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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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天海雪兔

..........







『轟……』

遠方的雷聲,拉著冗長而深沈的回音。此時天空開始烏雲密佈,相較於不久前那美麗的月夜,

現在浮在空中的黯淡雲朵,不僅籠罩了大半的天空,就像天狗食月的典故描述,整片大地驟然漆黑一片。

看著毫無動靜的大殿,守候在外的使者們經過時間一久,心中不免感到在意,於是他們也開始私下商討,

並決定派出一個使者前往大殿視察,而就在使者走上階梯、踏進門內時,那漆黑的屋內終於出現了動靜。

一個白色的似人形影。

「何人?」

看著那詭異的模樣,使者立刻停下腳步,開口向前詢問著,但是那個白影卻不動聲色,依舊維持一樣的速度,

緩慢而安靜地靠近。使者有些膽怯,但在還未查明情況之下,無法輕舉妄動的他,立刻從懷中取出一盞油燈並點亮之。

『嘶…』

那是一個人的身影,千真萬確的人影,縱使頭髮上的顏色是一反常人,恐怖的銀白色。

「八…八意大人嗎?」

在這片幾近完全漆黑的世界,手中的光源仍顯不足,只能看到模糊的景象,然而,無奈使者再次斗膽向前問道,

對方的人影依舊沒有開口。使者只能留在原地,等著時間一秒又一秒地流逝,看著白影一步又一步地靠近;

胸口的心跳不斷加劇,背後的冷汗不停流淌,而眼珠,倒映著那白色人影,是不斷靠近而睜大的恐怖。

「啊──────!!!」

絕命的慘叫,震驚了外面的使者,所有人立刻掏出一張符咒,並將之變出一把銳利的長槍,各自緊握在手。

驚覺事情出了意外,侍者們將長槍舉向那幽深的大殿門口,望著即將走出門口的人影,情緒緊繃而忐忑不安。

然而,此時走出來的人並非什麼陌生面孔,而是他們的領導者,永琳本人。

「八意大人!您沒事吧!」

看到永琳從房內走出,使者們立刻走上前去,但是一看到永琳左半身染上的血漬,所有人隨即露出驚恐的目光。

「慢著!」突然間,其中一個使者大聲喝道,並橫舉右手向後方眾人示意停步。「公主殿下呢?」

永琳沒有答口,彷若失魂的她只是低著頭,原地站定在門口,眾人見狀,臉上亦充滿許多疑問;

在這片詭異的沉默中,雙方對峙了好一段時間,使者們不曉得究竟發生何事,只知自我內心開始焦慮起來,

對使命的剛毅與勇氣也逐漸動搖。

「八意大人!」

『轟隆───!』

突然一陣天上的雷光,讓這片大地瞬間完全光亮,處處刺眼一片。眾人紛紛舉起雙手遮蔽雙目,

當他們再次將手放下時,突然間,空中開始滴下了雨。但是,那滴落在臉上的感覺並非冰冷,

而是微帶溫熱的觸感,伸手一摸,那落在臉頰的水珠有些滑膩、有些腥臭。下一秒,

這些雨滴開始如驟雨般自天空狂瀉,沾滿了眾人仰望的臉龐、染遍了眾人恐懼的眼珠。

「啊……」

那是紅色的雨,從使者脖子的缺口中,如噴泉般濺撒著腥臭的血霧,染紅了眾人的全身,除了一個人。

一個站在他們前方,手持長弓的銀髮女子。

『啪。』

屍首落地,雨,停了。







..........







「果然背叛我們了嗎?」

「是的,不過…」

「呵呵…沒有錯。」

「一切都在計畫之中…」







..........







雨勢驟大了起來,唦唦作響著,區隔恬靜與喧囂,也掩蓋了房外其他的聲音。躲在幽暗又美麗的牢籠裡,

閉上雙眼而滿臉哀愁的神久耶,只是在深處靜靜地等著…


『啪!』


一灘鮮血,噴濺在房外的紙門上,旁邊是一隻斷掉的人類手臂。

此時,外面全是使者的屍體,以及四處散落的屍塊。四周是濕濡的世界,而泥地則被薰染成整片的鮮紅色,

在這處人間煉獄中,只剩一個女子獨自站在霧濛濛的血泊裡。過大的雨勢,讓位於竹林深處的此境,

四周開始飄起了如屍魂般的白霧,遠遠望去,形成一幕猩紅又恐怖的景致。

『轟隆───!!』

大地再次一片光亮,落在不遠處的天雷,冒出淒厲的巨響與留下緩慢淡去的餘光。孤身站在雨中的永琳,

垂著頭而不受一分驚恐,像是為了洗掉全身染紅的污穢,任憑雨水不停地沖刷自己。

就在此時,永琳那冷漠的雙眼終於有了一絲動靜,她抬頭朝天上凝視一會,隨後再次緩慢地將雙眼闔上。

「唉…」

天上,佈滿了數百名黑色的人影。漆黑的世界,模糊的臉龐,唯有從眼中露出紅光,狂氣四溢的月兔。

像是已預料到了事情的發生,永琳的表情顯得十分平靜,當她再次張開雙眼後,所有的月兔已從天而降,

整齊地圍住身處正中央的自己。

「狂氣抑制裝置…這就是我心血的結果嗎…」看著眼前無數的月兔,永琳自嘲地說著,但是臉上卻無一絲笑意。

這時,其中一個月兔從人群中走出來,那是一個跟周圍同伴一樣,頭上長著一對高高的長耳,

身上穿著黑色短袖衣裳的銀髮女性。沒有過去那般被人操控的面貌,此時她就如平凡的妙齡少女一樣,

有著可愛的容貌,也有控制自如的、圍繞在她身邊的象徵殺意的紅色氣息,那股過於強烈而滿溢的狂氣,

甚至隔離了雨水浸濕她的身軀。

「任務…」同樣也擁有一頭及腰銀髮的月兔女孩,走到永琳的前方後,臉上露出可愛但殘酷的微笑。「將虜走公主的叛徒八意永琳,殺死。」

隨著寥寥幾字的結束,周圍的月兔瞬間全身冒出鮮紅的狂氣,並舉起右手的食指,朝站在正中央的永琳地擊射大量的紅色光彈。

在四面迎敵、無處可躲的情況下,永琳立刻將預先握在手中的符咒撕開,隨即從之衝出耀眼的青光與強勁的暴風;

周圍的鮮紅光彈立刻被這陣青光所吞噬,隨即而來的暴風讓亦在場所有月兔舉手遮掩自己的雙眼,停頓了手邊的動作。

雨水被暴風吹襲,如針刺般橫向刺著外圍月兔的身體,趁著這場短暫的紛亂,永琳迅速從腰間取出數把小刀,

精準地射中四個月兔的膝蓋關節,在對方負傷而跪下時,永琳這時已衝到他們身邊,以雙手持短刀而連貫的動作,

連續刺進四個跪下月兔的後頸。刀刃抽出,鮮血直噴,再次濺撒在永琳的背後。

看到身邊瞬間倒下了四個同伴,周圍的月兔們沒有受到一絲動搖與驚慌,並立刻回穩架式一同衝向永琳,

以短刃不斷追擊連刺。即便月兔是非常重視同伴,甚至寧可犧牲自己也要守護彼此情誼的種族,

但此刻從他們的行為來看,卻完全沒有這般性情;在他們的眼中,沒有同伴的死亡、沒有悲傷的起伏,

只有以最快而不容一絲猶豫的動作,執行少女口中的任務。換而言之,完全捨棄情感的他們是最完美的殺手,

與不穩定的永琳相比,也是元老手中更棒的棋子。

『噗滋!』

在大量的人海戰術包圍下,難以兼顧四面的永琳瞬間手臂與後背各自被砍上一刀,鮮血四濺,於是咬牙忍痛的永琳,

立刻摀住自己的口鼻,並從自己的繡包中潑撒出螢光的粉末毒霧,所有的月兔見狀也即刻向後退開,

暫時緩和了這一連激烈的攻勢。然而,就在永琳蹲下避開毒霧並稍做歇息的同時,一聲如撕裂空氣般的聲響從上方出現,

察覺異狀的永琳連抬頭的時間都沒有,立刻向一旁吃力地翻滾,而下一秒她原先所待的地方瞬間產了極大的爆破。

『碰───!!』

受到爆風的牽連,永琳整個人倒在一旁,但是不敢掉以輕心的她,還是仔細地觀察著那煙霧中究竟有何玄機。

因為雨勢不停地下著,那片濃重的煙霧亦消失的迅速,從那退去煙霧中出現一個長髮飄逸的女孩,

也正是方才那個總是露著可愛笑容,身上狂氣最為強烈的月兔。此外,刺進她身邊的大土坑中,是方才從天而降的,

跟她身子差不多高的弧形武器;那半透明而銀白的外觀,有如琉璃般美麗耀眼,但堅固的模樣也看似鋼鐵般笨重。

「哎呀?為什麼不躲進竹林呢?這樣不是比較吃力嗎?」

女孩露出微訝異的表情說道,此時永琳所處的地方,正是在藏起神久耶的大殿門口前,那摀著右臂而半跪的姿態,

其身上仍不斷滴著混入雨水的鮮血;疲憊負傷的身軀,意志不搖的眼神,全為了守護身後屬於自己的一切。

「看到這樣的妳,能作為重生後的人家第一個目標,實為何等榮幸呢…」

看著毫無畏懼的永琳,女孩歪著頭露出滿意的微笑,但看在永琳的眼中,對方那生動的舉手投足,

以及仍有鮮明的個性與言語,對於一個被控制的人所應有舉止而言完全相違,也讓她心中百思不解。

「妳…難不成,被抹消了記憶?」

「哎呀?與其總是被過去給壓抑,這樣解放不是舒坦多了?人家可要感謝元老們打開了新通路呢~」

女孩再次露出笑容,並把自己的手張開,如跳著快樂的舞蹈般,活潑地在滂沱大雨中轉著身子。

面對女孩那奇妙的姿態,永琳沒有受到對方影響,依舊摀著右臂跪在原地,但不久後女孩也停下了自己的動作,

側著頭看了永琳一眼。

「嘻嘻…妳的傷勢應該好轉了吧?」

永琳大驚,她立刻起身退了幾步並雙手握刀,原先在右臂被割開的一道傷口,

上面多了一抹逐漸被雨水溶掉的紫色膏藥,雖然仍流著鮮血,但與方才的情況相比,

手臂的活動力看似已大為恢復。一切就如女孩所言,原來永琳剛才摀住手臂的動作,正是爭取時間暗自上藥療傷,

而這一切的舉動,卻早已被這個故作輕浮的女孩看破。

「讓人家來介紹一下,妳應該還沒看過這個寶具呢~」

看著永琳警戒的模樣,女孩不改其色,僅伸出手撫摸那插在身旁的銀白武器。

「月季,同時也是人家的名字,元老們將重大的使命賦予人家而命名的最新寶器…不,說是殺人武器也無訪。」

名為月季的月兔女孩如此說道,隨後以單手將這把巨大的武器從地上拔起,一臉輕鬆而怡然自若;

將沈重的武器舉起後,隨即用雙手抱在自己的臉旁,那銀色而半透明的模樣,如鏡子般倒映著自己沈醉的容顏。

「我想對於擁有全月都知識的妳,花草之類的典故應該也很清楚吧,嘻嘻…」

面對月季那嬉鬧般的態度,永琳沒有任何回應,依舊面露凶狠而直盯對方一舉一動。

「所以『月季』真正的花色…」月季說話的同時,她將手中的武器慢慢從臉邊移開,並用右手將之高舉,

直到那眼神霎時為之一亮。

「就用妳的鮮血……去讓它綻放吧!」

出乎突然,隨著月季會心大喊,瞬間那巨大的武器已經朝著永琳的方向直撲而來,如高速旋轉的鋸齒般,

速度之快,讓事先已警戒的永琳仍大為吃驚。然而,讓她更吃驚的是,敵人居然毫不猶豫地朝自己的後方攻擊,

似乎一點也不在乎置身於內的神久耶安危;面對那足以粉碎、撕裂自己的巨大威脅,為了顧忌後方的安全,

永琳當下別無選擇,只能交錯兩刃準備將之擋下。

『鏗───!!』

巨大的撞擊聲響,隨之是強大的反作用力將永琳震倒,永琳一見情況不妙,於是趁著倒下身子之瞬間,

將刀刃由下往上奮力一推,讓那恐怖的巨物朝斜上方飛離,而永琳隨後也被震飛而滑倒在地。仔細一瞧,

緊握手中的兩柄短刀,經過剛才的強大撞擊後,已經冒出了不堪使用的裂痕。經過一段摔倒在地的滑行後,

永琳欲立即起身,但手臂突然冒出的劇痛卻讓她再次趴倒。

「啊啊───!!」

劇痛的狂呼,永琳抱著右手痛苦地掙扎,特別是傷勢不輕的染血右臂,經過剛才那強烈的撞擊後,

其手肘關節似乎已經脫臼。看到對方難得露出一大破綻,所有的月兔立刻舉起雙手射出猛烈的光彈。

在這危急的狀況下,永琳僅能狼狽地翻滾身體,試圖朝掩蔽物之處靠近,然而面對懸殊數量的敵人,

不論永琳身手在怎麼矯健,在泥水中翻滾的她有如甕中之鱉,大腿與腹部仍挨上了不少彈傷。最後,

她終於成功地找到一個掩蔽處,也正是他們來到地上時帶來的飛車,永琳一看到飛車,便立刻爬起身子跳進其內,

留下猛烈如雨般的彈幕於外。也許是基於迎接高貴的月之公主身份,看似的高雅的飛車仍用了相當堅固的材質,

毫不含糊,至少能把地面炸得坑坑洞洞的光彈,全部都牢牢擋住僅留下凹陷的外皮。

「哼…」

看著永琳躲身在飛車內,浮在高空的月季這時正巧接住了飛回來的弧形武器,雙眼閃爍紅光的她,

再次高舉單手並將之用力一擲,巨大而銳利的白影立刻朝飛車方向急襲。

『碰───!!』

堅固的飛車霎時被砍成兩半,而飛出去的武器也在空中翱翔一圈後,重新回到月季的手中。

「不管怎麼躲都沒有用喔~」看著已成為廢鐵的破爛飛車,將武器扛在肩上的月季從容說道。

然而,經過了一段時間還是不見永琳的身影,在月季的指示下,月兔們紛紛朝飛車的方向靠近。

『咻!』

突然間,在一聲莫名而犀利的聲響下,一個月兔毫無預警地倒地。幾秒後,四周又出現了幾個月兔停下腳步,

慢慢向前倒下的身姿。

「咦…?」

不再露出從容的面貌,月季訝異地朝下方看去。仔細一看,下方冒出幾道細如絲線的光芒後,

在那飛車的周圍又再次倒下了五個人。在月季還在思考的此時,倒下的身影越趨增多,

所有月兔也從主動進攻逆轉為挨打的劣勢,敵明我暗下,各各都無法積極行動而只能在原地躲閃抵抗。

「散開──!」

隨著一聲令下,所有的月兔立刻朝後方快速退開,來不及的月兔,在跳開的途中仍被不明物體所射殺。

等到所有人都遠離現場靜觀以候,在那堆廢鐵堆裡,永琳終於慢慢走了出來,她的手中,則多了一把深黑色的長弓。

「沒想到…妳還留有一手呢。」

看到永琳還能做出如此頑強抵抗,月季有些訝異,但是一確定敵人手中的武器後,她便不再慌忙而命令月兔們上前進攻。

弓箭畢竟是遠兵器,即使在使用者能一箭斃命的高超技術下,只要被敵人入侵到一定的範圍內就形同虛設,

更甭提這般人數懸殊的情況。面對一整群身手矯健的月兔,永琳沒有被敵人包圍的困境所驚慌,

她僅僅維持著一樣的速度,熟稔地將圍繞腰間的絲線抽出,把瞬間變成銀色且堅硬的箭矢而架在弓弦上,

一口氣將四根箭矢射出。這種細如絲線的箭矢,既輕又堅固,即使遇上足以徒手捉住普通箭矢的超反應月兔,

但這種如閃光般的箭矢卻毫無破綻可言,是比任何兵器都還要可怕的暗殺物。箭矢瞄準的方向,皆是人體的要害處,

但在月兔已有心理準備下,即使無法躲避急速的箭矢,至少也能精確避開自己的要害。不過,就在他們這麼想的同時,

那些以手臂擋下箭矢的月兔們,卻在不消一會的時間內全部倒下,倒臥在地當場斷氣。看著這般情景,

月季立刻就了解到這些箭矢全部都附有劇毒,也了解到永琳為何能不慌不忙;面對敵長我消的劣勢,

在空中的月季終於一反至今從容的態度,她雙臂抱著自己的身體,全身不停地發著抖,

但是她的臉上既不驚慌也不恐懼,而是一臉極度興奮而扭曲的笑容。這時位居下方的永琳依舊專心地迎敵,

沒有注意到上方月季的動態,不過就在她感到上方何以如此安靜的情況下,不知何時,月季已經衝到她的上方。

『碰───!!』

巨大的銀色弧形兵器,如千金重的鋼鐵般擊中地面,永琳吃力地避開,但仍被這強大的衝擊與高濺的雨水給慌了手腳。

「哈哈哈哈哈──!」

在永琳還沒回穩姿勢前,敏捷的月季將武器舉起後,就是一連串的揮舞追擊,讓永琳只能以手上的弓連忙硬擋;

每擋一下,那強大的力道振動著手腕每一寸骨頭,讓永琳畢露疼痛的吃力表情,不斷被月季的攻勢給連連逼退。

「不愧是八意永琳,很堅固的弓呢,看來是同一種材質喔?」

相較於之前一擊就碎裂的刀刃,這把長弓顯得堅固許多,漆黑的外身正好與月季手中的銀白武器有個對比,

而長弓的兩端是磨得銳利的鋒刃處,退可守進可攻。在永琳逐漸適應對手的攻擊步調後,開始在退守之餘冷靜思考,

用她那敏銳的觀察力去分析月季的每一動作。雖然對方的攻勢相當猛烈,速度也非常快,

但是大型的武器終究需要兩手握持,即使是力量與體能超乎常人的月兔,然而每一次揮舞而旋轉全身的動作,

仍舊會讓身體露出細小的破綻。

「哈──!」

突然一個反身,月季一改以往揮砍的攻勢,以突兀的刺擊朝永琳身體殺去,閃躲不及的永琳僅能側身用弓架開,

雖然左腕險些被砍下,但也對左臂留下相當深的傷口而噴出鮮血。出其不意的攻擊,讓永琳再度受到重創,

不過她這回並不驚慌,在忍受手臂一時的疼痛後,依舊保持著冷靜的面容與思緒迎敵。

面對永琳仍一臉無事的態度,月季頓時感到一絲不快,明明雙方處於優劣明瞭的局勢,但是不論怎麼傷害她,

卻從未看過她露出惶恐的表情,甚至看著那越來越冷靜的面貌,彷彿自己正不斷被輕視而感到怒火。

「妳這把弓…」月季加快了自己揮舞的速度,那雙手握持巨大武器的姿態,其身上開始微微冒出鮮紅的氣息,

眼中也露出了象徵力量集中的紅光。「真是礙事──!」

武器高舉過肩,月季眼中露出了強大的殺意,像是為了將永琳連人帶弓一併砍斷,那全力而憤怒的斬擊,

下一秒已來到永琳的左太陽穴前,但就在這極為須臾的一瞬,抓到時機的永琳也同樣露出集中的目光;

她立刻將長弓以左手側推的方式,改變了月季砍下的軌道,那累積已久而集中的力量,

甚至讓使勁過大的月季雙手也隨之一晃,整個人的上半身重心不穩地往左一偏。就在雙方姿態皆還沒回穩前,

將長弓拉至右側的永琳,這時已經為下一步重新蓄滿了力量,壓抑的殺意呼之欲出。

「喝啊啊啊啊─────!!」

旋轉自己那帶動全身的腰部,拉著將長弓回正的左腕,以及用那沈重的右臂推出最後一擊!

『噗滋──!』

如看著殘影般,永琳的長弓瞬間由右至左。此時月季雖想立即轉回身體,但手中的武器卻沈重地落在地上,

向下一望,她已穿腸破肚;終於意識到帶來死亡痛楚的她,於是整個人雙眼失神而倒在永琳身上。

「嗚……!」

永琳沒有感到一絲勝利的喜悅,她身體被月季所壓著,反而出現無法動身的窘態。所有的月兔見狀,

開始執行他們最後的指令,打開了他們那足以令人瘋狂而癱瘓的壓箱之技─鮮紅四散的狂氣之眼。

永琳雖立即閉上自己的眼睛,但是仍抵不過大量紅光的照映,頭部開始出現了強烈的疼痛而與月季雙雙跪下。

這時,那本來應該已當場死亡的月季,卻在永琳的耳邊輕輕笑了一聲…

『噗滋──!』

與方才同樣的切開肉體的聲響,再次傳進自己的耳內,永琳朝天上望去,是一道白色的光芒翱翔天際,

這時她才發現那巨大的銀白武器並非只有一個;原本抱在自己面前的月季,這時已經從自己的身體脫離,

倒在地上成了被剖成兩半的鮮紅屍體。

「啊……啊……」

永琳看著這一幕,雙眼的瞳孔睜著極度的恐懼,全身有如沾染到超越惡夢的恐怖,呼吸變得急促,身體不斷地抖顫。

最後,她全身瞬間噴出了驚人的血量,翻起白眼的她終於無力地跪下,倒地死亡。







..........







這時,躲在黑暗中的神久耶,她終於忍耐不住莫大的悲傷,雙眼流出了剔透的淚水。

「為什麼…」

跪倒在地上,毫不掩飾的哭聲,傳達著難以想像的痛苦與悲傷。

「為什麼妳要這麼做……」







..........







『轟隆────!!』

血流成河,暴雨未曾停息。一群月兔圍在一處黑暗的平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兩具屍體,

兩人的死相均相當悽慘,但是月季仍露出她那始終如一的笑容;而有如無法接受這一切的永琳,

仍睜著慘死前的朦朧雙眼,伏身在大雨之中,死不瞑目。剩餘的月兔們沒有其他動作,

也沒有為他們犧牲的領袖嘆息,於是再次朝著大殿的方向紛紛前進,留下兩具任由雨水沖刷的屍體。

伏臥在地上的身軀,在銀髮的縫隙中,那對沒有闔起的朦朧雙眼,彷彿帶著極大的悔恨,

朝月兔離開的背影望去,一步步地走向奪去少女生命的深淵。




(原…來…如此…)



(這…就是…死亡的…痛楚…嗎…)



『轟隆────!!』



(我要…忍…住…)




月兔們終於來到大殿門口。礙事的因素已經完全除去,一切都按照原先的任務行事─迎接月之公主回月都,

若有絲毫抵抗,反之則當場殺死,並將回歸的靈魂囚禁在月都深處。看了四周的情況,神久耶應該沒有離開的跡象,

因為在這只有一方出入的層層大門中,她就正在這處漆黑的大殿裡面。就在此時,眾人才要踏出前進的第一步,

後方卻出現了疑似慌亂的動態。

「啊…?」

往後一看,是一個露出惶恐眼神的月兔女孩,她先是呆楞楞地站在原地,隨後向前傾倒。在她倒下的身影後方,

是一個披著銀髮,看似人類模樣的垂頭女子。

「嗚……啊………」

她撫著自己右胸,那道長的嚇人的切痕,血如湧泉般不斷流出;身體彷彿隨時都會裂開的她,口中是極度痛苦的呻吟。

「哇啊啊啊─────!!」

看著這副景象,讓所有的月兔恐慌地大喊起來。即使失去了心智,面對這超越常理而恐怖的畫面,

也讓他們猛抱起自己的頭,歇斯底里地狂叫。

「為…為什麼會這樣!」

永琳撫著右胸的左手,其上面逐漸流出了鮮血以外的顏色,那是之前看過的紫色膏藥,

但事實上那並非什麼特效的良藥,而是一種致命的劇毒,從魔性之花『緹邏迦』中提煉出的最強烈麻醉劑。

「呵呵…」

拖著不堪使用的軀體,永琳那垂頭的容顏,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愚蠢的你們大概沒想過吧…二十多年前的不死之藥…根本就沒有被消滅殆盡…」

那微彎的嘴角,表達自己輕視一切的嘲諷,也表達自己獲得永生的悲哀。

「平凡的人類…根本不曉得永生帶來的虛無與恐怖…所以…藥物才會回到我的手中…」

將撫著傷口的手移開,攤在自己的面前,是染著紫色與血肉糢糊的恐怖模樣。從踏入無限深淵的這一步起,

已經無法回頭,拖著這副腐爛身軀的自己,即刻起也不再是個真正的人類。

「為了這一天…我已經受夠了…」

甩掉手上的爛肉,永琳再次高舉長弓,並架上數以難計的箭矢,站在永琳面前的是一群喪心喪志的月兔,

面對即將奪走性命的威脅下,內心已被破壞的他們,只能害怕地站在原地不斷顫抖;在等待即將到來的死亡之前,

聆聽著不曾間斷而令人麻木的雨聲。最後,所有的月兔終於按耐不住這股情緒,雙眼泛紅而發狂,

在僅存的理智崩潰前,抱著最後的狂暴與殺意全部衝往永琳的方向。

『轟隆────!!』

閃光再次籠罩大地,放眼所及,四周只剩下一片無數的死屍。十秒後的世界,無月的夜晚,依舊落著冰冷的雨水,

融入地上血泊的汪洋,瀰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立於無數的屍骸之上,只剩一個呆滯站在原地的永琳,

經過了兇殘而激烈的相殺,已經讓她的白銀頭髮染成完全的暗紅,任由雨水沖刷也退之不去。

最後,身上佈滿無數刀口的她,帶著沈重的軀體黯然跪下。

『啪唦。』

良久,一聲踐踏水窪的步伐,即使在這嘈雜的暴雨之中,其聲音仍清晰可辨,也讓永琳終於經過了長久的呆滯,

再次抬起了她的面容。

『唦………』

暴雨之中,那停下前進步伐的,是一個撐著紅傘的人影,而在那傘下的容顏,是個長髮披肩、

被傘緣遮住雙眼的少女容貌。於此,永琳臉上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垂著頭與少女相望;

在這片不斷刺著身體的大雨中,在額髮掩蓋的縫隙裡,是一隻朦朧而無神的眸子。

『啪唦。』

少女再次挪動了步伐,不過就在她踩下準備踏出的第二步時,永琳此時已起身,並將她手上的長弓舉起。

「別過來。」

尖銳箭矢瞄準的方向,是少女胸口的正中央,即使是無辜之人,極為冷酷的永琳仍沒有半點憐憫之心;

然而,面對眼前的威脅,少女當下雖停頓了自己的腳步,但彷彿心中不存一分畏懼的她,

仍然再次抬起信步向前的左腳。

『咻!』

在踏下腳步的那一刻,無情的箭矢立即貫穿少女的右臂,讓她鬆開了遮掩臉龐的紅傘,

鮮紅的血液從手臂當場噴出。不同色澤的箭矢,少女沒有如四周月兔一樣當場身亡,但等到紅傘一落地,

看著被自己射傷的少女面貌後,永琳立刻面露震驚,雙眼睜大的她,呆楞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己。

『轟隆───!!』

此時站在永琳面前的,是她長年尋找的御影家次女,同時也是那個曾在自己心中留下深刻印記的少女…

「別…別過來……!」

由驚訝轉為痛苦的永琳,再次架上箭矢並舉起長弓,而全身也溼透的朔,其臉上亦露出悲傷的表情,

沒有因為永琳的警告而再次踏出前進的腳步,也讓永琳的表情逐漸浮出反應內心的惶恐,

心跳也隨著那踐踏雨水的聲音不斷加劇。

「我說別過來!」

這次箭矢不偏不倚地射進朔的右腳,也讓她立刻前傾而跪倒,地上的血水濺了她一身。

然而,永琳並沒有因為阻止對方的靠近,心中感到一絲的心安;彷彿至今以來的壓抑快要崩潰,

此刻倒映在永琳的眼珠中,是倒臥在鮮紅泥地仍奮力爬行的身影,胸口的心跳是越來越躁動,

心中的思緒亦越來越紛亂。最後,經過了一段疼痛的掙扎,朔終於來到永琳的面前並顛簸地站起身來。

她的身體已溼透,左手所撫的右臂以及彎曲的右腳,不停流出被大雨沖刷的血水。看著被自己傷害的少女,

永琳依舊舉著長弓,但是她那悲傷的眼神已經流露出極度的痛苦,以及不想再動作的意念;然而,

不論她心中有多麼掙扎,強大的束縛,還是讓她無法放下手中那奪走數百生靈的染血長弓。

在這個毫無間歇的雨中,在這個彷彿靜止的黑暗,永琳與朔兩人只是沉默地對望。

「對不起…」

一句恬淡的、超乎想像的聲音從朔的口中呼出,打碎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也打碎了逼迫自我的理性,

讓永琳此刻內心完全無法接受,睜著難以置信的震驚雙眼。

「為…什麼…?」永琳的那舉起長弓的手慢慢垂下,那惶恐的眼神,像是為了躲避朔的雙眼而移開,

最後連手上的長弓也從手中鬆落在地,歇斯底里地大叫:「為什麼──!」

永琳此刻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那不再冷靜的表情,將所有深藏在內心的痛苦爆發出來。

之後,永琳更是伸手抓住朔的兩肩,像是急於尋找這股疑惑的答案,不斷搖動對方的身體。

「為什麼不恨我!我背叛了妳不是嗎!而且過去我還害了妳姊姊…妳的家人…!」

想起過去悲傷的記憶,如今面對本應去贖罪的少女,她終究無法隨心所欲;從過去以來的日子,

兩人的回憶與約定,剎那間都化為失去意義的謊言,夾在兩難中的永琳,內心背負莫大掙扎與煎熬。

「沒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而且為了保護她、為了逃離月都的牢籠,我不能留下任何活口…」

痛苦的臉龐、扭曲的面容,永琳聲嘶力竭而逐漸在朔面前跪下。她的失態、她的瘋狂,

把所有罪惡全部加諸身上的永琳,已經把她至今以來的脆弱與迷惘,毫無保留地暴露出來。

「妳這樣…叫我怎麼下手…我又該怎麼辦……」

聲淚俱下,永琳痛苦地跪在大雨之中,而朔也慢慢地跪下身來;她沒有說話,一切就如同過去一樣,

只慢慢地伸出她那溫暖的雙手,將永琳那污穢的身子緊緊地環抱著。在漆黑的雨幕中,兩個人靜靜地依偎彼此,

任由雨水不斷沖刷自己那一身駭人的殘破身軀,以及已經無法改變的事實;但是不論雨水有多麼冰冷,

也絕對沖不掉這份屬於人類應有的溫度。

「對不起…我居然沒有想到…妳默默忍受了這麼久…」

朔依舊緊緊地抱著永琳,讓兩人靠著彼此的肩膀,感受彼此都存在的這一刻。然而,此時朔那閉上的雙眼卻緩緩張開,

她雙眼所注目之處,是永琳放在腰間的一柄短刀。

「我…希望妳能獲得幸福…比任何人都幸福…」

連永琳也沒有察覺,左手依舊摟抱永琳的朔,她伸出的右手將短刀慢慢抽出後,隨即以反握在手中的姿勢

慢慢地舉高,移到永琳的後頸附近…

「活得像自己…走出命運的牢籠…總有一天……」

此時,刀口已經來到朔的頸旁。毫無半點猶豫,朝自己的頸部用力一割,鮮血瞬間噴出如柱,

掛在脖子上的細繩也一併被割斷,紫色的寶石從胸口落在地上,染滿了鮮血,成為黯淡而不再光輝的顏色。

朔鬆開了抱住永琳的手,身體也慢慢從永琳身邊脫離,而永琳只是呆楞地向前摟住朔的身體,

並伸手撫著那不斷噴血的頸部,但鮮血仍止不住地從五指噴出。沒有一分痛苦,沒有一絲悲傷,

朔的笑容依舊如此溫柔,直到她鬆開了抓住永琳衣襟的手,一個人慢慢閉上雙眼。

永琳被冰封而凍結的真實淚水,終於完全融化;將心中所有欺騙自己的心情,以及對少女的感情,

與噴濺在絕望臉上的鮮血一併流下。

「啊…啊…啊啊啊……!」



"總有一天…對方也一定會懷著笑容…坦然地…向妳伸出雙手…"




「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







『唦……』



「為什麼…」


「為什麼…這朵花兒突然凋謝了呢?」


「不過,仍然比我想像中活得還要久…」


「我相信…每個靈魂在離別前,一定會有個幸福的終點。」



『唦……』



「所以你真的…好努力呢…」
 
如果在這裡睡著了… 就可以很安穩地離開嗎?
Snow rabbit's memory b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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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故事

沒有生,沒有死

沒有喜悅,也沒有離別

只能在地獄中舔舐彼此的傷口

只有在黑暗中交織淒美的童話


少女的幸福,就是我的一切

而我們的夢想,就隨著長河流放到永遠…






最終話

chapter.18『悠久運命の渡河のように 果てがないの世界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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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惜命?所為誰矣?微斯人,事有何益哉?』


















chapter.18

就像悠久命運的渡河,流向沒有盡頭的世界












「哈…哈…」

月黑風高,在一處漆黑的深山小徑裡,是一個少女的身影,她疲憊地摀著手臂,

身上也處處留下打鬥後的傷痕,但在這般看似危急的情況下,落單少女的臉上卻毫無恐懼,

只有越來越加深的憤怒讓她臉部泛紅,連身體也隨著情緒的激動起伏而抖動。

「給我出來!妳這卑劣的傢伙──!」

少女仰天大吼,那宏亮的聲響,連高掛在樹林上空的鳥兒都隨之起舞,瞬間嘈雜一片;

而就在這個短暫紛亂的瞬間,少女像是注意到一旁詭異的動靜,立刻對她的後方伸出單手,

隨之手掌冒出光亮,朝樹林的深處射出一發威力強勁的火焰彈。

『碰轟──!!』

火焰觸及之處,瞬間化為一片火海,不僅稍微退去了四周寒冷的氣息,也照亮了四周與少女自身的外貌。

她是留著一頭奇異白髮的少女,但從她那仍帶有幾分稚氣的面容來看,彷彿還正值青春年華的她,

卻已胸懷無人知曉的憤怒,以及掌握那神秘而強大的火焰力量。

「在那邊嗎!」

經由火光的照明,少女再次察覺到了一旁人影的跡象,並立刻將雙手舉起,準備使出比方才更為強大的力量;

她那盛怒的心中,抱著即便將整片樹林全部燒毀,也要揪出那躲藏人影的憤怒。

「遺憾。」

突然間,一聲甜美而帶有輕視的聲音在耳後響起,就在少女仍高舉雙手之時,她的腹部瞬間已經被不明的銳利物體砍中,

噴出大量鮮血而倒向一旁。隨著一個翻滾,她不顧自己的傷勢再次用手撐地迅速起身,不過腰部這一劍砍得頗深,

依舊讓她難忍疼痛而再次跪下。

「可惡……!」

白髮的少女雖心生憤怒與不甘,但她終於看到了那下兇手的人影。將高舉長劍緩緩放下而露出的臉龐,

是個擁有一頭烏溜溜的美麗長髮,帶著天仙般美貌的少女;她的表情就跟她美麗的面容一樣,

總是掛著從容而可人的微笑,但是她的手中,卻握著方才砍殺後而滴血的長劍。

「真厲害,我原本想這樣就把妳砍成兩節呢,就像閥竹那樣,嘻嘻…」

從美麗少女的口中,是極為殘忍卻看似平淡的談吐,她將長劍橫舉至自己的面前,輕輕舔了一口沾在上面的鮮血。

對於這個挑釁意味十足的態度,白髮少女照單全收,毫不在意傷勢的她立刻鬆開了摀著傷口的右手,

手臂上亦冒出了反應內心的熊熊烈焰。

「混帳!」

白髮少女大吼,隨之朝那美麗少女的方向低身衝去,彷彿忘了剛才被砍中的疼痛與恐怖,

她的眼中完全沒有那柄長劍的光影,只有美麗少女那露出興奮笑容的容顏。

「哼!」

面對白髮少女的突襲,美麗少女立即朝對方右側揮砍,就在她砍下去的那一剎那,觀察力敏銳的她,

瞬間了解到這只是個幌子;然而,已經揮下去的長劍難以收回,即使思考已經先一步反應,

但是動作卻遠不如自己所想之快。揮砍下去,漸出一道鮮紅色的飛沫,但不是鮮血,是火焰。

美麗少女在砍下後,準備將長劍順勢拉回左側時,白髮少女這時已經出現在她的後方,

超乎人類反應的迅速,著實讓美麗少女大吃一驚,但是她的動作並沒有因此受到干擾,

隨著身體的一個迴旋,她再次朝身後揮砍了第二劍。

『唰!』

一道幾近水平而迅速的漂亮光痕,割斷了白髮少女的髮絲,卻沒有割斷預想中的咽喉。隨著第二劍大動作的揮空,

終於抓到縫隙的白髮少女立刻眼神一閃,位處下方的她,立即用手掌朝對方右手腕向上一推,

美麗少女的長劍亦應聲脫手懸空。

「嗚…!」

雖然成功打落對方手中那危險的兵器,白髮少女的攻勢並沒有停止,在雙方動作仍不穩的瞬間,

她立刻抓住了美麗少女的衣領,用力地將她摔倒在地,再以雙腿跨坐的姿勢騎在少女上面。

「抓到妳了!」

白髮少女依舊雙手緊抓其領子,瞬間立場互換下,讓美麗少女一時也慌了手腳;即使是過去那家常便飯的打鬥,

她從來沒有被人以這樣騎在身上的經驗,這種何等屈辱的姿態,讓她拼了命也想立刻掙脫,

但不論怎麼扭動自己的身體,腰部被緊緊壓住的她,就像一條刀口下的活魚,一點辦法也沒有。

然而,就在美麗少女想盡辦法逃脫的此時,白髮少女這時以高舉而緊握的右拳,帶著滿腹急欲宣洩的怒火,

立刻就是朝美麗少女的臉上揍上一拳,打得美麗少女瞬間冒出了鼻血,花容失色。

「嗚…啊……!」

這一拳讓美麗少女痛得閉上雙眼,炙熱而疼痛的感覺立刻擴散,眼角也迸出了淚液;然而,

看著對方那痛苦的表情,白髮少女心中卻毫無一絲憐憫,隨著揮出去的右手,她也將左手緊緊握住懸空,

再次揍向美麗少女的左臉頰,讓對方的臉也隨著強勁的力道而向右偏。

「哈、哈哈哈──!」

在報復了方才腰際上的一劍後,白髮少女滿足地大笑起來,她那狂笑的背後,是瘋狂的爽快感;

但即使是如此優越的情勢下,她仍舊沒有完全感到滿足,也沒想過要就此停手,於是她兩手舉起,

不斷揮出一連串猛烈的拳頭,打得美麗少女只能伸出雙手抵擋,模樣相當狼狽。

「啊…啊啊啊……!」

最後經過了一段逼近瘋狂的時間,打到連白髮少女都累的喘息不已後,她終於停下雙手的動作,

被壓在下方的美麗少女也終於得以喘口氣,但她那遮擋的雙手也被一連數拳打得瘀青,白嫩的肌膚,

四處被印滿了瘀傷的青紫。這時,白髮的少女稍微恢復急促的喘息後,她再次伸出雙手,

使出蠻力把美麗少女那遮擋眼前的雙手給硬是架開。從那處處瘀青的雙手移開後,

是一張被處處毆傷而疲憊的模樣,就像一朵鮮花被硬生生地摧殘,那美麗的面容,其鼻與口都流出了鮮血;

看著這一幕,將美麗少女的雙手自左右兩邊強壓在地上後,白髮少女立刻將自己的臉龐湊近,

帶著濃厚的報復意味,舔了一口美麗少女嘴唇上緣的鼻血。

「哈哈…怎樣?」

面對白髮少女對自己的輕視,盛怒的美麗少女立刻扭動身體急於掙脫,不過她的雙手已被緊壓在地,

即使內心再怎麼憤怒,力氣比對方小的她卻拿對方一點辦法也沒有。白髮少女見狀,

臉上立刻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她知道此刻讓對方受到相當大的屈辱,於是不管躺在地上少女如何反抗與不願,

她再一次地將自己的臉龐湊近,並張口咬住少女的雙唇。

「嗚……嗚嗚……!」

被人如此羞辱的美麗少女,雙唇傳來的感覺讓她痛得緊閉雙眼,而像是滿足了優越感與佔有慾,

越是看到對方厭惡的表情,白髮少女越是無法罷手。這時美麗的少女慢慢放鬆了掙扎的動作,

將厭惡暫放一旁的她,在看著對方閉眼而沒注意到自己之時,先是將頭部慢慢後仰,

隨後立即以自己的額頭給予對方的面部痛擊,撞得白髮少女整個人摀著鼻樑而身體後仰,

而趁著對方終於從自己的腰部起身同時,美麗少女立刻將自己的雙腿從對方跨下抽出,並朝對方腹部用力一踹,

將對方向後踢飛到後方的樹林裡,而自己也隨之雙手撐地,整個人翻轉一圈退回後方。

「哼…」

美麗少女起身後,看著前方那倒在燃燒亂竹堆中的白髮少女,她伸手擦拭自己嘴邊的血漬,隨後吐了一口鮮血在地。

「妳還是老樣子呢,總是這麼粗魯又無腦。」

這時白髮少女也站起身來,無視對方的言語,只是用單手豪邁地擦起流出的鼻血,但血漬也因此染滿她整片嘴緣。

「動作這麼不優雅,真不曉得妳受到什麼教育…哎呀,真抱歉,我忘了妳父親可是那個鼎鼎大名的色鬼藤原呢…」

聽到美麗少女對自己親人的汙辱,白髮少女立即心頭怒火萌生,不過這次她卻立刻冷靜了下來,

難得壓抑住這股憤怒,沒有跟過去一樣著了對方的道。

「哼…跟我比起,像妳這樣自我中心而冷血的人,我想連父母的存在都形同虛設。」

「喔,何以見得?」

「連扶養妳的養父母都能棄之不顧,教他們自生自滅,我想就算連親生父母死了,妳其實也無所謂吧?」

聽著對方如此反諷自己,美麗少女當下不發一語。她沒有做出任何辯駁,也沒有任何反應,

安靜站在原地的她,其無色而接近呆滯的面容,逐漸露出一臉冷酷而詭異的微笑…







..........







黃昏之時,盛夏的蟬鳴毫無休憩之意,恬淡的聲響,掛在這片橘紅色的晚霞裡。走在一處田邊的小徑上,

是一個揹著沈重的行囊的斗笠女子,工作結束而晚歸的她,正準備走回一處位居深山,遠離人煙的自家小屋。

「我回來了。」

女子返家後,在打開家門的那一剎那,一個留著長長秀髮的美麗少女立刻撲上前來,將她緊緊摟抱。

「歡迎回來~」

「別這樣,我身上很髒…」

美麗少女沒有理會而摟著,她那開心的面容,將此刻的心情毫無保留地寫在臉上。

擁有美麗容貌的她名為神久耶,過去曾是備受嬌寵的月亮公主,但此刻卻像一個普通的少女,

也像一個討厭孤單,每天期待女子返家的幼妻。

「唉…」

看著面前的少女把頭埋在自己胸口,摟著自己緊緊不放,女子輕嘆一聲,隨後拿下戴在頭上的斗笠;

如流水般落下的髮絲,是她那藏起而不為人知的白銀頭髮,她是八意永琳,也是過去以來長年服侍神久耶的從者。

「妳總是這樣呢,每次都不聽我怎麼勸告,也不在意被弄髒。」

「妳也應該要習慣了吧,嘻嘻。」抬起頭來,那是一張可愛而無邪的笑容。

「習慣了還得了。」永琳掏出一條看似沒用過的乾淨手巾,替神久耶擦拭被自己弄髒的臉頰。

「真是的,經過了幾十年還是一樣老古板呢。」

永琳沒有做出任何反駁,就像應付每日常見的對談,將手巾收起後,她一如往常地撫摸著神久耶的頭,

並將自己的行囊就地放下。

「要先洗澡還是吃飯呢?」神久耶將行囊從地上提起後,隨即用兩手抱在懷裡。

「先洗澡,今天家裏都有整理過嗎?」

「當然。」

對於永琳的疑問,兩手無閒的她,僅露出可愛的笑容以答,而永琳也稍微環顧四周,就如少女所言,

家中確實有整理一番過的乾淨跡象。

「做的不錯呢,看來今天剛好可以給妳作為獎勵。」

聽到永琳如此說道,神久耶立即睜大了吃驚的雙眼,臉頰也倏地浮出蘋果般的紅潤。

「什…什麼獎勵?」

不賣弄玄虛,永琳立即從胸懷中掏出一顆乳白色,如白玉般美麗的物體伸在神久耶的面前,

但是神久耶表情卻如瞬間穿透冷暖般,那極為期待的興奮表情,馬上又變得失望而沮喪。

「怎麼了,不喜歡嗎?」

「當然不喜歡!」看著眼前那名為『苦瓜』的蔬果,神久耶氣得直鼓腮幫子。

「這是村民在看診後送我的,可別辜負了他們的心意。」

「妳明明知道我最討厭苦瓜的…」

面對這個意外的結果,神久耶難掩失望地低下頭來,也許自己的期待與永琳的想法有些落差,

也許自己所想要的獎勵只是一件微不足道,只有永琳才做得到的事。看到對方情緒如此低落的永琳,

雖然不曉得原因,但還是希望讓神久耶能稍微振作起來而再次撫著她的頭。

「放心,我會煮得讓它不苦些。」

拿起手中的白玉苦瓜,永琳立即走向屋內的小廚房裡,為了博得少女開心,洗澡的事情自然擺在第二位,

而雙手抱起行囊的神久耶,依舊安靜地站在原地,看著永琳那疲憊身影的她,心中充滿了許多複雜的煩悶;

帶著這樣的心情,直到永琳走進廚房後,她口中暗自對那個身影默念了一聲「傻瓜…」。

過了一段時辰,這時外面的天色已完全黯淡,待神久耶將桌上的碗筷佈置好後,永琳這時也從澡堂走了出來;

身上仍冒著白霧與香氣的她,一邊擦拭自己的銀色長髮,臉上不時露出鬆懈而舒爽的表情。

「肚子很餓吧?」待永琳坐下後,神久耶立刻替她盛飯道。

永琳微微點頭,並伸手替自己的肩膀捏捏道:「最近正逢戰亂,前來求診與購藥的人變多了,

藥物的供應確實也不太夠…簡而言之,工作更忙了。」

「我想,這次妳一定又免費送了不少藥物出去。」

「嗯,這個窮困的村落畢竟也沒有醫生,我想這裡可能會待久一點,至少等戰爭結束或培育出一個能代替我的人。」

聽著永琳娓娓道來,神久耶逐漸低下頭,露出難掩的苦澀面容。

「雖然…當初是我提出要留在這裡的,但我並不喜歡這樣紛亂的世界,連以前居住在深山的二十五年都不曾見如此。

然而地上的世界就是這樣子,永無止境的紛爭,所以…無辜的人民終究只能成為上層使役的傀儡…」

聽著神久耶如此說道,彷彿過去有人說過相似的話語,勾起稀疏回憶的永琳臉上露出一絲疑惑,

隨後將心情慢慢沈澱下來,看著自己手中那已半涼的碗。

「快吃吧,飯涼就不好了…」

眼前是幾道神久耶做的家常菜餚,以及永琳自己做的苦瓜炒蛋,雖然菜色相當平淡,但可口的香氣四溢,

點起了省吃儉用的兩人的食慾,但即使跟永琳一樣餓了整天的肚子,坐在眼前的神久耶卻仍低頭沉思,

沒有拿起碗筷下箸的意思。

「我們即使不吃飯也不會死,但是他們有時連飯都沒有,這樣的孩子我看太多了,就像我們這樣吃飯,

其實根本也沒意義…」

「不可以這麼說!」

永琳突然大聲說道,比起過去那總是柔和的音調,這短短的聲音顯得有些嚴肅與強硬,也讓神久耶睜大了雙眼,

那驚醒而訝異的臉孔,正看著眼前那不知為何而垂頭露出難過表情的永琳。

「至少…我們要活得像個人,這樣才不會……」

語方脫口即停頓,看到神久耶如此不解又擔憂的面容,永琳收回了自己的話語,並即刻重新振作起精神,

臉上掛著逃避言語而有些虛假的微笑。

「不…沒什麼。」

隨著交談結束,兩人之間的氣氛開始變得異樣,房內安靜到沒有任何的聲音,連空氣彷彿都凝結起來,

沉悶得讓人難受。看著神久耶依舊哀愁的表情,永琳知道自己的笑容毫無意義,於是也低下頭來,

靜靜地凝視手中的飯碗。

「我的父母…他們都還好嗎?」

寧靜的時刻,聽到神久耶再度開口時,永琳慢慢地抬起頭來。

「唉…?」

與剛才情況相同,在永琳的面前,同樣也是個勉強露出笑容的少女;彷彿是為了讓自己心安,

而嘗試模仿自己剛才的愚笨作為,但是這種笑容卻讓人一點也無法開懷,反而令自己看了有些自責與難受。

「我知道…妳一定曾探聽過這件事…」

從那個暴雨之夜結束以來,兩人逃避已久的事實,面對神久耶如此正經的態度,永琳陷入了兩難的躊躇;

一臉愁悶的她低頭沉思,心中不斷掙扎,直到過了一會下定決心後,再次慢慢抬頭起來…

「他們都死了,大約在五年前…我們離開的半年間…」

聽到這個驚人的事實,但此刻神久耶的面容卻毫無驚動,甚至一絲悲傷的感覺也沒有,依舊維持著冷靜的表情,

聽著永琳娓娓道來。

「據說是感染了惡疾,不管什麼人勸告仍執意不願接受治療,直到垂死前一刻,兩人還是每天坐在走廊上…」

深知事實真相的永琳,對於此刻的神久耶,自然不想用謊話欺瞞她,但是陳述事實所帶來的後果也令自己膽怯。

永琳只知道一件事,不管怎麼選擇,答案都是令人失望的,因為真實無法藏匿在永遠的世界中。

「是這樣嗎。」

良久,神久耶終於緩緩吐出一句話,她的表情像是不受到事實的影響,雙眼也依舊冷靜;若有所思的她,

只是伸手慢慢地將她那長長的鬢髮撥到耳後。看著對方仍一臉呆滯,也沒有進食的意思,永琳於是伸出筷子,

夾起已半涼的苦瓜到神久耶碗中。

「別想太多了,這不是妳的錯…」

看了永琳一眼,神久耶終於回過神來,拿起放置許久的碗筷;左手捧著飯碗,右手用筷子夾起了碗中的苦瓜,

看著這個最討厭的食物,她毫不猶豫地放進自己的口中,細細咀嚼。

「好苦…」

吞嚥之後,神久耶緩緩說著,而永琳在舉箸欲開動之時,聞聲便立刻停下她的動作,抬頭一望,

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女依舊呆滯地低著頭;如一面澄澈的湖水,她的表情非常平靜,

但是過了一會身體卻開始顫抖起來,伴隨而之,那強忍悲傷而逐漸泛紅的雙眼,終於冒出一顆又一顆的淚珠。

「好…苦……」

痛苦的淚珠,不斷滴進冷掉的飯碗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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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黑一白的形影,穿梭在燃燒的樹林中,兩個長髮少女依舊在漫長的夜裡爭鬥著。本是接近入冬的季節裡,

但不論寒風如何吹拂,這股寒意卻被周圍遍佈的火苗給淡化,更被兩人激昂的鬥志所吞沒。

「可惡!」

白髮少女不斷地揮出猛烈的拳頭,追逐美麗少女的身影,但不論她怎麼攻擊,像是看穿對方一舉一動的美麗少女,

只是不斷地後退並閃躲一連串的攻勢,雖然臉上仍留著之前的傷勢,但此刻的她依舊一臉從容。

「單調又猛烈,妳真是跟野豬一樣…」

話一說完,美麗少女立刻趁著對方揮出右拳之際,側身閃躲並一手抓住白髮少女的手臂,一手揪住其衣領,

立刻一個轉身將白髮少女過肩摔了出去;重重摔在地的她面露疼痛,但是隨後又露出得意的笑容。

「嘿…!」

美麗少女見狀立刻大驚,但當她注意到異樣時,自己右手臂已經被對方反抓,而火焰亦隨即包覆了整隻右手,

隨著袖子一併不留情地燃燒著。

「嗚……!」

眼看對方緊抓自己的手不放,炙熱的溫度不斷燒灼美麗少女的手臂,讓她不禁痛得出聲,

最後她朝白髮少女的臉部一踢,才終於從對方手中脫困,跪到一旁撫著那被灼燒而微焦黑的右手,

一臉吃力的模樣難掩疼痛之意,然而就在美麗少女仍摀著手臂歇息之時,

無視傷痛的白髮少女霎時已衝到自己前方,趁著美麗少女防備不及時,朝美麗少女那負傷的右臂全力一踢,

彷彿骨頭被踢斷般,痛得她整個人睜大瞳孔並彈飛到一邊。趁對方倒在地上之時,隨後白髮少女立刻追上去,

一把掐住躺在地上的美麗少女的脖子。

「我贏了!」

打算至對方於死地,白髮少女開始用力勒住對方的脖子,但就在她使力的同時,卻出現了一個不該有的畫面。

震撼了她對美麗少女的認知,也動搖了她那憤怒的心靈。

「妳…?」

那是美麗少女的淚水,從她的雙眼流下而滴在污穢的土地。面對美麗少女從未對她流露出的一面,白髮少女大為吃驚,

那緊緊鎖住對方咽喉的雙手,也不由自主地慢慢鬆開。

「騙妳的~」

一聲甜美而笑膩的聲音,美麗少女立即起身,並將伴隨淚水的微笑臉龐湊近到對方面前。

一時的疏忽讓白髮少女愣住了,當她重新注意到異樣時,她的腹部已經被對方另一隻握有發光扇貝的手給貼近,

隨著那極為耀眼的光芒,自己的腹部亦瞬間慘遭爆破。

『碰轟────!!』

隨著劇烈的爆炸,白髮少女朝後飛了出去,並撞向後方的一株大樹,整個人動也不動地靠坐在那;

腹部遭受重創的她,其血肉糢糊的模樣看起來頗為駭人。這時,美麗少女也緩緩起身,

她伸手撕開右臂上的衣袖,並舉起來看著那嚴重灼傷的右臂,而手中的扇貝也頓時破碎而化為光粒消逝。

「告訴妳吧…這點疼痛我根本不在乎,因為過去我可做過更多殘忍的事呢~」彷彿之前露出疼痛的模樣只是個幌子,

毫不在忽的美麗少女,一邊舔舐右臂一邊側目對方道。

「嗚…咳……!」

這時垂頭坐在地上的白髮少女終於有了一絲動靜,但看起來重傷垂危的她,卻還能跟正常人一樣喘息。

「只是沒想到,妳居然對我還存有憐憫之心呢,是因為我美麗的女兒外貌,還是說…」

「閉嘴…」

這時白髮少女忍著劇痛而慢慢站起,不耐對方刺耳言語的她,無暇為自己爭取一些休息時間。

「妳對我復仇的執著…」

白髮少女低頭不語,但胸口中彷彿正有一股炙熱的火焰燃燒;那名為憤怒的火焰,超過了肉體的疼痛與極限,

像是燒灼肉體般,由心中逐漸實體化而覆蓋全身,而那憤怒的雙眼露出熊熊火光,緊盯美麗少女的身影。

「根本只是一種滿足自我的扭曲呢?」

隨著一句挑釁的言語,白髮少女終於按耐不住這股憤怒,睜大雙眼而倏地起身。

「給我閉嘴───!!」

將肉體的苦痛完全拋在一旁,帶著高漲的火焰伸手一揮,一道強勁的火焰隨之噴射,掃蕩前方所有的草皮與竹子殘枝,

朝美麗少女的身影直撲而去。眼見強大的火焰襲來,美麗少女像是已經猜透了這個結果,她僅僅向旁側身一躲,

但就在她避開火焰之時,白髮少女瞬間已來到美麗少女的側面,一拳扎實地擊中美麗少女的右頰。

順著這強大的力道,美麗少女上半身隨之傾斜,不過反應迅速的她在身體倒下之時,

立即一個扭身朝對方腹部回敬一腳,踢得對方曲起身子,兩個人雙雙倒落在地。

「哼!」

倒地之後,兩人再次迅速起身,而美麗少女更是一個躍身,直朝後方的樹林跳離。看著對方拉開距離而退後,

白髮少女於是張開了她的雙臂,兩手立即凝聚出濃烈的火焰。

「喝啊───!!」

雙手一合,一道巨大而駭人的火焰柱隨即從掌間爆出,朝跳在高空的美麗少女急襲,在看似躲不開的情況下,

美麗少女的臉上卻仍無一絲惶恐,直到火焰近在咫尺之時,美麗少女的面前瞬間冒出另一道更猛烈的火焰,

並吞噬了直撲而來的火炷。待火光完全消逝後,朝美麗少女左手的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個看似布幔的火焰,

雖沒有固定的形體,卻有不同一般火焰的深藍色彩。

「可別以為火焰是妳的專長。」

美麗少女如此說著,隨後她將那一片藍色火焰凝聚在雙掌間並將之壓閉後,她的全身瞬間亦竄出了火焰;

圍繞在身上的模樣跟白髮少女十分相似,但比起白髮少女那不規則的火焰外貌,

美麗少女的身上看起來像批上一件藍色火焰製成的皮衣,亮麗而散發金色的光輝。獲得飛翔的神秘力量,

這時漂浮在空中的美麗少女,居高臨下地對白髮少女搖起挑釁的食指。

「別開玩笑了!」

隨著怒吼,白髮少女身上再次冒出更為猛烈的火焰,那與藍色有對比的鮮紅火焰,似乎像是要露出了什麼形體,

從少女的兩肩處不斷向上蔓延,但就在火焰還沒完全成型,面對對方那一貫可憎的言語與笑容,

抱著從未暫緩憤怒的少女立即向上一躍,同樣啟發了飛翔於空中的能力。

「呵呵…」

對於白髮少女那驚人的速度,已經熟悉這一點的美麗少女自然不再驚訝,她僅僅順著對手的動作後退,

不斷地躲過一拳又一拳的,帶著熊熊烈焰的拳頭。

「真可憐,這個被父親遺棄的孩子…」

無視對方一味的追擊,美麗少女仍氣有餘絲地挑釁對方,而白髮少女在攻擊之餘,亦逐漸加快自己的速度,

由憤怒不斷轉為自己的力量;眼見對方動作快要抓住自己散躲的身影,美麗少女隨即轉守為攻,

在對方揮出右直拳之時,她瞬間噴出大量的藍色火焰作為掩蔽,讓白髮少女打穿火焰的瞬間,

同時來到白髮少女的左側。

「這種扭曲的愛情,成為妳的藉口是再好不過了!」

雙手交握,美麗少女毫不留情地朝對方後腦一捶,讓白髮少女立即朝下方樹林急墜;轟然巨響的墜落,

纏繞在少女身上的藍色火焰也隨之噴發,延燒四處的殘枝敗竹,形成一片驚人的火海。

「擁有不死的肉體…真是方便呢,不是嗎?」

美麗少女滯留在高空,她那俯視的臉龐上露出了微彎的嘴角,冷漠的雙眼,則直盯著埋在下方火海中的白髮少女。

一切就如美麗少女所言,白髮少女擁有不死之身是事實,所以不論對肉體怎麼傷害,就連重傷的腹部都已焦黑的她,

依舊可以忍受痛苦而再次從火焰中站起來;復仇的意念比世間所有人類深切,不死的命運讓她憤怒之心永退不去,

連帶思考與殺意也越來越高漲。

「都…是妳…都是妳……!」

流下滿額的鮮血,步履蹣跚的白髮少女,起身後仍垂著無力的雙臂,口中也不斷喃喃自語著。

「嗯?」

隨著滿腹的怨恨,白髮少女身上逐漸起了一絲變化,原本消逝的火焰,此時再次從白髮少女的身上冒出。

承受熾熱無比的溫度與疼痛,白髮少女痛苦地抱緊胸口,與先前的模樣一致,從肩膀處不斷延伸的鮮紅火焰,

由憤怒的心中逐漸實體化並包覆全身,最後隨著少女仰天一吼,那脫胎換骨的火焰,瞬間幻化成一隻巨鳥的模樣。

不斷地毀滅、不斷地再生,永遠不會倒下的她,就如同一隻在火焰中誕生的不死鳥,也象徵她那永不終結的命運。

面對巨大而炙熱的火焰,美麗少女先是驚訝了一下,彷彿心中期待著即將到來的對決,臉上盡是藏不住的興奮。

看著緊握右拳的白髮少女再次奔上天空,那附在身上的巨大不死鳥,就如一顆足以將萬物焚盡的烈陽,

所觸之物皆化為一片焦炭與塵埃,直直衝向那不斷微笑,逐漸露出瘋狂面孔的美麗少女。

「我會這樣全部都是妳害的───!!」

兩色的火焰激烈衝撞,照亮了黑夜的天空,也震撼了整片大地,但鮮紅色的火焰明顯擁有更極致的力量,

不僅吞沒了藍色的火光,也延燒至美麗少女的身軀;在極大的衝擊下,美麗少女的上半身幾乎被對方的火焰給纏繞,

衣物也霎時成為破碎而燒盡的焦炭,但她的面孔卻毫無疼痛之意,也不見一絲畏懼而笑著。

「哈哈哈哈!沒用的、沒用的!妳這種半吊子的復仇,對我是毫無作用的!」

完全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美麗少女,是個跟對方一樣瘋狂的女子,即使上半身不斷被烈火燒灼,

握緊呼之欲出的左拳的她,同樣也是一個眼中只有對方臉孔的不死之人。

「再來更加地憎恨我吧!藤原妹紅!不,『藤原的妹紅』啊!啊哈哈哈哈────!!!」

「輝夜────!!!」

隨著會心的怒吼,穿過火焰的兩人瞬間朝對方的臉上互毆;那全力而毫不保留的一拳,是人類最原始的戰鬥本能,

也讓兩人受到至今以來最沈重的一擊,打得雙方皆側頭一偏,雙眼失神地從空中墜落。

「嗚…!」

就在從空中墜落的此時,白髮少女率先回復了意識,但即將從空中墜地的她並非想著讓自己平安落地,

心中只有復仇與憤怒,眼中更是只有從沒移開目光過的美麗少女。即使身體看似已精疲力盡,

但白髮少女再次逞強喚出火焰巨鳥,鼓起纏繞全身的猛烈火焰,並聚集在自己緊握的右拳,

衝向仍在空中下墜的美麗少女;那從拳頭揮出而脫離的火焰彈,毫不留情地直接命中美麗少女的背部,

撞得她口吐鮮血,隨後整個人隨著焚燒的火焰直直撞向地面,爆出一道直衝天際的火焰炷。

『轟隆──!』

看著前方的火炷而落地後,比誰都還瞭解對方能耐的白髮少女,沒有一絲休憩的想法,趁著身上火焰還在的此時,

立即帶著滿腹的殺意朝前方火海直奔;而此時美麗少女仍躺在凹陷的地表上,帶著全身嚴重的傷勢而昏厥不醒的她,

一動也不動地,等著白髮少女前來奪走自己最後的呼吸。

「呵…呵……」

就在看似大勢已定的此時,躺在地上的美麗少女仍舊不改其色,滿身瘡痍的她亦暗自笑了一聲,

而在那微彎嘴角的真相背後,是她已藏在左手中多時,泛著微微光芒的神秘物體。同時間,

白髮少女已經衝到美麗少女的前方,那極快的速度下一秒瞬間來到眼前不遠處;右手纏繞鮮紅如血的烈焰,

準備使出最後殺手鐧的她,眼中充滿了憤怒的血絲,而美麗少女這時也睜開了雙眼,伴隨滿溢的瘋狂笑容。

「去─死─吧───!!」

在這極短的瞬間,巨大的爆破聲震耳欲聾;彷彿世界完全靜止了,四周只剩一片刺眼無比的慘白,

以及美麗耀眼的螢光色彩。兩個少女依舊注視著彼此,在那睜大的明澈雙瞳中,是彼此最仇恨的身影,

也是今生最熟悉的面孔。

專注而癡狂,美麗而極致。

「嗚…噗……」

這時,白髮少女口中流出了鮮血,身子還停留在空中的她,向下一瞥,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下半身已經完全粉碎,

以及不斷流過下方的螢白光粒。隨著意識的清晰,時間再次流動,這時白髮少女整個人彈飛到後方,奄奄一息;

而美麗少女也慢慢站起身來,身上傷勢頗重的她,即使站起來的姿態搖搖欲墜,但是臉上仍舊掛著不變的笑容。

那是失去理性的笑容。

「呵…呵呵呵……」

全身的衣物已殘破而半裸,身上處處是火焰燒烙的焦印,經過兇殘的爭鬥,唯一無損是她那始終如一的笑臉;

那個曾經讓天下人迷戀、傾國傾城的美貌。

「火焰也好,貝殼也罷,這些都是幻想下的偽物…」

美麗少女開始踏出了一步又一步,遲緩向前的步伐。

「就算是這個『蓬萊玉枝』,在我的心中也不過是個等值的存在…」

她的手中,是一根鑲有七色寶玉的玉樹枝,而當中一顆寶玉,上面染上了白髮少女噴出的鮮血,

同時混著從自己手臂流下的血液,沿路不斷滴著。

「唯有我們彼此的仇恨,才是貨真價實的!也是我們不死宿命下的真實意義,不是嗎?」

最後,美麗少女走到倒臥在地的白髮少女前方,但白髮少女已經聽不見了;即使擁有不死的身軀,

但眼睛已經完全闔起的她,失去下半身而流血過量的重傷已讓她昏迷不醒。沉睡如同死亡,

不再有之前那般氣勢凌人的模樣,也不再讓自己感到充實的情緒,看著這掃興的一幕,

美麗少女終於收起了她的笑容,她失望地閉上雙眼一會,之後高舉她那握住樹枝的左手。

「遊戲…結束了!」

樹枝綻放的光芒,乃為這場爭鬥做出最後的了結,但就在高舉樹枝欲動之時,美麗少女的動作卻僵硬了;

她無法下手,因為此時前方冒出了另一個人影。

「妳在做什麼…」

美麗少女靜靜說道,那有如冷洌寒川的臉孔,這是她初次露出真正的憤怒,而她所直視的前方,

是一個張開雙臂,一頭銀白結辮長髮的女子。

「走開。」

銀髮少女緘默不語,表情雖然冷靜,但臉頰上仍流著一路趕來的疲憊汗水,她是美麗少女的侍從,

月之公主神久耶的第一級貼身侍─八意永琳。即使面對溢於言表的命令與憤怒,此時的永琳卻沒有服從的打算,

也讓神久耶進退不得,但這樣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太久,隨著急遽收縮的憤怒瞳孔,

釋放怒意的神久耶立刻舉高光輝的樹枝,伴隨而之是巨大而眾多的光粒從天而降,激起地面巨大而猛烈的轟炸,

一舉掃蕩兩人所在的前方。

『轟隆────!!』

渺小的人類,巨大的毀滅。在恐怖力量的淫威下,茂密的樹林已不復返,只剩下崎嶇而荒蕪的焦土,

四周霎時化為一片煉獄。

「哈…哈…」

以及站在前方毫髮無傷,依舊舉直雙臂的銀髮女子。

使出龐大力量後的反噬,神久耶疲憊地抱著身體喘息;像是刻意將攻擊避開,雖然只有幾尺的範圍,

但永琳的四周依舊一片青綠無傷,也包含躺在她後方的白髮少女─藤原妹紅。

「公主…」

即使身上不受半點輕傷,永琳的臉上卻無比沈重,那微張的小口,對著前方的神久耶輕聲呼喚。

聞聲不語,神久耶盡自掉頭背向兩人離去,而永琳也開始挪動腳步,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就彷彿回到過去一樣,維持著疏遠的距離,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這片瀰漫火苗的荒蕪土地上。

「妳聽不懂嗎…」

良久,神久耶停步並開口打破了沈寂,而永琳亦隨之停住腳步,看著那沒有轉過身來的長髮背影。

「妳走吧,我已經不需要妳了。」

那半裸而負傷的背影,看起來不僅沒有孱弱的姿態,反之還能輕易說出冷漠而無情的話語,

將過去兩人所有的情誼與承諾一刀兩斷。但是,永琳沒有一絲動容,美麗的臉龐上,

依舊是冷靜且沈重的表情;無聲無怨亦無悔,她沒有做出任何回答,於是再次向前踏出靠近少女的步伐。

「給我滾───!!」

無情的吼聲,從荒蕪的地面響徹天際,也不斷迴盪在永琳的心中;她停下了腳步,

彷彿已經承受不住莫大的挫折,以及無盡的悲傷,看著那不願轉身過來的背影,於是慢慢垂下頭來。

世界,是安靜的,在零星火苗逐漸消逝的四周,只剩下冷洌的溫度在風中遊蕩;

血液,是溫熱的,然而兩個安靜的身影,只剩下無情的刀刃持續傷害彼此的心靈。

「我知道,其實妳希望讓我自由…」

在這片無聲的沈寂中,永琳突然開口;她沒有抬起頭來,只是安靜地站在少女的後方。

「我也知道…妳心底背負了好多的自責…」

寒風刺骨,那幾近枯竭的聲音裡,充滿了沈重的回憶,以及無法抹滅的事實。然而,神久耶依然聞聲不動,

那身看似一絲動搖也沒有,隨著微風吹拂長髮的背影。

「妳並沒有錯,每個人都沒有錯,會走到這個地步,並不是誰錯誰對的問題。」

「我只知道…我們要珍惜自己而活下去…」

永琳依舊沒有抬頭,那向前訴說的音調,就像身邊流過的風兒一樣,不斷地…不斷地減弱;

吹拂著散落一地的灰燼,以及神久耶的無情,那無動於衷的背影下,是一顆受到牽動的心。

「妳沒有什麼願望嗎…」

經過良久的沉默,前方的少女終於開口說話。那細如寒蟬的音調,微弱的一點也沒有先前的癡狂,

微張的小口裡,只有膽怯又委屈的顫音。

「難道我…只能成為妳的負擔嗎?」

永琳漫步向前,她一邊脫下自己的外衣,一邊走到神久耶的身後,從後方將之披在她的身上,

隨後用她的雙手從後方摟著神久耶的身軀,擁抱她受凍的臂膀,也擁抱住枯竭的心靈。

「啊………」

彷彿過去的一切都是可怕的惡夢,神久耶睜大了雙眼,她從沒想過這樣的擁抱,竟然一下子讓溫暖浸滿了自己的全身;

就像極力抗拒又渴望的感覺,這不斷獲得的世上最幸福的溫度,反而讓自己心中充滿更強烈的悲慟,

將悲傷與無奈的酸澀,從心中深處沿著喉嚨泉湧直上。不知所措的神久耶,於是慢慢地舉起抖顫的雙手到自己面前,

那壓住臉龐的十指縫隙間,是惶恐而扭曲的表情。

「我這一生已別無所願。」

淚水,剎那間已流下,心中僅存的石壁,不知不覺間也破碎了。

永琳不再開口說話,依舊用雙手將身軀緊緊貼近彼此,任由少女摀住雙眼放聲大哭。

輕拍神久耶的肩膀,若有所思的永琳,隨著痛苦的哭聲,於是一個人慢慢閉上雙眼,

回想起數年前下著暴雨的那一晚。

與月兔月季同歸於盡,兩人躺在血泊中垂死,在自己身邊耳語的那一晚…





"真…可惜…不能把妳一起拉進…這個地獄…"


"不要以為…妳能得到什麼…救贖…"


"在無盡未來…等著妳…只有…永遠的…詛…咒……"









..........










數年後…









『唦……』


八月十四,深夜,亥時一刻。

今天風勢相當強勁,也許明日之行會受到阻擾,無論如何,只能心中默求蒼天,但願明日好天晴。

從月都來到地上定居起,至今已經好幾個年頭了,這段日子就如難以預料的天候,風風雨雨而起伏不定;

不論外在的環境還是內心的困惑,生活上固然仍有諸多不便,但是我與公主兩人仍舊一路承受了過來。

明天,就是我們遷徙新居之日,而這棟長居多年的小屋,我們也終於要與它永遠道別…

雖然新居依舊座落於偏僻的竹林深處,四周甚至還有魑魅魍魎,但比起這個由我不斷翻修的草率木房,

我想那兒能為公主帶來更多的舒適,也能徹底遠離人煙與月都;雖然她口中強說不在意,也不願意搬離這裡,

但在我的強求下,她終究一臉難意地答應了。

也許,她的心中仍對我抱持許多愧疚,所以即使難過,她依舊對我露出故作堅強的笑容;

而我也知道自己利用了這種感覺,即使她百般不願,仍強迫她離開這處傷心地…

『叩叩。』

清脆的響聲,敲醒了我的思緒,我沒有多做猶豫,便停下筆而抬起頭來。

「還沒睡嗎…?」

那透過半開門扉遮掩的身影,是世上最美的少女。

「嗯…有點事。」

看到我將筆放在一旁的動作,她總算走進了屋內,好奇地朝我的方向慢慢過來。

「公主,妳這樣會冷的。」

深夜的溫度是如此寒冷,看她只批著一件單薄的毯子,我心中難免擔心,然而她只是搖搖頭,

隨後伸著頸子到我臉頰邊,用手將她那長長的鬢髮撥在耳後,那對晶瑩剔透的眸子,

則直直注視著我面前尚未闔起的書物。

「妳在寫什麼呢?」

「日記…也可以說是一個故事吧。」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然而想起兩著間的相關,讓人不覺莞爾,這也是我一直以來從未中斷過的事,

在這般草木皆眠的每一夜。

「我想,這是一個永遠寫不完的故事吧。」

公主掩起嘴來笑著。確實,以我們永生的生命而言,或許我這麼做有些愚昧,看看堆滿在櫃子上的書物,

那是打從生命誕生以來,一筆一劃而經年累月的紀錄。

「是啊,或許經過了幾十年、幾百年,連那兒的書房也要跟著擴建了呢。」

望向一旁的書櫃,再盯著面前的日記,我心中百感交集。

「而且不只是書…我相信將來的日子裡,也許會有迷途的訪客造訪,然後大家一起熱熱鬧鬧的。」

最後,我慢慢抬起頭來看著窗外的圓月,那既不飽圓又被烏雲遮蔽的身影,黯淡又朦朧…

「所以,我們一定也不會孤單…」

我很清楚,這些話只是內心的安慰,不論是對公主,還是對我。長居在那樣的地方,

妖怪叢生的黑暗竹林裡,其實就等於被禁閉在牢籠之中;我無從選擇,因為我們已經沒有其他的去處,

因為我們被註定了這個命運。

「不…我從來都不會孤單喔。」

公主的聲音,再一次進入我的心坎,讓我帶著些許的訝異而抬頭。

「只要有妳在我身邊,那麼就算無法出去也沒關係;從遇見妳的那一天起,我的世界就已經不一樣了。」

此刻,我的心就像被救贖了一樣,看著公主的笑容,頓時瓦解了我心中的困惑,消極與負面的思緒彷彿也煙消雲散;

本以為她會傷心、會掙扎,但經歷了這段日子,她的心也變得不再軟弱,而且她一直都有遵守我們的約定,

不再傷害自己,也甘願忍受無聲而淒涼的寂寞。她那美麗笑容中讓我看到的,不只是她的開朗,也是她的堅強。

「吶…永琳。」

「嗯?」

「叫我的名字好嗎?不要帶著任何的猶豫與隔閡。」

我面露訝異,然而公主只是面帶微笑對我點點頭。

「神久耶。」

「這大概是最後一次,妳這樣叫我了…」

看著公主落寞的表情,我的心中頓時感到五味雜陳。從過去以來,把公主視為神聖不可侵犯,

是我一直極力堅持的信念,甚至還因此發生過不少爭執,但此刻我已不再在乎,我這麼想並不是為了遷就她,

而是為了面對自己的真心;即使捨去了觀念的距離,但心中的感情依舊。

「那麼,從今天起我叫做『輝夜』,蓬萊山輝夜。」

「輝夜?難道…」

「這是…父親與母親給我取的名字,但是我不夠資格從他們的姓氏,所以蓬萊山則是另取了…」

她那微笑的面容下,是顆多愁善感的心,我曉得,如果要平復這些傷痛,對她來說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我想捨去過去的名字、過去的一切,雖然…這樣也很對不起那個男孩…」

不論是悲傷還是快樂,選擇遺忘過去的一切,其實在永遠的世界中是不可能的。

也許,即使經過了幾百年,她還是會被這樣的感情吞噬而再次變得軟弱,因為我,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不需要勉強自己。」

「唉…?」

「對我而言,妳就是妳,輝夜就是輝夜。」

公主露出有些吃驚的模樣,我對她鼓起了笑容。我是多麼希望讓妳知道,妳並不是只有一個人,

而我一直都在妳身邊,不論什麼痛苦,都別再讓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

「嗯…」

看著公主那有些泛紅的臉頰,這是我一直以來最喜歡的表情,她先是不好意思地移開目光,

隨後又習慣性地撥弄她披在胸口的長髮。果然,沒有變的地方依舊,她總是會在害羞時做這些動作,

我也從沒把這件事告訴她,只是暗自竊喜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吶…永琳妳知道嗎,在我流放到地上的這幾年,我聽到了很多的神話呢。」

「神話?」

「像是九尾妖狐的傳說,還是蓬萊仙山的典故等等…」公主如此說著,隨後她轉身背對著我,

向窗外的方向望去。「我覺得,現在的我們就彷彿活在全新的世界裡,而那片隱蔽的竹林就如蓬萊世界的仙境般。」

原來…她已經知道了我們將來的去處。沒錯,選擇竹林也是為了公主而考量,雖然我極力想讓她淡忘過去,

但她與養父母居住在竹林中的二十五年,我卻不想完全抹煞了這段思念,因為這是屬於她的回憶,

也希望這樣能為她找回一點熟悉與慰藉。

「從牢籠中離開後,每天、每天都可以活得自由自在,無聊的時候還可以找藤原家的小女孩打架…

啊,我知道妳不會讓我跟她見面啦…」

「但是…重點是我終於遇到了妳。」

公主如此說道,隨後她雙手交握在背後,輕快地轉過身來,在潔白的月色下,是一頭美麗而倒映銀光的長髮迴舞。

「然後…我們一起吃下了通往『永遠』的禁忌果實…」

那美麗長髮襯托下的容顏,是微帶愧疚的笑容,看著她的身影,我於是慢慢閉上雙眼,將心靈深深沈澱。

「那麼,我也將不死之藥命名為『蓬萊之藥』吧。」

「唉…?」

這個世界,如果只是一片荒蕪又淒涼的沙漠,那麼只要有她在我的身邊,我缺陷的生命就獲得了完美的溫暖,

而這身蓬萊之軀、這個不死的命運,就是為了守護她而在此生流轉。我慢慢地從椅子上站起,

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少女,曾經是我不斷追尋的身影,也是我現今生命的全部。

「我也是,如果沒有遇到輝夜,我不會有這種決心。」

看著那喜極而泣的容顏,於是再一次的,我們緊緊地擁抱彼此,悄悄闔起的書皮上,上面寫著是『滿月童話』。

這是一個故事,也是我的思念。




「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的決心。」




是的…躲在牢籠中的我們,總算踏出了這一步


其實把我們囚禁的牢籠,不是月都也不是竹林,而是我們自己的心


我們總是不斷跌倒、不斷受傷


但是不論過程有多麼艱辛,我們都不曾放棄過一絲希望


因為,我們擁有站起來的勇氣


不論有多麼令人心碎的痛苦,我們終究會再次站起身來


因為,我們手牽著手




我們總是在黑暗中迷失


但是只要我們多繞一點路,多跌倒幾次


那麼往後的痛苦也將甘之如飴


未來的日子裡


即使前方依舊是漆黑而無盡的螺旋,我們也能攜手向前而慢慢走過


路…好遙遠,但我們不會再孤單了…










『唦……』









沁涼的微風,吹拂著我的臉龐,不知不覺間,我已站在這處寬闊的草原上。

惺忪的雙眼再次閉起,溫暖又淒涼的天籟,我能感受到的,是這個世界最真實的面貌。

一切就像夢一樣,有點虛幻,有點迷茫。

『唦……』

於是,我開始挪動腳步,一步又一步往前走著,踩在這片開滿鮮紅花朵的世界。微風清淡,花兒芬芳。



"生命就像一條長河,流向盡頭後,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世界。"


"我也曾經這麼痛苦過,為什麼我天生要背負這樣的命運…為什麼我沒辦法跟正常人一樣活著…"


"但是經過了這麼多年,我終究還是想開了…"


"不過…若要說的話,我還是不想死,因為我有了一個新的夢想…"



『唦……』

偶然經過的強風,讓我睜開了雙眼,伴隨繽紛的花朵空中起舞。清風搖曳,順著那不見形影的風兒、

不斷漂流的花朵,最後引導我的目光投向前方那小小的石碑上。

我漫步向前蹲下,輕輕撥開散亂在石碑上的花朵後,靜靜地凝視著,在心中默念上面的文字。


"遺忘過去,流向重新開始的世界…"


尋尋覓覓了許久,在這神秘而美麗的世界長眠,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

也許…這並不是圓滿的結束,甚至只是一個藉口,一個無法拯救她的藉口…

所以,我絕對不會遺忘這一切…

我再次站起來,仰起頭深深吸一口氣,睜開雙眼,俯視眼前這難以言喻的景色。

這片神秘的花海,就像她那真心的笑容,嬌嫩卻堅強,鮮紅又燦爛…






"永琳大人…"


"花凋零之後是什麼呢?"








我不再猶豫,其實答案一直都在我的心中。











「是新的希望喔,小朔。」





























永月的檻歌─滿月童話


全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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