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國家的誕生──萊庫古的改革

HOLMESLEE

提到斯巴達，我們總是直覺地將之與軍國主義、軍隊、勇猛的戰士這類的詞彙畫上等號，但事實上，早年的斯巴達與其他希臘城邦一樣，並非一個軍營國家，而是一個君主制城邦。斯巴達城邦之所以轉變為一軍營國家，這就必須提到萊庫古對斯巴達所進行的改革了。
當希臘各邦的君主政體紛紛垮台時，斯巴達社會也開始產生騷動，國王遭到變民殺害，繼位的國王又早夭，於是王位便落到了新國王的弟弟──萊庫古的頭上。萊庫古在不知其長嫂已經懷孕的狀況下，繼承了斯巴達的王位，但當他的嫂嫂將這件事告訴他，並說如果萊庫古願意娶他，他可以在大家都不知道前墮胎，以長保萊庫古的王位。萊庫古聽了嫂嫂的話，內心感到十分厭惡，又擔心嫂嫂真的將這孩子給墮胎了，於是偽裝答應嫂嫂，並且勸說他不必因為墮胎而傷了身體，等孩子一生出來，他會妥善處理的。於是，他命令僕人，等到他的嫂嫂一生產完，立即將孩子抱出來，如果為女，那就教給婦女教養；如果為男，必須立即交給萊庫古。當其嫂生出男孩時，萊庫古正與官員們同桌吃飯，僕人很快地便按萊庫古先前的吩咐，將這男嬰送來給萊庫古。這時，萊庫古毫不猶豫地向官員們介紹：「斯巴達人！你們的國王誕生了！」隨即將這孩子放在王座上，並將之命名為卡里拉奧斯──意為"人民的歡樂"；而萊庫古本人則迅速地退位。
萊庫古的舉動為他贏得了斯巴達人對他的贊賞，但卻引來了他嫂嫂對他的忌恨。他嫂嫂的親族到處散佈謠言，說萊庫古是個陰謀家，他總有一天會奪取這個嬰兒的王位。這樣的謠言日甚，令萊庫古感到，如果他還待在斯巴達，只要卡里拉奧斯有任何意外，那不論是怎麼發生的，萊庫古都不免受到懷疑。於是，為了避免謠言的傷害，萊庫古便將離開了斯巴達，並且立誓在卡里拉奧斯成年親政之前，絕不回國。
自我放逐的萊庫古離開斯巴達後，開始他對希臘各邦的長期旅程，在旅行的同時，他結交了許多的哲學家，也仔細地考查了各邦的政治。後來，他在斯巴達人不斷地敦請，希望萊庫古能迅速返國進行改革，而國王們也希望他迅速回國，幫助他們穩定政局。於是，萊庫古在取得德爾菲神諭應許下，便取道返國了。
返國後的萊庫古便著手開始進行改革。為了進行改革，萊庫古說服了他的三十名友人與他共同進行改革。一天，他們穿著全副武裝地到市場上以震懾反對改革者，他們突如奇來的舉動，嚇得國王卡里拉奧斯以為發生了要推翻他的政變，而倉皇地跑到神殿躲了起來，然而當他知道這是為了進行改革，於是他很快地便投入改革的事業之中。
萊庫古改革的第一個措施，便是仿造希臘各邦普遍存在的元老院組織，設立了連同兩位國王在內，有三十名成員組成的長老議會。這個長老議會由28名斯巴達公民與兩位國王組成，成為擺蕩於寡頭政治與暴民政治間的調合者，徹底穩定了斯巴達的政局。萊庫古並頒布了稱為"瑞特拉"的法令，並宣稱"瑞特拉"是阿波羅透過神諭傳達的，因此不允許將"瑞特拉"書成文字。"瑞特拉"規定，所有的斯巴達人全部歸屬到各種兄弟會組織之中，並定期於克拉基翁河畔的巴彼卡橋下舉行公民大會。與其他城邦不同的，斯巴達的公民大會是露天舉行的，而不在既有的議會建築中進行，這是因為他們認為華麗的議會殿堂，不但無助於政治，反而使的與會者分心，使政治運作變得毫無效率。
萊庫古改革的第二步，便是解決城邦內的財富分配問題。萊庫古面臨到斯巴達城邦嚴重的貧富不均的問題，社會上充斥著窮人，財富只集中到少數富人手上。為了解決這樣的局面，萊庫古採取了歷史上罕見的激烈措施。
萊庫古的第一步便是平均地權：他說服了所有的斯巴達人，將所有的土地收歸國有，並將之重新分配。萊庫古將拉開第亞的土地分為30000份，分給當地的自由民，並將斯巴達的土地分為9000份，分給了斯巴達公民。
萊庫古在分配完不動產後，接著便對流動財產進行分配。萊庫古了解到，從人們手邊強行分配財產，將會引來人們的忿恨，因此他採取了另一種方式來進行財產重分配。萊庫古首先將貨幣改以又重又沒價值的鐵幣，這種鐵幣既不方便攜帶，也不方便使用，更不方便存放，於是就迫使人們盡可能地將之花費掉，從此斯巴達再也沒有富人與窮人的分別了。
然而，這樣的做法對於萊庫古而言，這還是不夠的。為了解構整個斯巴達社會在精神上的貧富之分，他設立了"公共食堂"。他要求所有的斯巴達人必須到被稱為"菲迪提亞(phiditia)"的公共食堂進食，所有人除了因祭祀與狩獵耽擱外，都不允許在家用餐。所有斯巴達人每個月都必須繳納一定數額的食物給菲迪提亞。菲迪提亞不但是公共食堂，也是斯巴達人社交的場所，他們能在這談論任何事，但是在食堂內的一切卻必須予以保密。菲迪提亞同時也是斯巴達人的社會教室，斯巴達男孩可以不上學，他們在菲迪提亞便能學到斯巴達社會的一切歸範與說話的技巧。
萊庫古的改革並非一路順暢，特別是菲迪提亞制度徹底激怒了斯巴達的富人，他們憤怒地向萊庫古抗議，並引發了肢體衝突。在衝突中，萊庫古遭到抗議者的石塊攻擊，並在這次的衝突中，掛了彩，萊庫古因此喪失了一隻眼睛(一說是他的眼睛只是受到傷害，但後來痊癒了)。負傷的萊庫古並不為所動，他將滿臉鮮血的臉與已經毀損的眼睛展示給斯巴達人看，參與這次衝突的群眾感到十分慚愧，並將肇事的青年交了出來。然而，萊庫古並不懲罰他，而是讓他待在身邊照料他，一同生活一段時日。一段時間後，這位鹵莽的青年便深深地為萊庫古的人格所影響，深切地反省了自己的暴行，並成為萊庫古改革最為堅定的支持者之一。
在進行完政治與社會的改革後，萊庫古開始著手改革斯巴達的軍事體制。萊庫古頒布了第三個"瑞特拉"，禁止斯巴達人反覆地討伐同一個敵人。因為，萊庫古認為反覆地與同一個敵人作戰，並不會使敵人害怕你，反而會教育敵人如何作戰，因此他不允許斯巴達人反覆地與同一敵人作戰。
萊庫古十分重視優生學。他要求所有父母在孩子誕生之後，送到稱為"勒克斯"的檢查所，如果嬰兒健壯，那就允許父母撫養他，並給予份地；但如果嬰兒孱弱，那就必須將嬰兒阿波泰特的峽谷底下。為了獲得最優秀的後代，斯巴達的婦女也必須進行體育的鍛鍊，他們必須練習跑步、擲標槍、扔鐵餅、摔跤...等，培養勇健的體魄，以孕育強健的嬰兒。
由於萊庫古要求七歲以後的男孩，必須集中到連隊中生活。在這裡，男孩必須學習團體生活、服從與領導。在連隊中，具有領導能力的孩子成為這個連隊的領導者，他必須學會如何帶領他的連隊、下達正確的命令、作出明智的判斷，並對自己的隊員進行合理的獎懲。而他的一切表現又為高年級的學長或成年人所監看下進行。
在斯巴達的教育中，「偷竊」是一個必要的技能。孩童必須學著如何偷竊，對於偷竊成功的所得，人們給予贊賞；對於失敗而遭到責罰，他們則將之視為一種試練。同時，這也是他們軍事生活訓練的一環。同樣的，他們的婚姻也帶有這種搶婚式的色彩。成年的斯巴達人必須在夜裡偷偷摸摸的返家，與自己的妻子共度春宵，但又必須在天亮前，返回連隊中，於是許多斯巴達男子一直到成為父親後，才首次在白天見到自己妻子的長相。
時時處於緊張軍營生活的斯巴達人，是唯一一個在戰爭期間能放鬆生活的國家。在戰爭期間，斯巴達人的許多約束會暫時放鬆，原本不被允許的事，如：整理、梳理頭髮、美化武具，這時都被視為理所當然的(因此，在溫泉關戰前，探查溫泉關的希臘聯軍，探子回報斯巴達人在作體操與梳頭髮就是這個緣故)。
由於，萊庫古的改革，斯巴達被打造為一個軍營國家，一個強大的軍國主義國家。然而，這個國家卻異常地愛好和平，他們對於出境作戰並沒太大的興趣，也因"瑞特拉"的規定，使他們不能經常性地攻擊鄰邦。斯巴達強大的軍隊，只是為了對內統治而存在，並不是對外的擴張而存在。斯巴達的軍營體制，也使斯巴達人得以驕傲地宣稱"我們是唯一輸出領導者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