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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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再正常不過的牢籠


「Pray」在我原來的世界裡,是一種具有奇妙香氣的小白花。
來到另一個世界之後,有人這麼告訴我--
『你問這裡有沒有Pray?當然沒有。儘管,那比所謂的花還更容易摘採許多,但是它絕不可能在這世界出現,因為這裡從不存在希望。』

聽了這話,我還是不太瞭解pray和希望的關聯性,不過,應該是有希望才會pray吧?
那麼在我原本的世界裡,為什麼要專門將pray放在不再回來的人身邊?難道,眾人還對那些人抱持著希望,或是認為那些人還留有希望?

***

我昨天,見到Pray了。

正是Pray有安定精神的作用,才會用來弔祭死者、冀望死者一路安祥。
我翻閱藥草百科,瞭解概略的生長地點以後,終於找到那種聽說只有死者才有資格見到的神聖花朵。
至於找到花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我其實不太記得了。

「你犯下的,是弒母重罪,而且你殺害的母親,十分疼愛你……」

我沒有啊!當時,媽媽明明和我一起聞著Pray的甜香。她說Pray甜甜的、真好吃呢!
我可是把這麼美麗又香甜的花分享給母親了、我把快樂的事分享給母親了!

「你先掐死她,接著,舉起還插在木樁裡的柴刀,以每刀均深可見骨的力道,對她砍下七十幾刀,再將她的鮮血飲下,最後,舉刀自盡……」

胡說!他胡說!
我沒有殺害媽媽啊。我明明看到了,媽媽很快樂。
媽媽也問我快不快樂呢。我回答她,很快樂。

「你被判處勞役。此後,你被迫捨棄人間之名,更名為冥府名『illness'。」
「自此跟在冥府最嚴厲的君主身邊,任憑他奴役,共七七四十九年--」
「宣判結束,返押!」

現場是一片黑。黑得每個人的臉上都蒙上一層黑霧,什麼樣的五官都看不清楚。
有一個高坐在台上的男人,唸著幾張捲軸。捲軸上頭寫的,大概是關於我的事吧。
唸完之後,坐在高台上的人一丟木牌,後方就有兩名壯漢上前,一人扛起我的一隻手臂,把我往後架走……

***

這裡是哪裡,我不知道。
我感覺得到,這是個到處充滿詭妙氣息的地方……真好啊,這種感覺。
陰暗的天空、濕冷的空氣、處處飄散著腐敗的臭味、一草一木上都染著深褐色的痕跡……

當我回神過來,已經離開了一片漆黑的上一個地方。
透過大大的窗戶,我看見外頭是一片草木不生的樣子,簡直就像剛戰爭完。

房子內部是挑高的洋房。
在我的面前,站著兩個人。這次,他們的臉上沒有黑霧。
站在前面的人,身高大概一米八。一頭長長的黑髮稍嫌凌亂地披散在身上。他的臉上毫無血色,穿著合身的襯衫、黑背心和西裝長褲;
後方的人始終彎著腰,所以我無法猜測他的身高。這個人的一頭短髮疏得整整齊齊,穿著三件式的西裝,還戴著手套。看樣子,是管家吧?

「Servant,上頭又把人丟過來了,是吧?」長髮的男人轉頭看管家一眼。
「是的,主子。這個是重刑犯。」管家恭敬地回答。
「嘖,真是噁心死了。那些老頭怎麼不把人帶回去親自管教、總是要丟到我這裡呢?真是礙眼。」長髮的男人走了幾步路,來到我的面前。

「喲,憑你這個樣子,也能犯下天理不容的重罪,算你厲害……」男人笑了:「你這個垃圾,還不在我的面前跪下?」
「為什麼我是垃圾?」我問。
「在這個世界裡,除了我以外的,不論是人還是物品,全都是垃圾。」男人說著說著,笑得更大聲了。

「真是個可憐的人。」我不知道可憐的定義是什麼。可是聽說可憐的人往往是可恨的,所以,也許這個詞,就能用來形容這個男人吧?
「……」聞言,男人皺眉,一腳將我踹倒在地,往我的肚子踩了好幾腳。

「唔……嘔…咳咳!」
好像快吐出來了。內臟什麼的都會往嘴裡衝出來一樣,我遭受到很強的局部壓力。
這個痛、這個麻、這個我未曾體驗過的感覺……就跟這個世界一樣,一切如此奇妙。

「Servant,把這個垃圾丟到F-13區的地牢。」男人似乎看出我的感受並不壞,所以加重力道地踩下。
「主子,F-13區是極惡,比這個人重太多了。」管家應該是義務提醒。不然以他的臉色看來,根本是不想說的樣子。
「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廢話少說,快辦。」男人踩完,將我踢到一旁,轉身就是離去。就好像,他的背後從沒有存在我這個人一樣,離開得輕鬆。
「是。」管家答話完,拎起我的衣領,讓我在地上拖行。

我被拖著走了很久。好不容易到達一個樓梯口,管家把我丟了過去。

「你走這個樓梯到第十三層就到了。我勸你逃跑,這樣能讓王對你有興趣一點,你也就不用跟牢裡的罪犯相處太久了。」遠遠地,管家面無表情地說著。
「……」我沒有答話,也沒有點頭。痛不痛苦對我來說並沒有分別,所以我不打算逃跑。

***

我才下到七樓,就累得不能動了。我乾脆縱身一跳,不斷地碰撞下樓,轉眼間就到了第十三樓。
我的頭很暈、很痛,身上都是淤青;牙齒被撞斷了兩、三顆,眼睛也被壓得流血了。
很痛,但是如果還要再下一次樓梯,我會再選一次這種方法。

「喲,新進來的。炸城堡、劫機、集體自殺……你到底是做了上述的哪一種,才會來到這裡啊?」

所謂的地牢,空氣相當潮濕。
汗臭、血腥、便溺的氣味溢滿四處。
每一間籠裡都開著小窗,陽光卻依然一點都透不進來。整個樓層裡都暗無天日的。

「請問,我該進到哪個籠子裡?」我問首先跟我說話的人。
「哈哈哈,哪一個都行啊。不然,就我這一個如何?」這個人回應了我,而且沒有叫我垃圾。他很白,臉看起來很老,實際年齡可能比臉年輕。
「好。」我點頭。

跟我說話的人打開了籠子。
我不懂,既然他們可以自己打開籠子,為什麼不逃跑?也許是這裡太舒服吧。

我才進到牢籠裡,白人就勒住我的脖子。
唔,喉嚨被壓住了,連口水都吞不下去,眼珠也好像被壓力逼得快要凸出來……這又是一種新的感受啊。

「Enemy,不要總是欺負新來的嘛。說不定他幹的事比你還大條喔,你得放尊重一點。」一個塊頭粗壯的黑人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悠哉地看著我。
「他?憑這個小白臉能幹得了什麼啊?」被稱作Enemy的白人,回頭看著黑人:「倒是你,Enemy。我剛進來的時候,你還拉屎拉尿在我臉上呢,你有臉說我嗎?」
「Enemy,不奇怪啦。我剛進來的時候,直腸被整條拉出來呢。你那也算是還好的。」一個精瘦的紅人,靠在牆壁上看著黑人。
「Enermy,別說了。說不定下一個進來的人,什麼事都不用做了呢,唉。」一個矮小的黃人,就站在紅人身邊,拍了拍紅人的肩膀。

什麼啊,這是…口頭禪嗎?還是每個人都叫Enemy?

「小鬼,你怎麼不掙扎?還看起來很舒服的樣子?老子我是讓你爽到了嗎?」
一直勒著我的Enemy,一開始是一隻手有力地掐著我,後來是兩隻手,力道收得相當緊。

我的頭好像快炸了。
我聽見很大的骨頭碎裂聲,頭也越來越無力……
然後,我已經能清楚地看見自己的背部,因為我的頭已經九十度垂下。

「哈,解決了。」Enemy放開了我。

我重重跌倒在地,頭靠著骯髒不堪的地板。
我試著把自己突出一大塊的頸骨壓回,頭放回正確的位置。可是,頭就是會一直下滑。脖子可能是全斷了吧,只剩一層皮連著。

「Enemy。」黑人看了我一眼,再看回白人:「這樣太便宜他啦。你手邊有刀吧?給我一把。」
「好好好,聽你的!」白人還真的自衣服裡掏出一把小刀。

黑人接過以後,彎下腰對著我:「我要把你的眼睛挖出來,再把你的肚皮劃開……」
「聽起來很好玩。」我搶過黑人手上的刀,迫不及待地往他的眼睛刺下:「你是說,這樣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人的左眼上還深深地插著小刀。自眼睛裡湧出的鮮血像是自流井一樣,高高地噴出,流滿了他整臉、噴上圍觀的每個人。
哇,看起來很好玩的樣子。

「你這個混帳東西,想造反了是吧!」白人、紅人、黃人,三個人團團把我圍住。
「不用刀也可以啊,這樣就能挖出來了。」
我將中指和食指插進白人的眼睛裡,稍微一出力,一顆血淋淋的東西就出來了。它熱熱的,黑色的瞳孔還在打轉著。
「欸,你們要不要也試試看?你看,這個人還有那個人,都好快樂的樣子。」我指著已經躺在地上不動的黑人,還有摀著眼睛,卻無法阻止鮮血瀑布般流出的白人。

「你…去你的!這個人渣!」
紅人和黃人看起來很生氣。
他們一步衝上,也學著我,把他們的手指插進我的眼睛裡。

好尖銳的刺痛,頭又跟著開始痛了。
像網子一樣密集的絲線,一起斷了。頓時,我的視線先是被紅覆蓋,接著是一整片虛無的黑。
好像永遠不會拿開,千萬片玻璃深深地刺進眼睛裡,痛持續不停。我的眼球應該已經被挖出來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接下來,你們要挖哪裡或是切哪裡?好像都很痛耶!其實,不用這些東西也都能活嘛,你們說,是不是啊?」

我往四周摸了摸。那兩個人好像被我的話嚇到了,所以一動也不動的,呼吸還變得很快。
我分別在兩側摸到兩顆又濕又軟,甚至還在鼓動的物體。我立刻撈了過來,那兩個人也沒有搶。
我把兩顆眼球塞回還相當刺痛的兩個血洞裡。

咦?看到了…我又看到了,雖然還很模糊。
好痛啊……!眼球一塞回去,就變得更痛了。可是,是很快樂的刺痛……

「啊……啊啊啊!」紅人和黃人都相當恐懼的樣子。

他們轉身就扳開籠門,頭也不回地逃到走廊最底層的籠裡去。
接著,我聽見很大的哀嚎聲。也許,他們兩個算是那個牢籠裡「新來的人」,所以受到了特別的禮遇。

為什麼要逃?我不會再怎麼樣了。真的要做什麼,也是他們邀請我的。
他們不是說自己什麼事都嚐過了,為什麼還會怕我?這對他們而言,應該不算什麼吧?
我可沒有傷害他們!我只是……把好玩的事情分享給他們罷了。這樣也不對嗎?


【Continue】

[ 本文章最後由 comet1224 於 09-7-14 14:1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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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再正常不過的王者


在我最安心的一段記憶裡,總是依稀聽見安穩的海浪拍打上沙灘,與音樂盒的旋律攪在一起,甜甜的。

可是我實在想不起背景是什麼。
背景可以使一張圖自美麗轉成恐怖,是最影響氣氛的物件。
而我,一直想不起背景的樣子。我無法確定這段安心的記憶,美好與否。


「媽媽,妳怎麼不說話了?說話啊,我已經等好久了。」我坐在母親的身邊。

「喂--我來找你了!你在嗎?」
「嗯,我在。」聽見家門外的呼喊,我連忙放下柴刀,自倒在地上的媽媽身邊站起來,走到門口邊,打開門。

「哇,你全身都搞得好髒喔,怎麼一回事呢?」

常常來找我玩的女孩子,留著一頭長至肩膀的金髮,在陽光的照耀下,特別帶給人光明。
她尤其喜歡穿白色的、很容易弄髒的洋裝,害得我不敢再靠近她一步,不然我整身的紅色都會沾到她身上、洗都洗不掉。

「我也不太記得了……這不是重點--媽媽不會再說話、也不會動了,怎麼辦?」
媽媽剛才不是還和我玩得很愉快嗎,怎麼忽然沒有反應了?
我們不是一起叫得很大聲、一起很快樂地笑著嗎?時間就好像暫停啦!

女孩聽見我的話,低頭思考了一下。
良久,她說:「我的爺爺、奶奶、爸爸也已經很久都沒有說話、沒有動靜了,我的媽媽很傷心,所以我得照顧媽媽。」

「咦?你照顧媽媽啊,好厲害喔。」真看不出這麼小、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原來這麼堅強。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也想照顧你!」
女孩子說話的時候,偷偷地低頭:「不然,你明天來找我,好不好?我家就住在離這裡不遠的地方喔……」 


隔天,我照著小女孩說的路,去找她了。

沿途經過了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的蔚藍海邊,還有海鷗從我頭上飛了過去,讓我覺得心情特別好!
我想,今天一定會有什麼好事發生!

「妳這個笨女孩、都是妳!嗆死爸爸跟媽媽、勒死老公,到底有什麼企圖!」
「嗚……啊!呀啊!不是啊……爺爺跟奶奶喝湯的時候,我真的…真的有好好餵!爸爸打領帶的時候…我也只是…幫他戴上去……」

「!」
到了目的地的山丘,我才想敲門,就聽見房子裡傳出女孩子的叫聲,還有聽起來跟我母親的吼聲很像的,女人的打罵聲。

「笨女孩!笨女孩!笨女孩!」女人持續怒罵著,同時,夾雜著陣陣很大的鈍器敲擊聲。
「媽媽……我不笨!…我也想照顧大家啊,可是…現在不是很好嗎?我可以專心照顧妳囉,其他人都不用照顧了……」女孩還是哽咽著,咿咿嗚嗚的哭著。
「妳這死小孩!我照顧妳都夠累了,妳還敢說是妳在照顧我?我煩了、我已經累了!」女人尖叫。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女孩更是一陣嘶吼,伴隨玻璃摔碎的聲音。

隔了很久,我都沒有再聽見女孩子的聲音,只有女人稀疏地笑著或哭著。
那個女孩子,就跟我的媽媽,還有她的爺爺、奶奶、爸爸一樣,不會再說話、也不會動了。
那麼,她還會照顧我嗎?我想……不能吧?

這個難過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不會說話、不會動的涵義,又到底是什麼?


「呼……哈啊……哈…嗯……啊啊…!」

「再用力啊!還是說,這枝的材質不好、要再換一枝?」
「啊……唔!…對!就是這樣下手…手腕用力就好……」
「……唔……呼嗚…啊……!啊……!」

當我從稀疏的夢境中醒來,我聽見了像女孩的母親一樣,似笑似哭的聲音。
這個正哭著或笑著的人,我知道,是這棟房子裡的王。

牢龍一向沒有上鎖。
我推開牢門,沿著聲音往樓上走,爬了相當疲勞的十三層樓。
這裡的樓梯間隔都很高,上樓比下樓更讓我想殺自己,可惜上樓不能用滾的。


我好不容易走到一樓,看見左邊沒到過的房裡,發出稀疏的火光。
我放輕腳步地走過去,把房門打開一個縫隙,靠近著看。

「…唔……你今天還是休息吧,力道已經弱很多了。」

被稱作「王」的人,雙手被鐵鍊綁縛在石壁上,身上斑斑駁駁的,都是可怖的血痕。
站在離王不遠的前方,管家正拿著一枝很粗的皮鞭。
原來,是做了這種事,才會發出這種聲音?

「會自己跑出來的人,也只有你了。」

披散著一頭黑色長髮的王,好像早就感覺到我在這裡了。
他遠遠地,從小小的門縫看出去,對上我的目光:「進來吧。」

我還沒推門,管家就替我打開門,將皮鞭交給我。
我愣愣地接下。

「你叫什麼名字?」王始終看著我。
他的臉色相當蒼白,臉頰上還噴濺許多自己的血液,可是他的嘴角始終帶著開心的上揚。
原來,跟那個女孩子的媽媽不一樣,這個男人是真正在笑著。

「好像是illness。」
這個名字聽起來真不習慣,而且令人很不舒服。
這名字不適合我……絕對不適合我!

「illness,揮動你手上的皮鞭試試。」
一知道我的名字,王就叫喚了。

我試著揮一下。
整段皮繩又長又重。揮起來的時候,發出的風聲很大,可見很有彈性。
要是全力打下去,一定讓人皮開肉綻、血流不止,甚至會死人。
那個管家真是辛苦了,控制力道一定比使出全力還要難很多。

「手勁還不錯啊。你是很有力氣的人呢,真是看不出來。」王笑得更開了。
看不出來…是嗎?
如同我看不出以前的那個小女孩,這麼會照顧人。

「朝我這裡揮兩下吧?」
王看著我的目光變得直直的。我甚至能從他的眼睛裡,找到一絲亮光。
看來,他很興奮。

「咻--」

我往外一揮,風被重重打到、發出聲音。
皮鞭頓時打中了王、深陷進王的皮膚裡。血沫噴了出來,留下一條又長又鮮豔的血痕。

「啊…哈啊--…真、真棒啊……!」

王低著頭,但是我還是能清楚看見他的笑容有多濃厚。
「--就是這樣的感覺,才能令我想起爸爸…」

「為什麼會想起父親?」
這個手感、這個力道、這個聲音,還有打中目標的時候,皮繩好像要彈回來,卻是整個深陷進去的感覺,讓人好快樂、好沉醉其中。
可是我沒有再揮下第二鞭。因為照理來說,應該會很痛的王,看上去比我還要沉醉,這讓我覺得很詭異。

「只有這個時候,爸爸才會跟我說話……」
王斷斷續續地說著。

不知怎地,我又想起了那個小女孩。那個說著「我可以專心照顧妳囉」的小女孩。
王為什麼會沉浸在這樣的痛苦中?難道這種痛苦對他來說,相當快樂嗎?
因為這樣的事情,透過他的父親,被施加特殊的意義,所以他感到快樂嗎?


「……你這是什麼表情?」
王說完,才在大笑著,好像真的回到與他的父親相處的時光,忽然就怒目瞪著我。

「我覺得你很可憐。」我老實地回答。
「!」王皺眉,變得一臉可怖。

「你是王吧?你是管理這一區的王者啊,你卻得不到平民老百姓都會有的父愛……」
我問:「我真不懂,父親都不愛你了,你為什麼還愛你的父親?」
「不要嘲諷我……你沒資格嘲諷我。你這個垃圾!」王發出低吼。

「你怎麼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剛剛不是還很舒服嗎?我才想問你,可不可以換我試試呢,看起來很快樂的樣子。」
我可沒有嘲諷他的意思,這對我沒有好處。我只是問他而已。

「不行,這是只有我才可以享受的!沒有人有資格跟我搶、尤其是你這種垃圾!」王又笑了,笑得很痛苦的樣子。
「父親算什麼?只要是疼你一點的、年長一點的男人,都可以是父親吧?」我不能理解,父親有什麼重要的。


「不要再說了。」
站在我後方,良久都沒有說話的管家,這才上前,拿走我手上的皮鞭。

「不然,你能回答我的問題嗎?」我回頭看著管家。

「……」管家連點頭或搖頭都沒有,只是抬手對著門。
我只好走出這個房間。

「砰!」
管家關上了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從門的裡側,傳出王聽起來很疲累的笑聲。

不知怎地,我也覺得很累。
可是我還是得走回地下十三樓的牢房。

當我打開牢門,走進去的時候,所有人都看著我,我這才發現,我已經變成不受歡迎的人了,這是為什麼?
我在牢裡污穢的木板床上睡了下去。

***

那個時候,這裡還是一個風景非常優美的地方。天空是亮的、草皮綠油油的。
我還有交到很好的朋友。
每天,我和媽媽都會到公園裡散步,我也就會在那裡遇見好朋友。


我最喜歡媽媽了。
雖然她總是唸我、打我,甚至到達我常常在心裡要她去死的程度,可是回神過來,從小到大,都是她在照顧我。
我也很喜歡那個朋友。她善解人意、隨時都在公園等我、會對我說些很溫柔的話,跟媽媽完全不同。

可是,就在我一生過得最快樂的時候,媽媽忽然走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所以我不記得媽媽到底是怎麼離開的。
我只記得當時淚水會很衝動地一直流下來、完全無法控制。

當我跪在媽媽的床前,思念著媽媽,我才發現媽媽有多重要。
我一直以為,媽媽不會離開,或者是像她這麼囉唆的女人,我隨時都想脫離……
可是,我真的沒料到這一天。


「Wish,你終於來啦?我等你好久了!」
我最好的朋友,一看到我經過公園,就朝我很用力地揮手。

我忽然很討厭她。因為她都只待在那個公園裡。
她難道不懂我只要看見公園,就會想起媽媽,可是我身邊早就已經沒有媽媽了、這讓我感到很痛苦?

「Wish,怎麼愁眉苦臉的?阿姨人呢?」
越聽見她充滿活力的聲音,我就越想流淚。
悲傷就像泉水一樣,不間斷地湧出來。

「Wish,出了什麼事?不要哭喔。」
她停下腳步,站在我的前方,摸摸我的頭、拍拍我的肩膀。
就是因為她太溫柔了,才不像我的媽媽,可是這時,我竟然能從她的身上感覺到媽媽的氣息,就好像媽媽還活著一樣……

「不要叫我Wish!我討厭這個名字!」

我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奔回家。
我更討厭家。家裡有更多屬於媽媽的回憶,可是我不想跟那個女生相處、就是沒有原因的不想。


回到家,我拉開家門,發現媽媽死掉還不過一個星期,客廳的靈堂已經拆掉了。

「Wish,她就是妳的新媽媽了,快叫一聲。」爸爸站在玄關等我,還拉著一個很漂亮的阿姨。
「王,不用這麼快。Wish叫我阿姨就夠了。」
阿姨搖搖頭,走向我,牽起我的手:「你好啊,Wish,從今以後,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

曾幾何時,我不再跟爸爸說話。
自從那個阿姨佔據了主臥房裡媽媽的一角,爸爸便沒有再理睬過我、那個阿姨也是。
也許,那兩個人都認為我是負擔吧?

原先,媽媽還在的時候,爸爸會跟我說話,雖然很少、很少;
可是,現在就像是父母雙亡一樣--爸爸一年都不會跟我說上一句話。
為什麼會這樣?爸爸能很愉快地跟阿姨、跟下屬說話,就是無法跟我說話。


好像過了十年。
在媽媽死後,過了十年,我才第一次跟爸爸對話。
我摔破杯子、割傷阿姨,所以爸爸把我關進左邊的房裡,用鐵鍊鍊在石壁上。就放著我在那裡,不讓我吃東西、讓我受寒。

「對不起喔,Wish,阿姨的肚子裡已經有新生命了,這個家裡……已經沒有地方容得下你了。」

在阿姨進來看我之後,爸爸緊接著走了進來,舉起最粗的皮鞭,就開始很用力地抽打我。
他質問我是不是辱罵阿姨、瞧不起阿姨、一味地袒護我粗野的媽媽……
我沒有否認,甚至全部承認了。因為這樣一來,爸爸就能跟我說更多話。

後來,由於隔壁區域的王肖想著這裡的土地,戰爭開始了。
原來嫁給爸爸的阿姨,是來自隔壁區域的間諜。她在戰爭打得最激烈的時候,毒殺了爸爸。

這個美麗的地方,從此變得草木不生、殘破不堪。
迫於這裡沒有王的治理,我只好接下爸爸的職位,繼續住在這棟我最討厭的房子中。

戰爭結束了,我很高興--這裡沒有公園、沒有街道、什麼都沒有!

這樣一來,我就不會再想起媽媽了……看不到這些景物,就不會想起媽媽了!
這麼多年下來,我已經不愛媽媽了,我很恨媽媽!
因為媽媽就像惡鬼一樣,一直纏在我的思緒裡,折磨著我、從不把我放開!

***

「你為什麼在哭?像你這麼低賤的人,根本配不上哭。」

因為我感受到悲傷。
我第一次感受到悲傷,可是我其實連悲傷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悲傷?悲傷是從何而來?」

「……」
聽見王的聲音,我睜開眼,這才發現王就站在我的面前、身處在牢籠中。


日光自相當小的窗子透了進來,灑在王的身邊,也反射在一絲絲黑髮的週邊。
原來,黑夜已經過去了。
可是,明明就有劈哩啪啦的大雨聲傳來,表示外面在下雨啊,天空怎麼還這麼亮?

「我作了一個夢。那個夢屬於你,可是你拒絕了它。」我說:「它不知道要去哪裡,就到你的同類身上了。」
「……你?你跟我是同類?你這垃圾在說什麼?」

我覺得我說得很迂迴,可是王還是聽出了我的意思。
王一直在問。
我覺得,那是因為他一直很不安定,才想讓別人跟他一樣,產生不安定的情緒。

「Wish,醒醒吧。好好的王不作,為什麼要到地下十三樓找我?」
換我問他了:「你不就是知道我跟你很像,才一直叫我垃圾、要我打你、要我別哭?」

「……」王…不,是Wish。
Wish沒有再說話了。


【Continue】

我變得不太清楚終日到底該分成哪一類文-_-"""
唉,同是天涯可憐人啊,illness跟Wish都有病(倒)
其實文裡埋著很多關聯跟比喻,不過都純屬我自嗨用的,應該沒有人看得出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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