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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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哆啦蔣

血染魔術夜 第八幕(解答篇)

八、
「……經過嚴密的比對,已確定宣紙上的書法字和私人書信裡的小楷書法字,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筆。」波波受託轉述蕭智翔的鑑定結果,一字不漏地向鄭溫柔報告道。

「嗯……」鄭溫柔點著下巴思索著,賈斯文雖然感到困惑,還是將這項調查結果如實記錄下來。

「喏,這是我們向美珠姐借來的衣服,」蜜蜜扔了包袋子給賈斯文,卻向鄭溫柔抱怨道:

「為什麼不是約在咖啡館啦,這裡空氣好悶喔。」

「咖啡館是跟客戶約見面時去的,自己人約在小吃店就可以了,不然等會兒妳付帳。」鄭溫柔祭出殺手鑑。

「什麼!我們當跑腿的很辛苦呢,又要送信,又要送衣服,連杯咖啡也沒得喝。」蜜蜜嘀咕個沒完。

「好啦,上等牛肉麵四碗,小菜一碟!」小四活力充沛地喊著,還悄聲對鄭溫柔說:「小菜是本店私下招待的啦,只有老客戶才有這項福利喔。」

「少來,上次的賞金呢?別以為我老人痴呆忘了,一有進帳就快點還!」鄭溫柔順勢扯著小四的衣領威脅說。

「啊!」賈斯文突發的尖厲叫聲,差點震破眾人的耳膜。

「幹嘛啦,鬼吼鬼叫的。」鄭溫柔放下摀耳的手斥責道,小四則趁機溜回廚房。

「騙人,我才不要穿這鬼玩意兒!」賈斯文提著一條帶尖刺的皮項圈,和一件包不住臀部的三角皮褲,噙著淚說。

「有什麼辦法?我們沒錢啊,為了免費進場看秀,只好出此下策啦。」鄭溫柔哄著他說:「你看,又不只你一個人犧牲色相,我也得穿女王皮衣,還得甩皮鞭哩。」

「妳的衣服比我好多了!」賈斯文拉起一件像連身泳裝的黑色皮衣,上頭還外加了一大條黑披風,控訴著只有自己遭受不公平的待遇。

「乖,我們還幫你準備了油彩,塗在身上多少好過一點。」波波忍著笑意說。

「好個頭啦!」賈斯文怒吼道。

最後波波和蜜蜜還是拗不過他,又弄來一套近膚色的假肌肉連身衣讓他換上,才平息了這場風波。
在接近「女王蜂」的開店時刻,鄭溫柔繞過重重車陣阻礙,一路狂飆,終於安然抵達。

「不會吧,還要排隊?」

他倆看著大排長龍的隊伍直嘆氣,但也無可奈何,只好認命。

「妳看,他們的穿著打扮好怪異……」排隊的空檔,賈斯文忍不住低聲向鄭溫柔說。

「SM女王和奴隸的造型,是能有多正常啦。」鄭溫柔一副「你幹嘛大驚小怪」的表情。

「真變態,原來程芝婷的母親朱素敏是這家店主秀的女主角,難怪她常來這裡。」賈斯文試著推論道:「若楊容謙是畏罪逃亡的,那她很有可能就是殺害程芝婷的凶手。桌上寫滿殺字的宣紙,和那張跟蹤程芝婷的便條紙,就是她犯罪的證據!」

「話是沒錯,但是……」鄭溫柔環抱著雙臂分析道:「你不覺得這件失蹤案有很多疑點?
第一,        記得帶走手機,卻忘記帶走充電器?
第二,        有戴墨鏡的習慣,卻留下名牌眼鏡盒和兩條交替使用的專用眼鏡布?
第三,        房間整理得這麼乾淨,連抽屜的雜物也仔細地分門別類放好,卻亂翻衣櫃抽屜裡的衣物,還不小心夾了一件在抽屜邊縫?
第四,        特地帶走便宜的牙刷和漱口杯,卻把大批高價購買的名牌包包留在衣櫃裡?
第五,        都準備要逃亡了,當天上午還跑去超市買了三天份以上的食物?

從這些線索看來,我實在很難相信楊容謙是預謀逃亡的殺人凶手。」

「也許她是臨時起意才決定逃亡的,這就可以解釋為何她走得如此匆忙,只拿走隨身必備的用品,
其他東西都來不及帶走,才會不小心將重要的物品遺留下來。」

「喔?照你這麼說,她不是預謀逃亡的話,那她為何要發那通簡訊給方先生呢?逼她臨時決定動身逃亡的理由又是什麼呢?」

「這……」賈斯文挑戰似地說出他的看法:「她逃亡的理由我目前還不清楚,但那通簡訊或許是她安全逃亡後,在良心的譴責下發給方先生的認罪訊息吧。」

「不錯嘛,在我的調教下,你進步很多喔。」鄭溫柔第一次用讚許的眼光看著他。

但不知怎的,在一大群女王和奴隸的包圍下,賈斯文聽到「調教」這個名詞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我無意推翻你的看法,但我們可以用另一個角度去看這個案子,或許會有更加合理的解釋也說不定。你應該還記得,楊容謙有潔癖這件事吧?有潔癖的人通常帶有強迫症的症狀,心思也比普通人細密,這種人會做出丟三落四、亂翻衣物和不歸原位的脫序行為,機率是很低的,除非有人拿槍頂著她的太陽穴,逼她限時之內完成收拾行李的動作,但我懷疑她還是會本能地將行李收拾得無懈可擊,若前提是她自己收拾行李的話。」

「如果我們假設是別人(就叫他X先生好了)替她收拾行李的呢?那麼你會發現,一切的疑點都可以獲得完美的解釋。

譬如說:帶走手機,卻沒帶走充電器,這是因為X非本人,沒發現電腦桌下還插了個充電器;

拿走墨鏡,卻留下名牌眼鏡盒和眼鏡布,這是因為X非本人,不知道眼鏡盒藏在活動書架下面,而眼鏡布被洗臉毛巾擋住,他在收拾盥洗用具時沒看到;

衣櫃抽屜裡的衣物凌亂不堪,掉了一件在抽屜邊邊卻不把它放回原位,這是因為X非本人,他沒有潔癖,所以不會注意到這種細節;

特地帶走便宜的牙刷和漱口杯,卻把名牌包包留在衣櫃,這是因為X非本人,他要塑造出楊容謙收拾行李的假象,拿走隨身必備用品是一種逃亡的象徵,卻沒有考慮到熱愛名牌的她細微的心理:花上萬元買的包包怎麼可能不一起帶走!

都準備要逃亡了,早上還跑去超市買一大堆生鮮食品,這是因為X非本人,他沒料到楊容謙上午的採買行動,才露出矛盾的敗筆。

綜合以上解釋,可以得出一個推論:楊容謙極有可能被人綁架,或已在某處遇害,那通簡訊是凶手發的,由於簡訊內容和邱欣欣命案如出一轍,可以假定是同一人所為,凶手犯案原因尚未明朗,不
過想必和最初的程芝婷命案有關,也許是凶手想嫁禍給楊容謙而佈下的局。」

「可是宣紙上的毛筆字的確是楊容謙的字跡,而且也找到她跟蹤程芝婷的證據,這些妳又怎麼解釋?」賈斯文不服氣地反駁道。

「程芝婷的母親朱素敏說過,楊容謙曾像個神經病似地騷擾程芝婷,我猜想那張宣紙上的內容,會不會是楊容謙抒發自己憤怒情感的記錄?宣紙表面光滑無折痕,表示它被作者小心翼翼地捲起來保存著,沒有放在信封寄出去的折痕。那張便條紙也是同時期的產品,不過我懷疑它是不是被人刻意放在那兒,等人去發現它的存在,進而加深楊容謙殺人的嫌疑?凶手利用楊容謙的這些私密文件,佈置出她畏罪潛逃的場景,著實是極高明的一道計策。」

「這些都只是妳的臆測吧?現實生活裡發生的真實刑案,真相會有那麼複雜嗎?」賈斯文質疑地問。

「這件案子不是普通的刑案,相信我,它複雜的程度遠超過你我想像,到目前為止,方先生委託我調查的第一件案子,我都還理不出頭緒來呢。」鄭溫柔苦笑著說。

經過漫長的等待,他們終於得以入場,店內燈光昏暗,籠罩著熱烈而喧囂的氣氛,服務生引導客人們在舞池設置的特製桌椅上就座,像是電椅造型的鐵椅,或絞首臺造型的木桌等。
前方舞臺一片黑暗,偶有刺眼的聚光燈巡邏似地照亮店內各個角落,慢板的音樂緩緩流瀉在這異度空間裡,成功營造出一種不搭調的美感氛圍。

「哇,找到你們了!」林志玲猛然從背後搭上他倆的肩頭。「這裡很棒吧!我的秀快登場了,你們再耐心等等喔,我得去後臺準備一下。」

林志玲離去前,還刻意繞到賈斯文面前,大秀她的美背和美腿,原來她這套衣服正面看來雖然包得死緊,背後卻從頸部開了個大叉,一路露到腳踝的部份,讓賈斯文的鼻血噴泉又重新開張。

「咦?小柔?妳怎麼會在這裡?」一個成熟渾厚的男聲在晦暗的近處響起。
鄭溫柔循聲望去,只見一名方面大耳,頗有男性魅力的中年男人,朝著她的方向大步走過來。

「嗨,好久不見。」鄭溫柔客氣地向男子打了聲招呼。

中年男人關心地問:「妳現在在哪裡工作?自從妳離職後,偵查隊的同仁都覺得很可惜,失去像妳這麼一個辦案認真,做事積極的模範警察。」

什麼?偵查隊?男人婆以前不是交通警察嗎?賈斯文困惑地想。

「沒什麼,是我自己要離開的,謝謝你的關心。我現在是徵信社偵探,日子還過得去。」鄭溫柔敘舊的意願不高,但還是禮貌性地作了簡短回覆。

「徵信社偵探?妳果然還是適合這種自由自在的工作。」中年男人的語氣有點變化:「都這麼久

了,妳還是不願意告訴我,當年為何不聲不響離職的原因嗎?」

◇  ◇  ◇

舞臺上,一群穿著緊身皮衣的巨乳美女搖擺著身體,婀娜多姿地跳著性感的舞蹈,其中妝容最妖艷的林志玲表現得最為搶眼,她不時做出猛力抬腿、扭動頸肩的誇張動作,將現場觀眾吸引得如醉如痴,有些人嘴角呆看得流下口水都不自知。

舞臺下,賈斯文神情忸怩地端坐著,不停用眼睛的餘光瞄向鄭溫柔的方向,這詭異的動作逼得她忍不住開口:

「你到底要幹嘛?有話就快說,別婆婆媽媽的。」

「其實……」賈斯文有點猶豫地說:「我是想問妳,剛才跟那位先生私下聊了什麼?我知道跟我沒關係啦,但是……」

「沒關係還問?」鄭溫柔冷冷地回應道。

「也不是完全沒關係啦,我是想,若能多了解一些前輩過去的事,對以後的工作也會有所幫助……」

「行了行了,」鄭溫柔擺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說:「也沒啥大不了的,他是我以前的上司,不過是到旁邊去敘敘舊而已,他很快就回座招呼朋友去了。」

「那妳真的待過偵查隊喔?那不是專門偵辦刑事案件的單位嗎?哇……」賈斯文對她似乎開始另眼相看:「妳當初離職的原因是?」

「也沒什麼,就那附近的便當吃膩了……」鄭溫柔的語氣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最好是啦,把我當白痴喔。賈斯文心裡有點不高興,卻又不便表現出來。

「快看,你女朋友快表演完了。」鄭溫柔若無其事地提醒他道:「下一場據說是這家店最有名的秀,每次演出都場場爆滿,是由程芝婷的媽朱素敏擔綱演出,我們可要看個仔細。」
林志玲等人退場後,舞臺又陷入一片黑暗,音樂也嘎然停止,原本正高談闊論、隨口閒聊的觀眾們,似乎也感染了這種詭異的氣氛,霎時間全靜了下來,現場籠罩著一片神祕的沉默。
頃刻間,聚光燈又重新回到舞臺上,舞臺上多了兩個泛著銀光的巨大方形鐵籠子,分別置放在舞臺的左右兩端,透過根根豎立的鐵條間隙,觀眾的視線可以一路穿透到鐵籠背後的舞臺佈景,清楚地看見裡頭空無一物的景象。

在刻意營造的無聲氛圍裡,一名黑西裝紳士帶領著一批美女助手登上臺面,嬌美絕倫的朱素敏經由紳士欽點脫穎而出,在眾人指引下走進左方拉開的籠門內,右方鐵籠的門則鎖得死緊,同時間兩個鐵籠都被迅速罩上了厚厚的黑布,美女助手們手上握著長長的黑布拉繩,在鐵籠外圍跳起了炫麗的舞蹈,黑衣紳士蹲在兩個鐵籠前方擺出帥氣的各種姿勢,光是手勢的變換就已令人目不睱給。
在一陣華麗的群舞過後,舞臺兩旁冒出了高至臺頂的燦爛火花,碰的一聲,兩塊黑布同時被扯開,分別露出鐵籠內的景況:右邊的鐵籠還是空蕩蕩的,左邊則顯得有些擁擠,原因是……
一頭身形龐大的老虎隔著一道薄薄的木板,正騎壓在朱素敏嬌小身軀上!

朱素敏一動也不動地俯臥在鐵籠底部,聚光燈照得她全身肌膚分外亮白,一頭銀瀑似的長髮披垂在地,上方的老虎顯得很好奇,兩隻厚厚的虎掌穩穩地攀住木板想一探究竟,後來又因不明原因困惑地縮回了手。

一瞬間,臺下的觀眾還以為是開玩笑,但隨著美女助手們尖叫著四散奔逃,黑衣紳士慌亂退場,連帶引起了規模龐大的恐慌潮。

「哇啊啊啊……」

觀眾們爭先恐後地往唯一出口擠去,卻被服務生擋在門口,只有鄭溫柔反其道而行,領著躲在她背後的賈斯文,避開眾人的推擠,拚命往舞臺方向前進。

「等一下!請各位不要先行離開……」

在她倆快要抵達案發現場時,先前那名高大的中年男子搶先登上舞臺,用麥克風朝眾人喊話,順便找來一些服務生,專程去巡視店裡其他出口有無可疑人物出入,稍稍控制住局面後,又對隔著鐵籠安撫老虎的馴獸師出示身份證件,表情嚴肅地在他耳邊指示了幾句。

「好了,有他在,我就輕鬆多了。」鄭溫柔好整以暇地扠著腰說:「不愧是老大,應變能力堪稱一流,居然在第一時間就找到人幫忙封鎖現場……」

「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麼?」賈斯文手足無措地問。

「等吧!為了掌握破案線索,我們只有等了。」

◇  ◇  ◇

「抱歉,英明,這麼晚還約你出來,這幾天你辛苦了。」鄭溫柔舉起筷子指著來人慰問道。

「哪裡,我才要感謝妳那天的幫忙,否則也不可能這麼快就釐情案情。」

回話的就是女王峰裡遇到的那名中年男子,他方正的臉上帶著一絲倦容,眼神卻仍舊炯炯發光。

「不愧是徐老大,還是這麼有效率……」鄭溫柔挾起桌上熱騰騰的炒海瓜子,隨興地邊嗑邊問:

「不瞞你說,我對朱素敏的命案很有興趣,你方便透露一下嗎?」

「能得到妳的幫助,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了。」徐英明微微一笑,態度並不意外:「那我就從頭開始說啦。如妳所見,那是場失敗的魔術,在兩個鐵籠底部有個密門連接舞臺地板下的空間,在黑布蓋上鐵籠的短短幾分鐘內,老虎被地板下的升降梯緩緩送上左側鐵籠內部後方的狹小空間,中間隔了一道活動木板,死者得在木板落下前從左側鐵籠底部密門脫出,經由地板下的祕密隔間爬到右側鐵籠裡面現身,但她卻沒有按照計劃進行,反而與老虎一起被困在左側鐵籠裡,妳想是什麼原因?」

「鐵籠下的密門打不開?」鄭溫柔不小心吃下一片苦瓜,皺著眉頭猜測道。

「完全正確,左側鐵籠底部的密門不但被封死,門縫間還被插上一長排密密麻麻的小針頭,針頭上面沾有紅褐色焦油狀物質……若我記得沒錯,就是害死邱欣欣的同一種劇毒:尼古丁濃縮液。」

賈斯文聞言大驚,一枚雜著碎殼的蚌肉恰好鯁住他的喉嚨,害他用力咳了好幾下才解除危機。

「死者在被老虎嚇死之前,就已中毒身亡,她兩手指頭佈滿纍纍針痕,研判是為了要打開密門,指甲抵住門縫而被針頭刺穿造成的傷痕,凶手心思真是歹毒。」

「這麼說來,這次也是魔術道具出了問題囉?你知道有哪些人在開演前接觸過左側鐵籠?」

「就是負責搬運鐵籠的工作人員和馴獸師吧,但他們堅稱彼此都沒有對鐵籠動手腳的機會,換句話說,鐵籠在他們的嚴格監視下,從未落單過。我們也徹底檢查過他們的私人物品,還把秀場每個角落都翻遍了,沒有找到任何相關犯案工具。」

「值得一提的是,死者演出前有個習慣,她會叫工作人員將鐵籠放置在她個人休息室外面的走道上,方便她親自做檢查的動作,到固定時間再將它們搬走。走道兩個對內的出口分別有道門隔著,門外設置了監視器,沒拍到任何人員出入的畫面,但門內休息室外面的走道並無監視器。靠近休息室房門的走道另有一個對外的出口,出口處的鐵門樣式老舊,底下有道三公分高的縫隙,門不但從裡面上了鎖(一般常見的鎖扣盒,把手固定在門板上,非扭轉把手便能開啟鎖舌的設計),門底部還有兩道外殼銹蝕的直立栓鎖,直直插進地上的孔洞。這樣看來,除非凶手是死者本人,否則很難犯下這起案子。」


又是密室……賈斯文震驚地想,抄筆記的速度不禁又加快許多。

「這段時間有朱素敏和別人聯繫的通話記錄嗎?休息室裡有沒有異狀?」鄭溫柔嘴裡塞滿金針菇,含糊發問。

「關於通話記錄,我們查到一通打到她手機的來電,通話時間不到二分鐘,而且是從公用電話打的,無法追查來源。另外,據死者助理表示,個人休息室裡物品的擺設大致如常,只有一件小事引起她的注意。」

「什麼事?」賈斯文屏氣凝神地問。

「化妝臺上放了一大塊心形薄片巧克力,用華麗的金箔紙和絲繩包裝,沒有被吃過的痕跡,最外層的透明塑膠紙卻被拆掉了。這種巧克力非常昂貴,甜度很高,是死者以前最愛的巧克力品牌。」

「有什麼問題嗎?」鄭溫柔剔著牙追問道。

「死者為了健康著想,一年前就已戒掉吃甜食的習慣,改吃黑巧克力了,所以她的助理對這點百思不解。」

「會不會是她的秀迷送的?」鄭溫柔呼嚕呼嚕喝完魚湯,抽空問道。

「只要收到不合用的禮物,死者通常拆都懶得拆,幾乎全都分送給工作人員帶回去,而且她在演出前會嚴格禁食一段時間,怎麼想都不可能會去拆掉巧克力的封膜……但她確實這麼做了,垃圾筒裡的封膜驗出了死者的指紋。」

「也許是她抗拒不了甜巧克力的誘惑,想偷偷拆來吃,卻又臨時打消了這個念頭……會不會是這樣?」賈斯文提出他的看法。

「你這樣說也不無道理。」徐英明頗為贊同。「將這件事撇開不談,其實從已知的線索,我們便可以大致建構出一個犯罪輪廓:從休息室走道的設計,可以知道凶手唯一的出入口只有那扇舊大門;死者演出前不想被打擾,卻開了手機與他人進行短暫通話,對方還刻意隱藏通話來源,怎麼想都不對勁。」

「從以上這兩點來推測,我們懷疑凶手是死者認識的人,他和死者約了在休息室見面,趁空檔改造鐵籠底部的密門,諷刺的是,那扇死亡大門是死者自己親手開啟的,也是死者親手關上的,說穿了真相也不過如此而已。」

「你這個說法有漏洞。」鄭溫柔用力嚼著一塊魷魚條,歪著下巴說。

「我洗耳恭聽。」徐英明眉頭微微一皺。

「第一,凶手是如何避開死者的耳目,趁機到走道改造鐵籠的密門?我實在無法相信那麼重視道具安全,在開演前還要親自檢查表演鐵籠的死者,會犯下這種錯誤,除非凶手耍了什麼手段將她牽制在休息室裡,或是凶手另有共犯在走道作案;」

「第二,唯一出入口的鐵門底部被兩道直立栓鎖從裡頭緊緊扣住,若最後關門的人是死者本人,一般人會特地蹲下來將生銹的栓鎖也一併栓上嗎?你難道不覺得有點奇怪?」

「關於第一點,也許就如妳所說的,凶手使用了某種詭計才成功爭取到變造道具的時間;說到第二點嘛,從指紋證據和死者指甲殘留的鐵銹,可以斷定鐵門底部的栓鎖是死者親自鎖上的,不容置疑。」

「那只有一種可能性最大。」鄭溫柔沉吟半晌,緩緩說道:「凶手打電話確認鐵籠送到休息室外走道,而且也確認鐵籠已經過死者檢查後,與死者約見面,死者替凶手開門,兩人進入休息室,趁這空檔凶手利用詭計或共犯設置鐵籠的密門陷阱,後來死者親送凶手離去,關上鐵門後,凶手在門外又做了一件特別的舉動,誘使死者蹲下身子,鎖上鐵門底部的直立栓鎖,藉死者的力量造成密室假象。」

「凶手到底做了什麼特別的舉動,讓死者自己鎖上門底的栓鎖?」徐英明饒富興味地問。

「他從門底縫隙塞東西給死者,順道提醒死者栓上單扇門的栓鎖。(公寓樓下的鐵門通常只開一扇,另一扇經常是被直立栓鎖固定住的)鐵門底部有三公分高的空隙,要塞進一塊薄片心形巧克力是措措有餘,這也解釋了戒除甜食已久的死者,又是在嚴格禁食的狀況下,還做出拆巧克力封膜的舉動,不是因為她想吃巧克力,而是她嫌封膜髒,從老舊門底的縫隙塞東西進來,難免會沾到一些蜘蛛網什麼的髒東西,死者這麼做是很自然的。」鄭溫柔推理完畢,又偏著頭思考道:「凶手大費周章設計死者製作密室,這特殊的作案手法,怎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尼古丁劇毒,利用死者製造密室……難道和殺害邱欣欣的凶手是同一個人?」賈斯文頓時領會鄭溫柔的意思。

「從第一件程芝婷命案發生以來,凶手便照著一定的步調進行他的殺人計劃,若不快點解開程芝婷命案的真相,很可能會陸續出現新的犧牲者,我們得加快辦案的速度。」鄭溫柔面色凝重地說。

[ 本文章最後由 哆啦蔣 於 09-11-16 10:0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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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魔術夜 第九幕

九、


「妳走得也太快了吧?等等我!」賈斯文在後頭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我趕時間,別磨菇了。」鄭溫柔回頭瞪了他一眼,加大步伐繼續趕路。


「對了,妳這次又請方先生叫他們來做什麼?協助調查嗎?」賈斯文話中所指的「他們」,便是潘朵拉大學魔術社剩下的社員們。


鄭溫柔冷不防丟給他一本粉紅色小手札。「這是我們上次在程芝婷房裡沒搜到的東西,在朱素敏房裡被發現,看來就是她把這本冊子藏起來的。」


「妳怎麼知道程芝婷房裡少了這本冊子?還有,朱素敏為何要藏她女兒的東西?」賈斯文翻了翻這本印有凱蒂貓圖樣的手札,困惑地問。


「當時我翻遍了程芝婷的房間,抽屜裡的文具雜物一應俱全,有好幾組彩色筆具和修正液,卻沒有一本女孩子專用的手札,我就覺得有點奇怪。當然,也是有人沒有使用手札的習慣,但像程芝婷這樣一位年輕時髦,又喜愛凱蒂貓周邊商品的女孩,買本手札來放大頭貼或純粹作收藏品也不為過吧?結果正如我所說的,朱素敏果然有事情瞞著我們,若非她死了,我們也沒機會將這本冊子拿到手。」


「這裡面有什麼祕密嗎?」賈斯文仍舊一臉疑惑。


「連電腦裡都沒有記錄的祕密,全在這程芝婷這本小手札裡。」鄭溫柔拿回他手上的粉紅色冊子,撫著封皮上的凱蒂貓說,她想起那時複製了份程芝婷的電腦檔案回去調查,卻是一無所獲。


「手札裡有很多人的電話地址等機密資料,還有客戶配對和祕密代號等奇怪的字眼,我叫波波和蜜蜜儘可能用手頭現有的資料調查這些人的事,你猜我發現什麼?手冊裡有一半是在學少女的資料,另一半則是已婚婦女和其家庭狀況的資料……事情到此已經很明顯了,後來經過警方的全面徹查,發現朱素敏和程芝婷這對母女檔從事非法販嬰已有很多年了。」


「非法販嬰?」賈斯文驚得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就是仲介嬰兒。她們作為中間人,替無法生育的夫妻和未婚懷孕又缺錢的少女牽線,讓他們各取所需,這就是為什麼朱素敏要把這本手札藏起來的原因,她不能讓這個祕密曝光,我想她手上握有的其他資料也一併被處理掉了。」


「朱素敏為什麼不也乾脆處理掉這本手札算了?」


「也許是因為這是她女兒的遺物吧?但她沒料想到自己會死,這個祕密終於守不住了。另外,手札裡一直重複出現同一支手機號碼,封底夾了張泛黃的舊照片,都是值得注意的線索。」疾行中的鄭溫柔也開始喘著氣,與方孟容等人約見面的咖啡廳就在距他們不遠的轉角處。


兩人行色匆匆地踏進目的地,面朝店門口坐著的方孟容率先站起來迎接他們,同一桌的郭肇原則熱情地招了招手,侯貫中微微側身點了點頭表示禮貌,只有許健豪還自顧自地抽著他的煙,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一番簡短的客套之後,鄭溫柔馬上進入正題:
「我這次約大家出來的目的,方先生應該都已經對你們解釋過了,我就不再贅述。我想請問大家的第一個問題是:有人知道程芝婷這本手札裡記錄的手機號碼是誰的嗎?」


方孟容將手札接了過來,仔細看過後又傳給其他人一一檢視,結果每個人一致反應不曾見過這個號碼,也無法提供任何相關線索。


「程芝婷還有其他較為親密的朋友嗎?親戚對她們母女倆的事幾乎一概不知,只能找你們幫忙了。」


「據我所知,她一向都很獨立,沒聽她說過這方面的事。」方孟容謹慎地回答道。


「所謂親密,是身體上的,還是心靈上的?」許健豪冷不防脫口而出。


「你不要這麼沒口德好嗎?」郭肇原不悅地瞪視著他,


許健豪乾笑兩聲,作出討饒的手勢,沒再答腔。


「雖然我們是大學同社社員,但她的私事我們就不清楚了。」郭肇原代替眾人回答。


「許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鄭溫柔持續追問道。。


「我什麼也不知道,我瞎說的。」許健豪輕佻地回答。


鄭溫柔爽快地轉移了目標:「侯先生,你呢?」


「我……我也不清楚。」侯貫中看起來心情很低落。

「那這個問題就先擱置吧。」鄭溫柔銳利的眼神迅速掃過席間眾人:「第二個問題,關於邱欣欣命案你們有任何消息可以提供給我嗎?」

「欣欣是個好女孩,我實在很難相信有人會對她痛下殺手。」郭肇原無限惋惜地說。

在場所有人在這一刻都顯得面色凝重,隨後許健豪突然發難道:

「一定是楊容謙那賤人幹的!她的失蹤很明顯是畏罪潛逃啊!」

「不,從現場證據看來,她十之八九是被真凶擄走的。」鄭溫柔為之辯駁道。

「真凶?妳是說凶手另有其人?」郭肇原驚訝地問。

「是的,所以才需要你們的協助。」鄭溫柔從手札封底抽出一張舊相片,放在桌上讓他們看個仔細。

那是一張兩個小女孩的合照,一個頂著一頭夢幻的捲髮,穿著粉紅色蕾絲洋裝,笑得十分甜美;另一個長髮披肩,穿著白色素面洋裝,表情有些拘謹,卻有股難以言喻的氣質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讓我看看。」郭肇原將照片推到自己面前,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後來像是發現了什麼,脫口而出道:「這是芝婷和曼寧小時候的合照啊!因為她們的母親以前是好朋友,所以兩家走得很近,她們理所當然也結為好友,兩個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無論做什麼事都黏在一起,直到那件事發生……」

「什麼事?」鄭溫柔見對方停了下來,本能地追問道。

郭肇原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實話實說:「……芝婷在高中時代曾與曼寧的父親有染!事情爆發後,芝婷的母親明快地處理了此事,曼寧的父親後來離家出走,曼寧的母親因此而得了憂鬱症,芝婷和曼寧的關係自此降到冰點,再也無法像從前一樣交心了。」

「這麼說來,擁有殺害程芝婷最強烈動機的人,難道是白曼寧?」

鄭溫柔此話一出,馬上引來方孟容和郭肇原同聲抗議:

「不可能!曼寧當時站在舞臺上,有現場數百位觀眾為她作證,她要怎麼避開這些人的視線而犯下謀殺重罪呢?」

「這是我們調查的重點。雖然我們不能確定白曼寧百分之百就是凶手,但我還是要回應你們的問題:再怎麼神乎其技的犯罪手法,只要是人為所致,都一定有破綻!我們的職責,就是要找出凶手的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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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魔術夜 第十幕

十、

「果然是不是美人胚子小時候就已註定了啊……」

賈斯文緊盯著白曼寧和程芝婷兩人童年的合照呢喃自語,正陷入某種痴迷的狀態中。

「再借我五百元。」鄭溫柔一手揉了揉發癢的鼻翼,一手伸到賈斯文面前大剌剌地要錢。

「好……」賈斯文下意識地拿出皮夾,在關鍵時刻卻猛然驚醒:「為……為什麼又要跟我借錢?妳之前的還沒還我啊。」

「佔著人家大學附設學生餐廳的位子,不點些吃的東西不好意思嘛……在這案子結束前,我會儘快還你啦。」

「一定要還喔。」賈斯文心痛地掏出皮夾裡唯一一張鈔票交到對方手裡,嘴裡不忘叮囑著。

鄭溫柔一拿到錢,便頭也不回地殺到餐廳的點餐檯前,回座時手裡多了一大盤滷味茶點類的食物。

「肚子餓時不好思考事情,腦子都變鈍了。」她大口塞入一顆貢丸,口齒不清地說。

「妳真的認為白曼寧那種柔弱美女會是殺人凶手嗎?」賈斯文吐出他心中埋藏已久的疑問道。

「凶手是沒有特定的長相身材的,誰規定只有醜女醜男才會去犯罪啊。你看過古佃任三郎沒有?每一集的罪犯幾乎都是由俊男美女擔綱演出的。」

那是因為觀眾都愛看帥哥美女主演的推理劇吧,真是夠了。賈斯文頓時感到一陣暈眩。

「啊,她來了。」鄭溫柔從容地徒手吃著滷雞翅,順手指向餐廳門口說。

賈斯文連忙轉頭探視,只見白曼寧搖曳著花朵似的身姿,緩步朝他倆走來。她五官細緻如畫,肩上長髮垂墜如黑瀑,穿著狀似隨性卻隱約顯露出女人胴體線條的美感,甫一現身便輕易抓住在場所有異性的目光。

如果她是凶手,一般男人應該很難不被引誘甘願成為她的共犯吧。賈斯文心想。

「抱歉,你們可以跟我到戶外草地上去嗎?我的畫具擺在那兒。」白曼寧嗓音輕柔,她客氣地問道。

「沒問題。喏,你幫我拿去給店員打包。」未經賈斯文同意,鄭溫柔便隨手將食物盤塞進他懷裡。

如果凶手是這男人婆,恐怕連共犯也會被她滅口吧。賈斯文慍怒地想。

  待賈斯文帶回打包好的食物後,白曼寧便領著兩人來到距學生餐廳不遠處的草地上,也是她預定作畫的地點。


「如果不麻煩的話,可以請你們兩位當我的模特兒嗎?」白曼寧委婉地請求。

「要擺什麼姿勢?」鄭溫柔徑自坐上了石椅,一把將呆站在旁的賈斯文也拉下來坐了。

「熱戀中情侶的姿勢。」對方的表情很認真。

「嚇!」賈斯文不禁倒抽一口冷氣,白曼寧見他那驚駭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反觀鄭溫柔則頗為鎮定,她若無其事地將手搭上賈斯文的肩頭,迎向白曼寧的目光說:「作為交換的條件,我想請教妳關於程芝婷命案的幾個問題,這兒有張照片也想請妳看看。」

白曼寧接過照片一看,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歛了些。「這照片是哪來的?我不大愛照相,對這張照片沒什麼印象。」

「但有人說這是妳和程芝婷小時候的合照,妳們以前不是還蠻要好的?」

「那是過去的事了。」一抹陰影輕輕掠過白曼寧微蹙的蛾眉,她將視線移回畫布。「是誰告訴妳的?」

「魔術社社長:郭肇原先生。除了令尊那件事,妳還有什麼不方便說的嗎?」鄭溫柔儘量讓語氣顯得委婉些。

「看來妳什麼都知道了。」白曼寧輕嘆一聲,手上的畫筆頓了一下。

「妳和令堂不恨程芝婷?」

「說不恨是騙人的。老實說,聽到她們母女倆的死訊,我一開始甚至還鬆了口氣。」白曼寧臉上表情平靜無波,好似在說與自己不相干的事,依舊持續動著畫筆:「我母親每天都在祈禱,祈求害我們家庭破碎的她們會有報應。她總是說:那對狐狸精母女怎麼還不快去死……她入院的前幾年,每天至少要說上十幾次。其實我很清楚,我父母婚姻之所以失敗,婚外情並不是主要因素,只是我母親一直無法釋懷,她不能也不想面對現實,誰也幫不了她,現在可好,狐狸精已受到報應,她終於沒有逃避的藉口了。」

「令堂一直都待在哪間醫院?」

「妳在懷疑我母親?」白曼寧竟苦笑了起來,她說了一家安養中心的名字。「那是我們家親戚開的,她住在那裡已經很多年了,幾乎是足不出戶,妳懷疑我還比較有道理。」

「別誤會,我無意針對任何人,隨口問問罷了。方才那張舊照片被程芝婷夾在這本祕密手札的封底,可見她十分重視這張照片,妳又是照片裡唯一的人物,所以……」鄭溫柔拿出粉紅手札給對方參閱,將手機號碼和程芝婷的交友狀況等問題又再問了一次,白曼寧卻表示毫不知情。

鄭溫柔轉而問起程芝婷命案的事:「魔術成果發表會當晚,聽說妳在壓軸秀開場前幫郭先生他們熱場,當時妳是站在簾幕前對吧?」

「是的。」

「妳背後的舞臺簾幕內有傳出什麼奇怪的聲響嗎?」

「音樂太大聲了,我聽不見。」

「什麼音樂?」鄭溫柔不禁追問。

「半男半女反串秀的音樂。看不出來吧?我也學過些舞蹈及小魔術,這點把戲還難不倒我。」白曼寧露出調皮的表情。「從現在起別再動了,我要認真開始作畫囉。」

半男半女反串秀?好想看啊。身體因長時間維持同一姿勢而僵硬的賈斯文,神情充滿無限嚮往。

鄭溫柔原本擺在賈斯文肩頭的手,霎時間移至他柔軟的腰部,用力一摟:「要畫好看一點喔。」

在賈斯文高八度抗議聲中,鄭溫柔的思緒卻一直糾結在某個謎題內,她隱約感到真相就在某處沉睡著,只等著她去將它挖掘出來,使其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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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魔術夜 第十一幕

十一、

「半男半女反串秀……」


賈斯文用「Google」搜尋著關鍵字,嘴裡唸唸有詞。

「用查的太慢了,看這邊看這邊!」賈斯文身後響起林志玲刻意裝出的嬌媚嗓音。

他不安地轉過身,只見林志玲叉手擺頭,側身展示著如奧黛麗赫本在「窕窈淑女」裡的優雅裝束:上身腰部刻意收緊,露出纖細的柳腰,下身則是內架鋼絲圈的半圓形蓬蓬裙。

「不要閃神囉,再看另一邊!」

林志玲誇張地反轉身子,她另一側的裝扮像個尊貴的異國紳士:頭頂著高高的黑帽子,身上一襲黑色燕尾服,臉上人中部份還貼了兩撇小鬍子,手上擺弄著長長的拐杖,一副英姿煥發的美男子模樣。

「在工作時間穿人妖裝還這麼得意?真的太閒就去收垃圾吧,垃圾筒快爆了。」符一珍刻薄的話語從遠處隨風飄來。

「垃圾筒怎麼可能爆滿?妳還沒進去裡面吶。」林志玲也不甘示弱。

兩人依慣例吵得徵信社辦公室不可開交的同時,波波和蜜蜜穿著日本鮮艷和服,手挽著手,興奮地對所有社員宣告:

「我們查到手機號碼的主人身份了!」

「真的?」原本在沙發上打盹的鄭溫柔聞言瞬間彈跳起身:「知道詳細的住址嗎?」

「不知道欸,那人是個打工仔,平日好像居無定所,這陣子更像人間蒸發一樣,手機不但關機,連工作場所和常去的網咖都找不到人呀。」波波無奈地說。

「不過,我們倒是在潘朵拉大學打聽到一件事:有人曾看過程芝婷和一個菸不離手的年輕男人在校內密會,那男人裝扮很有特色,頭戴鴨舌帽,身穿皮衣皮褲,黝黑瘦高,很可能就是手機號碼的主人喔,因為聽說那打工仔平常就是這麼穿的。」蜜蜜補充說明。

「如果那傢伙能主動現身就好了,走得我小腿都變粗了……」波波不切實際地叼唸著。

「妳們說的是這傢伙嗎?」一股低沉沙啞的嗓音從眾人身後傳來。

大伙兒轉身一看,只見一位白髮佝僂的老警衛,用手鉗住一個高瘦青年的手臂佇立在門口,任憑那青年再怎麼掙扎反抗,仍舊不為所動。

「戴鴨舌帽、皮衣皮褲、黑黑高高的……真的欸!是我們要找的人沒錯!」蜜蜜興奮地叫著。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呀!」波波也趁機開始賣弄她的國文造詣。

「果真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呀!」為了不讓波波專美於前,蜜蜜也硬擠了一句來湊熱鬧。

蜜蜜這句諺語怎麼用得怪怪的?賈斯文疑惑地想著。

「快放開我……我只是有事要拜託你們……」高瘦青年怯懦地抗議道。

「這男的鬼鬼祟祟地在樓下探頭探腦的,我只好把他請上來給你們鑑定一下……唉,人老了,力氣也大不如前囉,咳咳咳……」老白終於放開了手,順勢將青年往門裡送,下一秒卻彎下腰倚著門,劇烈地咳了起來。

「我看我還是走好了。」恢復自由的青年連忙轉身就要離開,卻被瞬間直起腰桿的老警衛重新揪住。

「老白,好了好了,你就先放開他,看這位客人怎麼說。」鄭溫柔趕來勸說道。

「好吧,那我先下去了……唉,人老了,不中用囉!咳咳咳……」老白一放開青年的衣領,又恢復成方才老態龍鐘的樣子,緩緩踱著方步離去。

「你有事想委託我們調查的話,不用客氣,儘管說。」鄭溫柔堆起笑臉對青年說,還指揮賈斯文請他進入隱密的接待室就座,奉上茶水。

在僅有三人的接待室裡,面對鄭溫柔詢問的眼神,青年猶豫片刻,最後才說:「事情是這樣的,我今天接到一封恐嚇信,有人威脅要讓我看不到明天的太陽,說明天就是我的忌日。」

這句話好老派呀,現在還有歹徒用這種老梗詞語來恐嚇別人?賈斯文有點想笑。

「那封信你帶來了嗎?」鄭溫柔追問道。

「不好意思,我搞丟了。」青年搔了搔耳後,脫下了皮手套,將夾在耳上的香煙丟入垃圾筒裡。

「那封信的內容是什麼還記得嗎?」

青年露出為難的神色。「我有點忘了,好像是有人誤會我,說我是殺嬰兒的凶手!」

「我們在程芝婷的手札裡找到你的手機號碼,也有人看過你去學校找她,你們的關係是?」鄭溫柔單刀直入地問。

青年的表情有點緊張。「我承認就是了。我的確幫芝婷介紹了一些女孩子,她們都是不小心懷孕的,大部份都很缺錢,我也只是讓她們各取所需罷了,我真的沒有殺過人呀!」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這麼緊張?你到底在怕什麼?」鄭溫柔口氣有點咄咄逼人。

青年不安地搓了搓手掌,在鄭溫柔耳邊小聲地說:「徵信社有保密的義務吧?我把事實告訴你的話,你們會保護我吧?」

鄭溫柔盯著對方佈滿牙垢的齒間,他身上僅有一項特別強烈的味道,似乎是某種濃烈的皮革臭味,這個不經意的發現讓她有些困惑,但她還是耐著性子回答道:「你儘管說吧,我們不會洩密的。」

「三年前,芝婷……她曾拜託我幫她做一件很奇怪的事。」青年額頭冒著冷汗。「她摟著一個行李袋,要我開車載她到山裡去,手裡還提著挖掘用的工具……等她回來後,行李袋好像空了,而且她接下來還取消了一張訂單,說是那個未婚媽媽突然改變主意不賣了,讓一對等了很久的夫妻很失望,以前從未發生過這種事。」

「那個未婚媽媽你認不認識?」

「不認識,她是少數由芝婷自己接洽的女孩之一。」

「你想她可能對那名嬰兒不利嗎?」鄭溫柔挑著眉問。

「我……我不知道。在三年前同一地點的山裡挖出嬰兒骨頭,芝婷被殺的新聞上頭條,我又收到恐嚇信……嚇都嚇死了,這件事跟我無關,我只是被利用了!」青年無助地控訴著。

鄭溫柔對青年的牢騷擺出不置可否的態度。「回歸正題,你想委託我們什麼事?」

「我……我想請你們派人保護我。」青年尷尬地要求道。


◇  ◇  ◇

「只有你們兩個?」

在一間簡陋的頂樓加蓋公寓裡,青年望著鄭溫柔和賈斯文兩人,有點不安地問道。

「不然你要一整支軍隊來保護你啊?安啦,等會兒還有一個孔武有力的刑警會來助陣。」鄭溫柔自信滿滿。

「什麼?妳說警察會來我家?可以不要叫他來嗎?」青年露出膽怯的神色。

「你討厭警察?」賈斯文好奇地問。

「也沒到討厭的地步,不怎麼喜歡就是了。」青年含糊地回應道。

「難道你家有藏匿毒品之類的?」鄭溫柔問得直接。

「沒有啦……」青年消極地發出抗議聲。

「沒有最好,我現在開始幫你檢查房子。」

鄭溫柔指示賈斯文到各個房間鎖上門窗,自己則走進青年的主臥室,鉅細靡遺地巡視房內傢俱擺設:房內簡單地陳列了床和桌椅,床尾有個大櫃子,裡頭層層疊疊放了行李箱及毯子等物品,還有一堆味道難聞的衣物披掛在裡頭;床側有扇覆蓋著大片窗簾的古早型窗子,窗外就是頂樓空地處,住在這兒果然無法讓人有安全感。

鄭溫柔順手將窗子鎖上,拉好窗簾,轉身叮囑青年道:「你今晚要小心點,不要隨便開窗透氣,我們就在你房門外待命,你就可以安心睡個好覺。」

「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過一覺了。」青年聲中透露著疲憊。「我有個不好的預感,我好像真的活不過今天晚上的樣子。」

「有我們在此徹夜看守,你還不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交給我吧。」鄭溫柔豪氣地允諾對方道。


◇  ◇  ◇

晚上十一點三十分,一陣門鈴聲刺破整間房子的寂靜。

「啊?是誰啊?」賈斯文揉著惺忪睡眼不甘願地醒來,卻發現鄭溫柔也正從好夢中驚醒。

「咦?我睡著了?糟糕!」

鄭溫柔連忙起身查看青年的動靜,卻發現他好端端地從廚房裡走出來,手裡拿了一碟咖哩麵包正津津有味地享用著。

「呼!」身為保鑣的兩人同時鬆了口氣。

「你還不去應門?」鄭溫柔又恢復她頤指氣使的本色。「還有你,這麼晚吃什麼咖哩麵包啊?為了你好,乖乖在房裡待著,不要離開我們的視線。」

在女王的驅策下,兩個懦弱的男人只好各就各位,免得又挨罵。

「嗨,又見面了。」門外是一位英姿颯爽的高大男子,賈斯文連忙邀他入內:「徐大哥您好,請進。」

來者正是先前偵辦朱素敏命案的徐英明。他戲謔地說:「據說你們接了個保姆工作?」

「別開玩笑,我可是很認真看待這件事呢。」鄭溫柔正色道。

「我能幫妳什麼忙?」徐英明饒富興味地看著她。


「你只要和我們一起在客廳輪班看守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我不便多說,事關委託人的隱私。」

「好吧,我就以私人身份接下這個工作囉。你們可以繼續補眠,這裡有我在,沒問題的。」徐英明爽快地說。

「請問……」青年畏畏縮縮地從房內走了出來。「你們可以不要進我房間嗎?因為我睡覺的時候很怕吵,就連塞了耳塞、戴了眼罩還是睡不太好。」

「等一下,那你答應我一個條件:窗子鎖好,但房門不要鎖,好讓我看得到你,這樣可以吧?」鄭溫柔要求道。

「好……好吧。」青年勉為其難地答應了。「我先換一下衣服,你們十五分鐘後再來開門。」

毛病真多。賈斯文不禁心想。

一直到十二點整,鄭溫柔才叫賈斯文去開青年的房門。他依指示將門開了一道隙縫,洩出裡頭白晃晃的燈光,和青年戴著眼罩耳塞安睡的面容。

「這樣就妥當了。我們輪流看著他,讓委託人安心度過這個夜晚,迎接明天的太陽。」鄭溫柔向其他兩人宣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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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魔術夜 第十二幕

回叛逆大:不死的話就沒戲啦……

十二、

什麼輪流?自己睡得跟死豬一樣,到頭來只有我和徐大哥兩個人在輪。

在清晨微光灑落的客廳裡,鄭溫柔重而低沉的鼾聲中,賈斯文在沙發上蜷縮著身體,哀怨地想。

沙發另一頭的徐英明依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整晚都未曾閤眼,盡忠職守地監看著青年房內的動靜。

「哈啾!」鄭溫柔打了個大噴嚏,全身都震動起來,也因此而清醒了。

「那小子還好吧?抱歉,我實在忍不住,就一路睡到天亮了。」

「還好,他睡得跟死人一樣。」徐英明回答。

「肚子餓了。你去把他叫醒,請他弄點早餐來招待我們吧。」鄭溫柔指示賈斯文道。

「喔……」賈斯文心不甘情不願地下了沙發,緩步走向青年微啟的房門,輕推門板入內。

青年露出於眼罩外的肌色分外慘白,高起的棉被山半遮住其頷部,除了頭部,全身沒有一處肢體外露。

賈斯文喊了幾聲青年的名字,見其毫無反應,便進一步用手輕推其軀體,有股異樣的感覺從他的指尖傳遞過來。

「有點奇怪……他叫都叫不醒!」賈斯文在房內大喊道。

「什麼!」鄭溫柔和徐英明同感驚訝。

客廳的二人聞聲連忙衝進青年臥房內,確認無法喚醒青年後,便一把掀開棉被,貼近他的身體仔細檢視。

「上半身赤裸,有多處瘀傷……」徐英明又除去青年眼罩,用手撥開其眼皮觀察。「從瞳孔狀態研判,確實已經死亡。」

怎麼可能!我們守了這傢伙一整夜,居然沒有發現!賈斯文震驚異常。

面色凝重的鄭溫柔沉默地勘驗著床上的屍體,她湊近青年的口部,掰開其牙關審視口腔內外,一股菸臭味撲鼻而來,她再度檢視其牙色和齒列,一抹疑惑在心頭擴大。

「幫我一個忙。」徐英明等她回神後,要求她一起為屍體翻身。

青年瘦削的背部赤裸裸地呈現在三人面前,上頭竟佈滿大小不一的針孔!

「從味道和傷口形狀判斷,至少其中有一種是麻醉劑,至於另一種……」徐英明欲言又止。

「是尼古丁濃縮液吧?」鄭溫柔接話道。

又是尼古丁……它確實是這一連串命案最明顯的共通點。賈斯文不禁又抄起筆記。

「致死原因要等法醫驗屍後才有結果,但尼古丁中毒死亡的可能性很大。」徐英明撥打了幾通電話後,沉重地說。

「我可以到處看看嗎?」鄭溫柔嚴肅地請示道。

「我和妳一起吧。」徐英明乾脆地答道。

兩人開始在房內作地毯式搜索,賈斯文則負責拍照任務。

「窗戶居然沒鎖,奇怪,我昨晚明明親自鎖上了。」鄭溫柔拉開窗簾探看窗戶的狀態,困惑地喃喃自語道。

她目光瞥向茶几擺設處,桌上一只煙灰缸吸引了她的注意。煙灰缸底部覆了一層厚厚的煙灰,似乎最近才粗略清理過,裡頭全無煙蒂蹤跡。她拉出桌下的垃圾筒,一陣翻找過後,發現筒底積滿煙頭屍體,再上一層由許多透明玻璃紙垃圾隔開,最上層單純點綴了些衛生紙屑,垃圾量並不多。
一陣子過後,徐英明前來匯報:「床底、櫃子、地板……我都看過了,沒有特別值得注意的地方。」

「你昨天一整晚都沒睡吧?」鄭溫柔突然問道。

「是的,我在客廳守了一個晚上,這對我來說是小意思。」

「這就奇怪了。昨晚我們三人都親眼看見死者進房間就寢,房門又開著,這期間若有人潛入謀害死者,要不被你發現,是很困難的吧。」

對啊,凶手不但得隱形,還得在他背上扎好幾針,還要防範他叫出聲來……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嘛。賈斯文在內心附議道。

「的確,我昨晚並無發現房裡有任何異狀。」徐英明篤定地說。

「封閉空間的鬼影殺手」再度現身犯案!賈斯文腦海裡驀然冒出這幾個字。

「又是密室殺人嗎?」鄭溫柔臉色更為凝重了:「這樣看來,我們得趕快去警告方先生他們。和程芝婷密切相關的那伙人,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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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魔術夜 第十三幕

回兩位大大:被鬼殺就不是推理啦……接下來要換場地了,線索會愈來愈多滴。

十三、

「屍體身份確認為『曾少游』無誤,他是一名孤兒,交友複雜,經常出入網咖,和程芝婷過從甚密……」

是嗎?果然是我太多心了。聽取完蕭智翔的報告,鄭溫柔蹺著二郎腿,兀自攤在沙發上苦思,身旁穿著彩色

韓國傳統表演服裝的波波和蜜蜜則露出一臉不解的表情。

「鄭姐,為什麼要叫智翔重新調查那個人的事呀?」蜜蜜疑惑地問。

「對呀,難道妳不相信我們『包打聽』的專業能力?」波波挑著眉反問。

「不是這樣,我只是有些地方想不透,所以才請智翔再調查一次。」鄭溫柔安撫她倆道。

一句高八度的妖媚叫聲從眾人身後傳來:「哎喲,今天怎麼沒看到賈小弟的人影兒啊?」

來者是身著性感豹紋洋裝的林志玲,她舞著黑色團扇緩緩現身,嘴裡記掛著賈斯文的行蹤。

「大概是因為妳的緣故,嚇得不敢來上班囉。」想也知道,又是符一珍的風涼話。

「哼,我有風度,不跟妳計較。」話雖如此,林志玲還是朝自己裸露的胸口猛搧扇子消火。

「兩位姊姊就別吵啦,我們讓他到潘朵拉大學調查事情去了。」波波和蜜蜜不約而同地回答。

「他不是方才來電話,說要回來了?」鄭溫柔語氣有點不耐,似乎隱含著「動作總是這麼慢」的抱怨。

過了半晌,一個蒼白瘦弱的青年提著大包小包的雜物,氣喘如牛地從樓梯間爬了上來。

「呼!快死了……」這名臉色蒼白的青年正是賈斯文。他氣若游絲地解釋道:「電梯突然故障,我爬了十一樓才上來……」

「哇,這是我們訂的特製服欸,超可愛的。」波波和蜜蜜迫不及待衝向那疊包裏,拆開包裝檢視裡頭的花俏服飾,喜不自禁。

「那我的健身器材呢?應該來了吧。」鄭溫柔示意叫賈斯文過來,將其中體積最大的物件接過手,包裝卸下後裡面是一架造型特異的腹肌鍛鍊器。

「好辛苦呀,我訂了高級營養品,賈小弟你儘管拿去吃喔,別客氣。」林志玲拆了一罐她所謂的「營養品」塞給賈斯文,上頭印有巨龍大雕猛虎等圖樣。

此時的賈斯文連拒絕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這趟有什麼發現?」使用著健身器的鄭溫柔喘著氣問。

「對了,有個大消息要宣布。」賈斯文連忙從背包裡拿出筆記本說明:「潘朵拉大學近期將舉辦一場推理競賽,出資者據說是一位神祕富豪,若初選通過,就可以拿到飛往加勒比海無人島的機票參加決賽,優勝獎金高達美金十萬元!(相當於臺幣三百萬元)」

「哇!好棒喔,超想去的!」波波和蜜蜜興奮地輕喊。

「這件事和案子有何相關?」鄭溫柔停下鍛鍊腹肌的動作,轉身問道。

「一個月前,潘朵拉魔術社及推研社全體社員都已報名參賽。也就是說,與程芝婷命案相關的人,全都將聚集在初選會場,爭取參加決賽的資格!」

「這表示方先生和郭先生他們也會參加這場推理盛宴囉?這個時間點真是敏感啊。」鄭溫柔喃喃自語道。

「咦?」低頭調整衣飾的林志玲好像在地上發現了什麼,她彎腰拾起一只白色橫式信封說:「這是賈小弟你掉的東西吧?」

「啊,這是老白剛才給我的,我沒時間細看。」賈斯文將信封接下,交給鄭溫柔過目。

信封上頭寫有「鄭溫柔女士收」的字樣,裡面是一張雪白紙卡,紙質高級,散發淡淡花香。

「卡片上到底寫了什麼呀?」

「看起來好像是邀請卡之類的……」

波波、蜜蜜和林志玲聚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討論著。

「是邀請函沒錯。」鄭溫柔將紙卡放回信封,小心地置入胸前口袋裡。

「什麼邀請函?」眾人都想知道進一步答案。

「發信人要求我以偵探身份,直接參與推理競賽,決賽地點就選在加勒比海無人島上。」在大伙的驚呼聲中,鄭溫柔繼續說道:「進行決賽的建築有個特別的名字:漩渦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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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魔術夜 第十三幕

十三、

「屍體身份確認為『曾少游』無誤,他是一名孤兒,交友複雜,經常出入網咖,和程芝婷過從甚密……」

是嗎?果然是我太多心了。聽取完蕭智翔的報告,鄭溫柔蹺著二郎腿,兀自攤在沙發上苦思,身旁穿著彩色韓國傳統表演服裝的波波和蜜蜜則露出一臉不解的表情。

「鄭姐,為什麼要叫智翔重新調查那個人的事呀?」蜜蜜疑惑地問。

「對呀,難道妳不相信我們『包打聽』的專業能力?」波波挑著眉反問。

「不是這樣,我只是有些地方想不透,所以才請智翔再調查一次。」鄭溫柔安撫她倆道。

一句高八度的妖媚叫聲從眾人身後傳來:「哎喲,今天怎麼沒看到賈小弟的人影兒啊?」

來者是身著性感豹紋洋裝的林志玲,她舞著黑色團扇緩緩現身,嘴裡記掛著賈斯文的行蹤。

「大概是因為妳的緣故,嚇得不敢來上班囉。」想也知道,又是符一珍的風涼話。

「哼,我有風度,不跟妳計較。」話雖如此,林志玲還是朝自己裸露的胸口猛搧扇子消火。

「兩位姊姊就別吵啦,我們讓他到潘朵拉大學調查事情去了。」波波和蜜蜜不約而同地回答。

「他不是方才來電話,說要回來了?」鄭溫柔語氣有點不耐,似乎隱含著「動作總是這麼慢」的抱怨。

過了半晌,一個蒼白瘦弱的青年提著大包小包的雜物,氣喘如牛地從樓梯間爬了上來。

「呼!快死了……」這名臉色蒼白的青年正是賈斯文。他氣若游絲地解釋道:「電梯突然故障,我爬了十一樓才上來……」

「哇,這是我們訂的特製服欸,超可愛的。」波波和蜜蜜迫不及待衝向那疊包裏,拆開包裝檢視裡頭的花俏服飾,喜不自禁。

「那我的健身器材呢?應該來了吧。」鄭溫柔示意叫賈斯文過來,將其中體積最大的物件接過手,包裝卸下後裡面是一架造型特異的腹肌鍛鍊器。

「好辛苦呀,我訂了高級營養品,賈小弟你儘管拿去吃喔,別客氣。」林志玲拆了一罐她所謂的「營養品」塞給賈斯文,上頭印有巨龍大雕猛虎等圖樣。

此時的賈斯文連拒絕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這趟有什麼發現?」使用著健身器的鄭溫柔喘著氣問。

「對了,有個大消息要宣布。」賈斯文連忙從背包裡拿出筆記本說明:「潘朵拉大學近期將舉辦一場推理競賽,出資者據說是一位神祕富豪,若初選通過,就可以拿到飛往加勒比海無人島的機票參加決賽,優勝獎金高達美金十萬元!(相當於臺幣三百萬元)」

「哇!好棒喔,超想去的!」波波和蜜蜜興奮地輕喊。

「這件事和案子有何相關?」鄭溫柔停下鍛鍊腹肌的動作,轉身問道。

「一個月前,潘朵拉魔術社及推研社全體社員都已報名參賽。也就是說,與程芝婷命案相關的人,全都將聚集在初選會場,爭取參加決賽的資格!」

「這表示方先生和郭先生他們也會參加這場推理盛宴囉?這個時間點真是敏感啊。」鄭溫柔喃喃自語道。

「咦?」低頭調整衣飾的林志玲好像在地上發現了什麼,她彎腰拾起一只白色橫式信封說:「這是賈小弟你掉的東西吧?」

「啊,這是老白剛才給我的,我沒時間細看。」賈斯文將信封接下,交給鄭溫柔過目。

信封上頭寫有「鄭溫柔女士收」的字樣,裡面是一張雪白紙卡,紙質高級,散發淡淡花香。

「卡片上到底寫了什麼呀?」

「看起來好像是邀請卡之類的……」

波波、蜜蜜和林志玲聚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討論著。

「是邀請函沒錯。」鄭溫柔將紙卡放回信封,小心地置入胸前口袋裡。

「什麼邀請函?」眾人都想知道進一步答案。

「發信人要求我以偵探身份,直接參與推理競賽,決賽地點就選在加勒比海無人島上。」在大伙的驚呼聲中,鄭溫柔繼續說道:「進行決賽的建築有個特別的名字:漩渦館。」


◇  ◇  ◇

「好像大學學測一樣,人好多……」

尾隨著鄭溫柔進入初選會場的賈斯文,望著座無虛席的偌大會場,發出驚嘆聲。

「請您直接進入貴賓室,不須參加初選選拔。」門口的接待人員看了他倆出示的邀請函,極為客氣地說。

雖說會場設在潘朵拉大學演藝廳內,接待人員也是雇用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但規模可一點也不含糊。

「是嗎?我也想試試自己的身手呢。」鄭溫柔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抱歉,按規定沒有預先報名不能參賽,不過您可以到二樓觀眾席觀看初選比試情況。」接待人員微笑地回答。

由於邀請卡上註明可攜伴參加,所以賈斯文也一道去了,這還是經過與波波和蜜蜜一番競爭之後的結果,畢竟,三百萬獎金加持的無人島之旅,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呀。

兩人登上會場二樓,揀了個視野良好的位子坐下,這是能輕易將下方景物全收入眼底的好位子。

嘈雜聲中,舞臺後方閃出一襲白色人影,那人臉上戴了極似歌劇魅影的雪白面具,一身白袍的裝扮,身材高瘦,予人鮮明的印象。

「歡迎各位蒞臨,我是傳信人『東』,在參加這次比試前,想必許多人在家已作足功課,準備迎接來自世上最狂熱推理迷『G』先生的挑戰……」東話鋒一轉:「事實上,待會兒見到謎題,你們會發現:所有的準備都沒有用。」

會場傳出稀稀落落的笑聲。

「這句話不是開玩笑,不信你們瞧。」


東從容地指揮工作人員拉下投影機的簾幕,兩個巨大的英文字母「P.D」頓時映現於簾幕正中央,下排還有一行字:「請寫出任何與題目相關的線索。」

「作答過程請保持安靜,隨時都可以離席交卷,二小時後在此公佈入圍名單,請靜候佳音。」

P.D?難道是……

鄭溫柔想起一件舊聞,一名登山客在山上發現一具幼兒骨骸,其頸間垂掛的鐵墜子上頭便是印著「P.D」字樣,這樣想來,曾少游也曾提過這條新聞,他懷疑那名嬰兒的死與程芝婷有關……

她深深感到,若能解開這兩個神祕字母之謎,也許就能更接近程芝婷命案的真相!

待眾人紛紛交卷後,一名接待人員特地走上二樓,來接鄭溫柔兩人到貴賓室休息。

「比賽已接近尾聲,請你移駕到貴賓室,入選者稍後就到。」

這麼快?審查試卷的標準究竟是什麼?賈斯文疑惑地想。

貴賓室設在演藝廳後方的音樂系館內,是一幢古色古香的獨立建築。

一個鐘頭過後,入圍者陸續就座,巧合的是,第一批抵達貴賓室的便是郭肇原等人。

「太好了,大家都入選了,這可是近來難得的好事。」郭肇原的笑容帶著些許惆悵,也許是因為觸景傷情,原本約好全組一起參賽,卻不幸發生憾事。

與程芝婷同組表演的社員全部入選,依序為:郭肇原、侯貫中、許健豪;推研社入選者兩名為方孟容和林育慈,以白曼寧為首,劉美甄和范冰冰等三人也獲選入圍。

眾人一眼看見鄭溫柔,難掩驚訝之情。

「我是被那神祕的『G』先生邀請來的,不是想對各位緊迫盯人,請勿擔心。」她事先解釋道。

大伙兒一陣寒暄過後,一名戴著白色面具的黑袍人突然走進貴賓室,這人便是方才的主試者「東」,只是換了不同顏色的長袍,走在他身後的是名高大精明的青年紳士,霎時間,青年與鄭溫柔四目相交,雙方同時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怎麼會在這裡?」兩人不約而同地問對方道,並且不由自主地顯現出略帶嫌惡的表情。

「兩位是舊識嗎?」東沉穩地問道。

「勉強算是吧。」居然和敵對的徵信社偵探狹路相逢!看來這一趟旅程會很熱鬧。鄭溫柔沒好氣地想。

「久仰您的大名,史莊先生。」郭肇原對青年紳士伸出友誼之手。

「哪裡,我不過是以自己的名義開了間糊口的徵信社過活罷了。」史莊輕握了郭肇原的手掌,特意自謙的用詞聽來反倒像炫耀。

「這兩位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偵探,一位是史莊徵信社的史莊先生,一位是感性徵信社的鄭溫柔小姐,他們都是主人特地請來提昇比賽水準和增添遊戲趣味的大人物。」東語中儘是恭維之詞。

「這麼說來,這兩位大人物也有爭奪獎金的資格囉?」林育慈倏然插話道。戴著金邊眼鏡,斯文秀氣的她,渾身散發智慧型美女的特質,有著明亮而不輕易受人擺布的眼神。

「是的,但請各位放心,比賽會儘量做到公平公正,讓每個人都有發揮的機會。」東保證道。

「這樣也好,對手強一點,玩起來才不會無趣。」許健豪自負地說。

「對呀,像今天初選的題目,就沒什麼挑戰性。」劉美甄頗有微辭。

「與其說是推理試題,我覺得反倒像是大學期末考的申論題。」范冰冰調侃道。

「不如我們各自將答案公開,找出這些答案的共通點。」方孟容建議。「我來拋磚引玉一下:我寫的是P. D. James,有「謀殺天后」(Queen of Crime)之稱的英國推理女伯爵碧蒂詹姆絲……」

「喔,我也是,喜愛推理小說的人應該都知道她吧,這是基本常識啦。」劉美甄插嘴道。

「我還寫了另一個答案,這是從芝婷生前最喜歡的一本法國文學小說得到的靈感:P.D也可解釋成『保羅』和『德妮絲』的縮寫,小說的主人翁是個雙性人,在他體內共存的男孩名字叫保羅,女孩叫德妮絲。」

「我好像也寫了這個答案……雖然不是正規的答案,不知怎的,就補充上去了。」侯貫中難得開口附和。

連問數人,大家的答案都與方孟容相去不遠。

「你們能在上千個參賽者中脫穎而出的共同理由,顯然不是P. D. James這個答案,而是另一個,這代表了什麼?」史莊不禁問道。

此話一出,像在平靜湖心投入一顆石子般,在每個人心上泛起一陣微妙漣漪,現場陷入一片尷尬的沉默。

「只有和程芝婷相熟的好友同儕,才知道她的這層喜好,也許你們會被選上,是因為程芝婷。」鄭溫柔的話似乎擁有直指事實核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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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魔術夜 第十四幕

兩位大人說得是,接下來的稿子是在下精神不濟時寫的,若有漏洞敬請包涵……

十四、

參加推理決賽的一行人下午便抵達了目的地,置身於美如風景明信片的陽光沙灘裡,每個人臉上線條都變得
柔和起來。

海天一片湛藍,島內翠綠丘陵起伏,圓形的漩渦館像顆明珠般遺落於山麓旁,與沙灘亮眼的白色相映成輝。

「好美喔,妳看它長得像不像蛋糕?加顆紅色草莓就更美了。」范冰冰看得入神,忍不住驚嘆道。

「嗯,這棟只有一層樓高的建築造型俐落,半圓形的窗欞非常別緻,頗有熱帶渡假中心的迷人風情。」方孟容也隨口應和。

「方先生說得好,這漩渦館據說是主人重金打造的私人別墅,還未完工,所以樣子樸素了點。對了,島上沒有船,要到下週二比賽結束當天才有遊輪來接送各位,而且這周圍十分僻靜,不用擔心外人打擾,是舉辦推理競賽的最佳地點。」東向眾人作了簡短說明。

「屋子裡有電話嗎?」史莊一臉不悅地問。他還在為之前東收走所有人的手機和通訊器具的事情生氣。

「沒有。造成各位不便,我們深表歉意,但比賽規定身上不能攜帶任何通訊器材,這是為了公平起見,偵探也不能例外。」東謹慎地答道。

「無人孤島上的封閉建築,還真像『暴風雪山莊』的設定呀。」劉美甄不禁感嘆。

「是啊,陽光、沙灘、水,一棟奇怪的建築,再加上偵探和一群推理愛好者,現在只差沒出現屍體啦。」鄭溫柔居然開起這種玩笑。

可別真的出人命才好。賈斯文在心中暗自祈禱,他已受夠再看見死於非命的屍體了。

「我來幫妳提行李吧,看起來好重,妳拿得動嗎?」

前進漩渦館途中,許健豪藉機接近提著旅行用大包包的白曼寧,主動獻殷勤道。

「不必了,我自己拿就好。」白曼寧似乎避之唯恐不及。

真是個厚臉皮的薄情郎,兩個女朋友屍骨未寒,就急著把新妹。賈斯文不屑地望著許健豪那吊兒郎當的背影。

徒步走了許久,一行人終於來到漩渦館。漩渦館近看十分宏偉巨大,以雪白的牆畫出一道簡潔的圓弧流線,風格大方優雅;大門呈半圓弧狀,進門後的玄關大廳牆上佈滿大小不一的漩渦圖樣,使人感覺置身於異度空間,令人暈眩。

「歡迎各位光臨『漩渦館』,一踏進本館,比賽就已開始。」東解釋道:「本館共有十二個房間,恰好分配給十二人,只有我、鄭小姐、賈先生和史先生的房間是指定的,其他房間以抽籤決定。」
東拿出十一張卡片鎖,先讓女士們抽,依序是:五號房白曼寧、四號房劉美甄、三號房范冰冰、七號房林育慈;再來是男士們:九號房方孟容、八號房許健豪、十一號房侯貫中、十號房郭肇原,其他:一號房鄭溫柔、二號房賈斯文、十二號房史莊。

「這張卡片鎖可開門、抽屜、櫃子,各位進房後請先打開抽屜,檢視裡面的角色牌,看看自己在這場比賽中扮演何種角色?若被指定為凶手,到比賽最後都未被識破就算贏;若被指定為偵探,就得在被害人被殺光前抓到真凶;若被指定為被害人,只要能活到比賽結束就是最後贏家!」

「這只是推理遊戲吧?不是真的有人會喪命吧?」賈斯文擔心之情溢於言表。

「你想太多,真有那麼刺激就好了。」許健豪戲謔地笑說。

「請各位拭目以待。」東回以一抹神祕的微笑。

推開玄關通往內廳的門,是一偌大渾圓的空間,正中央放置著圓桌和座椅,北面浴室和廚房緊鄰,與之對應的南面便是玄關大廳;西側沿著圓周排滿一至六號大小相等的房間,一號房緊依玄關大廳;東側則是由七至十二號房組成的半圓,七號房緊鄰廚房。此地所有傢俱、地板和牆壁和玄關大廳一樣,都繪滿相類的漩渦圖紋,只是規模更大,壯麗非凡。

「哇,好漂亮喔,不過站久了頭會暈呢。」范冰冰扶著圓桌作昏眩狀。

的確,佈置雖然華麗,但氣氛實在詭異。賈斯文心想。

「我來介紹一下房內佈置,」東掏出自己房間的鑰匙卡,打開六號房門探看內部擺設。「有櫃子、冰箱、梳妝臺,屏風內則另有隱密空間,放置雙人床及小間衛浴;食物及飲水都在房內,請各位盡情取用。」

「連房間也被漩渦佔據了,設計者在這一點上真是執著。」鄭溫柔不禁感嘆。

「主人對漩渦圖案有特殊喜好,這也是『漩渦館』的最大特色。」東苦笑道。

「牆蠻厚的,看來房間隔音應該不錯。」史莊輕輕敲打著牆面說。

「是的,希望各位住得滿意。」東微笑回答。「那麼,請各位先回房休息,養精蓄銳,迎接即將來臨的第一個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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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魔術夜 第十五幕

這篇就比較長啦……

十五、

用過晚餐,東率領部份參賽者在聚會廳玩撲克牌殺時間,有人玩得起勁,欲罷不能;也有人百無聊賴,只在一旁發呆;更有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得其樂。

「小島的夜晚真是閒得令人發慌。」

說話的人是史莊。他輕啜一口紅酒,發著悠閒的牢騷。

「不正好休息嗎?」

答話的人是鄭溫柔。她將臉埋在大特賣廣告單中,隨口應道。

「也是,這陣子的確忙不太過來,所以趁這機會逃來這兒度假,想不到會遇上老朋友,真是湊巧。」
坐在兩人中間的賈斯文本想針對此事發問,但一見鄭溫柔臉上露出的「誰是你的老朋友」的鄙夷表情,又將話吞了回去。

另一邊的牌桌,郭肇原等人氣氛熱絡地玩著牌,青春的氣息在漩渦空間蒸騰。

「還好有來這趟,不然真會悶出病來。」許健豪在挑揀牌面的空檔說。

「是啊,人總是得向前看,別被過去的陰影綁住了。」郭肇原瞥了侯貫中一眼,這話似乎是針對他而說的。
侯貫中只是靦腆地笑笑,沒有答腔。

「真羨慕你們這麼想得開,我想我短時間內做不到。」方孟容幽幽地嘆了口氣。

「誰忘得了呢?給自己一點時間,別太勉強了。」白曼寧出聲安慰道。

「雖然這麼說對死者有點失禮,但你們魔術社近來發生的案件,還真適合作為我們推研社的研究教材。」林育慈語氣冷傲依然。

「妳說這話的確有欠考慮。」這話顯然引起郭肇原的不悅。

「那我道歉就是。」林育慈冷冷地答道。

「好了吧,玩個牌而已,不要破壞氣氛。」許健豪難得出來打圓場,但他似乎很享受這種劍拔弩張的場面。
無視參賽者間的口角紛爭,東像播放錄音般公式化的聲音在眾人間響起:

「趁著各位玩興高昂,容我來宣佈今晚初次登場的謎題吧,請看!」

東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一塊偌大的斗蓬,瞬間揮舞而下,再次揭開時,聚會廳北面牆上投射出一幕幕驚人的畫面,輕易攫住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焦點。

「這是……『程芝婷命案』的記錄片?」賈斯文不敢置信地低喃。

影片以明快流暢的節奏,詳實地將命案細節一一披露在觀眾面前:作案用的舞台道具箱、木框鎖特寫及謎底解說,在場觀眾說詞,還有一段連同主持人串場秀加起來長達十幾分鐘的魔術壓軸秀,看到程芝婷扮演的吸血女伯爵被開腸剖腹時,魔術社社員們無不露出難受的神情。

「如諸位所見,第一道謎題就是:循影片提供的線索,找出謀害死者的真凶。」東面無表情地凝視著眾人,畫面隨之切換為附有照片及簡介的嫌疑犯名單,佈滿了一整面牆,令人震驚的是,在場除了東、鄭溫柔、賈斯文及史莊,其他參賽者全都在嫌疑犯名單之內!

「太過份了,你現在馬上跟主辦人連絡,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郭肇原握緊拳頭,威脅性地逼近東身旁說道。

「恕難從命,我只是聽令行事,其他事情我一概不知,你逼我也沒用。」東冷靜地回應。

「開什麼玩笑!」

正當郭肇原衝動地上前想對東動粗之際,一旁的史莊眼明手快制止了他。

「稍安勿躁,暴力不是解決事情之道,我想這位東先生說的是實話,我們現在能仰賴的,只有自己的頭腦。」

「如果非要在大家的傷口上灑鹽才能贏得這場比賽,那我寧可選擇退出!」郭肇原毅然決然說道。

「我倒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可一舉釐清這件命案的所有疑點,讓芝婷早日沉冤得雪。」林育慈緩緩說道。
「看來有兩派意見,不如大家一起作個討論,我再把我的想法告訴各位,其實就我對這樁命案的了解,凶手及其手法我心裡大致有個底了。」史莊突發驚人之語。

不會吧?賈斯文偷偷瞥了眼鄭溫柔的表情,只見她面色凝重,一副受到不小打擊的樣子。

「你的意思是說,凶手就在我們這群人之中?」劉美甄狐疑地問道。

「不可能,這個部份我們已經得出結果,不論是後臺還是臺上的人,都沒有機會對木框鎖動手腳呀,史先生您應該很清楚才是。」方孟容連忙說道。

為什麼他會知道這件事?賈斯文內心升起一抹疑問。

「我還沒正式接受您的委託,只看過您給的一些資料,所以一切都還說不準吧。」史莊微笑道。

原來是這樣,方先生等不及,又跑去找史莊幫忙……那男人婆不氣死才怪。賈斯文又瞥了眼鄭溫柔的表情,果然一副風雨欲來的凶惡神情。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方孟容似乎亟欲對方給他一個解釋。

「重點在時機。」史莊高深莫測地說,他要求東將影片部份片段重播,再予以解說:

「從後臺相關人員證詞可得知,木框鎖在開演前五分鐘還是活動式的,在道具組人員下臺勸架後,魔術秀正式開始前,簾幕後的道具是無人看管的狀態,我們姑且稱這段時間為空白的X時間,我認為這正是凶手犯案的唯一時機。」

「請看這張圖片,道具箱又深又長,下方附有滾輪,所以可以靈活移動,請大家注意這一點,稍後我會詳加說明。」

「再來,就是探討這件命案之所以成為『密室』的原因。在道具組人員下臺後,中間並沒有任何人在這段X時間上臺,除了粉墨登場的那三人:死者程芝婷、社長郭肇原及後來神祕失蹤的社員楊容謙。我們再確認一下這段表演,除了死者之外的這二人,有機會在表演時固定道具箱中的木框鎖嗎?答案很明顯,所以我們排除了兩位涉案的可能性。」

「一般人思考的盲點在於,總是過於武斷地將某些情境設想為『絕不可能』,而與真相失之交臂。我儘量告誡自己不要犯下這種錯誤,當然,讓我接近真相的臨門一腳,便是這場比賽播放的珍貴影片。據我所知,魔術社並未錄下案發當時的畫面,所以在場所有人還是初次見到這部影片內容,我說得對嗎?鄭小姐?」

要是讓我早一步得手,才不讓你專美於前呢。鄭溫柔挑了挑眉,一語不發地瞪著對方。

「這影片有什麼詭異?」許健豪不耐地問道。

「這串場秀真是不輸主秀,主持人服裝考究,一半是模仿窈窕淑女的蓬蓬裙打扮,另一半是戴著高帽子的紳士燕尾服,不但要唱作俱佳,還得跟著音樂節奏變換肢體動作,中間不時穿插一些逗趣的小魔術,很忙吧?白曼寧小姐?」

「是不怎麼輕鬆,有點手忙腳亂呢。」白曼寧的微笑有點僵。

「有什麼不對嗎?史莊先生,難道你懷疑到曼寧身上?」方孟容蹙眉問道。

「她是最不可能的人選,要怎麼瞞過觀眾們的耳目,固定簾幕後的道具箱木框鎖?」郭肇原護花心切。

「在這段空白的X時間裡,唯一站在舞臺上的人是誰?誰能藏匿固定木框鎖的工具?誰擁有無可挑剔的殺人動機?誰能突破一面簾幕之隔,在為觀眾表演的同時,也趁機設下死亡陷阱,讓死者毫無防備地跳下去?這樣想來,答案不是已呼之欲出了嗎?」

白曼寧臉色變得慘白,但並未為自己作出辯駁。

「我無法認同這個答案。」郭肇原冷冷地說。

「對呀,沒有證據,少在那亂說話了。」劉美甄和范冰冰也出言聲援。

「請您再解釋清楚些,我想大多數人還不甚了解。」方孟容要求道。

「在X時間裡,她有無數個空檔可以將工具從帽子或裙子裡卸下,表演反串秀時側身用單手伸入簾幕內,將裝有滾輪的道具箱拉至定點,再開始固定木框鎖,當然這需要練習,但白小姐有魔術社資歷,這種小把戲應該難不倒她。固定木框鎖的動作被她用曼妙的肢體語言掩飾,聲音被富有節奏感的音樂覆蓋過去,誰能料想幕前如此美艷絕倫的美女主持人幕後從事的犯罪勾當?」

眾人還有意見,卻被東以下的發言阻斷:

「這道謎題的答案,明天即將揭曉,還有哪位參賽者願發表您的推理?」

「我們拒絕回答這道謎題。」郭肇原和方孟容等人商議定了,便作出這項決定。

「開什麼玩笑,怎麼能讓這傢伙大放厥詞!」許健豪放話後欺近白曼寧身邊,想用手環抱佳人,卻被她一側身俐落地躲開了。

「我突然覺得有點累,我先回房休息了。」白曼寧虛弱地對眾人說完,便拖著蹣跚的步子回房。

她怎麼一點也不為自己辯解?難道是內心受到太大打擊?賈斯文困惑地望著白曼寧離去的背影。

「關於X時間,我有一個疑問。」問話的人是林育慈。「若白曼寧是真凶,她要怎麼確保會有X時間的空檔存在?」

「這當然……需要共犯。」史莊娓娓道來:「那名共犯,顯然就是邱欣欣!」

「什麼?」郭肇原等人掩不住聲中的驚訝。

「由於男友被搶,一心復仇的邱欣欣與白曼寧結伙,趁職務之便將異物沾黏到楊容謙的表演服上,造成程芝婷和楊容謙的爭執,成功為白曼寧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固定木框鎖,後來又因為良心不安而動搖,這才種下日後害她無辜殞命的原因。」

如果史莊的推論是正確的,那這幾個美女間的情愛糾葛還真是令人不寒而慄。賈斯文不禁心想。

由於沒人提出與史莊相異的答案,所以東便草草結束這一天的比賽,大多數人都選擇回房休息,畢竟觸目所及都是令人頭暈目眩的漩渦圖案,對一般人的神經可說是一種凌遲。

晚上十二點鐘聲迴盪至X房裡,他(她)坦然地站立著,心想:一切會順利的,放心好了,沒有人會發現事情真相的,在所有惡人伏法之前……

鐘聲突兀地在漩渦內來回撞擊著,彷彿在回應X內心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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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魔術夜 第十六幕

繼續看下去就知道啦,謝謝捧場啦,不過離結束還有一段距離。

十六、

「一大早就有香嫩的西式炒蛋可以吃,真不錯。」鄭溫柔一邊扒著盤裡的炒蛋,一邊盛讚著。

看樣子她已經忘記昨晚的恥辱,心情恢復得真快啊。賈斯文小口吃著炒蛋,觀察著鄭溫柔的表情,想著或許
現在是對她提問的大好時機。

「妳覺得昨天史莊先生的推理怎麼樣?」

「嘖!」這句話換來鄭溫柔一個很大很斜的衛生眼,看樣子他錯估了情勢。

「一山不容二虎,你明白這意思吧?這傢伙昨天厚顏無恥地搶了我的台詞,果然和以前一點都沒變。」鄭溫柔咬炒蛋的神情變得像咬蜈蚣般猙獰。

「嗨!你們二位早啊,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句話說得真不錯。」

曹操洪亮的聲音大剌剌地降臨了聚會廳。

「早啊,史先生,這好像是東先生為我們特地準備的早點,您也來一份吧。」賈斯文略顯慌張地招呼對方道。

「我沒什麼食慾,總覺得還有事件會發生,我的直覺通常很準的。」史莊嚴肅地說。

「在本格推理小說裡,這時候也該出現屍體了,不然讀者會摔書的……等等,我為何從名偵探變成講這種話的甘草人物了啊。」鄭溫柔嘴裡居然迸出無厘頭至極的話來。

賈斯文心想,這炒蛋大概摻有大麻之類的東西。

「我看我去叫其他人起床好了。」賈斯文想找個藉口開溜。

他的如意算盤卻硬生生被一陣少女淒厲的尖叫聲打亂。

聲音來自五號房方向,那是白曼寧的房間!

一直到大伙兒陸續趕到事發地點時,尖叫的少女―劉美甄和范冰冰還驚魂未定地瑟縮在五號房門外,透過半啟的門看進去,赫然可見地上白曼寧冰冷慘白的屍體:烏黑的長髮在漩渦的地板上怒放著,覆住了她大半部的臉孔;頸上有道觸目驚心的血痕,雪白的連身睡袍下露出無血色的四肢,呈現微微側躺的姿勢,那畫面竟然很美!

「我們順道來叫曼寧吃早餐,發現門沒鎖,一開門就……」劉美甄話未說完便泣不成聲。

「先看看她的情況再說吧。」鄭溫柔和史莊率先進門探看,尾隨其後的郭肇原緊繃著臉,一語不發;方孟容滿臉愁容地跟了進去,許健豪和侯貫中陪著兩個女孩在外等候,林育慈則堅持一定要在場觀摩。

鄭溫柔和史莊不約而同地在屍體前蹲了下來。

「從屍體狀態研判,死亡時間超過六個鐘頭,所以應該是昨晚發生的事。」史莊若有所思地喃喃說道。

「死者頭髮裡有東西。」鄭溫柔撥開黑髮的屏障,抽出裡頭埋藏的一張A4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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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啊?」賈斯文在旁看得傻了。

「看來像是某種密語紙,需要動腦筋破解它才知道內容。」林育慈也湊過來看。「這就交給我們吧,我們推
研社常接觸這種東西。」

身為推研社社長的方孟容此時神情有些恍惚。「……我們會盡力試著破解看看。」

「曼寧的死因是什麼?」郭肇原終於開口問道。

「從脖子上留下的繩痕角度推斷,應該是上吊自殺。」鄭溫柔困惑地說:「但現場找不到繩子,可用來墊腳的椅子又離屍體太遠。」

「你們看,屍體上方的天窗是打開的。」史莊指著手動開啟式天窗說:「也許上面會有線索。」

鄭溫柔指示賈斯文去拉梳妝臺前的椅子過來,便一馬當先地站上去察看天窗的情況。

天窗是朝外開啟的,支撐窗扇的架子和窗框間有奇怪的擦痕,像是曾被某種物品重壓過。

「怎麼樣,有什麼異狀?」史莊關切道。

「你自己上來瞧瞧不就知道了。」鄭溫柔嘆了口氣說。

「這刮痕……會不會是有人把長尺之類的東西卡在窗架間造成的痕跡?」落地後的史莊作出了推論:「目的是方便在深夜從天窗潛入行凶!」

「你認為是他殺?」郭肇原眉頭一緊。

「若凶手從天窗放下繩圈,再套住死者頸項向上施力,繩痕角度就和上吊自殺沒有區別了。」史莊頷首道。

「要怎麼讓她乖乖待在天窗正下方,再動手勒斃她呢?」林育慈不禁發問。

「有很多種方式:比如先拉開天窗丟進一張佈滿密語的紙條,吸引死者低頭撿拾,再利用這個機會降下繩圈……」

「真的是他殺嗎?」鄭溫柔歪著腦袋喃喃自語道。

「不然妳要如何解釋現場的狀況?沒有繩子和椅子輔助,難道死者有自體漂浮的能力嗎?」史莊有些不悅。

「若是我是凶手,佈置成死者自殺的模樣不是比較有利?幹嘛把繩子收起來?」鄭溫柔依然執迷不悟。

「也許凶手對這一點並不在乎,他還想繼續殺人也說不定。」林育慈的話惹來郭肇原凶狠的瞪視。「啊,說著說著,咱們的東先生現在才來呢。」

東甫一進房門,便被郭肇原高大的身影籠罩住。

「你來得正好,這裡有命案發生,你快想辦法通知主辦單位報警處理!」

「郭先生,不是我不願意這麼做,你該知道這島上沒有任何通訊器材,要到下週二才有辦法跟外界聯繫啊。」東面具下的神情顯得有些無奈。

「拿下你的面具!一個連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傢伙,憑什麼要人相信你說的話!」郭肇原忿忿地指責道。
意外地,東順從地照辦了,面具下的臉孔有著立體的五官,淺藍色的眼瞳,是一名頗有魅力的混血青年。

「對於白小姐的事,我深表遺憾,請問各位能繼續進行比賽嗎?」東絲毫不受影響地問。

「誰還有心情比賽啊?我第一個退出!」郭肇原堅決地說。

「若不是參加了這場比賽,或許曼寧還活得好好的……」方孟容難過地說。

「這樣吧,比賽的事暫且擱置,先讓我和鄭小姐勘查現場狀態,再將結果告訴各位。」史莊建議道。

「我有一個疑問,」林育慈緩緩說道:「依照史先生的推理來看,如果白曼寧是謀殺程芝婷的兇手,那又是誰殺了白曼寧?」

「我從不認為曼寧是殺害芝婷的凶手,我想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郭肇原仍舊堅持他的看法。
默默檢視著房內物件的鄭溫柔,驀然從抽屜抽出一塊長方形牌子,低聲說道:

「看來凶手還是白曼寧沒錯……」

牌子上大大印著「Killer」字樣,只不過上面被人用紅筆劃了一個大叉,給人觸目驚心的視覺印象。

「這是角色牌,每個人房裡都配有一塊,沒什麼大不了的。」郭肇原輕描淡寫地說。

「將談論聚焦在『誰殺了白曼寧』這一點上,就技術上來說,凶手從屋外入侵的可能性較大。」史莊推測道。

「這表示凶手是外來人士?」方孟容問道。

「這倒不一定,」史莊耐心地解釋:「凶手或許是為了避人耳目,才捨房門而就天窗,因為漩渦館只有一樓,每個房間上方都設有天窗,任何人都能從自己房間的天窗口爬上平面屋頂,不費吹灰之力找到其他房間的天窗口,再計劃潛入。」

「真的是他殺嗎?」鄭溫柔好似脫離現實般,依然歪著腦袋喃喃自語道。

男人婆倒底在想什麼?難道是自尊心受損,對她的打擊太大?賈斯文不禁替她擔心起來。

「會不會是失蹤的楊容謙幹的?」林育慈突發驚人之語。「我之前就覺得她的失蹤很不尋常,依她那種人偏激的個性,若說她是為了替程芝婷復仇而跟隨我們來到這裡大開殺戒,我也不覺得意外。」

「很有趣的想法。」史莊意味深長地笑了。「總而言之,為預防萬一,我們得展開搜索全島的行動,看看能不能找出凶手隱藏在島上的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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