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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六年十一月,驚心動魄的立後之戰終於以武昭儀被冊立爲皇後而徐徐落下帷幕,然而由此引發的政壇震動不過剛剛開始。新皇後頗有“勝不驕,敗不餒”的良好心態,並未被勝利的喜悅沖昏頭腦,而是迅速進入了下一階段的備戰狀態:其一、她要把自己的兒子立爲太子,以鞏固後位。其二、長孫無忌等反對立她爲後的元老重臣需要鏟除,以永絕後患。
讀史之際,常常會驚歎武後旺盛的精力,似乎永遠也不知道疲倦。我寫一部長篇連續寫幾章都覺得累了,想休息,她剛經過曆時兩年殚精竭慮的立後之戰,竟然沒有一點點想放長假的意思,立刻就精神飽滿地投入到下一個project中去,讓人由衷的佩服之余不禁疑惑:這個女子,究竟是否活生生的血肉之軀?或者,她骨子裏就是如此的渴望戰鬥,追逐和征服本身即能給她帶來刺激和快樂,如同我們總是眷戀和平與安逸?
也有學者認爲,武後的勤力實際上和她潛存於心的自卑感有關,高傲倔強的外表下深藏的不安全感,終其一生也未曾消弭。一般來說,通過非正常渠道登上高位的人,對於到手的一切有種難以置信的不真實感,相對而言總是更爲謹慎小心,行事也更爲周密毒辣。出身的寒微,曾事二夫的經曆,讓她受盡士族大家的奚落和白眼,想要出人頭地爭一口氣的願望也就更加迫切,武後超強的權力欲即是由此催化而成,因爲“自卑感總是造成緊張,所以爭取優越感的補償行動必然會同時出現。”(阿德勒:《自卑與超越》)具體到後宮女子,由於生存空間極爲狹窄又毫無選擇余地,只能在一個遠比大多數男性和民間女子更爲局促的環境中競爭,她們的進退、榮辱、以至於生死,全都係於天子的一念之間,也由不得她們不戰戰兢兢,時時刻刻如履薄冰了。對於武則天來說,既然她選擇了跟整個元老集團開戰的奪嫡之路,要面對的敵人甚至比一般的後宮女子更多,也實在容不得她偷懶懈怠。事實上,她還沒有來得及爲兒子爭儲位發動攻勢,手下探子就爲她帶來了一個令她既驚且怒的消息:——李治竟然背著她去探望被打入冷宮的王皇後和蕭淑妃了。
《資治通鑒》中如此繪聲繪色地描述這一事件:
故後王氏、故淑妃蕭氏,並囚於別院,上嘗念之,間行至其所,見其室封閉極密,惟竅壁以通食器,恻然傷之,呼曰:“皇後、淑妃安在?”王氏泣對曰:“妾等得罪爲宮婢,何得更有尊稱!”又曰:“至尊若念疇昔,使妾等再見日月,乞名此院爲回心院。”上曰:“朕即有處置。”武後聞之,大怒,遣人杖王氏及蕭氏各一百,斷去手足,捉酒甕中,曰:“令二妪骨醉!”數日而死,又斬之。王氏初聞宣敕,再拜曰:“願大家萬歲!昭儀承恩,死自吾分。”淑妃罵曰:“阿武妖猾,乃至於此!願他生我爲貓,阿武爲鼠,生生扼其喉。”由是宮中不畜貓。尋又改王氏姓爲蟒氏,蕭氏爲枭氏。武後數見王、蕭爲祟,被發瀝血如死時狀。後徙居蓬萊宮,複見之,故多在洛陽,終身不歸長安。
這裏談到武則天被立爲皇後不久,李治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被他打入冷宮的王皇後和蕭淑妃,跑去一看發現她們住的環境很不好,不禁起了恻隱之心,王皇後抓住機會,懇求李治念在昔日夫妻一場的份上,讓她們能夠再見天日,即使爲奴爲婢,也心甘情願。李治來了句:“朕立刻就會處置。”此事爲武後知悉,大爲震怒,炮制出慘絕人寰的人彘慘案,將二妃杖打、斷肢、酒泡,死後再斬首。不過她自己也被蕭淑妃臨時前的詛咒嚇得不輕,終身不敢養貓。
新唐書的描述和通鑒差不多,只是少了死後斬首這個環節,但多了斷肢之後將手足反接這一項:
武後知之,促诏杖二人百,剔其手足,反接投釀甕中,曰:「令二妪骨醉!」數日死,殊其屍。初,诏旨到,後再拜曰:「陛下萬年!昭儀承恩,死吾分也。」至良娣,罵曰:「武氏狐媚,翻覆至此!我後爲貓,使武氏爲鼠,吾當扼其喉以報。」後聞,诏六宮毋畜貓。
舊唐書記述比較簡略,但過程相似,只是認爲數日而亡不是斬首,而是缢殺,即絞死:
永徽六年十月,廢後及蕭良娣皆爲庶人,囚之別院。武昭儀令人皆缢殺之。……武後知之,令人杖庶人及蕭氏各一百,截去手足,投於酒甕中,曰:「令此二妪骨醉!」數日而卒。
對於這次事件,市面上流行的說法是武後自立後以來,頗有些得意忘形,露出本相,對高宗不再象以往那麽謙恭體貼,讓李治重新感念起王皇後和蕭淑妃的溫柔可人,所以舊情重燃。要麽就是武後嘗到了幹預朝政的甜頭,欲罷不能,整天忙於朝政,冷落了李治這個家庭婦男,寂寞難耐之下跑去偷腥,最後當然是在母老虎的一聲怒吼下嚇得連忙把爪子縮回來,想偷抓的壇壇罐罐反而摔了個粉碎,前面半截象極《蘋果日報》的本港新聞,後面半截則似足副刊中登載的靈異故事^_^
其實,算來武氏於十一月被立爲皇後,處死王皇後和蕭淑妃也就是年底的事,通鑒列爲十一月事,那麽也就是距武氏立後尚不足一個月,皇後位置都沒有暖熱,易太子、鏟除老臣等要緊事情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她怎麽敢得罪李治?此外,長孫無忌以權傾朝野的國舅之尊,稀裏糊塗地敗在這個小女子的手上,也就是沒有把李治監管好,不曾察覺到皇帝已和自己漸行漸遠,前車之鑒,她又怎能不惕然心驚呢?何況長孫無忌有掌政垂三十年的雄厚資本,而李治卻是她的唯一靠山,哪有這麽快便得罪米飯班主之理?事實上,武後這一生,從來不曾遠離李治半步,甯肯放任太子監國勢力逐漸坐大,自己隨著李治全國各地到處遊山玩水,寸步不離地做足跟得太太。只因唯有掌握了皇帝才能擁有一切,孰輕孰重,她是分得很清的。在她的嚴密監控之下,李治再怎麽偷雞摸狗,也只能勾搭一下武後的姐姐、侄女之類的,雖說仍然讓人心中不舒服,至少不會帶來政治上的威脅。要說她會因爲勤於政事而冷落李治,簡直是笑話,如果有可能,她恨不得能把李治打包裝箱,塞到手袋裏走到哪兒帶到哪兒,免得有人橫插一腳,不過就算是這樣,李治大概也會拉開提包拉鏈,向外東張西望的^_^ 畢竟,這不是爲了一個男人爭風吃醋的問題,皇帝即是權力之源,所謂“挾天子以令諸侯”,就是這個道理。然而,現在李治去探望的並不是她的姐姐韓國夫人(按:韓國夫人尚在武氏爲昭儀的時候便跟李治打得火熱,武後礙於是自己的姐姐,且不構成政治威脅,故一直容忍,前文已有所述),而是她的敵人剛剛被打倒的王皇後和蕭淑妃,僅僅據她榮升皇後不足一月就出現了這種事,怎麽不讓她既驚且怒呢!
[ 本文最後由 boy69731 於 07-5-10 12:53 PM 編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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