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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啜還謙卑地表示想爲他的女兒求一門親事,希望朝廷歸還河西的降戶,他願意爲國討伐契丹。正被契丹人搞得焦頭爛額的武皇不禁大喜過望,立刻封默啜爲遷善可汗,表彰他的棄暗投明很有眼色。形勢開始出現重大逆轉,孫萬榮進攻檀州失利,敗退入山,李盡忠憂心如焚,病死軍中,聲勢浩大的營州之亂似乎平定就在眼前。然而孫萬榮不愧爲一個出色的領導者,遭此打擊並沒有意志消沈,就此認命,他收召契丹散兵,重振軍心,一面遣使聯合突厥、奚族,一面引軍南下,攻陷冀州,進逼瀛州,河北震動。武皇吸取上一次的教訓,沒有再鬧“二十八星宿下凡”的笑話,而是啓用收複安西四鎮的名將王孝傑,領兵十七萬討伐契丹;同時讓建安王武攸宜領兵進駐漁陽,作爲側應。這個安排也體現出武皇對武家子弟的優待,讓他不必與契丹正面交鋒,卻可以分享勝利果實。其時突厥內附,孫萬榮孤軍作戰,而武周領兵的是名將王孝傑,統率的軍隊又是如此龐大,這樣的安排照說已經十拿九穩,露布大捷仿佛已是指日可待。史載武攸宜出征之前,武皇親餞於白馬寺,足見對此戰的必勝信心以及對武攸宜的厚望。[4]
王孝傑當時正因與吐蕃交戰失利而免職賦閑在家,此番白衣起任清邊道總管,急於立功贖罪報效國家。兵行至平州,有只白鼠白晝入營,據說“身如白雪,目似黃金”[5],王孝傑頓時起意,心想皇帝一向好祥瑞,獻給她玩必定歡喜得緊,於是停下來全軍上下捉老鼠@_@ 話說捉老鼠是貓的任務,一個大將軍不去討賊偏跟只耗子過不去,不是多管閑事是什麽?不過從這裏也可以看出他急於討好皇帝的心情了。正是貪功心切,王孝傑率精銳一路先行,與契丹戰於東硖石谷,後軍總管蘇宏晖見勢不妙,當場開溜。武周頓時軍心大亂,王孝傑墜谷而死,將士死亡殆盡。作爲側應的武攸宜聽到王孝傑敗亡的消息,軍中震恐,竟然不敢前進,致使孫萬榮乘勝殺入河北重鎮幽州城,縱兵大掠,局面迅速惡化。武攸宜派人去討伐,又打了個敗仗,灰頭土臉地領軍回來,仍被拜爲左羽林大將軍,武皇對自家人的維護由此可見一斑。
契丹連戰皆捷,士氣高昂,但孫萬榮派去聯絡突厥的使者卻出了問題,一個不慎暴露出契丹全軍南下後方空虛的內情。默啜可汗大喜,乘勢襲擊契丹松漠故地,擄掠大批人口,其中甚至包括李盡忠和孫萬榮的家屬。突厥實力陡增,自此兵衆漸盛,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只是不管默啜打的是什麽小算盤,總算幫了武周一個大忙,武皇很是感激地拜他爲颉跌利施大單於、立功報國可汗(要說武皇封的這些可汗名號也夠俗的,竭忠事主可汗、立功報國可汗,跟現在的愛民村、致富路似的,倒是通俗易懂得緊)。連吃了兩次大虧,武皇不能不小心謹慎,於是先跟突厥約定好攻打契丹,然後又湊了二十萬大軍前去征伐。這次她選中的武家子弟是河內王武懿宗,出任神兵道行軍大總管;以婁師德爲清邊道副大總管,右武威衛將軍沙吒忠義爲前軍總管,浩浩蕩蕩地出發了。第一次討伐契丹,梁王武三思爲安撫大使;第二次建安王武攸宜爲側應;而這一次河內王武懿宗則是統領全軍獨當一面,職務越來越高,責任越來越重,有道是事不過三,武懿宗是否能不負武皇的期望,好好地給武家爭光露臉呢?
答案是No。河內王武懿宗身材矮小,相貌猥瑣,更糟糕的是他的膽量見識也同樣不敢恭維。大軍剛至趙州,武懿宗聽說有幾千契丹騎兵將至,竟然嚇得掉頭就跑,扔下一地軍資器仗。契丹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接管了趙州城,以往視爲高不可攀的天朝上國竟然如此不堪一擊,真是讓她們信心爆棚,孫萬榮調兵遣將,欲與武周再度爭鋒。雙方對峙之際,突然傳來默啜可汗偷襲契丹後方的消息,頓時軍心大亂。而作爲友軍的奚族軍隊,早已臣服突厥,此刻陣前反水,臨時倒戈,與武周軍隊前後夾擊。意外一樁接著一樁,契丹軍全線崩潰,兵敗如山倒。孫萬榮頓感無措,帶領殘兵敗將逃走,先是受到了奚族軍隊的四面圍攻,又遭到武周方面的三次伏擊,契丹軍星流雲散,孫萬榮在逃走途中爲家奴所殺。至此,爲時一年(公元696-697年)的營州之亂終告平定。爲了慶祝這傷亡慘重來之不易的勝利,武皇宣布大赦天下,改元神功。
而武懿宗這次的表現,簡直比前面兩次武家子弟還要丟臉。武皇也覺得很沒面子,爲了給他立功的機會,就讓他與婁師德以及魏州刺史狄仁傑分道安撫河北。沒想到武懿宗打仗不怎麽樣,殘害百姓倒是很有一套,河北居民有被契丹脅從現在重回故園的,全部被他安上謀反的罪名殘殺取膽,說是要以此警示天下。他覺得還不過瘾,又上表要求把河北脅從百姓全部族誅。武皇看著這位擁兵數十萬卻望風而逃的大將軍,給他機會收買人心都要弄到天怒人怨的蠢漢,只有歎氣的份兒。什麽叫作“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這就是最佳範例。
營州之亂,是武皇執政以來諸多弊端的集中體現,邊將凶暴,靖邊乏策;兵源枯竭,將帥不和;以及作爲最高統治者的武皇任人唯親、喜好祥瑞、軍事外行等等,來了一次總爆發。有些弊政是她可以改善的,有些則是她力不能及的,但對她打擊最大的,還是武家子弟在此役中的惡劣表現。武懿宗愚蠢殘忍,武攸宜怯懦無能,就連她最看好的武三思也庸碌無爲,遍數武氏宗親,竟然找不出一個可堪重任的的人。皇帝春秋已高,百年之後,社稷托付何人?武周這塊招牌還能傳得下去麽?看在天下人眼裏,自然有一番計較。
武皇心中又何嘗不是五味俱全?孫萬榮“何不歸還我廬陵王”的檄文傳遍天下,對她不可能沒有觸動。難道命運之神在青睐了她這麽多年之後,終於決定收回對她所有的恩賜?難道說她嘔心瀝血創建的武周帝國真的只能一代而亡?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可是眼前的這些武家子弟,又有哪一個能成氣候呢?在國與家之間,在公義與私情的天平上,她猶豫不決,搖擺不定。平定契丹後她將武承嗣和武三思同日拜相,但僅僅九天之後便雙雙罷免,創下了宰相任職時間最短的紀錄,應該就是她矛盾心情的流露。
皇帝究竟會怎樣下這盤棋呢?天下人都在靜靜等待,這使得神功元年(公元697年),注定成爲武周曆史上極不平凡的一年。
注:
[4]《新唐書*外戚傳》
[5] 陳子昂:《奏白鼠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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