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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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夏日午後,優樹打電話過來。
「真夜嗎?現在趕快過來老師這裡,要快點喔,事態緊急!」
他連珠砲似地說完,幾乎沒有喘氣。
我問他究竟是什麼事情這麼緊急,但他沒有回應。
不是又說一些催促我的話那類不予理會,是他說完後就掛斷了。
我嘆了口氣,每次他匆忙打電話來要我去老頭那裡,準沒好事。
更何況,現在是下午茶時間,我難得可以悠閒享受美味皇家奶茶,偏偏這時候打來求助。
縱使我有千百個不願意,我還是迅速將奶茶灌入肚內,換上外出服。
又因為優樹打來叫我趕去老頭那裡,所以我把平常收在抽屜裡的小刀給拿出來。
這是一把以稀有的金屬打造,並且有在刀刃刻上術文的對魔武裝。
堪稱是藝術品的這把小刀,不知染上了多少罪惡。
不過,這也是它的宿命:對魔武裝原本就是為了對抗魔族而鑄造的。
根據我的經驗,八成又是老頭接到什麼委託,然後又找什麼爛理由叫我代勞。
果然整天無所事事的人,都懶惰成這副德性嗎?
一想到這兒,不禁又嘆了口氣。


───狩人者───


炎熱的下午,太陽的位置已不在頭頂。
彷彿是對地上萬物的考驗般,毒辣的光芒傾瀉而下。
此時正是人們的下午茶時間。
這個時候,人們大多放下手邊的工作,找個地方歇息一會兒。
原本是有錢又有閒的貴族為了打發時間和認識異性才有的行為,不知何時,這樣的風俗傳入了民間。
在民間普及之後,目的已變為消除早上工作累積的疲勞。
而公認消除疲勞最好的方法,不是好好睡上一覺,就是瘋狂購物。
因此,商店街的人潮在此時最為壯觀。
街道被擠得水洩不通,時尚精品店被追逐流行的人佔據;冷飲店前排滿急欲解渴的長龍;書店內沉醉於文字和圖畫的人亦不少。
在這樣的人群之中,最搶眼的,莫過於荒月真夜。
金黃的長髮隨著腳步甩動,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
白皙的臉上是一副難以親近的冷峻神情,彷彿對任何事皆漠不關心。
真夜走路的姿態曼妙,吸引不少男性的目光。
她在商店街的人海中穿梭,來到一間破舊的小房子前。
真夜舉起纖纖素手,輕敲了幾下門。
隨後直接開門進入,完全不等待裡面的人應門。
「喲,妳來啦。」
房內的裝潢和外觀一樣破舊簡陋,不僅採光不好,天花板的角落甚至還有蜘蛛網。
正對著門的方向擺著一張長木桌,上面堆著幾本書和幾張紙,似乎是屋主的辦公桌。
屋主正坐在長木桌後面的旋轉椅上,低著頭僅靠著一絲光線看書。
「近藤佐越老頭,你這樣可是會瞎的。」
真夜一邊說,身子挪移至木桌前。
佐越察覺到真夜走來,抬起了頭,闔上書本。
臉上帶著一副眼鏡,圓形鏡片的後方,是學者般理性、不帶感情的眼眸。
頭髮雜亂得恐怖,若是好好整理,應該會是位帥哥。
真夜瞟了一眼書本封面,上頭用燙金印著「世間各式魔法系統的發展」等幾個大字。
看來是關於魔法研究的學術書籍。
「怎麼,你想要靠閱讀這種艱澀難懂的書來追溯源嗎?」
真夜嘲諷道,而佐越只是輕輕一笑,搖搖手回應。
「怎麼可能啊,這只是拿來打發時間用的。」
他將書隨手仍到桌上,書本落下後吹起一陣灰塵。
被灰塵弄得鼻子癢,真夜極力忍住不打噴嚏,佐越則毫不忍耐。
待灰塵散去後,佐越說:「而且閱讀書籍頂多是獲得知識,要靠這方法追溯源未免太可笑,源可是一切的開端啊!」
「好好好,我知道了。」
真夜伸手示意他別再說下去,接著切入正題:「所以,優樹匆忙打電話叫我趕來是為什麼?」
她的口氣極度不耐煩,似乎仍在介意沒能好好享受下午茶時間。
佐越先是要她找張椅子坐下,真夜隨手拉了張離自己最近的木頭板凳。
真夜坐下後,翹起二郎腿等待佐越說明自己被叫來的理由,或是藉口。
「……女孩子不能翹二郎腿,很難看,更何況妳是穿裙子。」
「少廢話,快點給我說清楚!」
佐越無奈地從桌上的紙堆中抽出一張,遞給真夜。
「這什麼東西?」
真夜接過紙張,閱讀印在上面的字。
讀完後,她將紙放回桌上。
「……狩人者?」


狩人者,突然出現在聖達蘭王國境內,以怵目驚心的恐怖手段殘殺人類的怪物,出現至今不過短短一個月,就已有百餘人死在牠手中。
其神出鬼沒,每次犯案後只留下被大量食屍鬼盤據的案發現場,教廷根據實際勘查過後的結果判定狩人者的身分為「魔族」。
因此,聖葬門在王國境內的戒備比以往更加森嚴。
不過,就算知道狩人者是魔族,也僅是推測出來的結果,若真是魔族,也不清楚對方的種類和實力等關鍵情報。
因為這樣,教廷委託「教授」協助調查狩人者。
而「教授」在親自趕往教廷、聖葬門和案發現場調查後,有了進一步的推論。
「案發現場殘留的業,依純度來判斷,可能是妖怪或鬼族,然而,狩人者並沒有將獵物給吃乾淨,遺留了少許碎塊在現場。若是方才所說的那兩者,沒理由會留下碎塊,想必狩人者是刻意這麼做,目的……八成是向聖葬門示威吧。」
除去惡魔,如此看來最有可能的,只剩下禍種了。
「教授」下了這樣的結論後,返回坦吉亞王國,說要請專家來幫忙。
「……你倒是輕鬆的很嘛,只是做個簡單的分析,然後就要我來收拾那玩意兒。」
真夜微微揚起頭,以鄙視般的目光瞪著佐越。
「喂喂,別這麼說,只依靠這麼點線索來找出兇手的身分也很累人的呢。」
「你得出的結論他們也能得出,還能做到更精確的分析咧。」
「話是這麼說沒錯……」
「什麼叫『話是這麼說沒錯』?我不相信聖葬門內的業析師會比你遜,你去聖達蘭調查只是做做樣子而已吧?」
佐越捂住眼睛,誇張地往後仰,差一點跌倒。
「居然被妳給看穿,真是失策。」
真夜頭痛萬分,心想為什麼這個男人做事總是這麼隨便。
「……唉───你這老頭……」
真夜已經不想再說下去了,反正再說也不能改變這老頭什麼,何況眼前還有要事得先處理。
「總而言之,你要我去聖達蘭和這個禍種拚命,自己在旁邊看好戲?」
「妳說錯了兩件事。」
「怎麼可能!哪兩件啊,解釋給我聽。」
佐越先比出一隻手指,解釋道:「第一,我當然不會袖手旁觀,必要時還是會出手的。」
「那只是『必要』時吧?況且你對『必要』的定義是什麼呀?」
真夜訕笑道。佐越輕咳兩聲後,比出另一隻手指繼續:「第二,若是妳,不需要拚命也可以贏吧。」
「你給我搞清楚!我可不是奈落心美那種等級的怪物,我只是正常人類!」
「以前再棘手的事件妳都解決過了,這次只能算是活動筋骨吧。」
佐越一邊說,從旋轉椅上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然後以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對真夜說:「就是這樣,咱們趕緊去辦理出境手續,前往聖達蘭。」
「要去你自己去!」


「結果妳還是跟來了嘛,真不乾脆。」
佐越和真夜在抵達聖達蘭後,到一家小餐廳吃飯。
聖達蘭的街道不像坦吉亞,路面是以石頭鋪成,而且較為狹窄,不適合車輛行駛,居民多以單車代步,或是徒步行走。
放眼望去,路上不見任何垃圾,乾淨的令人嘖嘖稱奇。
天空已是一片橘黃,夕陽漸漸西沉,漆黑的夜晚即將來臨。
這意味著,潛藏於暗處的魔族正蠢蠢欲動。
佐越看著品嘗加了三包砂糖的奶茶,一臉幸福樣的真夜說。
「反正我也閒著沒事,就來參觀一下傳說中的聖城聖達蘭。」
依然保持滿臉幸福的真夜,啜飲了一下奶茶。
「再說,你要是被狩人者幹掉了,雪繪跟優樹要怎麼辦?」
「喲~原來妳是因為擔心我才跟來呀。」
佐越的臉上浮現奸詐陰險的微笑,真夜對他的話和微笑不解。
「沒想到原來妳這麼傲嬌啊~」
「啥?傲嬌?」
真夜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對啊,傲嬌的很咧。」
「給我說清楚,那詞是什麼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啊,傲、嬌。」
佐越特別強調後面兩個字,臉上的微笑變得更詭異了。
真夜意識到佐越八成是在戲弄自己,而她最厭惡別人戲弄她,尤其是佐越。
她倏地取出藏在衣服裡的小刀,刀尖對準佐越的鼻子。
「好啦好啦,我向妳道歉,請妳先把刀收起來。」
於是真夜收起小刀。
她又啜了一口奶茶,詢問佐越接下來的打算。
佐越拿出一張聖達蘭的地圖,攤開在桌面上。
地圖上畫有許多小圓圈,零星分布在王國的各處。
「這是教廷給我的,上面的小圓圈是狩人者的犯案地點。」
「仔細一看,這些小圈圈可以連成螺旋狀耶。」
真夜一邊說著,用手指在地圖上比畫,她似乎對這個小發現感到開心。
「不錯。因此我大膽預測,狩人者下一次的犯案地點,會是這裡。」
佐越拾起擺在桌邊的一隻鉛筆,在他所說的地點做記號。
「因此呢,真夜妳只要在這個地方守株待兔就好了。」
「還真是簡單啊……」
真夜聽到佐越想出的計策,頓時感到雙肩無力。
「怎麼,有意見啊?」
「廢話!首先,這計策會不會簡單過頭了;其次,你又如何保證狩人者肯定會在那裡出現?」
「第一!」
佐越比出一指:「簡單不代表不好,不代表會失敗!」
然後又比出第二指:「第二,為了提高牠在那兒出現的機率,我事先拜託聖葬門調回巡守各地的驅魔師,並在那裡設下誘餌及陷阱。」
「……給我等一下,近藤老頭。」
真夜似乎察覺到什麼,她把喝完的空杯子挪到一旁,接著才說:「你說,你設下了誘餌及陷阱?」
佐越點點頭:「嗯,沒錯啊。」
「你又叫我在那邊守株待兔?」
「是啊。怎麼了嗎?」
「我想,你指的,該不會就是───」
真夜緩緩抬起手比向自己。
佐越捂住眼睛,誇張地向後仰,頭差點撞到牆壁。
「居然又被妳看……真夜,咱們有話好說,請妳先別衝動,把刀子收起來好嗎?」


「搞什麼啊,為什麼要我當誘餌兼陷阱……」
真夜不耐煩的繞圈踱步,邊抱怨道。
在一旁喝著罐裝咖啡的佐越:「別再抱怨了好嗎?我還不是陪妳來了。」
「若不是我叫你來,你根本就不會想動吧。」
入夜之後,漆黑籠罩世間,深不見底的恐懼隨之襲來,即使在街道的兩旁設有路燈,但光線過於微弱,一點也不可靠。
人類,不,萬物自古以來就是害怕這樣的黑暗。
看不清東西,摸不清環境,完全不知道掠食者會從哪裡出現,完全不了解自己現今的處境。
感官敏銳的掠食者便潛伏於這樣的環境裡,伺機而動。
「我們倆現在的處境就是像這樣呢。」
佐越喝下最後一口咖啡。
「……是沒錯啦,不過還真不想同意。」
真夜深深嘆一口氣,坐了下來,閉上眼睛。
「怎麼,想睡啦?」
佐越戲謔地說,他很清楚現在的時間不過晚上約七點左右,只不過天色卻黑的和十二點沒兩樣。
「啊啊,平常這時雪繪都會幫我準備豐盛的晚餐呢,真想回家。」
佐越的腦海裡浮現出前些日子雪繪煮的豪華特餐,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儘管知道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得先處理,但腦中的美食和雪繪的身影卻揮之不去。
他甚至開始想像雪繪孤單一人等待佐越回家享用她特地煮的晚餐。
「喔喔喔───!雪繪!爸爸現在就回家去吃晚餐啦───!」
「給我安靜點,老頭!事情辦完就可以回去啦!」
真夜使勁一拳打在佐越的頭上。
接著真夜再度閉上眼睛。
她聚精會神,捨棄在此時派不上用場的視覺,感受著週遭氣息的流動。
「嗯……總覺得,有一股很強烈的業呢……」
她喃喃自語道。
從暗處傳來一陣聲音,類似犬的低吼,卻又混雜著像是熊的吼聲。
真夜察覺到聲音,猛然站起身,望向聲音的來向,即使她知道根本看不清東西。
手伸進衣服裡取出小刀,凝神備戰。
彷彿煙霧一般,氣息飄忽不定,真夜難以掌握對方實際的位置。
不得已,只好採取反擊。
「看不清楚是嗎?」
佐越用手支撐身體,緩慢的爬起。
他推了推眼鏡,說:「即使雙眼已習慣,還是摸不清環境,那需不需要『教授』的幫忙啊,這位荒月家的小姐?」
「雖然很不爽你的口氣,但以後再跟你計較,給我點光吧。」
佐越臉上浮現淺淺一笑,抬起左手,彈了一下手指。
在這一瞬間,漆黑的夜晚,化為耀眼的白晝。
黑暗被驅除,只餘下緊追不捨的陰影,伴隨黑暗而來的恐懼也消失殆盡。
方圓五公里內,皆為光芒籠罩。
雙方彼此的位置及身形剎那間明朗。
那畸形的怪物身影就映在眼前。
四肢瘦長,感覺缺乏力氣,背上突出四根巨大的,像是骨頭的構造。
身軀不算龐大,就我見過的魔族而言,這樣的體型真是嬌小。
似乎是眼睛的部位,流露出明顯的殺氣,眼珠直勾勾地瞪著我。
噁心又令人不悅的頭部,面露猙獰,看久了可能會做惡夢。
「啊啊,長得真是夠畸形。」
真夜伸手捂住嘴巴,裝作想吐的模樣。
接著恢復先前的備戰姿態。
雙眼鎖定著直向她衝來的怪物。
「想狩獵我嗎?」
真夜舞蹈似地向前方邁進,豪不在乎面前不遠處的狩人者。
然後,順著步伐揮出持著小刀的手。
刀鋒劃過狩人者的一眼,大量的黑血噴灑而出,降下罪惡之雨。
隨著眼睛被劃傷,狩人者叫出淒厲的哀嚎。
「比殺豬還要難聽,給我閉嘴!」
真夜輕靈躍起,對準狩人者眉心,猛力插下去。
黑色血液從傷口噴射,濺到真夜的衣服及臉龐,純白的臉被染黑。
她抬起手擦去臉上的血,繼續揮舞刀子,在狩人者身上留下美麗的傷痕。
「老頭不是說這個東西很厲害嗎!不是在短短一個月內就殺了一百多個人嗎!」
真夜殘忍砍殺面前這不停哀嚎,毫無反抗能力的存在,並破口大罵。
「給我站起來反擊啊!沒用的傢伙!這樣的程度還想跟我為敵,別笑死人了!」
也許是失望過了頭,真夜逐漸喪失了理智,克制不住自己。
好殺的那一面被喚醒,現今的她,可以說是徹底的瘋狂了吧。
真夜一直揮著小刀,蹂躪眼前的怪物屍體。


「結果那禍種根本沒有預期的強嘛!」
真夜和佐越在事情結束後,教廷給予他們優厚的報酬,並在聖達蘭過夜,隔天便辦裡了出境手續。
回到坦吉亞商店街那棟破舊的小房子時,在家等後已久的雪繪準備了豐盛飯菜接風。
真夜喝著雪繪替她特調的,稍嫌過甜的奶茶,對佐越抱怨。
「我不是說過了嗎,這次的頂多算是活動筋骨而已。」
佐越手上拿著艱澀的學術書籍,目光集中於書上的資訊。
「雖然實際上是這樣啦。」
真夜啜了一口奶茶。
「不過,我還是覺得很奇怪。」
「又要抱怨那傢伙太弱嗎?」
佐越翻到下一頁,同時推推眼鏡。
「不,是別的地方。」
「別的地方?」
「沒錯。」
真夜點點頭,續道:「禍種的普遍定義你曉得吧?」
「位階排在惡魔之下,妖怪之上。原始種為惡魔的突變體。掠食方式為破壞肉體後再吞噬靈魂,亦有以肉體為主食者。禍種在成長到一定程度時會蛻變,進而成為足以和古老妖怪匹敵的存在,但蛻變的時機不定,根據文獻記載,最快也得要數百年光陰。」
「喲,知道的很清楚嘛,不愧是『教授』。」
真夜又啜了一口奶茶。
「那玩意兒之所以會那麼弱,八成是因為還沒蛻變,而尚未蛻變的禍種又怎麼可能出現在聖達蘭呢?那兒可是聖葬門的大本營喔。」
「……妳的意思是,狩人者該不會是某人放在聖達蘭的?」
佐越抬起頭看向真夜,神情彷彿大夢初醒般。
「在怎麼說,都不過是猜測罷了。而猜測和理論一樣,再證實之前不能全盤相信。這可是你常說的喔。」
真夜只是微微一笑,視線飄向窗外的遠方。

[ 本文最後由 大頭小松松 於 08-3-13 11:49 A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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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為了村裡的大家,總得有人犧牲。」
「再這樣下去,全村的人都會死的。」
「無論如何,妳都必須以祭品的身分死去。」
「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了,這是逼不得已的下下策啊。」
「別怨我們啊。」
「不要!我不要死!不要把我關進去───!」

「汝飢餓否?」

───雪繪───

「雪繪!」
佐越甩開房間的門,焦急地大喊。
房間內十分昏暗,位於角落的小夜燈勤奮工作著,即使如此光芒仍然微弱。
門的後方擺著一張單人床,躺在上頭的是一名女孩。
留著烏黑亮麗的秀髮,頭頂的部分卻是雪一般的純白,披散在纖瘦的肩上。
驚恐的神情訴說女孩方才的夢境,恍如真實體驗的一場惡夢。
「沒事了,雪繪,那不過是夢而已……」
佐越細語安慰,希望雪繪不安的情緒能稍微緩和。
雪繪的身體不停打著哆嗦,雙手抱在胸前,彷彿全身被寒冷侵襲一般。
她哽咽啜泣著,睡衣和床單被淚水沾濕,惶恐不安的模樣令人憐惜。
佐越走向床,坐在雪繪身邊,摟住不停顫抖的她。
「雪繪,不用害怕,不過是夢而已,醒來就沒事了。」
佐越讓雪繪將頭靠在自己肩上,手輕輕滑過她柔順的頭髮。
儘管是這樣說,我也很清楚,這並不只是夢如此簡單。
雪繪……真是可憐的女孩。

早晨,太陽依舊從東邊緩緩升起,帶來無窮的希望。
人們從睡夢中清醒,開始一天的行程。
多數店家這時已開市,對商人而言,時間就是金錢,早點營業便能多賺點錢。
原本冷清的街道再度恢復應有的景象,忙碌於工作的人群陸續出現。
鳥兒們歌誦早晨的美好,一邊唱著,一邊從天際飛過。
隨著早晨來臨,西區商店街那棟舊屋來了一名客人。
金髮的少女腳步停在門前,舉起手敲門。
「早啊,真夜,大清早從北區趕來很辛苦吧?」
前來應門的是一名少年,臉上掛著微笑。
紫黑色的頭髮稍嫌長了些,也許是刻意留長的。
髮型可說是毫無特色,髮絲了無生氣地塌著,看來有些頹廢。
「若不是為了雪繪做的早餐,我幹嘛這樣自找麻煩呢?」
這話間接說明了真夜不會料理,不過為什麼她沒想過要學呢?
「說的也是,看來雪繪的手藝是有口皆碑了。」
少年佐佐木優樹帶著真夜進入屋內。
走到位於房屋最右方的餐廳後,兩人各自挑了張椅子坐下。
從廚房飄來陣陣誘人香味,聞到香味的兩人,腦海中不禁浮現對料理的想像。
「哇……光是聞就令人食指大動呀。」
真夜的肚子已經開始在抱怨怎麼還不快塞東西進來了。
「是啊,不過我想還要一陣子才會好,先找點書來看吧。」
「沒有電視可看嗎?」
「老師認為看電視有害腦細胞,而我和雪繪也沒有意見,所以沒裝。」
真夜聽到這裡,簡直快要昏倒。
「你們過的還真原始啊……雖然我早就知道了啦。」
這時,從廚房的另一頭,屋子的左方傳出老舊木門咿啞開啟的聲響,隨後佐越便彷彿沒睡醒一般,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頭髮和往常一樣雜亂無序,臉上掛著足以當作特徵的圓眼鏡,而鏡片的後方,是惺忪的睡眼。
「唔……早餐還沒好嗎?」
感覺像是夢話的語調,搭配他現在的模樣,任誰都會懷疑老師是在夢遊。
而在這句話之後,廚房傳來甜美的聲音。
「還要一下喔,爸爸。」
「這樣啊,那先別準備我的份了,我要出去辦點事。」
真夜和優樹這才注意到,佐越走出房間時身上就已經穿著外出服了。
「老師,你要去哪裡?」
優樹趕忙站起來,似是要跟隨佐越出門。
然而佐越只是擺手示意,沒有多說什麼,就抓起吊在大門上的風衣,出門去了。
「……看來是很重要、機密的事情吧?」
真夜餓得趴在桌上說著。

辦理了出境手續之後,佐越來到坦吉亞飛船港。
大陸幅員遼闊,國與國之間的相距甚遠,尤其是將大陸上的人類勢力劃分為三份的三大王國。
佐越買了張通往聖達蘭的船票,等待開船時間到來。
不久後,廣播通知在港內等候的大眾,開往聖達蘭王國的飛船即將起飛。
於是佐越跟隨著人潮,進入飛船之內。
即使是搭乘飛船,要抵達聖達蘭王國也需要數小時的航程,因此佐越早在飛船港的書店內買了本書,打發時間用。
書名叫做「與惡魔共生的可能性」。
看來又是艱澀難懂的書籍。

抵達聖達蘭之後,佐越立即前往教廷,和廷內的人員交涉過後,便帶領著佐越前去聖葬門。
聖達蘭王國是大陸三大王國之一,實施政教合一制度,以聖法教教廷為首,疆土佔據大陸約四分之一的面積。
多達百萬的人口,皆是虔誠的聖法教信徒,遵守教廷的紀律。
而王國也有騎士軍誓死捍衛王國不受外敵的侵擾,驍勇善戰的他們,在多番和敵對勢力的戰爭中,立下了汗馬功勞,有幾次戰爭的事蹟被人撰為傳奇,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
但是,面對魔族,騎士軍簡直是不堪一擊。
魔族和人類可是不同等級的存在,具備靈性體質的牠們,若無魔眼,根本無法看見。
根據某教授的理論,魔族的階級在人類之上,而上級又能干涉下級,因此,除非具備能無視階級法則的能力,人類只能乖乖被魔族吃掉。
而魔眼正是能夠打破這項法則的異能,只要擁有魔眼,便能「視見」魔族,忽視和魔族之間的界線,換言之,即是和魔族立於相同地位。
……不過,惡魔則否,祂們的階級是在魔族之上,必須具備更高階的顏色系魔眼。
魔眼並非人人都有的能力,萬千的騎士軍中,只有十幾名有魔眼。
正因如此,教廷於久遠之前設立對魔專門機構───聖葬門。
門內的成員皆是由大陸各地篩選出的精銳驅魔師,其中又有七名被賦予「天罰代行者」的稱號,這稱號的意義其實就象徵「最強驅魔師」。
佐越和其中一位天罰代行者交情匪淺,加上他又曾協助過教廷多次,因此他今日的目的才得以實行。
「是近藤啊,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來到聖葬門後,接獲消息來迎接的一名穿著聖葬門制服,左袖上繡著數字七,身背一把銀灰色銃的驅魔師說。
「銃仔,好久不見啦!」
佐越打算來個友情的擁抱,卻被驅魔師一手推開。
「我記得講過很多次了,你要叫就叫『魔銃使』,我可不接受『銃仔』這種綽號。」
「別這麼說嘛,這可是友情的表現耶。」
「是是。話說回來,你今天該不會又想看什麼文獻吧?」
「話再說回來,聽說你跟奈落家的公主有所接觸?」
魔銃使一拳打在佐越身上。
「嗚……居然用全力……」
「這是友情的表現啊。」

「所以,你今天來到底要幹嘛?」
待佐越恢復之後,魔銃使問道:「看你三番兩次迴避話題,肯定有問題。」
「反正再迴避也沒用,我就直說吧。」
於是佐越將來此的目的告訴魔銃使,魔銃使聽完後顯得很疑惑。
「你真的要去?」
「嗯,非去不可。不行嗎?」
「也不是不行,依我的權力應該是可以通行,可是為什麼?」
「這全是為了那傢伙和我女兒啊。」

幽暗的環境,四周寂靜無聲,彷彿隨時都會有東西突然出現。
光芒被吞噬殆盡,週遭只有一片漆黑,視覺完全派不上用場。
勉強能依靠的,僅剩下觸覺而已。
魔銃使帶領著佐越來到這樣的地方,一邊摸著牆壁,一邊緩步走下階梯。
此處位於王國地下,不為人知的神秘所在。
「……會不會黑的太誇張了點?」
「審問師他們說『蟲』得在這樣的環境下才能孵化,所以就弄成這樣啦。」
「這樣啊……」
走了許久,總算是有踩到地面而非階梯的感覺了。
從階梯下來後,才停下腳步沒多久,又傳來一陣腳步聲。
在這深暗不見光的地底工作的一名審問師,似乎看得清週遭,走到兩人面前。
「第七位和───訪客嗎?」
那人以沉穩的語氣問著。
「啊,這位便是方才說的『教授』。」
四周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我不清楚是否面向他講話,也不清楚佐越那小子站在我哪邊。
有可能我是面對著空無一人的地方講話,只是我不知道。
聽佐越說,目前並沒有能在黑暗中正常視物的魔眼,因此審問師們都是靠著記憶在這裡活動。
一想到這兒,心裡不禁佩服他們可以待這麼長時間,我頂多待個幾小時就受不了。
「那麼,剩下的就有勞你了。」
「我知道了。教授,請拉著這條繩索。」
聽到有東西被拋到地上的聲音,佐越伸手往聲源摸索一陣子後,確實找到一條繩子。
拉起繩子後,佐越又輕扯幾下,表示有拉到。
於是,那人便帶領著佐越,前往黑暗的深處。

不知走了多久,時間在黑暗之中流逝。
周圍仍是那樣的黑暗、恐怖,對於未知的環境感到恐懼。
生物會本能地害怕不熟悉的事物及環境,面對看都沒看過的東西,任誰都會畏懼。
這裡只聽得見我和那人的腳步聲,除此之外是一片死寂。
彷彿凍結一般,感受不到空氣的流動,沉悶的空氣使我汗流浹背,有點兒喘不過氣。
若沒猜錯,這兒應該就是傳聞中,聖葬門用來拷問犯人的審問室了。
聖葬門當初是為了對抗魔族而成立,不過由於惡魔共生者和半妖引起的事件劇增,他們也對付起這些「半人」了。
懷有重大秘密的犯案者,會先被聖葬門通緝,待擒回後,再帶入審問室嚴刑逼問。
至於是用怎樣的刑罰,聽說是利用以特殊技術養殖出來出來的異種生物───「蟲」,實際的情況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佐越思考著究竟是如何之時,來自前方的腳步聲停下了。
接著是那人的聲音再度響起。
「教授,已經到了,你要見的人就在前方的牢房,剩下的路有燈火照明,請自行前往。」
佐越抬頭一瞧,隨即緊閉上雙眼。
等到眼睛適應之後,才又睜開。
前方狹窄的通道,兩旁石牆的寬度僅能讓一人通過。
兩邊的牆上皆掛著火炬,熊熊燃燒的烈焰將通道內的陰影驅逐。
和之前的道路天差地遠,佐越心內因黑暗而起的恐懼感一掃而空。
先前是無盡的未知,而現在是毫無藏身之地。
那人說完之後,將繩索拉回來,並交給佐越一項東西。之後便留下佐越一人。
「嗯,既然眼睛適應了,就趕快走吧。」
起步向前之時,佐越看了看手錶。
正午時分。

「爸爸到底是為什麼這麼急著出門呢?」
「我想,老師可能是要去一個很重要的人。平常的老師,連聖法教教廷的緊急通知都會擺到第二順位處理的。」
「這老頭未免隨性過頭了吧!」

明亮耀眼的通道盡頭,是一扇門。
門上刻有文字,佐越目光掃過整片門板,腦中進行分析。
「鎮魔語和拒人語……想不到聖葬門連這麼古老的術語都曉得。」
顧名思義,鎮魔語是用來鎮壓魔族的術語;而拒人語則是以術語的力量,防止別人隨意接近某項事物。
我記得,這兩種都是屬於舊世紀的魔法系統「言靈法」的術文,這套系統的特色是施術者只消詠唱術語就能發動術,不必繪製儀式陣,純粹依靠術語的神秘性。這套系統被學術界認為是現今魔法系統的雛型。
如此方便的魔法系統,現今卻只留存於文獻之中,沒有人使用。我想原因可能是單單只依靠術語,威力根本無法和現今的魔法系統相比。
碩大的門是以金屬鑄成,在火光的照耀下散發銀灰的光。
在門的一邊,有個明顯像鑰匙孔的小洞,佐越想起剛才那人交給他的東西,他從口袋裡將那東西取出。
乍看之下是把鑰匙,可是仔細一看,上頭刻有同屬言靈法,卻是用來破解拒人語的術文。
連鑰匙都做成術器,聖葬門可真有錢。要在物品上刻術文又得刻得好本來就不容易,何況是在這麼小的東西上。
不過依照這術器的大小,頂多解開拒人語幾秒鐘罷了,要我在這麼短的時間推開門,你們當我是兄貴啊!
於是佐越坐下來,仔細想想要怎麼開門。
「嗯……嗯,這方法應該可行。」
佐越喃喃自語,然後站起身,同時捲起右手的袖子。
右手的手臂上畫著各式以複雜圖案構成的儀式陣,手背上甚至還畫了延伸到五隻手指的儀式陣。
雖然光是啟動右手上的這些就很費力,施展整個術隔天會肌肉酸痛,但這些都不算什麼。
和雪繪背負詛咒所受的痛苦相比,這些不算什麼!
佐越嘴唇不斷動著,明顯是正在唸著術語,然而沒有發出聲。
同時,身上的魔力流過右手,注入手臂上的儀式陣內,閃耀著刺眼的光。
剎那間,凍結的空氣再度流動,火炬上的烈焰跳著激烈的舞蹈。
源於自然的魔力受到吸引,往佐越平舉的右手匯聚。
風衣的衣襬被吹起,瘋狂的擺動。
佐越身周圍旋起氣流,將最靠近他的幾把火炬吹熄。
「術───」
話出口的同時,左手將鑰匙插入門上的孔中,左右轉動幾下。
喀的一聲傳遍通道各個角落,看來拒人語是解開了。
把握住短暫的時間,佐越將蓄勢待發的右手,抵在門板上。
「解放!」
積蓄、凝聚於右手的魔力,一口氣放出。
零距離的無形衝擊,集中在門上的一點,爆發出懾人的轟然巨響。
若是打在人身上,搞不好會出人命。
沉重的門板因這股衝擊而緩緩開啟,開啟時的震動震出許多碎石頭及灰塵。
佐越捂住口鼻,快速溜了進來。
而才剛開啟的門板,又像是受另一種力牽引似地,夾雜著灰塵關上。
佐越錯愕的看著以回復原位的門板,錯愕的是他完全不知道門竟然會自動關上。
為什麼?這不可能啊!
外面的牆壁上沒有刻術文,門板上也只有鎮魔語和拒人語兩種啊,為什麼會自動關上?
這沒道理啊!
「呵呵……」
佐越的背後冷不防傳來輕微的笑聲,他轉頭向後方看去。
門後是和通道截然不同的廣大空間,大得令人目瞪口呆。
地上立著數以百計的大火炬,使得房間內炎熱的難受,若不是有通風口,可能早就窒息了。
搖曳的火焰照的四周幾乎看不見影子,像是崇尚光明與火的宗教儀式。
面對門口的方向,矗立著無與倫比的龐大石牆。
難以計數的鐵鍊,從石牆各處向中央集中,緊緊糾結纏繞。
懸吊在牆中央,以鐵鍊編織成的繭,束縛的是一名女性。
臉上被罩著面罩,整張臉蛋能看見的只有櫻桃小口。
身體穿著款式特異的衣服,並被鐵鍊給纏住。
像是背負人類罪業的神,手向兩旁平舉,腳自然的垂下,同樣以鐵鍊奪去自由。
佐越能辨識她性別的根據,除了似乎是刻意沒被纏繞的胸部外,就是那頭長得迷人的秀髮。
「你,就不曾想過那是我做的嗎?」
有氣無力的嬌柔聲音,帶點輕視的語氣。
「……因為我不知道妳能做到這事兒啊,不過今天見識到了。」
「見識到了就請離開吧。」
「我千辛萬苦來到這裡,可不是為了見識這點小事的啊。」
「那你來做什麼?」
佐越拍了拍風衣上的灰塵,並把右手的袖子拉好。
「先自我介紹吧,我是『教授』。」
「哦,是你啊。」
毫不驚訝的語氣。
看來她大概是猜到來者的身分了……不,與其說她猜到來的人是我,不如說……她「早料到我會來」。
「雖然我們雙方早就知道彼此的身分了,基於禮貌,我也介紹一下我自己。」
她清了清喉嚨,然後說道:「我是『大賢者』。」

「『他』的下落?」
「是的,這就是我今日前來的目的。」
「沒想到你對那講話文謅謅的傢伙還耿耿於懷啊。」
「要我忘記他,和他的所作所為是不可能的。」
「因為每次只要看到你女兒……不,該說是『義女』吧,就會回想起過去的種種是嗎?」
「妳給我閉嘴!」
「我要是閉嘴了,要怎麼告訴你『他』的下落?」
……
「好了,說正經事。『他』目前有可能會在的地方,我推測應該是在亞多里境內。」
「因為那兒有能庇護『他』的勢力嗎?」
「這是推測的根據沒錯,不過『他』現今的確切位置,老實說呢,我也不知道。」
「裝傻嗎?」
「你要是認為我裝傻,大可再次發動剛才那個術,將我打的半身不遂。」
「妳明知道我目前根本使不出第二次,而且,引入魔力產生的氣流會吹熄火炬,反而對妳有利。」
「說的沒錯。所以,我究竟是在裝傻呢,還是說實話呢?」
……

「老師,你回來啦。」
半夜,佐越拖著疲憊的身軀,步入家門。
勉強用咖啡支撐著的優樹,上前迎接。
「佐佐木,雪繪睡了嗎?」
「嗯,現在睡得正熟呢。老師要去看看她嗎?」
佐越搖搖頭,接著他脫下風衣,掛在大門上的勾子。
「呼───今天可真累啊。」
佐越躺在這陣子他新買的沙發上,全身放鬆在柔軟的觸感上。
沙發的位置是在進門後的左手邊,一回到家就可以好好的享受。
他抓起離自己最近的小枕頭,挪到身邊後讓頭靠在上面。
那個小枕頭是雪繪特地縫製的,上面繡著可愛的圖案。
佐越摘下臉上的眼鏡,要優樹放到沙發前的辦公桌上。
「對了,老師,還有剩菜,要熱一下嗎?」
這麼說起來,晚餐確實還沒吃呢,只在路邊的商店買了個麵包填一下肚子而已。
佐越稍微想了一下。
「不用了,我已經要睡了。」
說完就閉上了雙眼,為進入夢鄉做準備。

「什麼人?」
在幽暗的地底下,不見天日的審問師,察覺到異樣。
蟲忽然變得很不安分,像是受到什麼力量牽引似地,瘋狂的蠕動。
空氣也開始流動,沉悶的審問室吹起了風。
而且……這股令人作嘔的壓迫感是怎麼回事?
審問師們提起戒心,於黑暗中防範入侵者來襲。
他們漸漸聚在一塊,在不清楚對方會從何處攻擊的時候,這樣會是個好辦法。
深邃之中,審問師們憑著聽覺捕捉敵人的動向。
然而,什麼也沒有聽到,和往常一樣的死寂。
「……這是怎麼回事?」
「該不會是錯覺吧?」
「好像是,可是又總覺得不對……」
「乾脆點個火吧。」
於是那人從衣服裡取出打火機,將火點起。
小小的光亮掃開部分黑暗,一開始眼睛還有點不適應,不久後就沒事了。
說話的兩人嗅到一股異味,將光亮帶向傳來氣味的方向。
「這、這是……」
兩人都愣住了。
映入他們眼簾中的光景,是同伴們散落一地的零件。
不知何時,原本靠在一起的同伴竟被無聲的分解了,一聲慘叫哀嚎都沒發出。
兩人嚇得不知所措,只是呆呆的立於原地,神情恍惚的看著慘狀。
此時───
「低賤的人類啊。」
兩人聞聲,趕忙回頭一看。
猙獰可怖,彷彿惡夢的實體般扭曲的面貌,呈現在兩人前。
身軀的龐大,大約是一般成年人類的二到三倍,壯碩的令人訝異。
沒有羽毛的翅膀,完全的展開,使得體型看來更為龐大。
尖銳的爪上殘留著濃濃血腥味,同伴便是死於這強而有力的手臂上。
舊世紀的經典中所描述,誘惑人類,使人類犯下罪惡的惡魔,現在,就在兩人面前,以低沉、渾厚的聲音和兩人說話。
「成為我的糧食吧!」

黑暗與光明的交界,出現了一人。
那人步入光明之中後,身後又出現一位惡魔,跟隨著那人的腳步。
由於有了光線,雙眼可以視物,人們可以直直走向目的地,不再像隻無頭蒼蠅,在黑暗中四處飛竄。
不過,這對那人來說,沒有太大差異。
無論光明,亦或黑暗,那人皆能筆直走向目的地,不像其他一般人那樣。
很快地,抗拒人類和魔族的大門,聳立在那人眼前。
那人伸出一指,輕觸一下門板。
猶如觸電般,那人反射縮回手指,然後裝模作樣地甩了一下手。
接著,那人動起嘴唇,唸著神秘的術語。
手又是向前一觸,然而這次,並沒有縮回。
門板上以手為中心,泛起陣陣波紋,而原本抵在門板上的手,竟像是被吞噬般,一點一滴沒入門板。
手完全沒入後,身體也隨之沒入。
沒多久,那人的身影在通道內消失了,只留下那位在門外觀看一切的惡魔。

賢者的房間之中,來了一名訪客。
訪客並沒有打開門,擅自闖了進來。
火炬上原先穩定的火焰,在那人進入之後,彷彿要脫離火炬的鉗制般舞動,化為火的花海。
賢者察覺到那人的到來,抬起了頭面向那人。
「你來啦。」
賢者的臉上不知為何,露出安心的微笑。
而聽方才那句話的口氣,兩人早已熟識。
「吾今日之目的,汝應曉得。」
十足特異的語氣及措辭,彷彿是舊世紀的武林俠客。
賢者笑了幾下,說:「你除了來救我,還能來做什麼?」
「何況,你也已經一路殺進來了,不救個人不行吧?」
「說的甚是。所以,吾將使汝自由。」
「要救人就快點,外頭八成已經察覺了。」
那人再度唸起術語。
空間四周凝滯的魔力洶湧翻騰,彷如江河流入大海,匯流入那人身上。
那人擺起手勢,左手使力一揮。
身上的魔力化作暴風,席捲整個空間。火焰承受不住而熄滅,滿地的火炬被吹倒,現場凌亂不堪。
光明再度被黑暗擊潰,恐懼降臨賢者的房間。
風暴過後,是一片寧靜。
「這般,汝滿意否?」
「差不多啦。」
無邊無際的黑暗牢房中,傳出千萬鐵鍊落地的聲音。
鏗鏘的撞擊聲,響遍整個空間,如傾盆大雨一般。
「啊~有好幾年沒活動筋骨了,感覺真棒。」
「汝若欲大展身手,跟隨吾。」
「是是,『死之夜』。」

[ 本文最後由 風飄雨 於 07-10-22 03:07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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