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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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真錄
第四十五章 【頃刻之變】
水,能生漣漪,也能起波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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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漠地】
風沙漫漫,人心惶惶,險地遇險關,誤入蛇窟的劍子仙跡遭受兩條巨蟒前後夾擊,正是進退兩難的危境。燭火已滅,只餘透入洞內迷濛不清的月色光暈,劍子仙跡左手扶住昏迷的司澐定一,右手緊握【古塵】緩行守劍之勢,強守靈台清明以防蟄伏巨蟒暗襲。

黑暗之中,兩雙青色蛇目閃爍不定,巨蟒似攻非攻,只聞緩緩移動龐大身軀的「沙沙」聲響;突然聲音停了,一者無聲伏於地面,一者在微光下昂首而起,蛇目瞬間轉紅,劍子仙跡暗道一聲︰「來了!」雖有感應,但是眼不能視物的環境中,究竟是哪條巨蟒會先襲來,劍子仙跡一時也無從擋起,只能以元功輔以五感之能,見招拆招。

一股腥臭味率先從洞內方向傳來,劍子仙跡當機立斷,【古塵】劍壓旋向後方,一擊尚不知結果,前方兩點紅光瞬間落下,【古塵】立即回身接應,「來得好,【劍之玄】!」道者一劍劃出玄之又玄的軌跡,無從判讀的劍式驚退前方巨蟒。

一蛇退,一蛇又上,一口森白毒牙直撲道者。劍子仙跡道元再提,七成功力聚往【古塵】,輕喝聲中,一式由前撲後的【天下無雙】生氣聚芒,在如此強猛的劍威下,巨蟒蛇信瞬間兩斷,鮮血淋漓。

重創巨蟒,劍子仙跡正欲再進一式,突感右肩一陣熱麻之感,「不妙!」抽身急退,劍子仙跡扯住司澐定一後領避開蛇血飛濺的範圍,原來方才劍子仙跡收招回氣之時,右肩被巨蟒之血波及少許,想不到巨蟒之血如同其毒液遇肉蝕肉、遇骨腐骨,幸而所受之血量少許,只傷皮肉,未能傷及筋骨。

劍子仙跡一退卻入洞口巨蟒的狩獵範圍,微光中,只見巨蟒毒囊膨脹鼓起,劍子仙跡已知下一刻必是毒液襲身,於是放下司澐定一,左手劍指化法筆之能,迅速畫下道法敕令引動道機玄術,右手輕轉【古塵】化開圓融劍式,此乃來自過去時空獨有之道門祕術,「【五嶽壓形‧四海封影‧一劍縛身】!」左掌箕張,敕令現形,【古塵】劍影如扇展開引聚山川之能,瀰天蓋地朝巨蟒掩去,無形壓力無聲無息壓制,巨蟒頓時被定形封影,龐大的身軀更是因地氣束縛而緩緩下沉,滿口的毒液明明已到了嘴邊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突然洞內巨蟒變了攻勢,換了對象,蛇首在洞內胡亂撞擊,岩壁開始產生崩塌,劍子仙跡見狀,心道︰「此蟒是欲毀山洞,讓我與定一曝露在大漠風沙之中,雙蟒既生於此地,自然對風沙也有一定的適應力,可是我與定一只憑人身何以抗衡?若要斬殺,其血又是碰不得,這麼狹窄的環境中,又能避到何處?麻煩吶…」盤算至此,左掌心持續催動術法壓制前方巨蟒,足不動,一側身,右方【古塵】力拔地皮而起,劍子仙跡換了攻勢,由柔入強的走勢,劍身一鳴,三道劍流,三個方位,同時發出。

三道劍流,三個方向,橫走在黑暗空間之中,劍子仙跡力聚雙耳,細聽其中端倪。巨蟒雖有警戒欲避,但是眼上赤光已出賣了牠之方位,三道劍流前後來到,不偏不倚皆是喉下七吋之位;巨蟒受疼,激發兇性,眼上紅光更盛,一開口,數蓬腥臭又黏稠的黑色毒液如大雨傾盆般,連珠炮灑了下來。

劍子仙跡手由【古塵】劍柄滑下,只捻住六分劍穗,一拉一旋,【古塵】劍影綻放如花,卸移大半毒液,雖有應對之道,劍子仙跡心裡明白如此之法只能有一時之效,自己現在一身真元卻要同時應付兩條巨蟒,可說是蠟燭兩頭燒的情形,更何況近來因趕路所造成的虛耗,劍子仙跡不禁自問自己真能壓制雙蟒直至風沙休止之時嗎?

洞內巨蟒見毒液攻勢無用,先是緊縮身軀至極限,倏然間,巨蟒如顆砲彈飛射出;劍子仙跡一時不察,身形受挫,【古塵】脫手,壓制之術瞬間被破,術力反噬,劍子仙跡登時口嘔朱紅;雙蟒見情勢大好,露出森白毒牙,同撲而上。

閃避空間已無,護身兵器已失,劍子仙跡苦笑道︰「哈,何須劍道爭鋒?千人指,萬人封;可問江湖鼎峰,三尺秋水塵不染,天下無雙。」雙手緩緩上揚,轉一身精元,化太極浮流,走正反兩儀,道門掌功磅礡似海,是玄掌伏地,更是【道威鎮天】。

【道威鎮天】掌式一左一右張開,沒有發出,只是凝聚劍子仙跡周身,似成一個獨立的空間;雙蟒只感受眼前有座看不見的高牆阻擋使得自己無法前進半寸,越行艱難,雙蟒越見發怒,幾聲怪叫,又是毒液橫飛。

劍子仙跡汗水涔涔,內心著急,就恨自己沒有第三隻手可以拾劍殺蟒;突然,一道劍芒掃地而起,劍子仙跡驚覺,那劍竟是【古塵】。【古塵】以刻不容緩之勢連發兩道劍流,又是擊向雙蟒喉下七吋之位,但是結果卻也是只傷皮肉。

「咳咳,到底是誰說過,打蛇要打喉下七吋之位,根本沒用呀…」說話的人正是轉醒的司澐定一。

壓力稍減,兩人背對背靠攏,劍子仙跡低聲道︰「定一兄,你可起得早了…」

司澐定一︰「是嗎?那我再多睡會兒吧。」

劍子仙跡︰「再睡可就真的長眠了…好了,多餘的言語先省下,目前最重要之事便是除去雙蟒,可是又不可讓雙蟒之血及身,若是要逃,外頭風沙也不比雙蟒安全。」

司澐定一警戒眼前巨蟒動向,沉聲道︰「想必天下無雙之劍子先生已有腹案。」

劍子仙跡︰「我方才幾次試探周圍岩壁的硬度,發現其硬度頗高,顧要使其崩塌仍需費力,但是…你我所站之地就不同了,只需要以較為強猛的掌力就可破開。」

司澐定一問道︰「飛天不得,所以遁地了嗎?話說回來,吾之【豪拘】何在?」

劍子仙跡︰「哈哈,應該在洞內巨蟒身下吧!」

司澐定一急道︰「你說什麼!」

「來了!」雙蟒再度撲近,劍子仙跡立刻發出警訊。

司澐定一︰「吾殺雙蟒!」挺起【古塵】,道門玄功已入劍身。

「注意你的手傷!一招是極限!雙蟒外皮甚堅,待其張口之時,便是出手之刻。」劍子仙跡亦蹲下身子,凝聚掌力,等待時機來臨。

赤目雙蟒毒囊高高鼓起,身形快速游移;司澐定一手握【古塵】制敵在先,「【昊令金陽】!」指畫【古塵】,玄能法印紛紛浮現劍身,劍芒頓時大作猶似旭日東昇,黑暗洞穴為之一亮;突如其來之變,雙蟒赤眼見光轉青,卻遠不及劍芒乍現之速,一式【昊令金陽】竟是盲目之創;失去視力的雙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口內毒液狂噴而出。

司澐定一看準雙蟒開口瞬間,雙手齊開,【古塵】一偏,轉開輪迴,【昊令金陽】劍勢化作百千旋光,雙蟒口未及閉,劍氣灌顱,當場碎腦而亡,失去頭顱的巨蟒身軀卻詭異的掙扎亂撞,四周岩壁受擊亦逐漸產生龜裂之態;眼見劇毒黑流、腐蝕紅血激射而來,劍子仙跡一聲大喝,舉掌擊地,再現【道威鎮天】之招,地殼受掌力摧毀,劍子仙跡與司澐定一同時陷落地層之內,上頭的土石立即掩蓋兩人;原已有裂痕的岩壁先受掌力餘勁震盪,再受毒液與蛇血侵蝕,轉眼之間,轟隆連響,只剩下一片滿目瘡痍的情景。

【紫微城 天督殿】
赤晶蓋天,腥風佈夜,異色的天空之下,平常寧靜祥和的【天督殿】,今天卻是充斥浮動的情緒。大殿外,聖督軍層層包圍,戒備森嚴;大殿內,只見聖國輔權仙華欲真肅容立於大殿主位,雙手負於身後,怒眼直視著大殿中央處被侍衛強壓跪地的戶部百邑郡,六部與其餘大臣按照權位高低與職務之分,三十餘人各站左右兩旁,不明究理的眾人內心忐忑,疏樓龍宿代表儒門出席,身列其中卻是冷眼旁觀。

旁人不解,當事者更是不解,百邑郡猛力掙扎,大叫道︰「輔權,為何如此待我?我不服啦!」

仙華欲真肅然道︰「劣者只問戶部大人一句話,你可有聽令前往疏散雪坡下之人民?」

「這…這…我…」百邑郡吞吞吐吐,眾人已知答案為何。

仙華欲真︰「雪崩之災,坡下之物皆被摧毀,你把吾令當做什麼?你把人命當做什麼?」

百邑郡此時已經滿頭大汗,雖是絞盡腦汁,脫罪的話卻怎麼也想不出來,只能用眼神向平時私交最好的師仁冠求救。師仁冠見狀,暗自嘀咕了幾句,隨即往前一步,正想為百邑郡說幾句好話,誰知仙華欲真搶先道︰「吏部大人,據劣者所知吏法之內有其罰則,可否請你頌讀出法令,好讓戶部大人心服口服。」

仙華欲真這招回馬槍打得巧妙,師仁冠有苦自知,明知百邑郡急需援手,但是被仙華欲真這一問,反而倒成了落井下石,師仁冠只能面有難色的支支吾吾了幾句;莫說他人不懂師仁冠在說什麼,就連他自己也不曉得自己說了什麼。

師仁冠這一失態,仙華欲真眉頭一皺,若似為難之態,道︰「既然師大人一時想不起來吏法之法規為何?那麼…既然傷及性命,自當以刑部的律法而行,法呈大人,麻煩你了。」百邑郡聽到以刑部律法判決,當場臉色由白轉青,險些暈了過去,誰不知道殺人償命乃千古不變之法理。

刑部法呈振了振一身玄衣官服,抱拳回答道︰「若以律法而治,身負公職者,若仗勢殺人或是失職傷民,輕者家產充公,重者受百刀之罰後,推往午門。」刑部法呈聲音不似以往中氣十足,面容血色盡失,明顯傷勢未癒。

仙華欲真「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既然聖國刑法如此而定,吾等縱然有所不捨也該依此方針而行,本輔權就在此宣判…」

百邑郡連忙阻止道︰「稍等一下…救我呀!師大人!其他拿過我好處的人,也別發呆呀!」不知所措的百邑郡淚珠已在淚框打轉,誰也沒想到堂堂一個戶部之長,此時竟會難堪至如此境界。

「等一下,請嘴下留情…唉,師某已經想起吏法之罰則,既然百大人為官就該以吏法處置。」師仁冠明白再不開口,百邑郡將成無命人,連忙阻止道。

仙華欲真︰「嗯…師大人的話也有其道理,那就請你一宣罰則。」

師仁冠重重嘆了口氣,內心已知道今天是保不住這個官場上的好伙伴,道︰「根據吏法所載,因枉顧王令而致生民受難者,禠奪官階,家產充公,發配邊疆,此生不得再踏神土之境。」

仙華欲真「喔」了一聲,緩緩從上座走下,直至百邑郡旁邊,朗聲道︰「法令如山,百邑郡你可願受刑?」

百邑郡︰「我…我…」百邑郡內心當然是不願意,家產充公,發配邊疆只是等於慢點死罷了,但是情勢比人強,現在能保住小命,似乎就要酬神還願了。

仙華欲真︰「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在劣者宣判之前,只問你是否後悔?」百邑郡神色黯然的點了點頭。

仙華欲真臉色稍緩,道︰「那麼我就再給你一個機會。」此言一出,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

百邑郡喜出望外,道︰「此話當真?」

仙華欲真︰「當然,劣者就暫收你戶部之位,降為此村縣令,俸祿減半,期限直到村民家園重建為止。」

百邑郡激動叫道︰「村民?莫非有人生還?」

仙華欲真︰「非是有人生還,而是無人傷亡。公審會前的大雪,讓劣者略為擔憂,於是派人一查,才發現百大人的失職之實,希望這一次的教訓能讓百大人牢記在心。」

百邑郡的心情有如人從地府又見天堂之道路,可說是死裡逢生,這下哪還不識相的叩首答謝道︰「多謝輔權開恩,百某必會將此教訓銘記在心,絕對不會再犯。」

刑部法呈卻在此時開口道︰「稟輔權,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律法既定,怎能如此判決?應該按照律法所述而行,發配邊疆。」這一番話猶如把百邑郡再從天堂往地獄推下,百邑郡憤然暗道︰「殺千刀的刑部法呈,我又是哪裡得罪你了…」

仙華欲真轉身回走數步後,問道︰「法呈大人,怎樣的執法者才能得人心,又讓惡者畏懼?」眾人皆不知道仙華欲真的問題意義何在,只知道如果他無法說服刑部法呈,那麼百邑郡的邊疆之行決不能免。

刑部法呈不假思索,回答道︰「律法不外乎是情、理、法所構成,唯有兼具三者之人才能算是得人心、惡者懼之執法者。」

仙華欲真再問,道︰「情、理、法三者兼備,說得真好,那麼法呈大人認為自己是得人心、惡者懼之執法者嗎?」

刑部法呈肅然道︰「在下不才,但是仍認為我是。」

仙華欲真轉身笑道︰「那麼情、理、法三者兼具的法呈大人,法、理已明,現在講情應該還來得及吧?」此話一出,眾人忍不住爆了聲喝采。

驚覺上當的刑部法呈,心服口服道︰「唉,法呈受教了。」

仙華欲真︰「法呈大人言重了,現在聖國內憂外患,還需諸位大人通力合作;那麼百大人請先入末列,等候會議結束,劣者會派人領你前往村民之所在地;另外戶部之位不宜空懸,這就請師大人擇日舉薦適合人選吧。」聽聞此言,師仁冠呆了半响,心道︰「你先是除去我合作的夥伴,現在卻又讓我擇人就職,究竟葫蘆裡賣什麼藥?」想歸想,師仁冠還是裝作必恭必敬的歡喜領命了;這看在百邑郡的眼裡,好不是滋味,但是又莫可奈何。

仙華欲真眼神掃過全場,道︰「這次會議除了工部大人去指揮器具的回收與道、佛兩教回門處理事務外,各部人員應該都到了。那麼…進入本次的主題吧!林大人,劣者想知道【孤雪坡】一役之後,本國兵力狀況現今如何?」

林奎峰向前走了一步,朗聲道︰「【孤雪坡】一役,坡上與疏雪道配置人員一百十九名死亡,十四名重傷,輕傷者百名,外賓亦有六名受傷,但已無大礙;三峽之三教人員,道教方面,三人死亡,其餘則是輕傷;儒門方面,由於一開始就採取引敵深入的策略,因此無人死亡,傷者亦是少數;佛教方面,僧眾折損三十一名,主帥佛掌無念重傷,現今仍未脫離險境。本國兵力四部中的火、風、山三部已經移往邊境以防龍族再有越境之舉,留守皇城的聖督軍也調出三分之一協守各縣。」

仙華欲真︰「三分之二的聖督軍加上【林部鐵戈】的兵力雖讓皇城防衛不致中虛,卻也是增加了安全上的危機…嗯,皇城的守備就有勞林大人費心了;這次三教損失甚鉅,道、佛兩教的門戶安全就麻煩儒門代表,【殷黎書院】的疏樓院長多多擔待了,另外也請遣人去關心目前情形,若有任何需要幫忙之處,我相信諸位大人必是義不容辭。」

疏樓龍宿回了一聲︰「這是當然。」眾人此時才明白疏樓龍宿的身分並非只是個儒門代表這麼簡單,而是高居雙院之一的院長,登時許多大臣的眼神都亮了起來。

仙華欲真步回主位,望著那張失去主人的龍椅,續道︰「接下來就是天變的問題,師大人,據報你已然掌握了不少資訊,還請一述。」

師仁冠往前一步,離開隊列,道︰「根據各地官員的回報,天象異變造成人心不安,但是經過官員安撫已然平定。」

仙華欲真︰「那麼天空所降下紅雨,是否對人民有所傷害?」

師仁冠︰「天空所降紅雨,經太醫化驗,並無毒性,只需雨水將煮沸,朱色盡去後,即可飲用。接下來吾人所說才是天變所帶來最大的危機。」師仁冠音量拔高,繼續說道︰「天變之後,久不曾亂世的魔物有如傾巢而出,各地皆傳來魔物傷人之噩耗,目前以南方一帶情形最為嚴重;另外【姜家村】亦傳出活屍肆虐的消息,不過此事已有道門的青嵩子道長前去鎮壓。」

仙華欲真心道︰「異變使得南方龍脈率先發難了嗎?看來斬龍脈一事也該加緊腳步進行。」

眼見仙華欲真陷入沉思,師仁冠連忙呼喚道︰「輔權大人?」

仙華欲真回過神後,向林奎峰問道︰「林大人,皇城守備的底限兵力約是幾人?」

林奎峰︰「若只是要進行守備的工作,輔以駐於六部之兵力,只需三百二十人即可。大人為何有此一問,莫非輔權大人欲留底限兵力,其餘兵力調往南方?若是如此,林某第一個反對。」

仙華欲真︰「劣者明白林大人之顧慮,但是南方所生之亂源非是靠當地駐兵就能有效防衛,皇城與人命之間的取捨,相信聖法尊大人的選擇亦是與劣者相同。」

一旁的【保聖盟】盟主八荒主也開口道︰「皇城之安全,也是本盟分內之事,林大人就請寬心,以黎民百姓之身家安全為優先吧。」

林奎峰︰「既是如此,林某也不便多說什麼,明日吾會將人員調派命令確實傳達。」

此時一位大臣突然問道︰「輔權大人,下官有個疑問,不知可否一問?」

仙華欲真笑道︰「當然可以,直說無妨。」

只見那官員慢步走至大殿中央,恭敬道︰「不知道聖法尊大人為何至今尚未前來?照理說,如此重要的會議,聖法尊大人理應出席。」

仙華欲真眼神與六部之首交換了眼神,開口回答道︰「不瞞各位,聖法尊大人在【孤雪坡】被活閻羅所創,傷勢雖然不重,但為保安全人已經移往他處治療,相信數日之後,聖法尊大人必能再回皇城;這消息還請諸位大人保密,以免外敵趁虛而入;那麼今天會議到此結束吧,惟有諸位在崗位上盡心盡力,方能渡此時艱,退朝。」眾人應了聲「遵命」,官員慢慢的從大殿退出,只留下了師仁冠、林奎峰、八荒主、宴春秋、疏樓龍宿、百邑郡、刑部法呈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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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離去不久,只見素蒼平關上了大門,戰戰兢兢走了進來,開口便道︰「師傅,蒼平確認官員皆已離開了。」一聲師傅,眾人眼神同時望向仙華欲真,尤以師仁冠眼神還略帶不悅。

師仁冠心道︰「收我府內小廝為徒,竟沒告知於我,現在素蒼平是你的徒弟,地位豈不是要跟我同起同坐,那以後究竟是他替我牽馬,還是我要替他換靴?殺千刀的!」

雖察覺師仁冠異樣眼神,仙華欲真依舊神態自若,道︰「劣者在日前已收素蒼平為徒,由於諸事繁忙未向師仁冠大人報備,實為劣者之過,劣者在此道歉。」語畢,不計身分向師仁冠躬上了一躬。

師仁冠見狀,立即道︰「這…下官可受當不起呀…就不知貴徒以後是否還要居吾陋處?」這句話說得明白,眾人心裡也各自了然,師仁冠要素蒼平表明立場以分尊卑。

素蒼平朝師仁冠恭敬伏地一拜,道︰「師大人,請不要如此折煞蒼平,在蒼平孤苦無依時,是師大人收留我,所以對我而言,師府就是我的家,家又豈有不回的道理呢?」

師仁冠聞言內心不悅頓少七分,笑道︰「傻孩子,師某只是說笑而已,何必如此認真,快快起來吧。」

素蒼平應了聲「是」,慢慢起了身,緩緩退至末席。仙華欲真開口說道︰「只留下諸位,相信大家已明白所為何事。」

八荒主斬釘截鐵,道︰「是聖法尊被擒之事。」

仙華欲真︰「然也。目前這件事情只有在場眾人知曉,為防造成人心不安,讓有心人有可趁之機,還請諸位暫時保密。除了聖法尊大人被擒,就連道教教首司澐道長也被對方所捉拿,但兩人安危尚應無慮,畢竟活者的牽制力遠比死者來得強。」

師仁冠問道︰「那麼擒走聖法尊大人與【天旗】的意圖何在?」

仙華欲真︰「以這次戰役觀來,【鬼剎】雖現多年隱藏之兵力,但仍不足三成之數,加上【祕琉宮】與【魔佛巢】同時復出江湖,以及龍族的見縫插針,幾乎可以確認四者已然結盟,而【鬼剎】要擒【天旗】的目的其實很簡單,相對【祕琉宮】與儒教、【魔佛巢】之於佛教的恩怨情仇,道門立場較為中立,所以反能成為我方支援各處的助力,在他們眼力這點助力將成為他們的阻力,所以【鬼剎】要一樣能絕對牽制道門的事,或者是人質…」

師仁冠︰「所以【鬼剎】便要以【天旗】的安全來封鎖道門之動作?」

仙華欲真︰「然也。至於擒走聖法尊大人的意圖?劣者尚不能參透,只能確定【鬼剎】目標絕非攻城開疆,更非只是純粹對我方的挑釁,總而言之,既然【鬼剎】已擁有了籌碼的主動權,我方也無必要領兵直討,只需靜等…劣者相信近日必有人會與我方人員接觸。此事有吾周旋,各位暫且放心。但是我方也非只能消極的等待,因為我們也有一枚籌碼。」

刑部法呈︰「輔權所言乃是黃英?」

仙華欲真︰「然也。」

刑部法呈︰「唉,刑部出此逆賊,實為法呈之過。」

仙華欲真︰「大人無須自責。不知是否已從此人身上探得些許消息?」

刑部法呈︰「黃英目前關於天牢之中,雖已用刑,但是仍不肯透露半句話。」

仙華欲真︰「嗯…也許要換個方式下手,此事尚不急,劣者想問兵部大人,對於活閻羅此人的評價如何?」

林奎峰︰「戰局當天,敵方果然施下調虎離山之計,林某依輔權之命,假意中計,隨後去而復返,加以奇襲。只是想不到林某全力一擊之槍擊,竟傷不了活閻羅分毫,此人硬身之能實至匪夷所思之境;再觀其武學,能一舉擊敗聖法尊大人,此已是非人之能,若要敗他必須先破其護身之式,依我看來,如今神土之上,能敗他者,不出五人;另外…林某追蹤誘敵者之時,曾遭受兩名忍者攻擊,這便是他們所用之暗器。」林奎峰從袖中取出數枚約半掌大的鐵製十字飛鏢;眾人一見,果不其然是東瀛忍者慣用之手裏劍。

沉默已久的疏樓龍宿突然開口,道︰「不知活閻羅與龐厲此人相比如何?」眾人聞言,臉色稍變。

林奎峰疑問道︰「為何院長會提起龐厲?」

疏樓龍宿︰「也許此人也是【鬼剎】的一員。」

林奎峰聞言沉思,道︰「如果院長所言之真,那麼我方在武力方面,更落下風。」

疏樓龍宿︰「林大人何出此言?」

林奎峰︰「龐厲與三教的上任教首約是同輩之期,如果他至今未死,應該也有百十餘歲了,他痴迷於武,更擅於武,以五部武訣揚名江湖,其立場不正不邪,卻也符合其任俠之風;數十年前,他留下了一句,武學不該只是這樣,毅然決然與其女伴退穩山林;想不到如今再出,竟投身惡途,令人唏噓呀;而我說言而敗活閻羅之五人之中,就包括龐厲此人。」聽聞強敵又現,【天督殿】氣氛更凝。

疏樓龍宿︰「哈…眾人未必需要如此絕望,事情仍有轉圜餘地,龐厲立場未必因為身在【鬼剎】之中,而有所改變,也許時候未到對敵之時,諸位不如先討論東瀛動向吧。」

宴春秋︰「嗯,關於這點,我記得禮部之外賓名單中,確實有一東瀛人,若我沒記差,名單上之姓名乃是宗嚴慶雄,他是船貿商【日統屋】之經營者。」

師仁冠不屑道︰「哼,原來是一介倭寇,果然人矮就一肚子壞水。」

百邑郡打蛇隨棍上,道︰「小小倭國之人,竟敢在吾聖國頭上動土,實在是膽大包天、天理不容…」話未說完,只聞殿外傳令兵大喊道︰「報!【日統屋】船首,宗嚴慶雄有急事求見。」

聽聞通報,眾人眼神交換了一下,心裡無不想著︰「這宗嚴慶雄來得真巧。」

仙華欲真對門外大聲說道︰「請傳宗嚴先生上殿吧。」

傳令兵聽令大喊道︰「傳,宗嚴慶雄上殿!」只見木雕精細的兩扇紅色大門「嘎」的一聲,打開了來,一名頭戴高寬帽,身穿左右肩上各縫製了一枚太陽金徽的日式長袍,他的臉上盡是歲月痕跡,雙眼似張非張,神情萎頓的有如夢遊一般,略顯駝背的姿態,持短杖的手,不停顫抖,連帶走路姿態也搖搖晃晃,走了半刻也才方過門檻五尺之處。

素蒼平見狀,連忙攙扶老者向前;待老者走至中央,只聞老者以標準的中土話,施禮道︰「各位大人,宗嚴慶雄有禮了。」雖說是行禮,但是老者也只不是點了個頭就含糊帶過,師仁冠看在眼裡,眉頭不禁一皺。

百邑郡︰「宗嚴慶雄,你雖是外來之使,最起碼的跪伏禮,你最少也要遵守。」甫才受了一肚子氣,現在又見異邦人士毫不遵禮,索性遷怒到老者身上。

仙華欲真阻止道︰「百縣令,宗嚴先生年紀老邁,這禮就免了吧;不知今日宗嚴先生上殿求見是有何指教?」

百邑郡聽到縣令二字,頓時語塞;老者也不理百邑郡,自顧自的向前走了兩步,道︰「中土人有句好話,叫做無事不登三寶殿,身為友邦的宗嚴慶雄,今日前來是為各位大人帶來一個消息還有一個請求。」

林奎峰插入道︰「且慢,林某想先請問先生一個問題。」

老者瞇著眼看了林奎峰一眼,緩緩道︰「請說。」

林奎峰︰「貴國海賊不斷在我方海岸線為亂,如今又見忍者亂我法場,不知身為友邦的你,有何見解?」快人快語,矛頭直指宗嚴慶雄。

老者︰「關於海賊的部分,天皇已派兵鎮壓,相信數十日之後,此亂必停;再來忍者之事,宗嚴慶雄並不知情,也許是那個逆賊所為…」

林奎峰︰「喔…是誰?」

老者︰「他是天皇頒令通緝的判將,如今潛入中土,化名為水月先生無我敵,藏匿於【天白山】附近,我希望貴方能助宗嚴慶雄一擒此人,這也是我所謂的請求。」

這個請求聽在疏樓龍宿的耳裡卻是另一個意思,笑道︰「若我方拒絕,是否從貴國遣來平亂的部隊,將親上神土之方,尋找此人呢?」驚言再出,突來敵意瀰漫。

老者︰「是不無這個可能,這就是中土人常說的自力救濟吧。」

仙華欲真笑道︰「恕劣者愚鈍,這個請求與威脅,我倒分不清了。」

老者︰「輔權小小年紀已登大位,請求與威脅怎會分不清呢?再說貴方正處真主不在與天體異變的非常時刻,宗嚴慶雄相信貴方是需要援手的吧,仙、華、欲、真!」

仙華欲真︰「哈哈哈,不少官員方才才得知劣者之名,想不到友邦之人如此有心,情報如此精準,看來劣者似是沒有選擇空間。」

百邑郡再也忍不住老者咄咄逼人之態度,開口罵道︰「倭國之人,囂張至此,實在讓人怒氣攻心,哇!」倭國二字方出,終結於一聲驚叫,老者腳步一踏,快速絕倫,短杖鐵劃銀勾般直刺百邑郡喉嚨,「中土豬…」老者以日語說道。

這一下快捷無比,但已有人注意老者動作,宴春秋發足躍起,以指為劍,一招【琴翻劍筝】進手招式,挑開短杖取命位置,但仍削去百邑郡半邊鬢髮。

「又是一個英雄少年,好!」老者欲轉杖再攻,疏樓龍宿已立身旁,道︰「是百縣令出言不遜,請先生海涵,另外先生所見是人,非豬。」林奎峰雙手抱胸,立於老者身後,以防再有異變。

老者以中文回答道︰「抱歉,宗嚴慶雄失態了,因為他出言辱我國格,所以…」

宴春秋緊握著受痛的雙指,插入道︰「所以刺激了你的武士精神,是嗎?宗嚴慎之郎,天皇首席兵法家,【金翅流】門主。」

老者沉默了半刻,哈哈大笑,神態昂然道︰「哈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宴春秋︰「師尊曾言,他過去劍術修行時期遇過一個外邦劍客,此人敗盡西北所有門派,以不敗之姿直搗中土境內,師尊亦曾敗在你手下,但是僥倖活命,也才有第二次機會得以敗你於【懸花尖】。」

宗嚴慎之郎︰「敗我?你的師尊莫非是那個與人聯手暗算我的雁終凡?」此話正是說明對手勝之不武。

宴春秋︰「正是【劍聖】雁終凡。」

宗嚴慎之郎︰「哈哈哈,看來這些年來,雁小兒已有長進,否則哪有如此高徒,替我傳話,我會期待下次與他單打獨鬥的機會。好了,轉回正題,輔權,你的答案呢?」

仙華欲真︰「也無不可,但是既然先生有了要求,我方自然也會有所代價,請先生斟酌。」

宗嚴慎之郎︰「無妨,如有任何消息請傳至【日統屋】。諸事已了,宗嚴慎之郎就先離開了。」宗嚴慎之郎轉身就欲離去,此時仙華欲真笑道︰「哈哈,先生真是貴人多忘事,先生所帶來的消息尚未講呢?」

宗嚴慎之郎頭也不回的繼續前行,笑道︰「哈哈,【孤雪坡】一戰讓許多地方的消息都來晚了吧?其中一個便是【清平鎮】上雙雄會,【軍神】【劍屠】驚濤戰。」眾人譁然之時,宗嚴慎之郎邁開自信的步伐,離開了【天督殿】。

仙華欲真心道︰「【軍神】【劍屠】之戰,為何選在這個時刻?嗯,納悶。」

林奎峰問道︰「輔權,【軍神】【劍屠】之戰,有必要阻止嗎?」

仙華欲真︰「阻止得了嗎?相信北堂飛淵前輩吧,現任【軍神】。」

林奎峰聞言,大笑道︰「現任【軍神】嗎?我差點就忘卻了北堂兄的託付,哈哈;那麼如此縱容宗嚴慎之郎,任他為所欲為,這樣好嗎?」

仙華欲真︰「劣者非是縱容,而是現在的聖國不能在樹立敵人,而且此人也許能成為我方對付【鬼剎】的一把利刃。」

宴春秋︰「那麼關於找尋無我敵之事,就由我負責吧。」

仙華欲真︰「如此甚好,另外這封錦囊請法呈大人依計行事,如果眾人無事上奏,那就此退朝。」待眾人離去後,仙華欲真望向赤紅的夜空,苦笑道︰「看來劣者需要把握時間,好好解破天變之難題了。」

【荒野漠地】
劍子仙跡與司澐定一費了一番功夫才從地下重返地面,兩人又花了一個時辰在崩毀的洞穴中把行李給翻了出來,此時雖已是精疲力竭,失去避風之處的兩人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前行;只是黃沙漫漫,路依舊不見盡頭,兩人越行,風沙就越大,風沙越大,腳步就越沉,欲回頭已不見來時路。

已無氣力的兩人遍尋不著避風之處,放眼望去盡是黃土,不知何時雙膝已埋在土中,終於兩人用盡了體力,毫無反抗的任由風沙所埋,就在劍子仙跡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他似乎看到了數道人影朝他們走來,但是已無力叫喊。

【清平鎮 金濤江 渡口】
水,能生漣漪,也能起波濤。魔界劍者傳說與人間軍神傳說,不同種族、不同領域的兩者,卻在此刻被命運推上同一條生死線,在各自生命中掀起陣陣波濤。

烏雲天,【金濤江】,兩岸燈火勝月光。浮舟順流漂移,木筏逆風飛起,飛筏上舟未落定,掄槳成槍第一擊,飛淵立槳向天舉,垢面難藏怒殺意,槍威揮落絕敵命。

船首者,黑暗中的面容,眼神歛光,右手仍握巨劍劍柄,腰間突現一寒鋒,左來奇招似驚風,是異於【巔魁】傳說的雙劍之用,更是生死簿上的一瞬劍芒。

【軍神】全然未懼,眼神更添寒意,身形堅定不移,腳步不閃不避,手上木槳劃如流星,宛如蒼穹降了道雷霆,小舟頓時受力斜傾。船首者見狀,寶劍萬勢歸一,橫守於心,收氣於定,槳與劍相會天際,結果卻是一道嫣紅落地,船首入水,船尾高舉,餘勁擴張成偌大漣漪,兩岸再受白浪狂侵。

北堂飛淵第一擊,震撼人心,圍觀者忘了喝采,忘了驚嘆,只能呆視著白浪過後,那立於船首的【軍神】傳說。劈勢的開端,已是盡佔上風,木槳猶在劍上,卻非是僵持不下的局面;隨著船首不斷下沉,船首之人受力而微顫的雙手,不知何時半身已在水中。

「啊…」沉喝一聲,船首者守劍突現半斜,木槳失衡而下,船首者登足往槳一踏,快劍凝勢化如天際邊最後一道晚霞,是一眼瞬間的無瑕,更是一勞永逸的屠殺。

北堂飛淵何許人也,虎目盡收敵手動態,一聲「起!」,單臂力執遭受壓制的木槳化為挑勢衝空拔起,船首者一時失察,勉力化攻為守,逆抽刀鞘,又見兩儀化勁奇劍,雖化去六分神威,仍是連人帶著身後船棚被掃至天穹。

船首者空中抽身,借船棚作為立足點,端正劍眼之時,強穩滿腔紊亂的內息,腦中更思何是能以敗神的神技。思緒雖快,但是敵人絕不留得以思考之空閒予你,北堂飛淵手上木槳一翻,數十根粗木所綑成的木筏登時朝天飛出。

未能有效調息,【軍神】攻勢再至;冷汗何時沾濕衣衫?鮮血何時沾染嘴角?船首者彷彿置身無助環境,對方實力是如此虛幻,眼前木筏卻是奪命的真實,「可惡…」輕聲低吼,船首者左拋劍鞘,右棄寶劍,雙兵卻受氣機自行迴舞,一式未見全態,雙手拔起身後揹負之巨劍猛力拋出,木筏與巨劍空中交擊卻是筏碎、劍斷,一時之間,滿天木屑,更掩人視線。

北堂飛淵木槳在手,猶如神將加身,身一側,雙手握向木槳中心點,「【北堂十二破軍槍】,【龍捲旋槍】!」槳隨身轉一展旋風勢,【金濤江】江水如受強風吹襲,動盪不已,滿天木屑散去九成之時,突見船棚由天降下。

把握船棚掩身之機,取住【龍捲旋槍】中心之位,劍與鞘交織出兩儀之象以船首者為中心點快速旋下,孰知;「【龍捲旋槍】的破綻,是我予你之敗機。」一句破局之話,北堂飛淵木槳轉勢為上刺,水花震盪漫天舞,船棚無聲無息破出一個窟窿,氣流同時捲水而上,猶似水龍張牙舞爪之態。

船首者心知此乃氣流的匯聚現象,破解之法唯有比氣機凝聚之速還要更快,心念至此,雙手再引左右劍、鞘,兩儀卦象越發轉快,船首者下墬之速也隨之加快。兩儀劍陣迎上水龍之槍,周遭空間頓時一滯,只見兩者之間產生一道不可視的力場,彼此互相拉鋸,但是一息過後,高下立刻現形,劍陣遭破,水流如入無人之境席捲而來。

第一層防線被破,船首者左劍右鞘交替之間,力剖陰陽,運生剛柔雙勁,欲卸化滔天波濤。誰知,水流經過劍陣一擋,威力卻是有增無減,甫一交接,劍、鞘險些脫手,船首者勉力維持住左劍右鞘的態勢,一分一分卸去隱在水流中的勁力。但是如果要求勝,這絕對不足以構成擊敗【軍神】的因素。為挽頹勢,兩儀生成,又現四象,四股不同的引力由左劍右鞘畫出的方圓急速擴張,水流頓時四分,有如大雨傾盆,垂下一層又一層的水幕,人就在其中急速降下。

北堂飛淵執槳於肩,另手拍去身上水滴,冷笑道︰「哈哈,如此不濟的宿孤獨,前所未聞…二成的功力已逼你至此,那麼三成呢?」三成功力,百人神威,北堂飛淵運起【軍神訣】之能,全身髒袍無風自動,整艘小舟竟緩緩離開江面;江邊押北堂飛淵獲勝的賭客紛紛認為押對寶了,忍不住大聲鼓譟,反之押錯注的賭客雖是恨得牙癢癢的卻無法發作。

離小舟只餘三丈,船首者深吸了口氣,劍回了鞘,雙手緊持劍柄,頭下腳上以高舉過頭的鞘尖為落點,降身如旋風捲起層層渦流,所應之招正是魔之劍式【殺獄劍引】。

突然間,無來由的一陣清風,雲開、月明,映照劃落的墬地銀芒,更揭開船首者之真面目。

頃刻之變,霎眼一見,北堂飛淵真氣竟有所滯礙,微微訝道︰「忘…仇!」不足半息的遲疑,【刀針‧蜂螫】連鞘劈至眼前,「想傷我,尚差得遠!」北堂飛淵說道,雙手逆轉木槳以斜擋之姿及時守下破綻,【刀針‧蜂螫】刀鞘登時嵌入木槳七分,衝擊力道卻讓北堂飛淵所立足的船頭斷折,但是北堂忘仇的攻勢仍舊未停,木槳鎖鞘,拔刀迴旋,紫杉長袍盤成圓舞,凝住一身真氣,刀鋒所現絕招竟是【用軍如刀劈山岳】。

北堂飛淵棄槳橫掌,掌運刀式,【軍神訣】內元行至一周天之境,緩緩畫出一層又一層刀風氣紋,直到氣芒掩蓋住周身不見其中之人,「就讓我一觀此招,你已經練到何種層度,【用軍如刀劈山岳】!」一聲龍嘯,北堂家的祕招,北堂家的父子,相同之招在相同時空互相衝擊,交纏的氣團激得江水逆捲兩岸,迴盪天地的刀流非是傳承而是斷絕。

斷絕之招,斷絕之聲,【刀針‧蜂螫】脫手飛上半空,一條人影伴隨一聲慘哼由舟上劃破河面直直撞進岸上圍觀人群之中,不偏不倚就落在北堂家眾人三尺之處。混亂之中,一見來者,「忘仇!」北堂柔大聲驚呼道,這才發現北堂忘仇已昏死過去。

北堂忘仇敗陣,北堂飛淵也非絲毫無損,只見右肩上裂開的衣袍下出現了淡淡的一道刀痕,就當眾人以為此戰已至尾聲,卻聞北堂飛淵揚聲道︰「暖身結束,你也該現身了,宿孤獨。」如雷的音量,奔騰的怒意,北堂飛淵伸手接下正好落下的【刀針‧蜂螫】,回身轉踏,轉腕刀橫掃,劈向船尾空處,揚起一陣銀波。

只見船尾破舊帆布被刀氣掀起,宿孤獨緩緩坐起身,伸了個懶腰,悠閒道︰「呼哈…飛仔,小小一個黃毛小子,竟也讓他近身了,你是老了嗎?還有…」宿孤獨站起身子,拍了拍背上【巔魁】,戟指北堂飛淵,道︰「你準備接戰了嗎?」

岸上眾人眼見宿孤獨這時才出現,內心不免替北堂飛淵叫屈,北堂無憂更是破口大罵道︰「吾父已經先戰一場,你卻是在真元飽滿的情形下求戰,果然是魔族慣用的卑鄙手段,既是如此我們也不必在乎江湖規矩,放箭!」只見身穿白甲的北堂家伏兵紛紛拉開強弩,勁箭如層黑霧籠罩船尾上空;宿孤獨眼不視,身不移,一手拉了拉躺皺的武袍,另手仍是遮掩住還在打呵欠的嘴,而嘴邊的笑意是代表誰的狂妄。

箭,即將殺敵,魔,依然不動,此時卻聞北堂飛淵大喝道︰「全都給我住手!」聲波化震音衝散天上勁箭,只見木矢紛紛落,此番修為再驚江邊眾人,一時之間整個江面鴉雀無聲;北堂飛淵肅容道︰「宿兄,真抱歉,旁人不了解實情,我卻心知肚明,真正因戰受惠乃吾才是,小船之所以至此尚未沉,乃因你以真元護住其形,想必是因為犬子忘仇需要一個立足點才能完成你對他的條件。」

宿孤獨︰「是呀,我的第三個條件便是要忘仇小子親手觸碰你這個傳說,我們兩老應該就不需要這艘小船了吧…」話甫說完,腳下小船瞬間崩解數塊浮木,兩人各據一方。

北堂飛淵冷冷問道︰「你需要時間恢復真元嗎?」

宿孤獨輕甩白鬍辮子,毫不在意,道︰「我無所謂。」

北堂飛淵︰「在戰之前,我只想問你,你…認罪嗎?」此話當然是指愛妻屍體遭竊一事;卻見宿孤獨閉起雙眼,貪婪的大口呼吸著週遭的空氣,道︰「血腥的天空下,充斥著魔物的氣味,這種環境最使魔瘋狂。」

北堂飛淵怒道︰「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我只再問一次,你認罪嗎?」

宿孤獨︰「看你這個模樣,我還以為你已失理性,想不到你倒仍有耐心與我一談。」

北堂飛淵︰「我的理性將視你的答案而存。」

宿孤獨狂笑道︰「哈哈哈哈,那我認了!」

北堂飛淵眼神一斂,沉聲一吼,大聲道︰「很好!義武,上槍!」江邊的北堂義武聽到父親呼喚,鼓足臂力,立即將準備好的【惡蛟】往北堂飛淵拋去,只見【惡蛟】在江上劃開一條長長的水痕,轉眼已然來到了北堂飛淵手上。

握上【惡蛟】,【刀針】收鞘於腰,亂髮雖是隨風亂擺,北堂飛淵神色卻已大大不同,非是之前的怒意也非即生的狂性,一股淵停嶽恃之肅穆氣息正無聲擴散;距離江邊較近的民眾紛紛湧上不適之感,有些人甚至已經站不穩身子,接二連三的倒下。

宿孤獨︰「看來,今夜將有一個人的故事寫下句點,哈哈哈。」狂笑聲中,宿孤獨看似悠然的將【巔魁】扛於肩上,足下江面卻宛如沸騰之態,大小水珠浮上半空,凝而不散並朝四面八方旋開,蔚為奇觀。

就當兩人情勢已至劍拔弩張之時,突聞一陣悅耳琴聲傳來,清新脫俗的不似人間之聲。眾人為尋聲音來源,四處張望,突然有人叫道︰「是古芳憐!」果然東岸一座由竹子築成的高台上,絕代名妓古芳憐一身絲絨華衣,正坐在軟席上,雙手在古銅色的木琴上不停來回,人間少有的美妙琴音,令在場眾人不知是要觀看江上之戰好呢?還是要專心聽曲好?

宿孤獨︰「是那個酒樓的小妮子,看來她還挺有心的,就不知道這首【送君秋離】是送你或是送我呢?哼哼…」北堂飛淵默然以對,雙眼緊盯住【巔魁】動向,他欲窺探出一個破綻,也在等候一個開端。

宿孤獨嘴上雖是輕鬆自若,心知北堂飛淵在尋找敗己之機,他也何嘗不是在做相同的事情;高手過招,不宜久戰,此時古芳憐之琴聲攀上三次的高峰,瞬間如瀑布急轉直下,兩人心神瞬間交集,身影同時一動,兩道殘影仍留斷木,真身已踏江面浮箭,置身彼此的武學領域之中。

巨劍與槍戟,截然不同兵器境界,他為那沉如磐石之劍而守;他為那騰若蛟龍之槍而防,攻勢止不住,防式守不全,兩人穿梭滿天水影,霎眼已是百招來回。

一眨眼的交會,兩人又同時退回原位,在旁觀者眼中只看到兩人中央爆出水花朵朵,殊不知第一回合早已結束。

水華返江,雙人歸位,一瞬間的接觸,各自留下永生的評價,宿孤獨輕聲讚道︰「不差!」【巔魁】斜指,夜雲走若風旋濤。

北堂飛淵深吸了口氣,單掌傲然翻起,向宿孤獨招呼,道︰「再來…」【惡蛟】鋒揚,水花動似群星落。






第 四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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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學篇(5)

名稱: 萬法經綸
創招者: 三教、聖法尊合創
類型: 綜合型
招式:
刀法劍式︰儒門劍法【四時劍觀】、道教劍法【拂塵劍】、佛門刀招【枯木刀】。
掌法︰萬華綻、釋法天長、移氣化息、降魔法印、伏將訣、道星靈指、金剛掌、妙諦驚天、掌心雷、潑墨手。
術法︰移山法、催風術、六藏返歸、五行道咒、天眼成形。
心法︰聖心天法。
醫術︰凝脈復元。
【天眼成形】口訣︰「降神靈‧視陰陽‧天眼成形。」
【萬法經綸】道術口訣︰「天之功‧地之元‧神道借法。」

簡介:
【萬法經綸】乃聖國至高絕學之一,神州平定初期,百家爭鳴,民心不定,戰事雖停,局勢依舊暗流不斷,此時三教已然式微,無法爭取國教之位,眼看將要覆滅﹔然而聖法尊所創之古聖流聲勢卻是日漸茁壯,聖法尊為存三教精華於後世,於是向三教提出合編武學的想法﹔此時的三教正需重振聲勢的機會,見機不可失,便一口答應,此武學包含各類技藝,以古聖流的心法【聖心天法】為本,近而挑選符合適合其性質的掌法,或以三教現存掌法拳招加以改造變化,例如︰【萬華綻】一式就是以降魔法印、伏將訣、道星靈指三招所融合而來;刀法劍式方面,三教皆各自以新創招路入書,一方面可保本流正統之秘,一方面又可展現出三教人才輩出;術法方面,【萬法經綸】取術法界之首道教之基本五行道咒與中階道法因為儒門氣療法與【聖心天法】本質相近,療效最為突出,醫術方面獨取儒門【凝脈復元】一式;【萬法經綸】大成之日,震撼百家武學,其餘派門自問本門武學無法與其抗衡,便心甘情願納入古聖流中,也間接終結了亂世;聖法尊為感念三教之功,隨即向天下宣佈三教與古聖流今後並存,古聖流不滅,輝映三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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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學篇(6)

名稱: 天道武部
創招者: 【不問乾坤】尋道人
類型: 術法、內功、掌法、陣法。
招式:
掌式︰太玄天罡、蒼日照月、降邪平亂、太虛金燁、正反兩儀乾坤極。
術法︰雪愕凍刑、五法天雷、祝融焚炎、共工濤殤、太陰天湧、太坤窮、太乾極、少陽覆、風伯催喪。
陣法︰五帝伏魔陣、山海封景陣、宇穹人邵陣、止水之陣、風刃之陣、百旱陣、星引雷震陣。
內功︰天武五氣。
祕式︰羽化登仙、天地道為根。
掌式口訣︰「行天道‧成武部。」
術法口訣︰「紫微術‧證天道。」

簡介:
【天道武部】乃為【不問乾坤】尋道人大半人生的武學、陣法、術法之精華所在,同時也是道教鎮教的寶典,其中掌非獨掌,而是以術化掌,術非獨術,而是以掌運式;陣非獨陣,而是掌術共輔。三旗之中唯有天旗能有資格去翻閱與學習,甚至是挑選此武學的繼承者,當初尋道人要卸下教首職務之時,在司澐兄弟三人之中依資質挑選了司澐平風;司澐徹對道術天份極高,顧只專於術法;司澐定一術法天份極低,劍術造詣卻是不差,司澐平風在三者之中,資質只算一般,但卻是各方面皆有涉獵。司澐平風學成之後,以【天道武部】之能在武林道上逐漸闖出名聲,道門威名更攀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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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學篇(7)

名稱: 拂塵劍
創招者: 司澐定一
類型: 劍法
招式: 撥風吹沙、陌上殘塵、七星連珠。
簡介:
【拂塵劍】乃為道門中層道子必修的一部劍法,其劍式雖是大開大闔,卻緊守柔纏之中路勢,猶似拂塵揮舞,此劍式注重於手腕的靈巧度之修練,劍式一旦啟動,沒經過八八六十四路循環不可停下;此劍法招招進式,防禦面較為薄弱,故需配合敏捷身法為輔,方能使之而無後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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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真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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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門開啟,鬼面人玄衣染紅,腳步落在兩丈之外,無言默然,手上嗜殺之劍猶似蟄伏猛獸,虎視眈眈。眼見來者,黃英用盡了全身氣力才使兩片乾裂反紫的嘴唇微動道︰「是閻君派…你…來…救我?」

鬼面人緩步向前,逐漸縮短兩人距離,喉間發出略啞的男子聲,冷然道︰「閻君得知汝,將他金身秘密告知聖國之人,所以派我來…殺你!」,殺意忽現,半丈距離,閻王索命來。

再度交鋒的第一擊,北堂飛淵虎口一麻,心知對手欲鎖兵器之能,當下不敢大意,一記蘊含【軍神訣】內力之重腳從下而上往魔者腹部踢去。宿孤獨反應極快,反施一式【擒拿手】搶在腳起之時,緊扣【軍神】腳踝,「太慢了!」宿孤獨冷言一句,奮起魔威,扭腰一甩,竟將北堂飛淵擲上半空,此景立即引起兩岸圍觀者同聲驚呼,而且驚呼未止又聞新聲。

劫後餘生,劍子仙跡幽幽醒來,竟驚覺自己竟是一絲不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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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惡神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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