隊長見到熟人,舉手招呼道︰「王老兄與李老兄,你們又準備開小差啦?」

那王姓捕快,打了哈欠,沒好氣道︰「嘖,狗嘴吐不出象牙,我跟李兄弟一夜沒睡,巡了幾個時辰的城,現在要回家躺一躺。」

李姓捕快,整了整頭上的方帽,撘腔道︰「我們可不像你,官餉多,工作又輕鬆,你身旁的這位該不會是那…」

侍衛隊長笑道︰「你瞧我,既然會忘了介紹盧大師。」一經介紹,三人彼此寒暄了一番,捕快說得自是恭維好聽的話。

李姓捕快︰「話說昨晚,我與王兄弟經過那廢棄宅院,似乎又見鬼了。」

侍衛隊長笑道︰「那是你們虧心事做多了吧,當心猛鬼索命呀!」

李姓捕快怒道︰「呸、呸、呸,百無禁忌,大吉大利。」

王姓捕快︰「是了,據守門兄弟所說昨晚輔權大人離城而去,半個時辰回來之時,似乎召了道門與【古聖流】之要員入宮,不曉得是為何事?」

侍衛隊長笑道︰「反正大事輪不到我們管,小事也不需要我們管,兩位還是快快回家休息吧,以免兩位嫂嫂寂寞難耐呀!」兩位捕快又與之打鬧一番後,才心滿意足的踏上歸途。

侍衛隊長發覺冷落了盧應常,連忙致歉道︰「盧大師,實在抱歉,這幾個兄弟就是愛打鬧。」

盧應常毫不在意,道︰「此乃真性情流露,倒也真誠,隊長無須介懷。」

正當侍衛隊長欲再開口,只見後方隊伍又是一陣大亂,怒道︰「這群兔崽子,又搞什麼鬼!」一語未畢,只見一人一馬狂奔而過。

守城兵以為有人闖關,前頭六人已架上槍陣,誰知來者騎術硬是了得,疆繩勾起,連人帶馬一躍而過,雖是順利落地,但是馬匹卻攤倒在地,口吐白沫,已是累斃,守城兵趁機一擁而上,團團包圍闖關者。

「來者何人,快出示通牒文件!」守城兵叫道。

闖關者蓬頭垢面,一身髒污,身上衣物早已不全,哪裡還放得下通牒文件,能證明此人身分之物只剩背後之【豪拘】,只是連日趕路,不但久未進食、滴水未沾,體力早已透支,來者有口卻是難言。

對方沉默,情勢更是劍拔弩張,就當守城兵按捺不住,欲出手擒抓之時,一名腰間帶劍、身穿淨白儒袍,頭戴乘雲冠的青年躍進了戰圈,笑道︰「連【豪拘】都不識,汝等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青年膽大妄為,路人紛紛為他擔心,但是幾名眼尖的守衛已看出眼前青年不是別人,正是禮部執首宴春秋。

守城兵兵長見苗頭不對,立即向前請安道︰「不知執首到來,我等有失遠迎,請執首恕罪。」

宴春秋笑道︰「不知者無罪,此人乃道門人旗,請兵長將其送至內城,地旗正在【天督殿】作客。」

守城兵兵長應了聲好,立即吩咐手下小心的送離司澐定一,並將累斃的馬匹給埋了,自己則送宴春秋出了城門,問道︰「執首,可是要離城遠行?」

宴春秋調侃道︰「然也,只是沒想到經過此地,卻是正逢好戲。」

守城兵兵長老臉一紅,不好意思道︰「讓執首見笑了,前頭運糧隊即將入城,請執首先停步迴避。」皇家運糧鏢隊緩緩進入外城,行人們被士兵驅至道路兩旁等候。

隊伍魚貫而入,走在最後的忘狂名突感壓力纏身,半息之間的壓力,已讓他確定窺探者實力高絕,環伺一周,卻尋不得其人,只見人群逐漸密合,城門再度開放通行,忘狂名只好作罷;但他怎麼也想不到那股壓力竟是正欲離城的龐厲不經意的一眼所留。

鬼王離城,小鬼進門,軍神西渡,再現龍魂。




第五十 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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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一聲輕笑,被稱為大哥的那人,說道︰「兩位兄臺,本官之所以攔路,只因皇宮重地,你們駕車卻不駛於車軌之上,這實在有違宮法。」這人說話溫文儒雅,言詞之間更是客氣萬分;不見其人,只聞其聲,突然之間,忘狂名卻明白了這三人是誰。「真是冤家路窄…」忘狂名暗忖道,這三人正是【五鳳行館】與之一戰的劉羽、關飛、張備三兄弟。

回手一抽,及胸高的劍盒就往庫拔林身上壓下,;「畜牲,我讓你知道我是誰。」龍影琊皇手下施力,庫拔林受痛,朝天噴出了一道誇張的血線,劍盒左右而開,裡頭一把長四尺二吋,重三十六斤,握柄形同赤龍身,劍珥狀似青龍雙鉤爪擁戴龍首吐劍身,在接合處的龍首之口溢出鮮紅如血的凝塊蔓延在呈菱狀的寬刃劍身之上,四面鋒刃上雕著四行龍族古文字,此劍之名已是昭然若曉。

龍醍癸手搖紙扇,注視著豹族殘兵將庫拔林攙回迷森,自顧自的說道︰「哈哈,智珠在握,江山我有,決勝千里,勝敗由我,主公,四十日後,請見證何謂計無虛發。」

「見識我的第三步…」忘狂名回身望向蚩尤鬼,金色的月瞳中沒有憤怒、沒有怨妒,空洞的令人心驚,陰沉的令人窒息,長髮浮動,髮色如波光映照遊走在黑白之間,下一息,瞳中月牙失了色,下一息,是誰失了魂?

林奎峰再催臂力,忘狂名雙腳離了地,整個人被抬往半空,拳頭更不斷陷入胸口,誓不穿身不罷休,外圍兵眾眼見如此駭人之景,不由自主大喊道︰「軍神!軍神!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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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龍皇‧劍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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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龍皇‧劍皇】
你終究不如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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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城】
護糧鏢隊由外城進入,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行於中央大道上,盧應常與侍衛隊長領在前頭,一旁民眾夾道歡迎,一半以上的人卻是為了看那一戰成名的盧應常而來。

盧應常一方面堆出笑容,揮手致意,回應民意,一方面卻不時回頭尋找忘狂名的身影,就在盧應常忐忑不安之時,隊伍已到了內城之外。趁著侍衛隊長拿著通關文件給守門軍官盤查的空檔,忘狂名有意無意輕咳幾聲,盧應常聞之,立即回頭觀視。

不回頭還好,這一回頭正巧與忘狂名四目相對,見他手指在頸上橫來畫去,內心頓時大震。侍衛隊長辦好了手續,笑呵呵的朝盧應常靠了過來,說道︰「盧大師,手續辦妥了,接下來的粗活交給兄弟們做就好啦,來,這是說好的酬金。」侍衛隊長從腰際的錢袋掏出一錠黃澄澄的元寶恭敬的遞給盧應常,接著頭一轉,卻是完全不同的嘴臉,大吼道︰「那個姓止的臭小子,快過來拿錢!」

忘狂名聞言,摸著鼻子,走了過來,手往前一接,掌中卻只有三十兩白銀,足足比一錠金元寶少了七十兩的價值,「官爺,這是…」忘狂名指著白銀說道。

侍衛隊長不屑的瞧著忘狂名,刻意大聲道︰「你這小子,沿途也沒出力,要是真的遇上盜匪,你能打嗎?反正三十兩也夠你吃穿了,多餘的七十兩就請兄弟們喝酒吧,還是你有什麼不滿呢?」

忘狂名雖然很想把這目中無人的隊長首級給扭下,但他忍了下來,因為他此行的目的本來就並非是那錠元寶,他堆起了笑臉,又交給了侍衛隊長十兩銀子,笑道︰「止某人哪需要用得著這麼多錢,這十兩就再給弟兄買些下酒菜吧。」侍衛隊長沒想到此人如此上道,短短瞬間,口袋多了八十兩,實在是樂不可支。

忘狂名輕推了幾下盧應常,說道︰「盧大哥,不如我們請官爺去喝酒吧?」

盧應常面有難色,道︰「這…這…這是當然的,就不知道隊長肯不肯賞臉?」

侍衛隊長聽聞王城第一紅人開口邀約,內心極是暢快,想也不想就一口答應了;但聞守門兵阻止道︰「隊長,現在是執勤時間,如果吏部來查,那時該如何是好?」

這短短一句話似乎對侍衛隊長起了嚇阻作用,只見他來回走動,頗為苦惱;忘狂名卻更加苦惱,本來是欲讓侍衛隊長落單後,再借他之身分入城,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半途殺出程咬金,現在這方法已經行不通。

隊伍緩緩經過身邊,已有大半進入內城,時間越來越緊迫,忘狂名已無計可施,正當他想大鬧一場,以便趁亂入城之時,多年鍛鍊的耳力讓他聽到了一絲機會。

「糟糕了,方才帆布沒封緊,冰磚融了大半,該如何是好?」聲音來自隊伍尾端,說話者正是運冰車旁的兵員。

另一名兵員吞吞吐吐的說道︰「我…我…我看還是跟隊長自首吧,免得頭上要算上一條失職罪。」兩名兵員達成了共識,快步朝侍衛隊長而來。

忘狂名知道這是個機會,隨口胡謅了個理由,拉著盧應常匆匆辭別侍衛隊長,從隊伍另端離去。盧應常有如丈二金剛摸不清腦袋,正想開口發問,卻讓忘狂名摀了嘴,發不出聲。

忘狂名腳步走得慢,因為他還需要一些能夠取巧的消息,他緩緩將全副心神移至雙耳,耳邊已逐漸聽清侍衛隊長與兩名部下的談話。

侍衛隊長怒道︰「你們兩個做什麼吃的,蓋個帆布都蓋不好,現在融了大半,你要老子去哪裡生?」兩位兵員話不敢回半句,只能單方面的聽侍衛隊長沒天沒地的怒罵。

侍衛隊長︰「這是十兩銀子,你們兩個混蛋快去【日統屋】補足冰磚,城門這邊我會讓他們稍微通融半個時辰,快去快回,另外下個月你們兩人官餉各扣十兩,以示警惕。。」

兩位兵員聞言,內心暗暗罵道︰「你這十兩還不是從止烽煙身上拿來的,下個月竟然還要貪我們二十兩,真他爹的沒天良。」 兩位兵員內心雖是這樣想,嘴上卻還是連連感謝隊長恩典,兩人一溜煙就領著運冰馬車往【日統屋】去了。

忘狂名已聽到想要的資訊,轉入暗巷,步伐逐漸邁開,就要搶先兩人而去,但是盧應常卻緊抓肩頭,滿臉驚懼,輕聲道︰「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你可以解開我身上的不解之招了。」

忘狂名眉頭一皺,回答道︰「所謂不解之招,就是不解也無所謂的招式,若你不放心,就去買碗薑湯喝,自然就不會再身寒了。」忘狂名沒時間再理會盧應常,隨手拋下一兩銀子,就快速奔去,只留下一臉錯愕、驚覺上當的盧應常。

忘狂名一連過了好幾條街,但是礙於路上人來人往,速度實在快不起來,他也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的飛簷走壁,只能盼那方行人依然,能拖慢一時是一時。

拐過最後一個彎,眼前映入日式建築的【日統屋】,此時烈日當空,這廂路上竟無行人,那軍用的馬車就大剌剌的停在門口,一地滿地水漬,顯是融冰所致,而那兩個兵員,一個正甩乾手上帆布,一個則是賣力的與商人討價還價;忘狂名踏步而回,背貼牆面,暗道聲︰「好險」自己現在只需想個好方法搭上這順風車,就能舒舒服服的到內城去。

可是有什麼方法呢?

耳邊傳來兵員竊笑聲,顯是從交涉當中撈回了不少銀子,接下來稍遠的地方,腳步頻傳,沉重的腳步踏在積水上的聲音格外明顯,忘狂名知道【日統屋】已經開始搬運冰磚,再猶豫下去,機會將稍縱即逝;倏然靈光一閃,腦中閃過的是侍衛隊長那副貪婪的嘴臉,忘狂名嘿嘿一笑,暗忖道︰「上樑不正,下樑歪,這報酬可好用了。」當下取出了一兩銀子,看準了兩人之間的方位,奮力擲出。

只見那銀子打在【日統屋】的外牆上,發出了「喀」的一聲,滾落地上;這一聲吸引護衛的兩人動身一觀,忘狂名抓準了空檔,運足了輕功,人如支飛箭穿過了大街,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鑽入了車內。

一入車內,忘狂名見這車廂乃為鐵製,前、左、右、上皆架上了厚重的牛皮來防止日曬,牛皮與鐵板之間則是塞滿了棉絮,其空間正巧可容納一個人,乃是最佳的藏身之處。

忘狂名從左護腕中取出刀片,在右方隔板的牛皮上割了個口,取出裡頭的棉絮往車頂塞去,人就往這上天恩賜的地點,藏了進去。緊貼著車壁,外頭的風吹草動越是聽得清楚,只聞外頭兩名官兵為了那一兩銀子爭執不休,同時車廂被冰磚連番重壓,載物馬匹紛紛嘶叫,隨著人聲越來越頻繁,車內氣溫也越來越低,若非忘狂名本是修煉凍氣之人,此時肯定承受不住。

外頭兵員朗聲說道︰「四十二塊冰磚,不多不少,夥計,這是七兩五十文,拿去吧!」

外頭那說著怪腔調中土話的搬運工,急道︰「官爺,您別開玩笑了,方才十兩的冰磚,您已經把價錢壓到八兩,現在怎好端端的又少了五十文呢?這叫小的怎向宗嚴老闆交代?」

馬車前頭一沉,顯是有人上了車,只聞前方官兵,道︰「區區五十文,豈能動得了【日統屋】的基業,你就別計較了,喂,綁好了沒。」後話當然是對著同伴說。

車廂內的光線突然一暗,傳來幾次的搖晃,另一名的兵的聲音由後至前,道︰「這次帆布可綁好了,走囉!」車子一晃,疆繩聲響,車子緩緩前行;忘狂名只聞後頭那工人的喊聲由大至小,喊的名諱也從官爺變成最後一句的狗官,當然狗官這名稱,車上也只有他聽見了。

馬車一路快駛,不久之後,已然又聽見侍衛隊長尖酸刻薄的話語,車上的兩名兵員在上級面前唯唯諾諾,一進內城,這下天高皇帝遠,兩人嘴上自是不會對侍衛隊長的祖宗十八代客氣。

【紫微城 內城】
這一路上,忘狂名耳邊雖然充斥著兩名兵員的抱怨,內心卻暗自記下馬車進城後,轉了幾個彎或是前行了多久,為逃跑的路線做了準備。正當忘狂名專心於記熟路線之時,車廂外馬蹄聲由遠而近,聽其蹄響既雜又亂,顯然是聚眾而至。

前頭兵員「咿」了一聲,將馬車緩緩停下,開口道︰「下官愚昧,不知道三位校尉大人攔路是為何意?」兵員疑惑,忘狂名亦是同感。

看不見來者何人,只聞那三名校尉的其中一名,開口道︰「媽個巴子,既知道俺與兄長們身居校尉之職,你們小小運糧兵不用下車行禮嗎?」接著車廂旁傳來「乓」的一聲,不知是何物重擊了車壁。

說話這男人粗野無禮,忘狂名倍感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聽過這聲音,還未理出頭緒,又聞另一名校尉,道︰「三弟,聽二哥一句,收斂、收斂你的脾氣,不然大哥這可又要讓你抄論語。」發言之人聲調平穩帶著三分的威嚴。

「哈哈!」一聲輕笑,被稱為大哥的那人,說道︰「兩位兄臺,本官之所以攔路,只因皇宮重地,你們駕車卻不駛於車軌之上,這實在有違宮法。」這人說話溫文儒雅,言詞之間更是客氣萬分;不見其人,只聞其聲,突然之間,忘狂名卻明白了這三人是誰。

「真是冤家路窄…」忘狂名暗忖道,這三人正是【五鳳行館】與之一戰的劉羽、關飛、張備三兄弟。

車外兵員不想多生事端,草草認了錯,三兄弟不加為難,也就放行了,車內忘狂名則是疑心何以隸屬於【保聖盟】的三人會被賦予職位,但是這問題還不及細想,車子經過幾番顛行,已駛入冰窖之內。

馬車緩停,兩名官兵冷得爹娘都罵出口了,紛紛要冰窖人員加快手腳,將車上冰磚卸下。「啪」的一聲,帆布拉開,車門也隨後打開,接著幾名穿著厚衣的大漢七手八腳的快速將冰磚搬出。

心知隨著冰磚數量越趨減少,藏身處曝光機會也就高,依外頭的人聲判斷,冰窖之內只得八人之數,再查其腳步聲虛浮,並無高手在內,況且尚需要一場動亂,來轉移城內守兵的焦點,於是一切都符合了忘狂名的需求,鬼形也就現了蹤影,驚了人心。

首當其衝的中年漢子只見狹窄的車廂空間內,突現人影,嚇得丟了三魂、走了七魄,戴上青銅鬼面的忘狂名運起寒氣,雙手轉瞬封住中年漢子的口鼻,隨後外頭的人在毫無預警的情形下,受惡鬼所襲,無一倖免。

人聲逐漸止歇,冰磚緩緩碎裂,眾兵員雖是失了意識,卻是保住了性命;只見忘狂名蹲下身子,單掌往運糧兵臉上一覆,水氣逐漸凝結成形,慢慢的形成了一張相同的臉譜, 「第一步,潛入,已然成功,接下來是第二步…滲透。」忘狂名將運糧兵的衣服換上,雙手將那臉譜往臉上按緊,長身而起,外觀已是與倒下之人毫無差別。

【奪煞迷森】
【奪煞迷森】乃為骨亞族之聖地,也是骨亞族禦敵的第一道防線,受天地異變之影響,【奪煞迷森】終年不散的濃霧散去大半,地氣也失了控制,連帶讓許多依賴地氣而生的陣法與術法失了效用,許多欲盜刀、奪劍之輩趁此良機,屢次進犯,更遑論骨亞族的死敵龍族會放過這個一雪前恥的機會,兩千大軍已是強勢而至。

龍族以兩路飛龍隊日夜侵擾,步兵則是見樹焚樹,徹底毀去骨亞族的地利;骨亞族雖可向同盟的人族求援,但礙於自尊,遲遲不肯低下頭派出信差,更甚者,部落之間階級的優越感,使得應戰的部落遲遲不肯向其他部落呼救,於是落得身處邊境的部落個個是單兵作戰的窘境。

這天已是龍族大軍進犯的第七日,邊境的部落雖不得外援,但憑藉著本身優異的戰力與身在【奪煞迷森】中異常提升的復元力,仍可與之抗衡,但也因為如此,軍勢皆依賴迷森地形而走,行軍方式已是落入被動之境;龍族大軍也遇上了問題,【奪煞迷森】的樹木焚燒後,會釋出大量腐蝕氣體,這種氣體會削減龍族麟片的堅硬度,如此一來也使傷亡率大增,而且樹木焚燒完的第二日,地面已再生嫩芽,換言之,骨亞族的地利竟是無法根除;兩者皆遇上瓶頸,導致一者是你不入,我也不出,一者是我不入,卻要逼你出,兩軍就這麼僵持著。

此時烈日當空,又到了兩軍營前罵陣的時間,林中傳來一吼,豹頭人身從樹冠上探出,牠張開一嘴利齒,從盤踞的樹上一跳而落,雙臂上兩個護甲嗡嗡作響,身上的鐵甲勁裝在日光下顯得英氣逼人;邊境部落中,其中一族乃為豹族,專司游擊一路戰法。

牠緩步至龍族結寨前五百步,大聲叫道︰「吾乃豹族軍長之子庫拔林,誰敢與我一戰!」庫拔林今不罵陣,欲以單挑取將,後方迷森中的部下轟然叫好。

另一方,碉堡上的布棚內,一雙冷眼注視著庫拔林與後方迷森的距離,一把紙扇在手中似在算計般打著另手手心,那人立於布棚之內,見影不見其容;碉堡下,排成兩列全副武裝的將領紛紛毛遂自薦,要求出陣。

突爾,「退開,讓我來!」一人發話瞬間壓過其他人的音量,那人手上【破山杵】震地一擊,眾人紛紛讓路,那人頭生犄角,左臉佈滿龍麟,雄偉身軀穿上的是戰馬的灰色重甲,這人不是戕龍殫惡,那是誰。

戕龍殫惡大搖大擺的走至碉堡之下,請命道︰「大哥,讓我出陣吧!」

碉堡上之人,紙扇一指戕龍殫惡,慍道︰「此地只有軍師,沒有你的大哥,再說你上次帶隊晚歸,現在停職處分應該還沒到期,是誰讓你恢復職權的?」戕龍殫惡被這麼一問,反是啞口無言。

「軍師,現在是用人之刻,十四路飛龍隊的隊長天生神力,何不讓他將功贖罪?」碉堡內傳出渾厚語音,只見碉堡下聞者又驚又喜,身子一伏,恭敬齊聲說道︰「龍皇萬壽無疆!」

明知碉堡內是龍族之主,那軍師卻毫不行禮,道︰「我的將士名冊內可沒龍影琊皇這名字,你國政不管,亂闖軍營,該當何罪?」

「國政有文將與武相操煩,寡人何須擔心?那麼龍醍癸軍師欲如何處置不請自來之人?」龍影琊皇在碉堡內,悠然問道。

龍醍癸以扇指向庫拔林,朗聲道︰「有請主公御駕親征。」此言一出,在場眾人一片譁然。

「寡人領命!」龍影琊皇拔高聲量,化作一道黑色龍影射上了蒼穹,再如顆隕星般急降而下,不偏不倚落在敵將身前;庫拔林卻讓其落下所生之氣場吹得險些站不住腳。

龍影琊皇雙手環抱,昂首而立,一頭湛藍長髮,額前一對犄角伸向天際,雙眼之下龍麟成列,嘴邊略微露出的獠牙勾勒出蔑視對手的笑容,身上鏡面金甲幽幽含光,那隨風而飛的紅色披風下,藏著一只鏽痕累累的長型劍盒掛在腰際,毫不相襯的存在卻是最顯眼的殺機。

庫拔林見對手身型足足比自己大上了一倍,要抬起頭才能見其顏,暗自倒抽了口氣,心生打退堂鼓之意,情勢卻是騎虎難下,庫拔林朗聲問道︰「來者是誰?好熟的面容…」

龍影琊皇一身冷酷,不作回答,反問道︰「你父親乃豹族軍長?」

庫拔林傲然,答道︰「然也!」

龍影琊皇︰「請轉告牠,牠將喪子!」

兩名大將就了定位,兩方戰鼓齊響,端看手下見真章;龍醍癸走出布棚觀戰,見龍影琊皇已至場上,適逢風來,他輕拂飄飛鬢髮,一對細眉彎起,兀自笑道︰「天下將現龍之威。」龍醍癸一頭褐髮束到了後方以三支金髻固定,一身灰白絲袍,若非額上有三片排成了品字的綠色鱗片,他倒是與人族無異。

那風來得突然,庫拔林出手亦是突然,護臂甲雙雙一碰,機關啟動竟成鉤爪,一爪直掃咽喉,一爪探往下陰,速度之快有如風逐之雲。庫拔林積極搶攻,龍族之主毫無動作,任由雙爪在身上畫出火星。

一招落定換來庫拔林一臉驚愕,只因對方絲毫未損;龍影琊皇不加理會庫拔林,視牠若無物,身隨天上雲影緩緩前行,竟是直接闖陣。

被對手如此羞辱,庫拔林惱羞成怒,獸性更盛,雙爪一左一右往龍影琊皇腦門擊去,雙爪仍不勝鱗片之堅,反使庫拔林雙臂受震發麻,龍影琊皇持續前行,骨亞族大軍嚴陣以待。

「吼!」庫拔林一聲嘶吼,除去身上甲冑,開啟骨亞族最神秘的獸化本能,短短一瞬間,人身一伏化獸體,原始的力量湧現,失了理性,忘了驚懼,庫拔林化作巨豹之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龍影琊皇。

眼見主君受襲,遠處的龍醍癸面不改色,悠然道︰「地上獸類爪牙如何能觸及天上飛龍之鱗?」

「化作畜牲,就該有畜牲的樣子!」場上,龍影琊皇一聲怒喝,以強壓強,一拳擊出,正中巨豹之首,庫拔林在空中受力旋了好幾圈,落地竟是被擊回原貌兼之四腳朝天,攤倒在前,迷林內的部下為護主,連袂衝出。

龍醍癸見狀,右手一揚,龍族陣地,頓時停了鼓聲,龍影琊皇心知此乃我方軍師暗號,回手一抽,及胸高的劍盒就往庫拔林身上壓下,「畜牲,好好看清我是誰吧。」龍影琊皇手下施力,庫拔林受痛,朝天噴出了一道誇張的血線,劍盒左右而開,裡頭一把長四尺二吋,重三十六斤,握柄形同赤龍身,劍珥狀似青龍雙鉤爪擁戴龍首吐劍身,在接合處的龍首之口溢出鮮紅如血的凝塊蔓延在呈菱狀的寬刃劍身之上,四面鋒刃上雕著四行龍族古文字,此劍之名已是昭然若曉。

見劍,再觀人,庫拔林憶起部落的祭場中央有一座歌頌獸王敗龍皇的石像,那石像主角是獸王,牠左舉刀帝,右提首級,雙足踏斷劍皇,但那已死之人、那已斷之劍為何出現在此?庫拔林失聲道︰「那劍是【劍皇‧龍魂】,你、你是天嶽龍皇!」

龍影琊皇漠然道︰「劍是劍皇,寡人卻是龍影琊皇!」雙手握劍,神兵緩抽而出,每出一分,周圍壓力就增強一分,【劍皇‧龍魂】似有靈性,劍珥上龍首雙目發出耀眼光芒,方圓五里,地生龍氣翻騰。

豹族部下見劍威難當,紛紛卻步不前,竟忘救主初衷;那方豹族不前不代表龍影琊皇會手下留情,只聞【劍皇‧龍魂】發出龍吟之聲,劍勢化作一道無瑕橫光轉動輪迴,前方十丈,血泉染空,萬物傾倒,全無完物。

攤倒在地的庫拔林是十丈內唯一的生還者,但神智已是混亂,只聞牠喃喃道︰「龍魂輕揮,屍橫遍野;劍皇再出,誰能不滅。」

龍影琊皇收劍回盒,提起一股真氣,傳音道︰「寡人乃天嶽龍皇之胞弟龍影琊皇,今已取回吾族神器【劍皇‧龍魂】,由此日算起四十日後,寡人欲向貴主在【貫霄峰】一討殺兄之仇,希望到時【刀帝‧虎魄】與貴主不會失約,否則寡人傾盡全族之力也會將骨亞族從歷史上抹去!現在寡人就放你們回去傳訊,哈哈哈哈!大權在手,天下我有,滅敵咫尺,生死由我。」龍影琊皇狂笑中,傲然轉身回營。

龍醍癸見勝負已分,一扇揚開,正色對底下將士說道︰「傳令下去,全軍返回【急浪烈風礁】,不得有議,違令者,斬!」龍族將士雖不知為何在士氣巔峰之時撤退,只明白軍師之令照做準是沒錯,因為龍醍癸之能就如同他扇上所題之字「計無虛發」。

龍醍癸手搖紙扇,注視著豹族殘兵將庫拔林攙回迷森,自顧自的說道︰「哈哈,智珠在握,江山我有,決勝千里,勝敗由我,主公,四十日後,請見證何謂計無虛發。」

一計扣著一計,接連單向佈疑,待敵入局是謂連環計,今,有人以一計藏下數計,虛實雙向而發,逼敵入局該謂何計?

【紫微城 內城】
「快來人呀!冰窖出事了!」一名兵員呼天搶地的奔走求救,劃破了嚴肅的內城紀律。

三十名身穿皮甲、皮帽的帶刀皇督軍第一時間攔下了這名兵員,只見那兵員身上血漬斑斑,臉上盡是驚恐,身子還不住的打顫。

帶頭的將領,急忙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受傷的兵員,痛苦道︰「許多臉戴鬼面的刺客藉運冰車潛入了皇城內,其他弟兄為了讓我出來報訊,還在冰窖豁命奮戰…快去支援他們,還有那刺客似乎還有同黨已朝天牢…刺殺黃英大人去了,聽聞他們要化作守牢之人,快去通知…哇…」那人口吐鮮血,猛然倒地,皇督軍兵眾再探鼻息、脈搏,發現其已魂歸離恨天。

將領當機立斷,命令道︰「你們十五人前去天牢加強守備,兩人負責去敲響警鐘並且埋了這盡忠職守的好兄弟,其餘人跟我去冰窖救人!」兵眾一聲遵命,兵分三路而行。

負責處理屍體的兩名士兵架起屍體正要前往哨崗敲響警鐘,誰知頸後突然一痛,眼前立即模糊了起來,兩人暈了過去,屍體竟然動了起來,那屍體迅速抓了暈死的兩人往樹叢裡頭奔去,再走出樹叢已化作暈倒的其中一人模樣,他拿起腰間名牌瞧了瞧,暗忖道︰「原來這傢伙叫做王四喜。」隨即朝著往天牢的皇督軍跟了過去。

這人哪是什麼兵員,他其實就是忘狂名,方才的血全是取自駕車之馬而來,只是為了演好吐血的橋段,他長時間含著馬血也是有些難受。忘狂名遠遠跟著皇督軍而行,只見沿路上兵力越聚越多,內心暗暗竊喜,只因人來得越多,製造動亂也就越省力。

皇督軍隊伍在間牌匾寫著「明儒書房」的華殿前停了下來,忘狂名壓低帽簷,身子在隊伍裡擠前了幾步,全神注意週遭的動態。只見【明儒書房】紅漆木門內走出一人,昂首行姿皆是文人之態,聞其不悅說道︰「若無要事,擅闖書房重地,該判宮法,不曉得汝等誰可作主!」

皇督軍隊伍內一人走出,那人乃是先前將領所派十五人之一,只見他行至文人跟前,聲量降至微乎其微的說道︰「百朝聖法善民奉。」

文人聞言,眼珠轉了轉,面不改色的低聲說道︰「千秋國疆干戈守。」

將領所派之人再道︰「十方眾生渡厄來。」

文人︰「一步回天災劫散,暗號正確,不知這位弟兄來到天牢,所為何事?」兩人音量極低加上房外人多嘴雜,忘狂名險些聽失對話內容;依文人所言,忘狂名已可確定天牢藏於【明儒書房】內,若非有人帶路,想尋得黃英所在確實難事也。

將領所派之人將先前所得之情報鉅細靡遺的講了出來,文人聞言,甩袖,微慍道︰「一派胡言,貴方怎可道聽塗說,有我刑部之人駐守此地,哪有人可行刺罪犯。」

將領所派之人一時啞口無言,正想帶兵掉頭而去,只聞忘狂名大聲喊道︰「有人中那窮酸書生暗器啦,他定是假扮的!」那人一回頭果然看到一名士兵抱腹打滾。

文人聞言,怒指忘狂名,罵道︰「你胡說什麼!」這指頭一指出,忘狂名順勢一倒,口中剩餘的馬血即刻噴出,在旁人眼中,如同是這文人使了手隔空發勁,這下他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眾人聲討,文人慌了手腳,這手指竟忘了收回來,他指到誰,忘狂名就以小石子打那人的穴道,隨地可見的小石子加上了異種真氣竟猶勝暗器之效,中者皆痛不欲生,哀號不已。

只見文人指誰倒誰,皇督軍倒了十多人,剩餘的兵眾頓時為了自保,紛紛拔刀搶上,屋內刑部所駐人員見勢不妙,連忙拿起武器自保,不一會兒,兩方已打成一團。

忘狂名在人群的腳邊,一路伏行前進,人們戰得混亂竟也沒發現這活力驚人的死屍。忘狂名爬到了屋內,只見桌椅、擺設被波及的一片狼籍,刑部人員正從地板下的活門出來增援,忘狂名裝死了片刻,耳貼地面,再也不聞地下之人聲之時,雙掌一按地吐勁,人如條泥鰍平移進了門。

忘狂名踏入地道,整個環境照明來源只有壁上火把,忘狂名環伺了一周,心中估算每個火把之間距離為二十步,到底端閘門約為四百步,若有機關擺設,貿然前行只是不智之舉;幾番思量,心中已有定見,忘狂名除下臉上霜結之面皮,將它朝地道擲去,那面皮不斷融解,水珠滿佈空中,忘狂名趁勢戴上鬼面具,凌空而起,又見非人式的飛渡之法,足不沾地,逢火滅火,到達閘門之時,地道已是漆黑一片。

到了門前,忘狂名雙手在門上摸了摸,閘門材質是熟鐵之屬,門面則毫無凹槽與鑰匙孔,顯是只能從內部打開,門雖不算太厚,但鑄得相當密實,想以武力擊開仍需費上不少功夫;忘狂名再施造謠手段,急促的重敲了閘門,大聲道︰「外頭快撐不住了,請求支援!」

只聞門內之人回應道︰「來者先將暗號說出。」

「百朝聖法善民奉,千秋國疆干戈守,十方眾生渡厄來,一步回天災劫散。」忘狂名將所聞之暗號,清楚的重述了一次。

門內之人似乎思考了一段時間,才開口說道︰「暗號正確,這就派人與你前去救援。」接著機關輪轉的聲音不斷,閘門逐漸升起。

門升三呎卻迎來惡鬼,忘狂名一身冷峻,出手更添森寒之氛,為首的兩名獄卒還沒看清眼前人,已遭寒氣入體,雙雙凍暈過去,後方四名獄卒有了反應時間,刀是拔了出來,身子卻動彈不得,只見眼前鬼人三千白髮亂舞,寒氣迅速吞噬熱能,燈火熄滅,體溫成空,四人之中已有三人遭封,最後一名獄卒獨身在黑暗中,卻遭看不見的白霜侵蝕,那種恐懼痛苦無可復加,「慢著,你是來找黃英的吧,做個交易吧!」那人哀求道。

人在恐懼之下,任何條件也會妥協,忘狂名一掌抵住獄卒心窩止住冰封,讓其暫離刺骨之痛,那獄卒連忙說︰「黃英,人在十一號牢房,那房門需要特殊手法才能開啟,只要你放過我,我就告知你開門之法…」

忘狂名不動聲色,道︰「聽來,似乎挺划算,好吧!只要你開門,我便放開你…」

獄卒如逢皇恩大赦,急忙道︰「這裡有十一間牢房,卻無照順序排列,第十一號牢房是由後數來的第二間,其門的開法是先轉緊門面右上的輪軸,再轉動左下方的輪軸三圈,門就可以打開了。」

忘狂名問道︰「你確定依此法能打開?」

獄卒︰「小人沒玩命的勇氣,只求大爺行行好,放過我。」

「如你所願,放開你啦!」忘狂名手一收,止住的寒勁卻像脫韁的野馬,重新侵襲獄卒,不消片刻,已凍暈過去。

忘狂名擁有能可夜視之月瞳,黑暗環境中仍是橫行無阻,他快速來到十一號牢門前,見那門上毫無標記,若無獄卒提點,實難分辨,忘狂名依照解法,將兩個輪軸轉了轉,只聞門內機關隆隆作響,牢門終於開了。

忘狂名一步踏入,白髮再回烏絲,眼前四面鐵壁,只留上方佈上鐵網的天窗用於採光與通氣,黃英披頭散髮,毫無生氣,雙手上了吊銬,身子就垂在枷具之前。

「蚩尤鬼!」忘狂名的冷然叫喚,微光所照出的黃英之影起了呼應,蚩尤鬼從迷離黑影中化出魔物真身,笑道︰「你終究還是來了,這是你最擅長的第二步吧!」

忘狂名︰「我要一個答案。」手揚,兩張意義迥然的紙籤落下。

蚩尤鬼無視於那兩張紙籤,道︰「我沒有答案,我只負責送到你手上,但是既然出現了兩張紙籤,判官的下場也可預知了。」忘狂名聞言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蚩尤鬼叫停,道︰「慢著,我知道你心急如焚想回去救人,但是我還有一個任務尚未完結。」忘狂名止步瞬間,身後血肉橫飛,黃英屍塊散落一地。

蚩尤鬼一舔飛濺於身之血,陰陰笑道︰「任務完成,這具死屍又使你多了一條死罪!」

「為了聊表謝意,就讓你見識我的第三步,抹殺…」忘狂名回身望向蚩尤鬼,金色的月瞳中沒有憤怒、沒有怨妒,空洞的令人心驚,陰沉的令人窒息,長髮浮動,髮色如波光映照遊走在黑白之間,下一息,瞳中月牙失了色,下一息,是誰失了魂?

霜、影欲動,門外火光先燃,牢房內左右兩面牆壁同時旋動,兩道人影躍將而入;「黃英啊!」右入之人一聲悲憤至極的叫喊,一揚手便是刑惡之招朝魔物天靈蓋下,蚩尤鬼閃避不及,硬受一掌,七孔登時染了鮮血,蚩尤鬼當機立斷,不等創傷癒合,一催邪能,借下壓掌力,潛身入影,遠遁而逃。

左入之人不疾不徐,點了手上火摺子,映照半身銀絲武甲,緩緩站定了位,道︰「鬼面之人,林某與法呈久候了。」說話之人正是林奎峰,出掌之人自是刑部法呈;忘狂名下意識按緊了臉上面具,心中戰與逃兩念互相拉扯,但是現實卻沒給予他選擇的權利。

「法呈,真相既明,也算還給黃英一個清白,你留下替他收屍吧,至於你…」林奎峰緩步向前,停在忘狂名身前不到兩指的距離,繼續道︰「到外面去吧!否則…若要擒我或法呈為人質,下手就要快。」

林奎峰毫無防備,領先而去,忘狂名苦笑一聲,卸下皇督軍短甲,又見熟悉紅袍飛舞,踏出牢門,兩旁皇督軍與刑部人員紀律森嚴的立於兩端,那些人前一刻還在互相爭鬥,此時卻列陣在此,忘狂名越思越覺佈計之人深不可測。

兩人走後,仙華欲真才從右方的暗門走出,隨手拾起地上的兩張紙籤,低聲朝刑部法呈,道︰「刑部大人,請節哀順變,劣者先往掠陣。」仙華欲真緩步而離,刑部法呈顫抖的雙手緩緩撿回好友飛散的屍塊,淚已忍不住潰堤而出。

地道再長,總至終點,忘狂名甫出地道,林奎峰早已出了屋,隨即破窗遁逃,誰知卻像撞上了硬牆,怎麼也出不去,屋外的林奎峰立刻解了他的疑惑,道︰「不用試了,整間書房在我走出後,已全在【古聖流】【識陣】的包圍內,你是逃不了的,出來吧。」

忘狂名哪會輕信林奎峰的一面之詞,一氣注湧泉,一氣貫天靈,躍身直上,去勢之猛,撞樑樑斷,將屋頂撞了個大窟窿,人是見了蒼天,卻依舊闖不過那道無形的障壁,忘狂名站在屋頂上,放眼望去,聖督軍兵眾在最外圍結陣,腳底下盡是【古聖流】身披褐色聖字披肩的方陣士,只見方陣士右手平伸,食指、中指、無名指併攏、大拇指與小拇指緊扣,左手化掌平舉,十步之外,另一名方陣士雙手也平舉,只不過化作右掌左指,二十步之外,下一名方陣士則是作左掌右指,數十名方陣士就這麼交替輪迴,將【明儒書房】團團包圍。

忘狂名曾聽過【古聖流】之方陣士能催動念力形成波動,甚至創造出空間結界,而創造出來的空間結界就稱為【識陣】,其中方陣士釋放念力時會結一種【三戟印】來傳送念力波動,而另一人則會以掌做連結的動作,若要結陣則至少需三人同時全神施念,傳聞經由念力所成之障壁堅固異常,但是如果念力壁遭到擊破,施術者的神智將會直接受創。

如今,眼前至少來了五、六十名方陣士,恐怕這【識陣】是難破了,忘狂名躍身而下,到了屋前的空地上,毫無預兆就朝鄰近的方陣士臉上擊了一掌;真相不見不明,這掌果真被隔在意識障壁之外,怎麼也觸不到術者。

「萬惡入封!」方陣士眾人一喝,整齊劃一的齊步向前,【識陣】範圍再縮一丈,忘狂名只能再退一丈。

「我說過…今日,你是逃不了。」林奎峰孤身站在【識陣】之外,再聞其聲之時,手上已多了把亮晃晃的鋼矛。

刺客默然無語,腦中仍是思考安然脫身之法,那方將軍駐足五十步之外,一頭衝冠紅髮,手上鋼矛一插入地,雙手環抱胸前,仍未有出擊之態,身後的人卻越聚越多,個個裝扮大有不同,顯非一般護城之兵。

突聞【明儒書房】內傳來一句︰「膽敢在光天化日下闖城者,閣下是百年來頭一人,那麼仙華欲真斗膽,請閣下為劣者練將!」忘狂名回頭只見仙華欲真頭戴古雕蓮花冠,身著混元道袍,雙劍劍柄從身後現出,抱拳說道。

忘狂名心中大為不快,但是並沒發作,雙手悄悄隱入了紅袍中,探往腰間扣住了脅迫盧應常買來的六枚甩手鏢,整副心神慢慢沉澱,回到求生鬥死的鬼形之態。

仙華欲真朗聲發令,道︰「第一局,劉、關、張三校尉聽令…」

林奎峰真氣入喉,以更高的音量打斷,道︰「由兵部執首林某先領教閣下高招!」身後本欲入陣的劉、關、張三兄弟頓時傻了眼,很明顯的這並非先前所安排。

林奎峰不管週遭眾人的質疑眼神,一槍扛上肩,大步一跨,朝鄰近的方陣士喊了聲︰「開陣!」方陣士不敢不從,連忙解了一方的【三戟印】,待林奎峰入陣,又重新封陣。

林奎峰︰「戴面具的,今次你的任務是什麼?」忘狂名不答,面具隙縫中,月瞳金眼逐漸暗淡,捨棄了有色的大千世界,遺下的只有黑白的生死境界。

林奎峰︰「不回答亦無妨,正所謂練兵容易,練將難,就請你施展渾身解數吧。」突然伸起一掌,五指箕張,續道︰「五招若不能敗你,林某當場自盡,到時…你要離去,絕無人阻止!」眾人一聞,紛紛為林奎峰的豪情報以熱烈歡呼;仙華欲真卻眉頭一皺,默默不語。

「注意來,我的第一招乃是直擊。」林奎峰一槍舉起指向頭頂烈日,第一招已蓄勢待發;紅袍暴起,忘狂名搶先發鏢,指彈如柳擺,六枚甩手鏢,二奪雙目,四擊咽喉,無不攻往要害;明明是只需側身迴避的鏢擊,林奎峰卻避不得,只因先攻之人所為乃先聲奪人,若是反入被動之境,對自身戰意與士氣都是莫大的影響,林奎峰氣勁一吐,衣甲鼓起,周身氣機張如天羅地網,六鏢同時彈了去。

擾敵不成,忘狂名身一弓,射影奔馳,殘影擾目,欲以距離鎖住長兵之利,殊不料,林奎峰所預告之直擊不是鋼矛,而是猛拳;平樸無實的一記直拳印在胸口,面具下溢出了鮮血,胸骨碎裂之聲響遍眾人之耳;林奎峰腰一扭,再催臂力,忘狂名雙腳離了地,整個人被抬往半空,拳頭更不斷陷入胸口,誓不穿身不罷休;外圍兵眾眼見如此駭人之景,情不自禁,大聲喊道︰「軍神!軍神!軍神!」

軍神之名響徹雲霄,林奎峰一現新一任軍神之威能,拳欲再往前,眼前卻見汗水、血水、遍布於整個【識陣】的水氣同時凝結,忘狂名雙手箝住擊身之拳,掌中散出極寒凍氣,溫度瞬降,陣內一片蒼茫。

「好一招【冷月凝霜手】,原來這是我們第二次交手了,義弟之仇一併了結!」林奎峰沉吟一聲,整張臉立刻脹紅,全身白煙嬝嬝,乃為功力迫至頂峰之證明;忘狂名身散飛霜之勢,異種真氣同時強逼,釋教伏魔法門、儒門浩瀚之氣、道家轉氣神通、魔族荼黎血源,四種正邪根基齊聚於一人之身,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登此聖魔雙極修為已可媲美人尊之流。

肢接當下,他,身負軍神之名,戰,只為一名義弟,對於眼前那人,沒有什麼講情空間,管他是如何的高深莫測,唯有全力以赴才能慰得了魂;這一拳只是開始。

交擊之中,他,身具鬼形之號,戰,只為一名義父,對於眼前那人,沒有什麼特別感想,管他是怎麼的根基超絕,唯有豁盡全力方能救得了人,這一招只盼結束。

兩人真氣毫無保留的在【識陣】互擊,霜融成水,水凍結霜,遍地石版皆受災殃,只不過這樣的僵持局面只維持了短短的十分之一炷香時間,四氣逆衝,反蝕其主,忘狂名全身毛孔噴出鮮血,形成血霧罩身的恐怖景象,一次強逼四氣融合造成難以估計的傷勢,林奎峰之拳失了阻力,竟將他擊飛數丈,直至撞上了障壁才止住拳威的肆虐。

「恭賀軍神一擊功成!」陣外群眾歡聲雷動,陣內林奎峰默默回氣,鋼矛仍未放下,他知道一擊功成只是個笑話,眼前異象悄悄上演,敵人的鮮血正回歸彼身,骨骼正逐漸重建,再站起來也只是時間問題,但這點時間,他是不會給的。

魔血再生之能保住了忘狂名一條殘命,他卻暗自埋怨道︰「這狗屁真氣…不要我不想用之時,就讓我嚐遍逆蝕之苦;我想用之時,卻又派不上用場。」忘狂名試著起身,血肉仍未回歸完全,骨骼尚未重組健全,身子挺直都成了難題。

「沒死,就繼續練將吧!」林奎峰高舉著鋼矛,逐步靠近說道。

忘狂名身子攤在地上,仍不減狂傲,出言挑釁道︰「哈哈哈,我沒死,你很失望吧,你終究不如軍神。」一句話引得林奎峰心海起了狂瀾,同樣的話,那人也說過。

你終究不如軍神。







第五十一 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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