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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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最後由 kevin.chang 於 11-7-24 04:54 編輯

樂育堂語錄是近代之中,相當有名的丹經之一。

可以說,大部分的氣功師都拜讀過




雖然這本書的暗字還是有很多,有關修神方面藏了幾手

不過對於看丹經習慣的人來說,應該已經是淺顯易懂了




我會擇日在這篇寫上一些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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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動百科《樂育堂語錄》

【簡介】

《樂育堂語錄》可謂是歷代丹經中罕見的通俗著作。然而,它的真正價值決不僅僅是通俗而已,而在於明示大道真傳,並且將丹道修煉付諸於學者社會生活實踐當中,不迴避現實生活,不尚空談,立竿乃能見影。這可以說才是它真正的不凡價值。近代道教仙學的開拓者、原中國道教協會會長陳攖寧先生(1880-1969年),曾對黃元吉《樂育堂語錄》等丹經著作給予了極高的評價。


【內容簡介】

乍聽《樂育堂語錄》書名,會讓人覺得是一般勸善之類書籍,這也正是此書以前少被人注意的原因所在。當然,應該說,這是常人知識僵狹所導致的錯誤,並不是書名本身有什麼不當。
《樂育堂語錄》是一部丹經著作,是清朝道咸年間(1841~1860年)黃元吉先生為門下弟子在「樂育堂」講解的丹法,其間經歷十餘年。後來,弟子們將其語錄彙編成冊,分為四卷,取名《樂育堂語錄》。

【作者簡介】

黃元吉,名裳,字元吉,一說號元吉,江西省豐城縣人,生平不詳,清朝時曾在四川富順樂育堂傳授內丹訣法,由門下弟子筆錄並編纂成《道德經講義》、《樂育堂語錄》、《道門語要》三書留傳於世。據傳尚有《玄宗口訣》、《醒心經注》、《求心經注》等書,可惜搜求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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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沒聽說    發表於 11-7-27 17:00 聲望 + 3 枚

本文章最後由 kevin.chang 於 11-7-24 04:56 編輯

黃元吉先生語錄序

  《語錄》一書,黃元吉先生於樂育堂傳授心法,原未敢輕洩之書也。今胡為而公之於世耶?蓋以運際下元,人心奸險已極,世道沉淪愈深,不有人焉出而講正本清源之學,大道之晦不知伊於胡厎。先生自豐城應運而來,設帳於茲十有餘載,每於注《醒心經》、《求心經》、《道德經》之餘,輒與及門講究性命雙修之理、天人一貫之原,無一不闡發盡致,意欲造就人材,上為往聖承道統,下為後學肇心傳,又何憂至道之不明哉?

  雖孔孟諸書亦賅性命之學,然隱而不發,讀者無由會悟也。惟此《語錄》,理極精深,語卻明顯,步步引人入勝。修真之士,若得此以為梯航,不難直造上乘,以遂吾師普度之意。每篇再三告戒,反覆叮嚀,足見苦口婆心。其有錄諸友之過者,非不諱也,蓋以人同此病,對勘而當思自新;其有錄諸友之善者,非自誇也,蓋以人皆可為,返觀而自懷精進。且此《語錄》無所不言,亦無所不賅。言命工者,見此而得其關竅;講性學者,見此而知所操存;談因果報應者,見此而知重內輕外,修德行仁;其有裨於人心風俗,非淺鮮也。但所教弟子多人,來學早遲不一,其間請問多同,所答遂不無重複之語。閱者須會其意,勿拘執其詞,庶有得於身心;若在筆墨字句間講究,失之遠矣。

  或曰:「此書天機畢露,未可輕傳。」豈知剝極必復,窮極必返,斯亦氣運之常,無足怪也。況此時不急講明,將來運轉上元,又誰為聖賢扶道脈乎?予等纂集《語錄》,非好事也,不得已也。伏冀繼起有人,同闡三教大道,庶不負吾師金針盡度之意也。茲值書成,公諸天下後世,各宜珍重,勿以其易得而忽之也。是為序。

  樂育堂弟子等頓首謹序

  序一

  予笥中舊有《樂育堂語錄節本》,以為尋常勸世文,初不甚厝意。有請印流通者,姑許俟異日考訂,猶淡漠置之也。壬申夏,柳君云亭自蜀歸,得原本二冊,求予審定者再,亦因叢脞,未汲汲從事。已而至同德堂,見曲君月川案上有此書,且告予曰「甚善。」予信手翻閱,其首卷論陽生之道,甚愜予心。其言曰:「陽生之道,不外無思無慮而來。即如貞女烈婦,矢志靡他,一旦偶遇不良,寧捨生而取義。又如忠臣烈士,唯義是從,設有禍起非常,願捐軀以殉難。此真正陽生也。不然,何以百折不回若是耶?由是推之,舉凡日用常行,一切善事義舉,做到恰好至當,不無歡欣鼓舞之情,此皆陽生之候。又或讀書誦詩,忽然私慾盡去,一靈獨存,此亦陽生之一端也。又或朋友聚談,相契開懷,忽然陽氣飛騰,真機勃發,此亦陽生之一道也。更於琴棋書畫,漁樵耕讀,果能順其自然,本乎天性,無所求亦無所欲,未有不優遊自得,消遣忘情者,此皆陽生之象也。總要一動即覺,一覺即收,庶幾神無外慕,氣有餘妍,而丹藥不難於生長,胎嬰何愁不壯旺!尤要知人有陽則生,無陽則死。從此悟得,方知陽即道,道即虛無自然。子思謂『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其即此收斂陽光,不許一毫滲漏之說歟!諸子卓有見地,吾故以鋪天匝地、亙古歷今真正元陽無時無處而不有者示之。若以此示初學人,反使無路入門」云云,諸如所言,是誠洞見道源,不同小家之論、與夫死於句下、人云亦云者可比,尤非未得師傳 \ 妄加揣度者所能夢見。於是更覽其餘,頭頭是道,恨相見之晚。且聞孫海波言:「吾師述古老人謂此書談工太明顯,不可泛傳。」則其價值已可概見。爰為校勘終篇,晤柳君陳其內容。柳君乃醵金若干元付手民,屬鄙為序,特識其因緣如此。

  抑予聞古之大德訪道求師,往往盡棄家財,拋別妻子,負笈萬里,跋涉數十年,而不一遇。即遇又必服勞甚久,折磨備至。而所傳不過一二言,服膺久之,乃恍然有得,所謂得一萬畢者如此;一百十千,愚明柔強者如此;訪道、聞道、行道之難又如此。乃或不然,不須摯敬,不須遠求,不須服勞,不須久待,不須北面稱弟子;而彼得道高人,將畢生心血無上天機和盤托出,筆之於書,付之剞劂,人贈一本,則或束之高閣,或計較毫毛之價值,不肯購求而失之交臂;或以所值甚廉而走馬觀花、當面錯過者,又比比也。是以易得則易失,久成乃久安。古云:「此事至玄至妙,憂君福薄難消」,又云「無因之果,事所必無。」以今人之認假不認真,見小而忘大也,予之所不能已於言者也。抑又聞之:雞之於食也,三五粒則抵隙盡啄而甘之,多則狼籍滿地;猿之攫粱也,空人之田,而腋下所懷者一二。學道者之不在多貪亦如是也。夫今人之聰明精力幾何?人事之奔波奚若?過隙百年,老將智而耄繼之。一訣一法,皆可成真。其速務其當務之急,擇一善而約守之,簡練以為揣摩,火始然,泉始達,擴而充之不可勝用也。其勿效彼雞與猴之多取而無當,是又予介紹此書於閱者之微意也。是為序。

  癸酉夏四月西昌果圓居士敬撰

  序二

  予素日好印善書。力之所及,或獨任,或襄助,必成之而後快。十年來,濫竽佛門,丁時多亂,恆自愧碌碌無所表見。重以師恩浩大,提挈有加,圖報之心,不能自已。鑑我同人用工多年,成效尚鮮,真善知識復不易得;間有質疑問難,輒弗克應病施藥,切理饜心。緣是望洋興嘆,趑趄中道者有之。譬如關心農事者,只知下種,不解耨耨,奚望苗而秀,秀而實?壬申歲,於無意中得《樂育堂語錄》一書,微窺為道言,莫決純疵。質之果圓居士,蒙審定曰正宗。爰付手民,以餉同道。至於書中內容,覽者自悉,且果圓居士序已微發之,茲並贅。

  癸酉夏柳昌年云亭氏序

  重刊《樂育堂語錄》跋

  《樂育堂語錄》四卷,為黃元吉先生門人記錄。先生生於元代,《張三丰集》中敘述師承,先生姓名亦在其列。是書成於道咸年間,計時幾歷千載,而猶聚徒講學,殆所謂留形住世之儔歟?世衰道微,人心陷溺,非闡明性命之學,無以喚醒群迷。而古來談道之書,如《參同》、《悟真》,文字玄奧,解人難索。此外諸書,多借鉛汞、坎離、水火等名詞,牽附比喻,讀者如入五里霧中,杳不知其所指。求其明白簡易、深入顯出、於行工次第確有程序可循者,不稍概見。是書樸實說理,暢發玄風,誠性學之梯航,命宗之津逮也。騰劍往年曾獲舊本,殘缺不完。戊午來省,得借觀於康千里處,恐希世之寶年久而散失也,爰商之同學諸子,精校分刊,廣為印刷,以公諸世。後之讀者潛心玩索,當不河漢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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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最後由 kevin.chang 於 11-7-24 04:57 編輯

樂育堂語錄卷一(二十九段)


卷一之一

凡人欲學一事,必先見明道理,立定腳根,一眼看定,一手拿定,不做到極處不休。如此力量,方能了得一件事,縱不能造其巔,亦不至半途而廢,為不足輕重之人。  凡事有然,又何況性命之學哉!  言及神仙,世上人人俱愛,而教之學習此道,百中難得一二。  嗚呼!紅塵滾滾,孽海茫茫,有何樂處?有何美處?  獨奈何人不及察,反因此而喪厥良心,不惟不能超凡入聖,且宛轉生滅,愈趨愈下,其受盡諸苦,更不堪言。  吾師是以代為之悲也!今又為爾生幸焉,歷年辛苦,一生真誠,故有今日之遇。  如精神不振,淡漠相將,今日如故,明日依然,吾恐法收之後,緣了之餘,悔亦晚矣。論自古神仙,那一個是天生就的?  都由匪伊朝夕,由少而多,自微而著,積而至於鋪天匝地、亙古及今得來。  故曰:「釋迦不從地湧,太上不自天生。」  即滿空真宰,無一不幾經折磨、幾遭屈辱,而始修成正等正覺如來金身者,又何況爾中等根器哉!  又莫說年華已邁,歲月無多,恐有心學道而無成道之期,不如聽其自然,一任造化為轉移,隨其意之所之,全不收拾精神,整頓心力,則如無韁之馬、無索之猿,勢必狂奔妄躑而不已,是又自消前福,以貽後殃,奚可哉?  吾想一失人身,萬劫難得;又況生居中國,有禮義文教之光華;又逢法會,得聞道德性命之真諦。此種因緣,即歷代仙師亦少有如此之便易者。  何也?生等但盡其誠,不待出門一步,自獲真傳。  試思古來仙子,雖今日成道,神住大羅天宮,而當日遨遊九州,受盡多般苦惱,歷盡無數風霜,至於貨財之糜費更無論焉,旁門之拐騙且不言矣,待至積誠久而結念深,居心苦而行道難,然後仙真深憐困窮,切念勞苦,然後感而下降,始將大道玄機一步一步傳出,俟功圓行滿,始為一洞真仙焉。  生等較前賢之遇師聞道,其難易為何如也?  且自古仙師,多有因時會不良,星辰不偶,深處艱難,無可如何,然後看破紅塵,出而訪道。如呂祖四十而遇鍾離,五十而得聞至道;張祖六十而始拋家訪道,七十而得火龍授訣。  以此觀之,只怕不肯一心向道,那怕年紀之已老耶!  吾道有云:「凡人不怕不年輕,只怕向道不心誠。」  縱至九十、一百歲,果能如法修煉,無論男子婦人,都有移星轉鬥之權,起死回生之妙也。  自古學道最年輕者,除文佛觀音外不多聞。  非少年入道之難也,由少年奉道多有遊移兩可,二意三心,更有仗恃時光,怠於從事,不甚迫切,是以學者多而成者少也。  惟爾等中年老邁之人,凡塵色相已曾曆試其艱,世上名利都是屢經其苦,非但世界聲華視同嚼蠟,了無意味,且知諸般苦趣皆藏於其中,所以道心生而人心死,人心隱而道心彰,始可了悟前因、深徹命寶。  雖曰苦盡甘來,而當其矢志靡他,杳不知有修煉之苦,是以一劫造成,不待另起爐灶焉。生等果能嘗得世味苦否?道味甘否?  這邊重一分,那邊輕一分,切莫似少年人塵緣未了,凡心未空,且功修未積,孽障難消,是以徒思得道而不能成丹也。  生等具挺挺志氣,浩浩天衷,自然丹成,指顧雲騰足下矣。


卷一之二

諸子談及陽生之道,已非一端,總不外無思無慮而來。  即如貞女烈婦,矢志靡他,一旦偶遇不良,寧捨生而取義。  又如忠臣烈士,惟義是從,設有禍起非常,願捐軀以殉難。 此真正陽生也,不然,何以百折不回若是耶?  由是推之,舉凡日用常行,或盡倫常孝友,或憐孤寡困窮,一切善事義舉,做到恰好至當,不無歡欣鼓舞之情,此皆陽生之候。只怕自家忽焉見得,忽焉又為氣阻。  又怕自家知道,因而趾高氣揚,喜發於言,形動于色,洋洋詡詡,不知自收自斂,視有如無,因被氣習牽引而散矣!  又或讀書誦詩,忽焉私欲盡去,一靈獨存,此亦陽生之一端也!  又或朋友聚談,相契開懷,忽然陽氣飛騰,真機勃發,此亦陽生之一道也!  更於琴棋書畫,漁樵耕讀,果能順其自然,本乎天性,無所求亦無所欲,未有不優遊自得、消遣忘情者,此皆陽生之象也!  總要一動即覺,一覺即收,庶幾神無外慕,氣有餘妍,而丹藥不難於生長,胎嬰何愁不壯旺?  即或不至成仙,果能持守不失,神常返幹穴中,氣時歸於爐內,久久真陽自發生矣!  尤要知人有陽則生,無陽則死。  以此思之,縱自家鮮有功德,不能上大羅而參太虛,亦可邁俗延齡,為世間地仙人仙焉!  諸子從此悟得,方知陽即道,道即虛無自然。  子思之謂「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其即此收斂陽光、不許一毫滲漏之說歟?  諸子卓有見地,吾故以鋪天匝地、亙古曆今之真正元陽無時無處而不有者示之;若以此教初學人,反使無路入門,將他本來色相一片歡欣鼓舞之機亦窒塞焉。


卷一之三

人生天地之間,除卻金丹大道、返還工夫以外,形形色色享不盡之榮華富貴,無非一幻化之具。  在不知道之凡夫,第以聲色貨利為務,謂家有贏餘,皆前世修積得好,今生受用甚隆。  誰知享用多則精神消散,到頭來,不惟空手歸去,而且天地與我之真亦消歸無有。  此即太上謂「天地萬物盜我之元氣」者是。  是知榮華美景,即到帝王將相,不知修性立命,還不是日積日深,惟耗散其真元而已,而真身毫無益焉。  故富貴之勞人,不如貧賤之適志者,此也。  古云:「在世若不修道德,如入寶山空手回。」斯言洵不誣矣。  吾師往來蜀郡,見世人非役志于富貴功名,即馳情於酒色財氣,吾心甚是憐憫。  獨奈何有心拔度,而彼竟不知返也。  且不惟不肯受度,反嘖有煩言,謂吾道為奇怪。  噫!如此其人,吾雖有十分哀憐之意,而亦未如之何也矣!  諸子思之,當今之世,人心汩沒,不大抵如斯耶?  獨不思一劫人身,能有幾何?  轉眼光陰,就是遲暮。  焉知今日富貴,轉世不貧賤乎?  又焉知今日為人,轉世不畜類乎?  古云:「人身難得,中國難生,大道難逢。」  既得人身,幸生中國,又聞正法,此即無上因緣也,較諸帝王將相忽焉而享、忽焉而滅、轉世即不堪零落者,此其境遇不高出萬萬倍耶?  苟能由此潛修,即使不成仙作聖,而轉世再生猶為有根之人,斯亦幸矣。  況乎合茲法會,天上格外加恩,直准一劫修成。  諸子際此良緣,一個個努力前進,不怕難,不辭苦,惟有矢志于道德之場,潛心於功行之地,難道天上神仙盡屬癡聾而不見不聞者乎?  只怕人不肯用心耳,莫患天神之不默護提攜也!  諸子當此世道紛紛、人心昏憒,在凡人以為時處其艱,而在有道高人則又以為大幸。何也?  若使境遇平常,不經磨折,不曆坎坷,還不是平平度去,又孰肯回心向道,著意求玄?惟此千磨萬難,事不遂意,人不我與,方知塵世境況都是勞人草草,無有一件好處,於是淡于名利而潛心為我,厭于人世而矢志清修。  縱今日不得為仙,然仙道已曆其階;若使轉世為人,難道天神豈肯舍爾而他求哉?  所以古人云:「神仙還是神仙種,哪有凡夫能作仙。」者,此也!  吾再論今日之遇。  如今學道人不下千萬,能得真常妙道全體大用無一不與之講明者誰乎?  惟諸子從吾講學,無有一絲半點遺漏而墮於一邊之學者,此其遇為何如也!  足見神天之愛道,獨於生不吝焉!  且生自入道來,屢遭磨勵,曆受風波。  在旁觀看來,學道人還不荷天之庥,反遭許多驚恐。  殊不知遭一番讒謗,即進一分道德,經一番磨煉,即長一分精神,且也夙根習氣為之一消,前冤後孽由此一除。  此正如人之染污泥,經一番洗滌,而身軀爽泰矣;又如金玉藏於石中,經一番煆煉,而光華始出矣!  此福慧雙臻之道,不在於安常處順,而在於歷險經艱。生莫因人言肆起,而稍有退縮之志也。  吾觀諸子,的是神仙真品,不似拖泥帶水者又想神仙、又思富貴、兩念交雜於一心者比。



卷一之四

吾再諭,修煉之道,莫要於水火,須要水清火白,方為先天水火。  火何在?心中之性,性即火也!  然性有二:有氣性,有真性。  氣性不除,則真性不見,仍不免事物之應酬,一時煩惱心起,化為凡火,熱灼一身,而真性為之消滅焉。  故煉丹者,第一在凝神。  凝神無他,只是除卻凡火,純是一團無思無慮、安然自在之火,方可化凡氣而為真氣也。  諸子打坐,務將那凡火一一消停下去,然後慢慢的凝神。  如此神為真神,火為真火,然後神有方所。不知其地,漫無歸宿,不知其法,何以下手?  此氣穴一處,所以為歸根複命之竅也!  其間一開一合,順其自然,我之神只有主宰之而已,絕不隨其長短消息,此即凝神之法也!  凝神於此,息自然調,日變月化,仙胎成就,猶赤子初得父精母血,有此一團胎息,不疾不徐,不寒不熱,而十月出胎成人矣!  至於水何在?腎中之情,情即水也!  然有妄情、有真情,二者不明,丹必不就。  苟妄情不除,則水經濫行,勢必流蕩而為淫欲。  學者欲制妄情,離不得元神返觀內照,時時檢點,自然淫心邪念一絲不起,始是真情。  倘有動時,即為真氣之累,我於此攝念歸真,採取而上升下降,收回中宮土釜,煆煉一番,則大藥易得,大丹必成。  此水火二者,為人生身之本,成仙作聖之根,切勿混淆而用,不分清濁也。  諸子勉之,此近時急務也!


卷一之五

吾示明心見性之真諦。  夫先天之心即性,先天之性即虛無元氣,要之,一虛而已矣。  人自有生後,氣質之拘,情欲之蔽,恩愛之纏,此心之不虛者久矣。  氣為心使,精為神役,馳逐妄遊,消耗殆盡。  此學人下手興工,所以貴凝神調息也。  蓋神不凝則散,散則遊思妄想迭出,安能團聚一區以為煉丹之主帥?  惟能凝則一,一則虛。  我心之虛,即本來天賦之性;外來太空之虛,即未生虛無之性。  息不調則放,放則內而臟腑、外而肌膚,無非一團躁急之氣運行,欲其凝聚一團而為我造命之本,蓋亦難矣。  惟能調則平,平則和。  我身之和,即我生以後受天地之命;太和一氣,即未生以前懸於天地之命。  此即真性真命,與天地人物合而不分之性命,亦即神仙造而為神仙之性命也。  生等欲複命歸根,以臻神化之域,亦無他修,只是凝神令靜,調息令勻,勿忘勿助,不疾不徐,使心神氣息皆入於虛極靜篤而已矣。  但非造作之虛,乃自然之虛。  故天地鬼神人物,同一源也。然亦非虛而無實也。  惟我之神既虛,則天地清和之氣自然相投。  人之所以參天地、贊化育、變化無窮、神妙莫測者,即此神息之虛得感清空之虛之氣入來。此虛中所以有實也。  久久凝聚,自然身心內外有剛健中正、純粹以精之景。  如此見性,方是真性發見。  心何以明?惟虛則靈,靈則明,明則眾理俱備,萬事兼賅。  未動則浩浩蕩蕩,無識無知,所謂內想不出,外想不入,但覺光明洞達,一理中涵,萬象咸包,斯得之矣。  及觸物而動,隨感而通,遇圓則圓,隨方則方,活潑不拘,似游龍之莫測。  又云:「靜則為元神,動則為真意」  神與意一也,不過動靜之分焉耳。  又聞古云:「心無性無主,性無心無依。」  心所以載性,性所以統心,是知心之高明廣大、神妙無窮者,即性之量也。  明得這個真心,即明性矣。  但此性未在人身,盤旋清空為元氣,既落人身為元神,要皆虛而不有。  學者下手之初,必要先將此心放得活活潑潑,托諸于穆之天,遊於太虛之表,始能內伏一身之鉛汞,外盜天地之元陽。  久之神自凝而息自調,只覺丹田一點神息,渾浩流轉,似有如無。  我於此守之照之,猶如貓之捕鼠,兔之逢鷹,一心顧諟,不許外游,自然內感外應,覺天地之元氣流行於一身內外,而無有休息也。  性功到此,命工自易焉。  彼世之山精水怪,能化人形,命功亦雲極矣,但出而觀玩,見可欲則貪,見可畏則懼,甚至做出不仁不義、無廉無恥事來,所以終遭誅戮而莫能逃者,皆由少煉性之工耳。  吾師教人必以明心見性為先務者,正謂此也。  諸子知之否乎?


卷一之六

煉心二字,是千真萬聖總總一個法門。除此而外,皆非大道。須知生生死死輪迴種子,皆由一念之不自持、妄情幻想,做出百般怪誕出來。所以古人用工,必先牢拴意馬,緊鎖心猿。何也?蓋一念之動,即一念之生死所關;一念之息,即一念之涅槃所在。是則道之成也,豈在多乎?只須一念把持,自可造於渾渾淪淪、無思無慮之天。縱有時念起心動,亦是物感而動,非無故自動。如此動心,心無其心,雖日應萬端,亦真心也。否則,心有其心,雖靜坐寂照,亦妄心也。學人造到此境,夫豈易易?要不過由一念之操存,以至於如如自如,了了自了,神通造化,德配乾坤而已矣。只怕玄關一動,而漫不經心耳。果能常操常存,毋稍放逸,遇魔不退,受辱不辭,惟一心一德,將此虛靈妙體涵養久久,自然日充月盛,而玄關現矣。夫玄關一竅,是吾人煉道丹頭,勿區區於大定大靜中求。孔子曰:"我欲仁,斯仁至矣。"若必待大定大靜然後才有,孔子又不如是便易指點。可見學人修養之時,忽然靜定,一無所知所覺,突起知覺之心,前無所思,後無所憶,乾乾淨淨,即乾元一氣之本來面目也。從此一念修持,採取烹煉,封固溫養,久久自成不測之仙。然而小定小靜,亦見天心之來復。若人事匆匆,思慮萬端,事為煩擾,如葛之緣蔓,樹之引藤,愈起愈紛,愈紛愈亂,無有止息,為之奈何?但能一念回光,一心了照,如酒醉之夫迷睡路傍,忽地一碗涼水從頭面噴去,猛然一驚而醒,始知昏昏迷迷一場空夢,此即玄關竅也。昔南極仙翁示鶴臞子,真元心體實自玄關一竅尋來,動靜與俱,隨時皆有,但非感動,無以覺耳。試有人呼子之名,子必應之曰"有。"此一應是誰?雖曰是口,然主宰其應者,是真元心體也。是一應間,直將真元心體憑空提出與人看,真善於指點者也。是知知覺不起時,萬境皆滅,即呼即應,真元顯露,方知此心不與境俱滅;知覺紛起時,萬境皆生,一呼一應,真元剖露,方知此心不與境俱生。以此思之,知覺不起時,心自若也,知覺紛起時,心亦自若也,以其為虛而靈也,虛則有何生滅哉?只怕雜妄縈擾,恩愛牽纏,看之不空,割之不斷,斯無以為造道之本耳。總之,此竅只此息之頃,以前不是,以後不是。如人當閟寂之時,忽有人呼其名,猛然一應,即玄關矣。一應之後,陰陽判為兩儀,又非玄關也。玄關者,太極將分、兩儀將判之時也。動不是,靜亦不是,其在靜極而動、動極而靜之間乎!所謂動靜無端,玄關亦無端,學者須善會之。



卷一之七

近來所傳者,都是上上乘法。  生須從靜定中細心體貼,方有會悟。不然,恐信手翻閱,無大滋味。  不知吾單詞隻字,都從心坎中抉出,無半句誑汝也。  下工之始,神遊太虛,洞觀本竅,則以虛合虛,而心明性見,隨時俱在,不待真陽生也!  可惜人只知養虛,不知去間虛之物。  亦第知心馳於欲為不虛,不知力絕夫欲亦為不虛。  夫以多欲令人神傷,絕欲亦令人心勞,二者雖有不同,其為心之障則一而已。  顧不曰虛而曰陽生,蓋以虛言,則恐人墮於無一邊;曰陽者,即示人虛中得實,含有圓明洞達、無限神通在內。  惟能虛之極,陽乃從中而生,我即以真意採取之,烹煉之,沐浴溫養之,一如天地初開,煙雲障蔽,真陽一到,而融融春意,無非是一團太和,醞之釀之,以外悉化為烏有矣。  有者既化,而無者又從此生。  蓋實者虛而虛者實,要皆一陽之氣自然造化於其中,而初無容心焉。  《定光經》云:「得道之驗,第一宿疾齊消,身心爽快,行步如飛,顏色光耀。」  皆一陽之化化生生者也。  但願生具一堅固耐苦心,不造其極不止。  平日用工,亦要識虛字之妙,方有進步。此處得力,才算真得力,真實受用。  他如一切榮顯,皆春花在目、浮雲障天,毫無意趣也!  若不得此般至樂,斷無有不傾於勢利場者。學人造到此境,才不枉一番心志。  再示生煉心之道。  夫人之心,本自虛靈洞達,只因有心無心二字著之,所以不明而昏,不虛而窒也。  人能存誠以立其體,隨緣以應其機,即程子所謂「心普萬物而無心,情順萬物而無情」是也!  生能如此,即一刻中萬事應酬,俱如山中習靜一般。  若不如此,即閉門靜坐,亦如萬馬營中擾攘不休。  故莊子云:「不制其心,心不得其正;強制其心,心亦不得其正。」  惟有存其心而不使之縱,寬其心而不使之忘,如此動靜惟一,隱顯無分矣!  是豈易得者哉?  生須從此審定玄關一竅,常常採取,不失其時,進退火符,不違其制,沐浴封固,不愆於度,則神氣打成一片,真機常在目前,自然天然,一任外緣紛集,此心直與太虛同體,毫不動心焉!



卷一之八

吾言玄關一竅,是虛而靈者之一物,才能了生死、脫輪回,為億萬年不朽之法身。  從此體會出來,務令乾乾淨淨,精瑩如玉,不使纖芥微塵染而壞之,即是仙家。  若有一毫雜著,算不得自在無為、逍遙快樂仙子。  自此一想,不但酒色財氣與一切富貴驕淫,一毫染著不得,即功滿人寰、德周沙界,亦須一空所有,名立而退,功成不居,才得「靈光獨耀,迥脫根塵」。  夫以本來物事無形無影,不可捉摸,是色是空,難於擬議,惟養以虛無之氣,宰以虛無之神,斯虛與虛合,而大丹可成矣!  他如才知聰明,所有一切文章技藝,極奇盡變,皆是身外之物,擋不得生死,抵不倒輪回。  不惟於我無干,且心系於此物之中,神牽於此物之內,適為我害道種子。  就是立功立德立言,功參造化,德並乾坤,只算一點仁心慈悲濟世,可以為民父母,若欲卓越成仙,則猶未也!  蓋以德事在外,而非關乎己之修煉、盡性立命、堪為後世規模也!  爾等得聞此訣,亦是人間第一稀有之緣。  孔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  明道之得聞,亦大幸事,大快事也。  何況爾等得聞訣後,吾師更加十分提撕,十分校正,其成真作聖有可必者。  總之,此訣均由天授,必其人功德有加,心性不改,遇魔不退,受謗不辭,一任處之維艱,總是心心在道,方許傳訣,使之聞正法眼藏。  否則,且卻且前,私心自用,莫說神天不許、吾師不傳,即使傳授親切,有時不免魔鬼阻滯心靈。  故古仙云:「此道至神至妙,憂君分薄難消」,足見能消受得此訣者,皆是有道德仙根者也!  爾等既聞此訣,莫看容易,皆由十餘年辛苦,曆試諸艱,在在無辭,然後得聞,且以其為載道法器,異日可成,然後得語。  爾等要想十餘年日夜系懷,都為此道,今日幸聞正法,不加工,不前進,不惟無以對我,捫心自問,其何心哉?  為山九仞,功虧一簣,豈不可惜!  爾等從此加工,不過百日之久即可築基,而我命由我,不由神與天也!  否則,難矣。就說陰騭可以延年,然亦主之在天,非我可必。  又況自古神聖斷無不死,以氣數之命尚且難傲,何況凡民哉!  爾等既聞此訣,莫大宏福,趕緊將基築成,長生可必矣!



卷一之九


太空之所以生生不已,直至億萬年而不滅者,非果空而不實也,中有至誠之神主宰其中,複有流行之氣運用於外,而太空渾渾淪淪,初不知有神,亦不知有氣,並不知為空,只自順其氣化流行、盈虛消長、與時偕行之常。  故曰:「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  夫所謂物者何?  無極而太極,太極本無極也。  惟其如此,所以生化不測,變化無窮,悠久無疆也!  又曰:「一個太空,浩浩蕩蕩,團團欒欒,分之無可分,合之無可合;寂然不動之神,具感而遂通之妙;感而遂通之際,寓寂然不動之神。故無物無感,覺性不滅,有物有感,覺性不生。」  夫以其生滅在物,而太空無生滅也。  若太空有生滅,亦太空有斷續時也。  且太空之為空,無聲無臭,又從何而生滅哉?  人亦太空之所生,何以獨有生死,而不得上同於太空乎?  蓋受生之初,其主宰之神、流行之氣,原自渾淪磅礴,不識不知,嬰孩之所以日長也。迨至成人而後,知識日開,私欲日起,又以物欲之乘,情偽之感,憧憧往來,朋從爾思,是以人心之空直為物欲所塞,而與太空之空不相似焉。  人欲成不生不滅之神,與太空同無終始,可不虛其心、恬其神,而仍恃血氣流行之氣可乎?  吾前雲玄關一竅,實在神冥氣合,恍恍乎入於無何有之鄉、清虛玄朗之境。  此時心空似水,意冷於冰,神靜如嶽,氣行如泉,而初不自知也。  惟其不知有神,不知有氣,並不知有空,所以與太空之空同。  功修至此,動靜同夫造化,呼吸本夫氣機,皆由吾身真陰真陽合而為一之氣,所以與天地靈陽之氣,一出一入,往來不停,以彼此混合,團成一區,空而不有,實而不著也。若使沾滯昏憒,烏能感之而通,如此靈妙哉?  諸子必須神凝氣中,氣包神外,兩者混融,了無分合,忽焉混混沌沌,入於杳冥之地。斯真虛真靈兩相和合,不啻人呼而穀傳聲,風鳴而竅作響,自然之理也。  此正靜合地體之凝,動合天行之健。  其呼也,我之氣通乎天之氣,其吸也,天之氣入於我之氣。  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豈有他妙?  亦求諸己而已。



卷一之十

生問進火采藥,在後天原是兩項,不是一事。吾今細細言之。  夫進火者,凝神一志不分也。  采藥是用外呼吸之氣,一升一降,一出一入,順其自然是也!  若陽動藥生之時,即將內之精神,一意凝於丹鼎,即是進火;將外之呼吸出入升降以包裹之,即是采藥。  進火是進火,采藥是采藥,不可混而為一也!  若但用外呼吸升降往還,而神不凝於丹鼎,則雖真機勃發,必散漫一身,而無歸宿之處。  若但見陽氣勃發,以意凝注,而不用後天呼吸以包裹之,則藥氣止於其所,惟以壯旺下元,沖舉腎氣而已。  生等若未了然,吾再喻之:夫進火猶鐵匠之爐而加以柴炭也,采藥猶鐵匠之風箱而抽動之也!  若但抽其風箱,而爐中不加以炭火,則火不雄而金不化。若但加以炭火,而手中不抽其風箱,縱有柴有炭,亦只溫溫爐內而已,安望煉成有用之物哉?  生等思之,火是火,藥是藥,進是進,采是采,後天法工原是如此。  他如采大藥于無為之內,行火候於不動之中,此是火藥合一,進采無分。  生等此時工夫,尚未到此。  以後陽生之時,還要自家審得歸真地步,方是有為無為、有作無作的實際。  吾教生等用數息之法以收斂其心志,平居無陽之時,有此法工,可以把持自家的心不至亂走。  一到陽生藥產,須采之歸爐,神火溫養,尤須要用火無火、采藥無藥,方合天地氤氳元氣可以生生不已、化化無窮者焉。  至於一陽初動,用提攝之法,此是生等邇時之工,亦不外內之神思聚而不散,外之氣息調其自然已耳!  生們打坐時,覺有躁氣衝動不安之意,此不是意思打緊,即是自己色身上陰氣凝滯,法當用呼吸之凡火、真人之元火以溫養之,使之自化而後可。  何謂真人元火?  古云:「耳目口三寶,閉塞勿發通。真人潛深淵,浮游守規中。」  此即真人元火,用而不用、不用而用者也!  生等其向自家身心上,體認到恰好處,行持到極當時,自無此躁氣焉。不然,或陽氣大旺,將用河車之際,亦有此氣息衝衝之狀,然其神氣自若,而心無他也!  若是心安氣和,又當運用河車,行小周天之法工,生其自審度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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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之十一


人生天地間,不將自家性命修成,終為陰陽鼓鑄、天地陶熔。  莫說旋轉乾坤、挽回造化,勢有不能,即此一身一心俱被鬼神拘滯,無以瀟灑自如。夫人得天地之氣,為萬物之靈,堂堂七尺軀,不能做一主張,常為氣化所移,豈不大可慟哉!  吾是以大聲疾呼,喚斯人夢中之夢,俾之自修性命,獨辟乾坤,以立天外之天,不受苦中之苦,豈不樂乎?  無如世道日非,人心日下,各皆安於塵垢之汙,以苦為樂,以死為生,而不肯打破愁城、跳出孽海者,隨在皆然,真可憂也!  更有以吾提撕之言、喚醒之意,為惑世誣民之說。  噫!是誠愚也!  夫天地古今,只此身心性命一理氣之所維持耳,獨奈何迷而不悟者多也,良可慨矣!近日諸子用工修煉,第一要調得外呼吸均勻,無過不及,一任出玄入牝,如如自如,可開則開,可閉剛閉,為粗為細,略加收斂調協之意足矣!  切勿氣粗而按之至細,氣浮而按之使斂,致令有形凡火燒灼一身精血可也!  生須認真此火,或文或武,或沐浴,或溫養,雖火有不同,要無不是先天神火,斷無有後天凡息一出一入、往來迭運而可以成丹也。  故曰:「調息要調真息息,煉神須煉不神神。」無息之息,方為真息,不神之神,斯為至神。學者調息凝神之際,務要尋得真息,認得真神,斯可混合為一。  否則,有形之息,皆凡火也。  真火生神,凡火傷身,真神可作主張,凡神騷擾不寧。  何謂真息?即丹田中悠悠揚揚、旋轉不已者是。  何謂真神?即無思無慮之中,忽焉而有知覺,此為真神。  修煉家欲采元氣以化凡精,欲升真鉛以制陰汞,使之返還乾性,仍成不思不慮之元神,非采先天元息不能。  夫元息在丹田,若有若無,不寒不暖,如火種者然,外不見有焰,內不知有火,只覺暖氣融融,薰蒸在抱,斯無形之神火自能變化無窮,神妙莫測。  否則,有形之火氣勢炎炎,未有不忽焉而起,忽焉而滅,其為身心性命之害,不可勝言。  修行人以無形之真火為用,而外面呼吸有形之火非謂全然不用,不過如鐵匠之風扇吹噓於外,周遭包裹,以衛中間神息而已!  吾恐諸子未明用火之道,故將呼吸有形之凡火,與先天無形之真火,相提並論,以免妄采妄煉。  然外邊呼吸凡火,與丹田中悠揚活潑神火,未必劃然二物,猶燭照之火,無非成形後天之火,丹田外之呼吸是也!  燭未燃之時,油中亦自有火,此即先天之神火,未經燃點者。  采此神火,可以千萬年不朽。若采凡火,頃刻而即消滅。  此可觀其微矣!  願諸子閒時打坐,用此有形之火祛逐一身之風寒暑濕,複用此無形之火煆煉此身之渣滓陰霾,而金丹可成矣!


卷一之十二

諸子近日靜養,無非從色身上尋出真身出來。  第一要做一次見一次之功效、長一番之精神。  法身涵養久久,始足昭高明廣大之天。  若真機初到,遽行下榻,則真氣未充,真神未壯,安能蕩開雲霧,獨見青天?  從今後不坐則已,一坐必要將真神元氣收得十分完足,自然真機在抱,不須守而自存,不費力而自在。  俗云:「久坐必有禪」,洵不誣也!  又三豐云:「大凡打坐,去欲存理,務令一槍下馬,免得另來打戰。」此等語非過來人不能知也。  吾師教諸子靜坐,始雖有思有為,終歸大靜大定。  如此打坐,可以三五日不散。  否則,忽焉而得,忽焉又失,如此行持,一任千百次坐,有何益哉?  望諸子耐心久坐,不起一煩惱心,庶幾深造以道。  此為近日切要,不似初入門時但教之尋真機焉!  顧人不肯耐煩就榻者,其故有二。  一由於未坐之時,未曾將日間所當應酬之事如何區處、如何分付後人一一想透,故上榻時,此心即為塵情牽掛,坐不終局也!  非惟不能終局,且一段真機反為思慮識神牽引而去者多矣!  諸子打坐之初,務於當行之事一一想過,安頓妥貼,然後就坐,庶一心一德,不致於中攪擾焉!  一則由於知升而不知降,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失,是以攝提坎宮真氣上沖泥丸,神因之而外越,不知低頭下盼、收斂神光於丹鼎,是以忙了又忙,慌了又慌,未到如如自如、了了自了,而即欲下榻也!  且道本無物,修原無為。忽見真氣衝衝,元神躍躍,不知此氣機自然運動,於本來物事無相關涉,卻死死執著這個消息,常存不放,因之惹動後天凡息不能平靜,擾亂先天元神無以主持,是以坐未十分如意,而遽行下榻也!  究之未上榻時,覺得吾身事忙猶如救火追亡,一刻難緩,及至下榻,卻又無一急切之事,皆由識神為主,而元神不能坐鎮故耳!  吾勸諸子,須於不關緊要之事一概丟開,先行自勸自勉,看這些塵情都是虛假文章,不堪留戀,惟此先天大道乃是我終身所依靠者,生與之來,死與之俱,真有不容一刻稍寬者!  況桑榆已晚,日月無多,若再因循,後悔其何及乎?  趁茲法會宏開,心傳有自,敢不爭著祖鞭,寸陰是惜?  如此看破,無掛無慮,於是安心就坐,向水府求玄,升提陽氣,將眼耳口鼻一切神光會萃中宮,不令一絲內入外出,蘊蓄久久,自煥發焉!  尤要知道本無物,至此躍躍欲出,皆是氣機發洩於外,吾道貴收斂,不貴發洩,此處尤須防閑,毋許後天識神擾動,庶可安坐榻上。  切記!切記!


卷一之十三

今之稱道學先生者,莫不記得先賢語錄、古聖經文,遂高談性命,群推理學之儒,而問性命之在身心究是如何光景、如何模樣,未有不咋舌而不能道者;又況既無下學,則基址無本,到頭來,書是書,人是人,所述皆其唾餘,而微言大義一毫不能有於身心,雖高談闊論,一若博大通儒,而施之於日用事為,無有半點如人意者,此無本之學,不足道也!  吾師望諸子為吾傳道,最深切矣!  至於命工雖不一等,顧其要領,總不外一雙眼目。  夫人一身之中,雖是神氣為之運用,要不若兩目之神光,炯炯不昧,惺惺長存。故昔人謂「一身皆是陰,惟有目光獨屬陽」,須常常收攝,微微下照,則精氣神自會合一家。  到得丹田氣壯,直上泥丸,遍九宮,注黃庭,自然陰氣消盡,而陽氣常存,猶之太空日照,雲霧自消歸無有。諸子近時用工,不可專顧下田。  雖下田氣壯,自能升至泥丸,銷鑠上田渣滓;若神氣猶懦,未至圓明,須久久顧諟,不妨以真心發真意,回顧上田,則泥丸陰氣被陽氣一照,自當悉化,而頭目不至昏暈也。  故古人謂「頂上圓光」者,此也。  又觀繪畫之工,塑一泥木神像,必畫一圓光於上者,就是此神光也!  所謂「毫光照徹世界,照開地獄」者,就是此元神之光。  若單守下田,則神光一時不能自整,未免多昏沉散亂。  其昏沉散亂者,即真陽不上升,真陰不下降之故!  今欲升降得宜,不可過急,亦不可太緩。比如半夜忽然陽生,此是一派寒冬,忽有陽氣生於地下深深之處,若不知提攝神氣,轉眼之間又昏睡不知矣!  爾等此時起,即依吾前法修持,尤要知稍用意思將神氣攝之至上,庶幾天清地朗,霎時間即三陽開泰,樂不可及矣!  不但此也,平日守中,若神氣沉于海底,頭目昏暈,亦不妨提攝而上。  夫玄工別無妙法,只在升降上下、往來運度而已!  亦非教諸子專將神氣升散於外,而不收斂也!  夫以神氣不運於周身,則周身陰氣不化,無非死肉一團,終是無用,且日積一日,不免疾病糾纏。  故吾教修命,是教人以水火周身運動,使血肉之軀化為活活潑潑,隨人所用,無有阻礙,到得一身毛竅晶瑩、肌膚細膩得矣!  又不可貪神氣之周于一身、蘇軟快樂,流蕩忘返,還要收之回宮,不准外泄,卻不要死死執著一個穴道,認為黃庭。  須知收之至極處,無非與太虛同體,渾不知其所在;時而動也,亦與電光同用,一動即覺,一覺即滅,前無所來,後無所去,仍是一杳冥光景,還於無極焉耳!  工夫至此,身外有身。  若未到此,不過有相之靈神,不可以雲仙也!  我喜生自幼至老皆知從日用事積功累行修起,但以前省察存養似稍疏虞,未能十分著緊,今茲工用已深,吾師特來指點,自下等初跡尋出上上妙諦出來,庶幾近道矣!


卷一之十四

諸子聞吾道之真,須切切提撕,時時喚醒,俾此心常在,此性常存,於以造之深深,習之熟熟,以幾乎天然自然之境,然後無歉于為人,亦隨在可對乎天,才算大丈夫功成道立之候。  不然,一念不持,遂成墮落,不知不覺墮入六道三途,欲出苦海頹波,斯亦難矣!  吾示諸子,欲求色身久固,離不得保精裕氣,築固基址,然後可得人世天年;欲求法身悠遠,又離不得煉神還虛,煉虛合道,然後可證神仙之果,二者不容或缺也。若未能了道,須固色身以明道。  既已明道,須煉法身以承道。  近時吾不責以煉虛合道之工,但責以保精裕氣之學,果能久久積累,而法身自可成焉!  諸子起初,吾每教之積功累行者,非謂功自功而道自道也,蓋以功行廣積,陰騭多修,無非保其固有天良,仁慈本面,不使有絲毫塵垢夾雜於中,庶雜念邪私消溶盡淨,而一元清淨之氣常在我矣!  不然,雜妄未除,即使成仙,亦是頑仙,參不得大羅天闕,上不得逍遙宮中。  孔子曰:「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子思子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  是知人有一分德,即有一分道,有十分德,即有十分道。  若無其德,至道不凝也。是煉道者,煉此仁慈而已矣!  至於貨財,實屬身外之物,毫無補於性天。  然而當今之世,因有其身,不可無財,因為其財,遂壞其心,於此而能割得愛,則凡事之能割得愛可知矣!  人果能割得一切愛,此心已寂然無聲,渾然無物,於此煉之,則基可以築,道可以成,而不至另起爐灶也。又況人生曠劫,誰無怨尤?  能積功行,則斷障消魔,怨尤自化,而大丹可成矣!  且財也者,不但庸眾藉以肥身家,即鬼神亦藉以定賞罰。  我能廣布金錢,大施拯濟,或為超度,或為拯提,又或扶持大道,救正人心,則天地鬼神亦必愛之慕之,竊羨其心之至仁,而於是助之成仙,以為鬼神之羽翼、天地之參贊焉!  由是觀之,天地鬼神亦賴有我矣,寧不百般保護者乎?  若塵根未除,私恩難割,在世只知名利,不能拔俗超群,及其為仙,享不盡清閒之福,受不盡明禋之享,一旦大劫瀕臨,還肯捨身以救世,下界以為民哉?無是理也。此神天鑒察,所以必於貨財上驗操修、分真偽耳。語雲:“寶道德如金玉,視錢財若糞土”,斯難其人矣!  要之,天無心,以人之心為心,神無念,以人之念為念。  人能事事在公道上做,則神天亦必以公道報之。否則,私心必無好報也,生等切勿厭聽焉!


卷一之十五

生學玄道已經數十餘年,然而基猶未築者,其故何也?  良由修煉無序,作為不真,以行火采藥不得實實把柄耳!  若知吾道之真,採取有時,配合有候,烹煉溫養如法,何遲至於今而不成耶?  今雖年華已老,而精神還健,堪為吾門嗣道之人。  第念生家務零落,不能以財作善。  須知自古仙師收取人才,第一以財字試他,看他能把這迷途打得破否?  於此能看得穿,則嗜好之私不難一一掃除。  且人非聖賢,孰無冤怨?  能於財上施捨,廣積勤修,則天魔地魔人魔鬼魔,亦不難回嗔作喜,釋怨成祥。此財上消魔斷障之一法。  若以責之於生,勢有不能。夫視聽言動、日用百端之感,其為善事尤多,只怕不細心檢點,真實奉行。  苟能一心皈命,則在在處處善舉之大而且久者,較此人天小果高出萬萬倍也!  學道人要知,不用財、不費力之善舉,無論行往坐臥,到處俱有。  總要時時省察,不許一念遊移,不令一事輕過,如此善事多而良心現,大道斯有其基矣!  否則,徒修命寶,不先從心地上打掃,是猶炊沙而欲成飯,其可得耶?所以古仙云:「玉液煉己以了性,然後金液煉形以了命。」  何謂玉煉?即修性是也!  學道人必先從事事物物細微上做工夫,由此外身既修,然後言意誠心正之學。  到得私欲盡淨,天理流行,則煉己熟而丹基可成。  不然,煉丹無本,其將何以為藥耶?  悟真云:「鼎內若無真種子,猶將水火煮空鐺。」  生屬知道之士,吾言然耶否耶?  既將心地養得圓明自在,然後行一時半刻之工、臨爐采藥之事,於是抽鉛則鉛有可抽,添汞則汞實可添,行周天火候,用沐浴溫養,則基可築成,永作人仙。  再加面壁之工,而天仙神仙不難從此漸造矣!  吾看生學道有年,其所以丹基未固,一由心地上未能掃卻塵氛,不免和沙拌土,難成一道金光;一由只知採取外丹,不知烹煉神丹,故一日一夜間斷時多,不能常常封固爐鼎,是以有散失之患。吾今示生一步。  古云:「凝神於虛,合氣於漠。」  此個虛無窟子,古人謂「不在身中,卻又離不得身中」,此即太上所謂「穀神不死,是謂玄牝」。  此個玄牝門,不先修煉則不見象,必要呼吸息斷,元息始行。  久久溫養,則玄牝出入,外接天根,內接地軸,綿綿密密於臍腹之間,一竅開時,而周身毛竅無處不開,此即所謂胎息,如赤子未離母腹,與母同呼吸之氣一般。  生能會得此竅,較從前煉口鼻之氣大有不同。  生自今後,須從口鼻之氣微微收斂,斂而至於氣息若無,然後玄牝門開,元息見焉!  此點元息,即人生身之本,能從此採取,庶得真精真氣真神。  生年華已老,得聞妙諦,須日夜行工,如佛祖之不見如來不肯起身,直於座下立見青天,斯用工猛烈,而功可成矣!  非生有一片誠心,吾亦不敢私授,尚其改圖焉可!


卷一之十六

此時秋氣初到,而炎陽天氣仍無殊於三伏之期。其故何也?  良由陽氣未能盡泄,至於夏秋交際,不得不泄其餘烈,而後秋涼可入矣!  至人有傲天之學,於殘暑將退時,一心收斂,毫無一物介於胸懷,任他燒天灼地之烈氣,我自為我,彼焉能入而動我之心哉!  蓋靜陰也,動陽也,人能靜如止水、如澄潭,又何畏暑氣之侵也?  其侵之者,非暑之能侵也,亦由我心之動,因之氣動神隨,而與造化為轉移焉!  以是思之,則知人之生死,非天之能生死乎人,由人之自生自死於其間也!  諸子知得此理,惟一心內守,獨觀虛無之竅,靜聽于穆之天,則心常存,氣常定,猶如太虛之虛,自不與萬物同腐朽焉。  總之,此個工夫無非一個玄牝而已。  古云:「玄牝之門世罕知,休將口鼻妄施為。饒君吐納經千載,爭得金烏搦兔兒?」  是知玄牝之門,非如今之時師傳人以出氣為玄、入氣為牝之謂也,又非在離宮、在坎宮、水火二氣之謂也,蓋在有無之間,不內不外之地,父母媾精時一點靈光墮入胞胎內,是為玄牝之的旨。  爾學人細心自辨。若說是出玄入牝,是渾渾淪淪,毫無蹤跡,又墮於頑空。在他初學之徒,吾亦不過於形色間指出一個實跡。  若諸子工夫已有進步,可以抉破其微。  吾聞昔人云:「念有一毫之不止,息不能定。息有一毫之未定,命不我有。」  是知玄牝者,從有息以煉至無息,至於大定大靜之候,然後見其真也。  近日用工,雖氣息能調,究未歸於虛極靜篤,則玄牝之門猶不能現象。  惟於日夜之際,不論有事無事,處變處常,時時以神光直注下田,將神氣二者收斂于玄玄一竅之中,始則一呼一吸猶覺粗壯,久則覺其微細,則少靜矣!  又久則覺其若有若無,則更定矣!  迨至氣息純返于神,全無氣息之可窺,斯時方為大定大靜,煉丹則有藥可采,此可悟玄牝之門,此可見生身受氣之初,是即真正玄牝之消息,以之修煉,可以得藥成丹也!  不然,有一息之未止,則神隨氣動,氣與神遷,有何玄牝之可言哉!  不知定息靜神,徒於有息有慮之神氣上用工,莫說丹不能成,即藥亦不可得;莫說命不我立,即病亦有難除。此玄牝所以為煉丹之本也。  知此,道不遠矣。

卷一之十七

道家以虛無之神,養虛無之丹。  不是無形而有象,亦不是有象而無形。  此中真竅,非可以語言文字解得。  學道人須從蒲團上,自家一步一步的依法行持,細細向自家身上勘驗,方識得其中消息。  吾前言玄牝之門,其實玄即離門,牝即坎戶。  惟將離中真陰下降,坎宮真陽上升,兩兩相會于中黃正位,久久凝成一氣,則離之中自噴玉蕊,坎之中自吐金英。  玉蕊金英亦非實有其物,不過言坎離交媾,身心兩泰,眼中有智珠之光,心內有無窮之趣,如金玉之清潤縝密,無可測其罅漏者。  然非以外之呼吸時時調停,周遍溫養,則內之神氣難以交合。  古云:「玄黃若也無交媾,怎得陽從坎下飛?」  是知天地無功,以日月為功;人身無用,以水火為用。  天地無日月,天地一死物而已。人身無水火,人身一屍殼而已!  日月者,天地之精神。水火者,人身之元氣。  惟能交會於中,則內之元氣假外之呼吸以為收斂,始而覺其各別,久則會萃一團,而真陽自此生矣。  倘陰陽不交,則氤氳元氣不合,而欲陽之生也,其可得乎?  可笑世之凡夫,以全未煆煉之神氣,突然打坐,忽見外陽勃舉,便以為陽生藥產。  豈知此是後天之知覺為之、凡火激之而動者,何可入藥?  生須知真陽之動,不止一個精生,氣與神皆有焉!  必先澄神汰慮,寡欲清心,將口鼻之呼吸一齊屏息,然後真息見焉,胎息生焉,元神出焉,元氣融焉!  由此再加進火退符、沐浴溫養之工法,自有先天一點真陽發生,靈光現象,以之為藥,可以驅除一身之邪私,以之為丹,可以成就如來之法相。  古云:「勿忘勿助妙呼吸,須從此處用工夫。調停二氣生胎息,始向中間設鼎爐。」是知安爐立鼎以煆煉真藥。  未到凡息停而胎息見之時,則空安爐鼎,枉用火符,終不能成丹。  即說有丹,亦幻丹耳,不但無以通靈,以之卻病延年亦有不能者!  總之,玄牝相交,玄黃相會,無非掃盡陰氣,獨露陽光,猶如青天白日,方是坎離交,真陽現。  有一毫昏怠之心,則陰氣未消,有一點散亂之心,則陽神未老,猶不可謂為純陽。  吾聞古云:「人有一分陰未化,則不可以成仙。」故呂祖道號純陽也!  足見陰陽相半者,凡夫也!  陰氣充盛者,惡鬼也!  陽氣壯滿者,天仙也!  《易》所以抑陰扶陽,去陰存陽也。  然此步工夫,豈易得哉?  必由平日積精累氣,去欲存誠,煉而至於無思無慮之候,惺惺不昧,了了常明,天然一念現前,為我一身主宰,內不見有物,外不隨物轉,即是金液大還之景象。稍有一念未除,尚不免有凡塵之累。  生等要知修成大覺金仙,離不得慢慢的去欲存誠,學君子慎獨之工可矣!


卷一之十八

修煉之術,別無他妙,但調其火候而已!  夫煉丹有文火,有武火,有沐浴溫養之火,有歸爐封固之火。  此其大較也。  夫武火何以用、何時用哉?  當其初下手時,神未凝,息未調,神氣二者不交,此當稍著意念略打緊些,即數息以起刻漏者,是即武火也!  迨至神稍凝,氣稍調,神氣二者略略相交,但未至於純熟,此當有文火以固濟之,意念略略放輕,不似前此之死死執著數息,是即文火也!  古云:「野戰用武火,守城用文火。」  野戰者何?  如兵戈擾攘之秋,賊氛四起,不可不用兵以戰退魔寇,即是武火之謂。  迨至干戈寧靜,烽煙無警,又當安置人民,各理職業,雖不用兵威,然亦不可不提防之耳,此為文火,有意無意者也!  若民安物阜,雨順風調,野無雞犬之驚,人鮮雀鼠之訟,斯可以文武火不用,而專用溫養沐浴之火。  至於沐浴有二。卯沐浴,是進火進之至極,恐其升而再升,為害不小,因之停符不用,稍為溫養足矣!  此時雖然停工,而氣機之上行者,猶然如故。  上至泥丸,煆煉泥丸之陰氣,此其時也。況陽氣上升,正生氣至盛,故卯為生之門也。  酉沐浴,是退符退之至極,恐其著意於退,反將陰氣收于中宮,使陽丹不就。  學人至此,又當停工不用,專氣致柔,溫之養之,以俟天然自然。  此即為酉沐浴也,昔人謂之死之門是,是即吾所謂收斂神光,落于絳宮,不似卯門之斂神於泥丸也!  然此不過言其象耳,學者切勿泥象執文,徒為兀坐死守之工夫焉!  至歸爐封固,此時用火無火,采藥無藥,全然出於無心無意,其實心意無不在也!  此即玄牝之門現其真景。  然而此個工夫,非造到火候純熟之境,不能見其微也!  爾等從此勤修不怠,不過一月之久,可以息凡氣而見胎息,到得真意生時,胎息見時,自然陰陽紐成一團,氣暢神融,藥熟火化,有不期然而然者!  生等勉之,勿謂吾師之訣易得聞也!  若非爾等有此真心,又知行善為寶,亦不輕易道及。  還望生等一肩大任,不稍推諉,不辭勞瘁,冥冥中自不負汝也,爾生亦不虛此志願矣。

卷一之十九


吾示生一活法。  論丹書所云:「初三一痕新月,是一點陽精發生之始,是為新嫩之藥,急宜採取。」  然以吾思之,不必拘也。如生等打坐興工,略用一點神光下照丹田氣穴之中,使神氣兩兩相依,乃是一陽初動之始,切不可加以猛烹急煉,惟以微微外呼吸招攝之足矣!  古人謂「二分新嫩之水,配以二分新嫩之火」,庶水不泛溢,火不燒灼,慢慢的溫養沐浴,漸抽漸添,水火自然調和,身心自然爽泰,而有藥生之兆焉!  然氣機尚微,藥物未壯,不可遽用河車,以分散其神氣也!  此即初八月上弦一點丁火之象。  若要搬運升降,往來無窮,必待藥氣充盈,勃然滃然,上而眉目之間,朗朗然如星光點點——其氣機開朗無比,非謂果有星光點點紛飛而可見也——下而丹田之中,浩浩然如潮水漫漫——其真氣流動充盈有如此,非謂果有潮水泛流也,此是比喻之法,切不可著跡以求——有此景到,始如十五一團明月,遍滿大千,普照恒河,即是大藥初生,可以興工採取,搬運河車,升之降之,進之退之,由是而溫養烹煉之,日復一日,自然智慧日開,精神大長。  否則,水尚初潮,金生未兆,而遽以神火猛烹急煉,不惟金氣不生,反因凡火熾熱,燒竭一身元精元氣也。  若藥氣已長,而猶以二分之火應之,則金氣旺而火不稱,猶之爐火煉鐵,礦多炭少而火不宏,火反為礦所埋,安望融化成金而為有用之物哉?  此等細密工夫,在生等自家在坐上較量,為增為減,以柔以剛,定其分數銖兩可也。  故曰:「臨爐定銖兩,二分水有餘,其三遂不入,火二與之俱」,是其義也!  大凡用工採取烹煉,總要知得何者是真陽之氣,何者是假陽之氣。  辨別了然,始不枉用工夫。如子進陽火,以採取真陽之物也。午退陰符,以退卻至陰之物也!  卯酉二時沐浴,以存真陽者也!  要知陽不宜太剛,太剛則折,當以柔道濟之!  陰不宜太柔,太柔則懦,須以剛德主之!  卯門沐浴者,所以防陽之過剛也!  酉門沐浴者,所以防陰之過柔也!  若陽氣過剛,必將凡火引而至上,以為患于上焦。  陰氣過柔,必將真陽退卻,而陰氣反來作主,私欲憧憧,往來無息,身亦因之懦弱不振。  此又將何以處之哉?  法在以神了照之,提攝之,不使陰氣潛滋暗長於其中,自然陽長而陰消,可以煉睡魔矣!


卷一之廿

修養之道,的是返自家故物,還已失本來。  無論老少賢愚,皆可學得。  無奈世人不明這個消息,不以老自推,便以愚自畫。  豈知這個天機原在太虛中渾渾淪淪,不因老愚而有增減乎!只怕人不立志以求。  是以先天一點至陽之精落於後天塵垢之汙者,愈加陷溺而不返也!  諸子亦知之乎?  即如陽生藥產,總以端莊正坐盤膝為主,呼之至上,上則無形,吸之至下,下則無象,以眼微微向上而觀,即採取也!  若藥氣已壯,用吸舐撮閉之法,緊閉六門,存神定慮,此正法也!  吾再進而言之,神要不動不搖,心要能虛能謙,身如泰山,心似寒潭,專心一志,自然真氣衝衝直上,不似旁門純以意思牽引。  要知此氣不是外來之氣,是吾人受生之初先天一點氤氳元氣入於胞胎之中者是。  只為後天氣息用事,先天氣息蔽而不見。  一朝凡息已停,真息自露。  尤要知真氣既生,我家主人翁正正當當坐鎮中庭,方有主宰。  故丹法雲:「內伏天罡,外推鬥柄」,是其訣也!  若藥氣已生而行周天法工,內不伏天罡,則氣機無主,必有差度妄行之弊。  若藥氣已行,外不推鬥柄,仍然死守中庭,則無生髮之機,猶天地以日月為功用,日月以天地為主宰,斯為體用俱備,本末不違也!  至於進火於子,是洪濛未判之初,混沌初分之始,其時恍惚杳冥,方是法眼正藏。  退符於午,又如春生萬物,至午而極,其時生機勃發,陽氣極盛,的是正傳。  若卯時沐浴者,是從子時進火起以後,陰而生陽,至此陽不多而陰不少,丹經所謂「上弦金八兩,得水中之金半斤」者,正是陰陽調和,兩不相爭也,故宜停符不運。  然而陽氣猶未至於純,陰氣尚未幾乎息,不得不再運二時之火,升之直上,斯為卯沐浴。  從望六之候,漸漸陽消陰長,謂之陰符者,蓋以命系於坎,上半月為進為陽,性寄於離,下半月為退為陰,此殆謂「潛心於淵,合氣於漠」,「動以煉命,靜以養性」,使性之虛無者,至此而入於定靜,故曰退陰符,即「卷之則退藏於密」者,是其旨矣。  若如時師口訣,直謂陽之生十五而極,陰之長又自十六而生,謂為凡陰猶然昏昏罔罔,斯亦何必退符為哉?無是理也。  吾師不為抉破,恐諸子不明升降進退之道皆是扶陽抑陰,彼以退符為昏默寂靜,斯大錯矣!  吾師所傳,萬兩黃金買不得,十字街前送至人,斷無有徇情者也!  諸子總要聽吾之教,一心向上做去。  吾不負汝,切莫似他將信將疑、欲修不修、而以財為命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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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之廿一

諸子工夫愈進,火候愈老,滿腔之中,無非真意。  蓋先天神火既長,則後天凡火自盛,倘念不自持,或生怒心,或生恚念,或起淫心,或生貪念,種種嫉妒嗔恨,要無非後天凡火之起。  此火一起,即有邪火焚身之患。  吾見幾多修士,平日修煉,只在深山靜養,不與人事,及至出而和光,竟自一爐火起,而萬斛靈砂立地傾矣!  此吾所以教人不專在靜處修,而必於市廛人物匆匆之地煉也。夫未經收養之火,還不見大害,若收之至極,藏之愈深,自與火微之日大不相同。  或一身抽搐,或六腑動移,或五官發見有象有聲,只要真氣遊行,此神能定足矣,切不可因其有動遂行驚訝。  我總是一個不動心,不理他,愈加十分持養,十分謹慎,務期煉而至於死地可也!  吾師從此抉破,生等須學曾子一生戰兢,自無百般之病。所以學道人終身俱在無底船中坐,朽木橋上行也!  即此日火雖新生,藥亦稚嫩,然猶要提防火起,以耗散吾之元神。  不然,養之數年,敗之一旦,良可惜矣。他如接人應物,一切事為,當行則行,當止則止,已經定意,不必三心;即錢財之出,不允則已,允則一諾千金,無有移易,以免外侮之來而心不寧,內念之起而心亦怍,此亦除煩惱之一法。  蓋煩惱即火,火起丹傷,勢不能兩立也!  諸子能體吾言,在在提防,時時保護,夫焉有不成丹者哉?  總之,丹道千言萬語,不過神氣二字,始而神與氣離,我即以神調氣,以氣凝神,終則神氣融化于虛空,結成一團大如黍米之珠,懸於四大五行不著之處,一片虛無境象。  是即「打破太虛空,獨立法王身」是也!  而其工總不外性情二字,始而以性和情,繼則以情歸性,到性情合一,現出本來法身,即返本還原,複吾生身受氣之初是。  雖然,還未到無上上乘之妙境也!  夫人未生之初,一點靈光渾然藏於太虛,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摶之不得,此時有何性,又有何情?  以此思之,連性情二字都是有形有質,只算得後天中之先天,以其猶有依傍也!  到此絕頂一步,不著於有性,亦不著于無情,連性情之有無亦且不立,此即跳出性情,獨煉一點虛無元氣,所謂空空忘忘,其實忘無所忘,空無所空,還於太虛,連天地都不為我作用,是即可以化子生孫,現出百千萬億法身,變化無窮者矣!  若只不離一個虛無,還是二乘。  連此虛無亦無,所以神妙莫測也!  要之,此金丹始終之工法也!  諸子體之慎之!


卷一之廿二

煉丹之道,雖曰先天元氣醞釀而成,其實非後天有形之氣不能瞥見先天元氣,是知先後二氣,兩不可無者也!  若無後天滓質之氣,則先天一氣無自而生;若非先天清空一氣,則後天屍氣概屬幻化之具,終不足以結成胎仙。  吾觀諸子于先天真一之氣不能實實在在認得真、修得足者,皆由後天色身太弱,無以蓬蓬勃勃而洞見本來虛無妙相也!  今為諸子再言後天之氣。夫人之身所以健爽者,無非此後天之氣足也。  氣何在?  即身間一呼一吸,出入往來,氤氳內蘊者是!  此氣即腎間動氣,肺主之而出,腎迎之而入,一出一入,往還于中黃宮內,則內而臟腑,外而肢體,無處不運,即無處不充,所謂身心兩泰、毛髮肌膚皆精瑩矣!  顧自後天言,肺之出氣,腎之納氣,兩相調和勻稱,無或長或短之弊,自然無病,可以長生不老。  然先天則金生水,即天一生水是,而後天則必自土而生金,金而生水,金水調勻,生生不息,故必節飲食、薄滋味、慎言語以養肺氣,少思慮以養脾氣,與夫一舉一動節其勞逸,戒其昏睡,則土旺自能生金,金旺自能生水,水氣一運,則脾土滋潤,而金清水白,可以光華四達,無有違礙焉!  諸子欲收先天元氣蘊于中宮,吹噓不已,化化無窮,離不得一出一入之呼吸息息歸根,神氣兩相融結,和合不解,然後後天氣足,先天之氣之生始有自也!  若不於後天呼吸之息息息向中宮吹噓,則金無所生,水不能足,一身內外多是一團燥灼之氣,猶之天氣亢陽,而土無潤澤之氣,萬物之枯焦不待言。  此一呼一吸所以為人生生之本也!  諸子於今用工,不必別尋奧妙,但於行住坐臥之時,常常調其呼吸,順其自然,任其天然,毫無加損於其間,亦不縱放於其際,一切日用雲為,總總一個不動心,不動氣,不過勞過逸,自然後天氣旺,先天元氣自回還於五官之地,不必問先天何在,而先天之氣自在是矣!  若不知保養後天,徒尋先天元氣,勢如炊沙求飯,萬不可得。  到得後天屍氣一聚於中,先天之氣自在於內,氤氤氳氳,兀兀騰騰,莫可名狀,而亦無可名狀者。  若曰可名,皆是後天之氣,不足以還原返本而成神仙骨格焉!  諸子知否?  若先天元氣到時,只有一點可驗之處:心如活潑之泉,體似峻峋之石,自然一身內外無處不爽快,無處不圓融,非可意想作為而得者也!  故先天一氣名曰虛無元氣。  以此思之,足見先天一氣無可名,無可指,後人強名之曰先天一氣。  既屬強名,實無所有。學者于此元和內蘊之時,而猶欲於身心內實實摸擬一個色相出來,錯矣錯矣!且此摸擬之心即是後天之意。  有此一意,而先天淳樸之氣必為後天之氣打散,雖曰先天,猶是後天也!  諸子近於吾道已窺其淵源,諒于吾師今日之言實能知其底蘊,不復以後天識神作為主翁也。  在修道之始,恐其不明真諦,必要尋師訪友,求其實在下落,步步都有踏實處。  及大道已明,修之於身,煉而為藥,又要將從前一切知見概行泯卻,不許一絲半點參錯於中,反將玄黃混合者打破,不能凝聚為一團也!  古人謂「打破虛空為了當」,諸子思之,虛空二字猶著不得,何物可以添上?  只似孩提之童,嘻笑怒駡皆是天然自然,前不思,後不想,當前一任其行止,而己毫無與焉!  然此言雖容易,而欲真真實實會悟其妙,非數十年苦工,不能識其微也!


卷一之廿三

為師念生辛苦多年,未了然於此一氣,不妨預為抉破。  此個虛無一氣,又謂真一之氣,又曰真一之精,又曰天然元氣,又曰清空一氣,種種名色,不一而足,要無非無聲無臭、無思無慮之真,卻不在內,不在外,隱在色身之中,謂之法身。  然如此難思量,難揣度,卻遠在天邊,近在咫尺。  孔子所謂「我欲仁,斯仁至矣」,足見此個元氣天然自然,未嘗一息偶離,離此即不得生,又何以成人耶?然必如何而後可覓哉?  雖然,著一覓字,又千差萬錯,增數十重障蔽。  惟有如生等所說,一切放下,一絲不掛,萬緣不染,此個虛無之氣即在個中。  生積久功深,諒已明白無疑。要知此個虛無一氣,天地人物同是一般,富貴貧賤均是一理,極之生死患難,亦不為之改移。  氣息有盈虛消長,而此個元氣無有盈虛消長。  第後學淺見,不知人有清濁明暗皆是氣機運行,而專以氣之清明尋虛無一氣,而於昏濁之際則以為不在也。  詎知此個元氣,不因清明而有,亦不為昏濁而無,只怕不知去欲存理,閑邪歸正,于氣清時,有一流連顧盼之意,于氣濁時,又加一憂鬱煩惱之心,明明元氣當前,如日月之照臨,無不光明洞達,反因此障礙心起,遂如浮雲遮蔽,而日月無光矣!  尤要明得此個元氣,本無朕兆,亦無形色,實為後天精氣神之根本,先天精氣神之主宰。  故虛無一氣,在先天而生乎陰陽,落後天而藏於陰陽。  總之,人能打掃得閒思雜慮、一切起心動念的障礙,乾乾淨淨,不染纖塵,足矣!  然在後生小子,氣息壯旺,易得會其真際,而在年華已邁者,猶難調和氣血,保養靈光,采此一點至陽之精,此又將奈之何哉?  吾再示生一個采煉法程。  《易》曰:「寂然不動,感而遂通。」  生等於元氣未見時,不妨以神光下照,將此神火去感動水府所陷之金,久久自然水中火發,而真金出礦矣!  此感而彼應,其幾有捷於影響者。  故古人教後學,於寂然不動中無可採取,教以神光下照之法,而於通處下手,以採取先天一味至真之氣出來,以為丹本者,此也!  亦非此個動氣即元氣也,要知此個元氣,方其未形之時,未嘗不在,然而清空之氣不可見也,及其既形之際,又非此個有形者即是真一之氣,而要不過此真一之氣之所發皇也!  當其發時,恍惚杳冥,略有可以認識者在,此亦猶見影知形之意,其實仍無所見耳!到此發見昭著,「放之則彌六合」,即天地亦不能載,所謂生天、生地、生人、生物之本者,即此是也!  然雖無量無邊,而仍不離於方寸,所謂「卷之則退藏於密」者,是其義也。由此以思,氤氳者仍是陰陽真氣,而主宰此真氣者,始是至真之元氣也!  知否?故自古仙真探斯之賾而知源,窮斯之神而知化,煉形複歸於一氣,煉氣複還於虛無,要無非借假以形真也。  又聞古人云:「真一之氣,視無形,聽無聲。」  如之何而能凝結以成黍米之珠哉?  聖人以法追攝,採取于一時辰內,法即迴光返照,以我去感,彼自相應者是也!  及其既現真一之氣,猶不可見,此又何以捉摸之而後采而服之,以成虛無之仙耶?  聖人以有而形無,以實而形虛。  實而有者,冥昏真陽也;虛而無者,龍虎二八初弦之氣也!  要不過以此有形而煉出那無形之元氣出來,才可為丹。  生等今聞吾真一之氣,諒不復以後天陰陽、先天陰陽,認為真一之氣,庶幾近道矣!   



卷一之廿四

修煉之道,人只知兩重天地、四個陰陽,豈知先天後天陰陽之外,還離不得真靈之知,才是天地之根,造化之本也。  夫後天陰陽者何?  即人身受胎之始,借父精母血而生者!  到子時坎中有一陽之氣運行於一身內外,午時離中有一陰之氣周流於六腑官骸,二氣迭運,無有窒機,故日見其長。  及至成人,多思慮以傷神,好淫蕩以損精,精神衰敗,此一身內外陰陽不復運行矣。  至人以順行之常道,為逆修之丹道,始而垂簾塞兌,息慮忘機,默默迴光返照于丹田一竅之中,以採取真陽之氣,烹煉至陰之精。  此即先天陰陽生於虛無之際,不區區在色身上尋討者也!  如此凝神調息,調息凝神,陰陽交會,神息相依,而坎中之真陽生於活子時,由是動以采之,上升下降,活午時到,離中真陰生於其際,由是靜以養之,收於玄玄一竅。  世人只知靜養,而不知動采,何以回宮?  又或但知動采,而不知靜養,何以結丹?  此處切不可胡混。  尤要知活子時到,所謂“恍恍惚惚,其中有物,杳杳冥冥,其中有精。  有物有精等景象,猶是先天陰陽比象,還不是太極之體。太極之體,彼感此應,一動即覺,所謂時至神知,即先天之真知。  學道人須于此認得清,方得先天一氣。活午時到,離中雖有至陰之精兆而為象,如圓陀陀,光灼灼,猶非先天真精、太極立基之本也!  要知此時惺惺不昧,天然一念現前,能為萬變主宰,此即古人所謂心中之靈知,先天至真之精發見也!  斯時也,在無知之學人,偶然朕兆當前,心神歡悅,即存一了照之心,或欲其長存不去,如此先天雖本無物,因此一心去了照他、留戀他,又添一重障蔽,先天頓為後天所蒙,天心頓為人心所汩。  學者于此天然真宰現前,惟有不即不離,勿忘勿助,得矣!  但初行持,須要知腎中一陽生,而有真知現象,心中一陰生,而有靈知兆形。  到得工深學久,腎中之真知亦化為靈,心中之靈知亦化為真,真靈合而為一,真靈化而無有,所謂陀羅尼諦真靈乾諦薩婆訶者是。  吾觀諸子打坐,未嘗不是,但未得藥生之時,可數息以調息,至於藥氣已歸,切不可再用刻漏武火,須任其天然自然,元神始不為識神打散。  知否?  諸子行工雖久,不能大生陽氣者,由於此處少理會也。  孔子稱顏子得一善,拳拳服膺而弗失,蓋未得而求得,不容不用武火;既求而已得,又不可再行武火,須以天然神火溫養還丹,主人翁坐照當中足矣,此方合一動一靜、一武一文修養之道。  吾師今日所傳,自古丹經不肯輕泄者,吾已一口吐出。  諸子切勿謂為偶然事也。



卷一之廿五

性命雙修之學,非獨吾道為然,即三教聖人亦莫能外。  始以性立命,繼以命了性,終則性命合一,以還虛無之體,盡矣!  夫性本虛無,渾無物事,然必至虛而含至實,至無而含至有,始不墮於頑空一流。  學者下手興工,萬緣放下,纖塵不染,虛極靜篤之時,恍惚杳冥,而有靈光昭著,普照大千世界,此即靈台湛寂,佛所謂大覺如來,道所謂靈知真知是。  但人自有身後,一點真靈面目久為塵垢所汙,大修行人所以必除思慮、祛塵緣,而於靜中養出端倪也,此即明心見性也!  諸子探出這個消息,始知我生本性無時不在,非因靜而後有,不過由靜以養之耳。  至人心一靜,又如冰雪融化於不知不覺中,忽然現出一線靈光,非但人不及知,而己亦不自覺,斯時萬境澄澈,片念不生,覺得天地萬物無不自我包羅,古今萬年無不自我貫注。  此即孟子養浩然之氣,至大至剛,則充塞乎兩大之間者是。如此見性,方為真見,如此養性,始成直養。  斯時也,神游于穆之表,氣貫太和之天,寂然湛然,渾然融然,而後「不至」不入於杳冥,使聖學等諸奇怪,亦不至逐於事物,使聖學流於紛馳,斯道得矣!  雖日用雲為,萬端交感,亦惟任天而動,率性以行,如大禹之治水,行所無事,卒之功滿天下而不知功,名滿天下而不知名,渾如赤子之知能愛敬,一出於天真,雖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實則不自覺其知,不自覺其能,有與物俱化者焉!  諸子果明此道,以一貫萬,以萬歸一,自然煉精得元精,煉氣得元氣,煉神得元神,而長生可得,神仙可幾矣!  不論童真破體,不論老少賢愚,不論富貴貧賤,只要有功有德,自成上聖高真。雖曰虛無妙道,其實如如自在,了了長明。  昔人謂「針鋒上打得筋斗,電光中立得住腳」,才是虛中實、無中有,而不等旁門之依稀仿佛也。  諸子由此修持,始焉心無生滅,則性可長存矣,繼焉息無出入,則命可長保矣!  古云「心在丹田身有主,氣歸元海壽無窮」,不誠然乎?  無奈今之修士不知清淨為本、真實為宗,或但務於虛靜,而不知下學上達之原一致,或但事乎賓士,而不知天德王道之本一貫;即有究心性之源,明造化之妙,又不知性為氣體,氣為性用,無性則命無由生,無命則性無所立。  漫說盡性即可至命,須知立命乃可了性。彼徒存性,不能立命,每見氣動而神隨,究不能斷夫情欲,神遊而氣散,更不能逃夫生死。  由此言之,修性大矣,而煉命尤急焉。雖然,今之煉命者,但閉目靜坐,冥心寂照,徒守離中陰神,不采坎中陽氣。  倘念動而神馳,長生且不可得,安望不入輪回?  又況徒事空靜,死守陰神,全無一點陽氣,眼前即無生機,安望死後為神?  雖有神境通、宿命通、他心通、天眼通、天耳通之五靈,究皆陰神,而神未入氣,氣未歸神,陰陽未合,神氣不交,息有出入,神亦變遷,心雖有入定之時,只是強定之陰神,終未煉成不動之陽神,而生死難保,輪回種子尚在。  如此修煉,又與凡夫何異哉?   


卷一之廿六

自乾坤破為坎離,已非舊物矣!  離外陽而內陰,坎外陰而內陽,外者假,內者為真。  且離中所有者精神,坎宮所有者氣血,坎虛而成實,離有而成無。  學者先采坎中真陽,補離中真陰,複還乾坤本來真面,即返本還原也!  法在以汞投鉛,以鉛制汞,複用天然神火久久溫養,以鉛雖先天之物,在人身氣血中,夾帶有陰氣在內,故日運符火包固己汞,必將鉛氣抽盡,化為明窗塵埃片片飛浮而去,只存得一味靈妙丹藥。  再加九年面壁工夫,始能無形生形,成就一位真仙。  若但離宮修定,不向水府求玄,則離宮陰神猶是無而不有,虛而不實,縱靜中尋靜,深入杳冥之境,只得一個恍惚陰神樣子,終不能聚則成形、散則成氣、欲有則有、欲無則無、實實在在有個真跡也!  故曰:修性不修命,「萬劫陰靈難入聖。」  又有只知煉命者,但固守下田,保養元精,前此未聞盡性之工,後此但求伏氣之術,惟煉離宮陰精使之化氣,複守腎間動氣使之不漏,不知移爐換鼎向上做煉氣化神工夫,雖胎田氣滿,可為長生不老人仙,然氣未歸神,神未伏氣,有時念慮一起,神行氣動,仍不免動淫生欲,故曰:「修命不修性,猶如鑒容無寶鏡。」  必也性命雙修,務令一身內外無處不是元精,無處不是元氣。  到得精已化氣,無複有生精之時,然後精竅可閉。  於此急尋聖師口訣,用上上乘法,行五龍捧聖之工,自虛危穴起,上至泥丸,降下丹田,所謂“四象攢來會中宮,何愁金丹不自結”者,此也!  斯時凡息停而胎息見,日夜運起神火,胎息綿綿,不內不外,若有若無,煉為不二元神。  如此煉氣化神,適為大周天火候。  張祖云:「終日綿綿如醉漢,悠悠只守洞中春」,又謂「綿綿密密,不貳不息,上合于穆之天」,又謂「無去來,無進退」,是也!  如此抽鉛添汞,以汞養鉛,待得鉛氣盡幹,汞性圓明,外息盡絕,內息俱無,只有一點神光了照當空,是即氣化神矣!  學人初入定時,未至大定,猶為少陽,未煉到老陽之候,尤必惺惺不昧,寂寂無聞,不著有相,不著無相,庶元神才得超脫。  不然,神有依傍則不脫,神有方所則不超,安能跳出天地陰陽之外,而不為天地陰陽鼓鑄者?  此煉虛一著,所以無作無為,無思無慮,純乎天然自然之極。  前此煉氣化神,雖無為而猶有跡。到得煉神還虛,不似前此溫養之工猶有朕兆可尋也!  此為最上上乘之道!


卷一之廿七

精非交感之精,乃先天元精也!  何謂元精?  此精自受生之初,陰陽二氣凝結一團,如露如珠,藏于心中為陰精,即天一生水是也。其未感而動也,只一氣耳!  及乎有觸而通,在肝則化為淚,在脾則化為唾,在肺則化為涕,在心則化為脈,在腎則化為精,寒則為涕,熱則為汗,聞香生津,嘗味垂涎,所謂“涕唾精津氣血液,七般靈物總皆陰。  惟一念不起,一心內照,則七竅俱閉,元精無滲漏之區,久久凝煉,則精生有日,如春暖天氣熟睡方醒,一團溫和熱氣常發于陰腎之中。  斯時也,急以真意攝回丹田土釜,烹之煉之,溫之養之,則元精常住,元氣可生矣!  但藥有老嫩,火有文武,運有升降,歸爐溫養,皆有法度,學者須虛心求師,抉破真機得矣!  否則,一有不明,妄采妄煉,鮮不為害也!  此中危險,不可不知!  所以煉精者必凝神於中,調息於外,到得精神團聚,氣息和平,則精自生而氣自化矣!  所謂氣者,即此元精所煆煉而成也,但伏陰腎中,恍惚杳冥,凝結一區,靜則為氣,動則為精。  氣存則人存,氣亡則人亡!  氣之所關,非細故也!  氣之衰旺,人之老幼強弱因之;事為之舉廢,功業之成否,鮮不于氣是賴。  當其靜時,無形無象,只有一團溫和之意,薰蒸四體,流貫一身;及有感而動,成孝悌之德,通乎神明,為忠義之舉,參乎天地,浩然沛然,至大至剛,有包羅宇宙之概。  孟子謂「集義生氣,集氣成勇,貫金石,格豚魚」者,皆此正氣為之也!  志以帥氣,氣以成義,無是氣,則頹靡不振矣!  世上凡金凡玉可以買得,惟有此氣,生死與俱,性命與共,非由積累功深,無以得其充裕也。生須知氣未動,靜以養之,氣偶露,動以煉之。  古云:「忽然夜半一聲雷,萬戶千門次第開」,此即一陽來複之候,眼有金光發見,口有甘露來朝,此即大藥發生之驗也!  急忙採取過關,服食溫養。此時淫具縮盡,陽關固閉,絕外吸呼,用內神息,不許一點滲漏,務令息息盡歸真,神神齊聽命,使此氣入神中,神包氣外,久之渾然無氣息往來,惟覺一點靈光隱約在靈台之上,則元氣已化元神矣!  自此氣合於漠,神凝於虛,似有似無,不內不外,以煉至虛至靈之神。  再行向上工夫,遷神于上田,以無為神火,煉七日過關服食之工,則玉液功成。  自此不饑不寒,四時皆春,別有一重天地在我主持,而我有真我矣!  再接煉神還虛一步工夫,重置琴劍,再安爐鼎,現神則靈光普照,斂神則元氣渾然。倘若神有動時,急忙收拾,攝回中宮,務令定定相續,如如自如,由少陽而養至老陽。  然後有感而動,念慮一起,可以跨鶴登雲,升天入地,做一切祛邪補正救人利物之事,且化百千萬億化身,到處現形救世,而不見其有損,即寂寂無跡,收斂至於無聲無臭,亦不見其少益。  蓋神之動也,以物之感而通,非神之無故自動也;其靜也,以物之無感而斂,亦非神之惡動常靜,其感其應,概因乎物,全不在己,所謂「常應常靜,常靜常應」,「寂寂而惺惺,惺惺而寂寂」者是,是即還虛之真諦。  否則,神未養老,出之太早,不免見物而遷,墮入魔道而散。  即養得老壯,而思慮未絕,則志有所向,意有所圖,縱行為得當,亦覺有為而為,殊非虛無之本體。  何也?  有為而為者,識神也;無為而為者,元神也!  識神用事,元神退聽,元神作主,識神悉化為元神。  此理欲之關,不容並立者也。若識神未化,猶難割斷塵情,一念不謹,即墮入於生死輪回也而不自知,所謂「無量劫來生死種,癡人喚作本來人」是也!  尤要知元神無跡,元氣中之至靈處,即元神也,然必如穀之應聲,影之隨形,自然而覺,自然而知,不假一毫安培排,無容一絲擬議,如孟子謂乍見孺子將入于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是元神也!  由此推之,視聽言動,日用事為,無在不有元神作用,但有意者屬識神,無心者屬元神。  元神識神,所爭只在些子,學者須自審之。  能以元神作主,返入虛無境地,欲一則一,欲萬則萬,神通無外,法力無邊,豈但入水不溺,入火不焚已哉!


卷一之廿八

火候之事,別無機密,只是一個勉強自然、分文分武而已。  藥未生時,必須猛烹急煉以煆真金,如打戰然,務要振頓精神,奮力爭先,切不可輸與他。故丹經云:「降魔杵,斬妖劍」,字字皆金針也!  藥既生後,當行河車工法。  若精神不振,亦難使清升而濁降。  古云:「專氣致柔」,亦不過言一心一德之專致,極其和順,非教之放弱也!  總要將後天凡息停止,不可絲毫運用。  蓋後天之息,凡火也,凡火傷人,不可用他,必須以先天神息無形無象者為主。  縱有後天之息未止,我亦不理他,只心心念念融會先天神息,而後天凡息一聽上下往來,我不采他張他、與他作一個主,即得先天神息之用。  於是身心內外自如水晶塔子,琉璃寶瓶,通天通地,亙古亙今,覺得天地人物無不與我一體,兩相關切。  迨至三元混合,返乎太古之天,此時用火無火,幾於大化流行,上下與天地一也!  學道人第一要煉劍,劍即先天元氣也。  第二要鑄鏡,鏡即先天元神也。神無雜妄,常常喚醒,不許走作,即明鏡高懸,物來畢照矣。氣由積累,時時提攝,不放他弱,即慧劍排空,能斬三屍矣!  。尤要有繩繩不絕、堅固忍耐之心,方能久道而化成。否則,時作時輟,不能到左右逢源之候。  此即《中庸》云:「智仁勇三者,天下之大德」,是慧即智也,慧劍即勇也,恒久不已、日夜無間,即仁而守之也!  爾等須向身心上實實討出憑據,方有把握。  吾觀諸子用火有傷,不是用力之過,是動後天三焦火之過。  而今又近柔懦,故陽陷溺,不經神火猛烹急煉,斷不能飛騰而上泥丸,以補腦而還精,為長生不死之仙,所以清氣不升,濁氣日重也。  此須勇往為之,必一心一德,毋許走作,方得神氣歸還。知否?


卷一之廿九

天地生生之道,不過一陰一陽往來迭運、氤氳無間而已。  然此皆後起之物也,若論其原,只是無極太極,渾渾淪淪,浩浩淵淵,無可測識,無可名狀焉。惟靜極而動,陰陽兆象,造化分形,而陽之升於上者為天,陰之降於下者為地,天地定位,人物得其理者成性,得其氣者成命,而太極不因之有損焉!  即天地未兆、人物未生以前,而太極渾淪無際,亦不因之有增焉。夫太極,理也,無可端倪者也,而實為天地萬物之主宰。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此言兩儀之發端,無不自太極而來。  當其動而為陽,是氣機之蓄極必泄,非太極之有動也,其動也,其氣之屈而伸也;及靜而為太極,是氣機之歸根返本,非太極之有靜也,其靜也,亦其氣之伸而屈也。  要之,氣機有動靜,而太極無動靜。  爾學人務須明得這個源頭,始不墮於形氣之私。  其在人身,父母未生以前,則虛無而已,此時有何動靜?即太極也。  然雖無動無靜,而動靜之機無不包孕於虛無之內,故先儒謂「理可統氣」者,此也。  及氣機一動,落在人身,而太極判矣,陰陽分矣,五官百骸從此始矣!  一陰一陽,往來升降,皆離太極之理不得,若無此理,則亦塊然蠢物耳!  生等既明修煉要采陰陽之氣機以為長生之藥物,尤要得太極之渾淪才是神仙之根本,二者不容偏廢也!  如打坐時,一心凝神,除卻思慮,滅去幻緣,惟以無心為心,出於有意無意,渾渾淪淪,是得天地之始氣以為氣者也。於是外調口鼻之凡息,內蘊呼吸之神息,一上一下,往來不息,氤氳不窮,而天地萬古不磨,即人物發生不息矣!  爾等行工,務令百無存想,萬慮全消,即得太極之理也。調其神氣,運行周天,即是陰陽之氣也。夫天地之所以萬古不磨者,由此理氣之運行耳!  我能效天地之無為而行,生生不已,即盜天地之元氣也。  其實有何盜哉!  人與天地同一理氣,顧何以天地長存,而人物則有生死耶?  只因人物之生,雖抱一而居,涵養而處,無如氣自為氣,不得無思無慮之真,於是紛紛紜紜,糾纏寤寐,氣雖猶是,而理則無存矣,且理既無存,氣亦因之餒矣。惟以無思無慮、無作無為為本,其氣機之流行一聽諸天道之自然,雖無采煉工夫,無作為意想,而總出之以自然,運之以無跡,如此即虛合道,道合自然矣!  雖然,初下手時,人心起滅不常,氣息往來不定,不得不勉強以息思慮,調氣息,但不可太為著意。  如太著意,皆屬後天之物,非先天之道,縱雲有得於身心,亦不過健旺凡體而已,不可以生法身也。  知之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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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育堂語錄卷二(三十段)

  一

  夫人為學之始,總要先明各人分際。如禍福死生,榮辱休戚,是非成敗,美惡好醜,皆天為之也,而毫不操諸己;惟進德修業是我事功,修性煉命是我學問,我可以主張得,且德業為我之本,性命是我之根,可以隨我生死,去來自如,極之億萬年而不變。苟不自盡,而徒求之於天,不唯越俎代庖,了無所益,且將我全副精神困在裡許,我之真實色相湛然常寂者,且因之而汩沒矣。能見及此,舉凡外感之來,無端之擾,全憑眼有智珠,胸藏慧劍,不難照破妖魔,斬斷牽絆。無奈人於一念之持不能恆久,故孔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觀此尤貴久於其道,不以有物累無物,方能以無物照有物,綿綿密密,不貳不息,上下與天地合德,方是仁守之功。雖然,其理如此,其工匪易。當下手之初,未必能知,即知未必能守,不妨凝神於虛,調息於漠,使氣有所歸,神有所主,氣不妄動,神不外游,久久神入氣中而不知,氣包神外而不覺。如此涵養日久,蘊蓄功深,即協天載於無聲無臭,此即吾教之真混沌,不墮旁門之寂滅也。吾甚怪今之儒者,以此欲淨理還,為大道之究竟,不肯於百尺竿頭再求虛而能實之真際,不免理欲迭見,終不能成大覺如來,而且挾井蛙之見,譭謗交加,意欲傾滅吾道而後已。其間非無哲士力辯其誣,無奈一齊之傅難敵眾楚之咻,唯有搔首問天,付之無可如何而已。此大道之所以無傳,世道之所以愈壞也。於此有獨立不移、遇魔不退、見難不辭而一肩斯道者,其功詎不偉哉!吾為諸子幸矣,且更為諸子勉焉。玄關一竅,是修士第一要務,然不得太極無極之真,焉得玄牝現象?如曰有之,亦幻而不實。夫修丹之要在玄牝,玄牝乃真陰真陽混合而為太極者也,但未動則渾淪無跡耳,故曰無極。由無極而忽然偶動,即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一動一靜互為其根。此陰陽氣機之動靜,即萬物之生成肇焉。大修行人將神氣打成一片,於此而動,是太極之動,神與氣兩不相離也;於此而靜,是太極之靜,神與氣自成一致也。其曰「坎離交而生藥,乾坤交而結丹」,亦無非此真陰真陽之動靜為之,亦無非此太極圓成之物致之。雖曰藥曰丹,亦非二也,不過陰陽初交,始見靈氣之發皇;迨至丹成有像,是采外來之靈陽以增吾固有之元氣,故曰「以外藥配內藥」;及收歸鼎爐,封固溫養,焉有不神超無極耶?但恐克唸作聖,罔唸作狂,一息之不檢,或接人而為人所牽,應物而為物所繞,於是神為氣動,氣因神遷,神氣之歸一者而今又分為二矣。神氣既分,心志愈弛,而天地生我之靈、父母予我之德,其所存者亦幾希。古云「氣息奄奄,朝不及夕」,未嘗不自神氣分而為二所致也。吾今叮嚀告曰:夫人神氣未交,必求其交。慎毋一念之不持,而自即於危殆;一事之不謹,而自陷於沉淪。物慾是幻化之端,性命乃固有之德,與其貪物慾一時之樂,何若求吾千萬年性命之真?又況得之與不得,有命存焉,非等良貴,可以由我自主,一得永得之為愈也。吾更為呼曰:所求無他,只是胸懸明鏡,手握寶刀,照破妖魔之膽,拔除物慾之根,不使一有所繞焉足矣。此即古人云:「應事接物時,須把靜中所修所得光景,時常玩味可也。」總在學者振頓精神,常將真我安止虛無竅中,不許神氣偶離。即孟子平旦之氣由此常操常存,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之間是。但恐事物紛投,不得不用心力。然須事了事,心了心,斷不令外事之牽我心,客氣之動我主。如此用不著於用,物不著於物,四大皆空,萬緣盡滅。然而此境未易到也。其初不妨以心光目光直照丹田,久則神歸氣伏,自返還太極之天。古云:「入定工夫在止念,念頭不止亦徒然。」必妄念克除,而後真息乃生。真氣既生,則元神自活。夫以氣之精爽為心,心之充塞為氣,氣與心是二而一者也。吾今所示,實為切務。藥在此,丹在此,神仙之成亦無不在此。道豈多乎哉!

  二

  下手採取精氣,必要心息相依,神氣不違,真陽真藥即從此發生出來。行工至此,又要知以定為水,以慧為火,日夜修持,隨動隨靜,總要心性空明,定而不亂,然後此個元氣真陽才暢發得起來。若慧覺花開,此是真慧,不可無也。今之思慮不息,智謀日多,此是知覺之心,在人謂之智慧,而吾道家則目為邪火。何也?有思慮靈巧,即有營營逐逐之私心,有此私心,得之則喜,失之則怒,怒為邪火,為身心之害者大矣。故曰:「嗔恚之火一燃,胎息去如奔馬,直待火滅煙消,方才歸於廬舍。」所以修行人最忌者,莫如嗔恚之火。而去嗔恚之火,莫如守拙守愚,那聰明才智半點不用,不唯不用,且必忘焉,然後真氣始育。古來得道之土,所以多愚朴也。昔子貢見一丈人提甕灌園,曰:「何不為橘槔之便?」其人答曰:「此機械也。從來有機事者必有機心,吾不為也。」此非仙人不能見及此。吾今日不願生多智慧,但願生等如顏子墮聰黜明,耳目之用一概不事,斯得一心不二,道庶幾矣。且嗔怒之發,最為真氣之累,又安能使之無哉?而要不外一覺。心未生嗔時,我唯靜定為宗,既動嗔時,我唯以覺照之,務令隨起隨滅,庶無傷丹之患。由此思之,動為陽為火,靜為陰為水,大凡身心一動,必須慎以察之。古人慎獨之工,職是故也。總之,動靜之時,在在處處俱要無煩惱之念。須知欲無煩惱,必先除思慮,塞兌垂簾,動亦定,靜亦定,如此動而神氣一,靜而神氣一,自然日充月盛,學成金仙矣。吾見生各有家務,有妻室兒女,不能如方士出遊在外毫無一點事情,必有人倫之應,庶物之酬,稍不及防,思慮糾纏,即屬凡火傷丹。吾今特將上品煉法示之。爾生務須隨事應酬,不可全不經心,亦不宜太為計較,唯從容靜鎮,思一過即置之,行一念即忘之。如此酬應,雖日夜千頭萬緒,無傷矣。如此用心,用而不用,不用而用,益生聰明智慧,益見安閒恬淡,此即大道常存,而真氣日充矣。吾見生行工數年,疾病難蠲,只緣動念起火而傷元氣。如依法行持,元氣一壯,百病潛消,長生可得矣。

  三

  人之煉丹,雖曰性命雙修,其實煉心為要。心地清淨,那太和一氣自在於此。認得此氣真,采得此氣實,只須百日可以築基,十月可以結胎,三年可以超脫。所以古云:「辛苦兩三載,快樂幾千年。」不然,只徒煉丹,不先煉心,吾未見有成也。由是以思,人之煉心,第一難事。試觀古聖仙真有二三十年而未得入門者,蓋以此心未曾煉得乾淨,縱有玄關秘訣,何由行得?此煉心所以為第一步工夫。然煉心工夫又不區區在端坐習靜間也。昔邱祖云:「吾在鬧場學道,勝於靜處百倍。」又呂祖見開元寺僧法珍坐禪二十餘年,頗有戒行,未知真道,因化一道者入寺,見僧法珍問曰:「爾何學?」曰:「端坐靜養。」呂曰:「坐可成道乎?」曰:「然。」呂曰:「大凡學道,先須煉心;既煉其心,尤須伏氣;既伏其氣,無論睡眠,而道俱在其中。道豈在坐乎?」法珍不悟。因與上堂觀一僧坐禪良久,頂上出一小蛇,由左床足而下,入尿器,上花台,過陽溝。呂以刀插其前,蛇畏,由右床足上,而復入僧頂。此見心地不清,化為毒蛇,百般幻妄,焉能成得道哉!又馬祖兀坐長林,有磨磚作鏡之譏。總之,學道人必於行住坐臥四威儀中,俱要不離此道。子思子曰:「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然此道精微,非舉足可企,倒不如吾師所示:性是慈愛的物事,命是身中氤氳之元氣;卻將此心安意順之念、活潑蓬勃之氣,常常玩味,不許一息偶離,不令一念參雜,此即古人云「行住坐臥,不離這個」,這個即性命,性命即太極也。此為頭腦工夫,根本學問。再者,學始於不欺暗室,又曰慎獨。凡視聽言動,自家時時了照,稍違天理,即刻滅除。如此煉心,無在不是道矣。尤必加一調息工夫,方是煉命之學。然調息非閉氣之謂也,必要慢慢操持,始而有息,久則息微,再久則息無,始是命學之真。故曰:「伏氣不服氣,服氣不長生,長生須伏氣。」此個伏字,須要認清,不可徒然閉氣數息為也。須心無出入,息亦無出入,方是性命兼修之學。然猶未也。人生之初,始於一念。我必從混沌中認取一念之真以為丹本,又於真氣發生、衝突有像以為丹頭,於是行河車工法,即長生之道得矣。如此修煉,始不似僧法珍坐禪二十年,不遇祖師,了無以得也。爾等既知此法,必要用個了照心,恆久不已心,如此三年,大道必成。總之,煉心伏氣,二者必兼而修之。若但煉心,身命必難保固;若但伏氣,縱壽亦是愚夫。生須以兩者為法,時刻不離可也。

  四

  夫道曰煉己,不是孤修兀坐清淨自好者可能煉得本性光明,故呂祖煉道於酒肆淫房,邱祖養丹於麗春院。夫以上等根器猶必如此磨煉性情,一歸渾朴,何況爾初學人,可不磨而又磨,以去此氣質之私、物慾之蔽者乎?不說成功之候,即今欲行河車,還玉丹以延命,不經幾番挫折,焉能看破紅塵?既未看破,雖然修煉,而一腔聲色貨利、恩愛牽纏,必至到老不放,死亦猶然。生等席豐履厚,習慣安常,從來少有折磨,是以置之波靡中,喧嘩擾攘不堪,一到靜處,始嘗樂趣,方知妻室兒女概屬塵緣,即血肉身軀亦是幻化之具,除道而外,皆與我無干涉也。由是塵垢一清,煉藥有藥,采陽有陽,燒丹有丹。不然,以私慾滿腔之身,安得有鉛花之發?縱云有水有火,神氣不敗,此心一走,坎離何交?陰陽難合,而先天一氣又從何而來哉?孔子三戒,顏子四勿,實入聖之至理,煉己之要言也。雖然,猶未也。修煉以精氣神為主,如不寶精裕氣,則神不入氣,氣不伏神,不能打成一片,猶男精女血各居其所,兩不相合,安有生男育女之時?學道人欲求一元真氣,始也水火不交,安有真鉛之產?及真陽一動,不行河車工法交媾乾坤,安得成丹?如此神了神,氣了氣,不相凝聚,焉得無息之息以成先天法身、不神之神以配兩大乾坤乎?生等須認取先天之精氣神,於是加以鍛鍊,對美景而依然不動,任紛華而不稍改移,只有進火行符,水中金生,進火有度,火裹不發,退符有功,日運己汞包固陽精。此煉己之要學,亦變化氣質之實工也。吾願生初行煉己,不辭勞瘁,庶入室之時六根大定、一念不生,自能到混混沌沌之候,有恍惚杳冥之機。此即先天一氣從虛無中來,亦即玄關一竅從無生有,庶與我當日生身受氣之初一般無二。何也?先年投胎奪舍,從恍惚中一念而來,與父母精血吻合。今不順而逆,乃合陰陽坎離團聚一區,以尋我先天真意真氣。夫真意即我投生之主宰,真氣即我投生之廬舍,真意即我得天之理以成性,真氣即我得天之命以成形者。煉己純熟,方有真神真氣,得與天地清空靈陽之氣混合為一。於是進退溫養,日夜不怠,久則化形而仙道成矣。如今學人不知煉己事大,妄行一時半刻之工,希圖得藥成丹,不唯無益,且意馬心猿,妄動妄走,後天火起,必傷丹而焚身,不唯不能卻病延年,而反增病促命也。生等勉之。總要苦行忍辱,推遣自家內魔,積功累德,消除歷劫外障,自然天神護佑,大丹可成矣。

  五

  煉丹之道,始以離中之無求坎中之有,到得陽氣萌動,然後以坎中之有會離中之無。有有無之名,必有有無之義。諸子須知陽生有像,一經採取鍛鍊,渾化為無,如此之無,即虛無清淨之藥,結虛無清淨之丹是,是即未生身處一輪明月也。果能悟徹本原,不落凡夫窠臼,當其有也,是無中之有;當其無也,是有中之無。雖一陽初動,活子時到,氣機似有可像,而究之心無所有,仍是先天之有,斯為真有。及藥氣來歸,汞與鉛混合為一,雖謂之無,其實氣機之流動又何嘗全似於無?如此之無,乃是有中之無,方為真無。是則有也無也,特氣機之起伏耳,而其真元則不在有無中,卻不出有無外。總之,流通活潑者氣也,虛明洞達者神也。唯於氣機之中,有此了靈之景,斯得之矣。再示諸子神氣之要。氣產運行,而心神不大爽快者,斯神未與氣交也,所謂鉛至而汞不應。若心神已快,而氣機不甚充滿洋溢者,斯氣未與神合也,所謂汞投而鉛不來。到得鉛汞融會為一,然後以如來空空之心,合真人深深之息,相吞相啖於黃房。如靜極而動,即忙起火,動極而靜,又須停符,任其一升一降,往來自如,合天地之造化,與日月為盈虧,是為小周工法。古人謂一日十二時,皆可為,如覺照則用,不覺照則不用。若行大周工法,則不似小周有間斷,所謂無來無去,無進無退,不增減,不抽添,一日一夜,唯有綿綿密密,不貳不息,動如斯,靜如斯,行往坐臥亦無不如斯,而要唯以一個了照心常常覺照,不稍間斷而已,若稍有間斷,即與走丹無異,所以為大周天煉神還虛之大造化也。吾教諸子,第一以煉心為要。而今修士,多有不從此下手,後來傾倒者多也。尚其鑑之。

  六

  元神者,修丹之總機括也。藥生無此元神,是為凡精無用,不能結胎;還丹無此元神,是為幻相,不能成嬰。吾竊怪世之修士徒知精氣為寶,不知元神為主,縱說成藥,亦不過保固色身而已,烏能成聖胎哉!吾今為生道破。夫所謂烹煉陽神者,即此元神采而服之,日積月累,日充月盛而成之者也。不然,何不曰「陽精陽氣」,而必曰「陽神」哉?可知煉丹者,即煉此元神一味為之主也。然此是上上乘法,以成金液大還之丹者。若中下兩品,雖不全用陽神,卻亦離不得陽神,若無陽神,凡精凡氣亦不能凝結於身心,以成長生不老人仙。若最上乘法,純是陽神一件,雖不離精氣二者,然不過以之為輔助而已。生須要認得元神清楚,以後才有作用。夫元神即無極而太極也。當其虛靜無事,渾渾淪淪,無可名狀;及氣機偶觸,忽焉感孚,躍然而動。此躍然一動之際,即是真正元神。《易》曰:「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若未動時,先存逆料,是未來心;若已動後,猶懷追憶,是過去心;忽感忽應,忽應忽止,是即元神作用,其中稍有計較,不能隨應隨忘,是謂現在心——皆不名元神,由此採取,即帶濁穢,縱使養成,難以飛騰變化,去來自如。吾今略為抉破,生好好用工以行採取焉。然微乎微乎!妙哉妙哉!非上根法器,加之以學問優、見識到,則不可語此也。又云玄關一竅即此偶然感動之陽神,又云玄牝之門亦此陽神之觸發。然有分別。玄牝之門,是陰陽交媾之後,一元之氣氤氤氳氳始有朕兆。若陽神,則是氤氳活潑之氣中靈而覺者是。雖然是二,究竟一也。故《太上》云:「穀神不死,是謂玄牝。」煉丹無此陽神,其所汩沒者大矣。雖然,此元神也,亦清清淨淨、無雜無染、一心一德之真意也。其靜也,元神主之;其動也,元神主之;及其采而為藥也,亦元神為之運用而轉旋也。元神之用,誠大矣哉。生善會之。切莫加一念,生一意,一日十二時中,常動常覺,常應常靜,不怕他萬感紛投,俱是此個元神作用。否則落於後天甲裡,那一點靈光反隱而不見矣。

  七

  人生斯世,孰能跳出陰陽之外,不為氣數所拘?況風寒暑濕最易相侵,在虛弱之人,冒茲邪氣,多成病患。此何如之苦惱也哉!而且富貴貧賤、病老死生,以及是非榮辱、離合悲歡等等難免。嗚呼!人生天地,誠一牢籠也。諸子現居火宅場中,曾知人生之苦厄,不若為仙之快樂否耶?幸有大道留傳,諸子當用心行持,一劫造成,以免生生世世之煩惱焉。吾今為諸子幸,又為諸子危。幸者,幸聞其道,至此已有成仙之基。危者,危其修道不勤,終難超天地之外。吾示一法。其始恩愛牽纏,名利關鎖,不能割者,咬著牙關割去,不能舍者,忍著心頭捨去,始而勉強,久則灑然無欲,脫然無累,而金仙之階堪入矣。否則,半上半下,拖泥帶水,終不能超出三界外。又況有德者自有道,德修一分,即道凝一分,德修十分,即道凝十分。故太上三千功、八百行,為修仙之首務也。到得道果已成,回視人間富貴,真是污穢不堪,有厭之而不忍聞見者。試思清空一氣,豈容渣滓相參?猶爾世人身著朝衣朝冠,肯與塗炭之人處乎?諸子勉之。吾師無一言半句誑汝也。前日教生采陽,是採取元神也。又云以元神斡運其間,豈不是以神役神乎?非也。採取之陽,元神也;採取之神,真意也。以真意采元神,由是聚精累氣,鍛之煉之,則元神日壯,而金丹可成矣。又云水府之金,是鉛生癸後也,於是以鉛伏汞,然後煉出先天一點真氣出來,烹而餌之,煉成玄黃至寶,故曰金液大還。然吾猶有說焉。夫藥得矣,而猶必有火候,火候不明,終難結丹。古云「藥物生玄竅,火候發陽爐。」斯時金已煉出,惟有略用一點真意,采而受之足矣。若藥未出時,不妨溫溫鉛鼎,故曰:「藥未出礦須猛火,藥已歸爐宜溫養。」足見藥生之火,武火也;藥還之火,文火也。火候文武,只有意無意之分焉耳。其餘周天火候,只一個溫溫神火,不即不離,斯無危殆焉。故曰:凝其神,柔其意。蓋神不凝,則丹不聚;意不柔,則火不純,火不純,而丹亦難成也。故升降之際有沐浴抽添者,此耳。到得藥氣已上泥丸,尤當一意不散,一念不起,凝聚精神團於一處,溫養片刻,然後腦中陰精化為甘露神水,滴入絳宮,冶煉片時,而後化為金液,歸於丹田,溫養成珠。此處務須溫溫鉛鼎以行封固可也。然此封固,內想不出,外想不入,人則知之;若泥丸宮內凝聚一時,烹煉成藥,人少知也。夫以此個宮內極是清虛玄朗,落於後天,致有渣滓之窒塞,所以其神不清,其心不靈,常不免於昏憒。若能凝聚半晌,則濁氣自降,清氣自升,常與天地輕清之氣相通。苟能久久溫養,則清氣充而濁氣去,不但身體康強,顏色光耀,而金液大還,亦無非由此靜養之功積成也。

  八

  所謂真一之氣,乃鴻濛未判之元氣,混沌初開之始氣;生天生地生人生物,莫不由之;成仙成佛,亦豈外是?以故修道之士必於此氣認得清,以後才有作用。其在人身,雖貫乎精氣神之中,而實無跡可尋;非口鼻呼吸之凡氣,非虛靈知覺之靈氣,非坎離心腎之動氣;在先天而不見其先,居後天而不見其後;先天則生乎陰陽,後天則藏於陰陽。所謂「肫肫其仁」者,是氣之發育無疆也;「浩浩其天」者,是氣之充塞無間也;「淵淵其淵」者,是氣之歸藏無跡也。程子謂「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於密」,《中庸》云:「語大,天下莫載,語小,天下莫破」者,言其昭著發見,無處不到,無微不入,並無有罅漏之所。噫,元氣之在天在人,均如此其極,不知生亦曾會及否耶?近來諸子氣機初動,其來無端,其緒尚微,未必即有此境。然由平旦之夜氣,些些微微中,把持得牢固,確切不移,庶幾日積月累,無處不是此氣之流行。到此地位,才知真一之氣實可超三界而出六道,不入五行八卦中矣。其氣之神化為何如哉!雖非後天之精氣神,亦非先天之精氣神,實為後天精氣神之根本,先天精氣神之主宰,想像不得,擬議無從,此又如何得以煉成一黍之珠耶?無他,只以人身真陰真陽團聚一處,久久醞釀,庶得真一之氣於虛無窟子中。若不知真陰真陽以團先天元氣,而於凡陰凡陽中求之,一任經年累月,亦不得真一之氣;即略見恍惚影子,不免以真作偽,以幻為空,終與凡夫無異焉。雖修煉始基不離凡陰凡陽,而要不過假後天之氣以團先天元氣。若得先天元氣,那後天凡氣殆糞土耳,有何益哉?諸子得此元氣,當知終日終夜靜定涵養,不許外邪參入,亦不許真氣外出,積之久久,澄之淨淨,自由夜氣而養至浩然之氣,以超乎天地陰陽之外。斯時也,自然人欲潛消,天理渾全,那平日之七情八識不知消歸何有。是氣也,殆能化欲為理,轉殺為生。學人能認得此氣真,晝夜用工,方有長益。不然,難矣。若打坐時,不先將六根六塵一齊放下,大休大歇一場,驟引凡息上下往來,以希此真一之氣,未有能得者也。唯能於大靜之後,真陰真陽方能兆象。吾然後以離宮之元神下照水府,則水府之金自蓬勃氤氳直從下田鼓蕩,所謂「地湧金蓮」是也。我於是收回中宮,再加神火溫養久之,此個元氣滃然而上升泥丸,所謂「天垂寶蓋」是也。我於此凝聚片刻,以藏於宥密之地,此即順天地造化之機,合盈虛消長之數,如是而不結丹成嬰者,未之有也。此即《易》之乾卦中已備露其機矣。何也?「初九潛龍」,即大休歇一場是也。「九二見龍」,即元氣初動於下田也。「九三朝乾夕惕」,即以此氣回於中宮,內想不出,外想不入,防危杜漸之義也。「九四躍淵」,即靜養久久,忽覺一縷真氣直從下田衝突而來,然非真有也,故曰「或」之。「九五飛龍」,即此氣升於泥丸,陽氣極盛之時也。「上九亢龍有悔」,即此元氣動極欲靜,我必引而歸之虛無一穴,斷不貪圖逸樂,致令此氣長放光明,庶無過亢之弊。諸子深知易道,亦曾悟及否耶?

  九

  前示玄關一竅,的是千真萬聖傳授心法。學者下手興工,必將雙目微閉,了照內外二丹田之間,不即不離,勿忘勿助,久之一息去,一息來,息息相依,恍覺似有非有,似虛非虛,那口鼻之息渾若無出入,此即凡息停而真息見,坐到息息歸元之候矣。學人到此,不知向上層做去,往往探得此個真息初動,遽行下榻,不肯耐心靜坐以煉氣而歸神,雖能保得後天色身,究不能見先天本來人也。修煉至此,又必再加鍛鍊,將那先天元息慢慢向爐中吹噓,久久調和,忽覺丹田中滾滾漉漉,不有如有,非真似真,恍若有一清明氣象,但不可起明覺心。如起明覺心,又墮於後天知覺,而不可語先天玄妙矣。諸子務要斂盡明覺,一毫不用,即經書所謂「收斂光明,澄神靜坐」之義也。如此渾噩久之,自然精化為氣,氣化為神,而先天一點真元現象,即玄關一竅大開矣。然而玄竅雖開,未經神火猛烹急煉,猶不能隨遇而安,無入不得,往往一見可欲則愛生,一見可怖則懼生。夫以元氣未壯,元神未老,尚不能隨圓就圓,隨方則方,而與世浮沉,隨時升降焉。唯有調息綿綿,養氣深深,一任可驚可怒可樂可哀之事來前,我心自有主宰,毫不能入而亂我神明,非孟子所謂「居廣居,立正位,行大道,富貴不淫,貧賤不移,威武不屈之大丈夫」耶?諸子如今興工,未必即有此個氣象,然亦不可謂全無也。當玄竅初開,不過其機甚微,及養之久久,直覺平日之氣息不能收納者,至此自然收納,平日之心神不能靜定者,至此自然靜定。朱子所謂「昨夜江邊春水生,艨艟巨艦一毛輕,向來枉費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是矣。如此之動,方是真動。否則,此氣尚粗,此神多走,猶未為真現也。諸子欲見真竅,唯此息調心靜、氣閒神安為真把柄。不然,有為而為,有思而得,亦不無玄竅之動,而究之一時而見,移時即非,不似此自然而然,由靜存動察而得者之能耐久也。諸子務於此處認定主腦,一力前進,何患不到天仙地位!

  十

  人生在世,竟不如草木之生生不已。或一世為人,轉世即墮畜道,或一生受福,轉生即遭慘刑。此豈天地之不仁哉?夫以無知之草木尚知歸根返本,以完乎生生之舊,而人則氣拘物蔽,日就銷沒,不能復其本來之天,是以天雖有生育之恩,雨露之潤,而無如生理之不存,生機之日殞,何也?吾師哀憫世人,特教人返本還原,永無生滅之患;即不然,亦可保厥本根,不至深淪於三途六道也。吾常言下手興工,莫如人之眼目。蓋目者,神之光也。學人每每好貪外光顯呈於雙眸之前,以為金光煥發即修真之效驗。豈知天道貴收而不貴發,人道又何獨不然?古仙云:「太陽流珠,常欲去人,逆而納之,則金華內蘊矣。」苟不知逆而喜順,常將神光發越在外,馳於視聽言動之妄,貪嗔痴愛之非,日殞日銷,即欲長有此身猶且不能,而況身外有身、為千萬年不朽者乎?惟有垂簾塞兌,常將我一點靈光收入虛無窟裡,不出不入,無慮無思,久之金光養足,自可化為陽神,而為我身主宰,且可以化數千百萬陽神充滿於虛空上下,而為至玄至妙之神仙焉,豈特一靈炯炯、洞見如來已哉!但恐太陽流珠有欲去人之意,而我即隨其流而逐之,則元神日梏,元氣無存,生機遂絕矣。此件工法,渾無難事,只須稍有意思將目光收斂之足矣。昨言元神斡運其間,究竟元神在人身中,藏於何所,長於何地?有曰「方寸之地為元神之居」,有曰「玄關之內為元神之宅」,又曰「天谷元神,守之自真。」此三處,皆元神之所棲。但不知下手之初,何處為始?《易》云:「洗心退藏於密」是。又聞古云:「方寸之地,吾身之堂也。玄竅之內,吾身之室也。」眾人則守神於方寸之地,耳目得入而搖其精。修士集神於玄竅之間,耳目無門而窺其隙。如此看來,下手之時,即當集神於玄關竅中,虛無圈內,庶幾混混沌沌,杳杳冥冥,無人無我,何地何天,方能養成不二元神。若不藏於隱幽之地,而常於方寸中了了靈靈,未有不馳於塵情俗慮,而日夜無休息也。何謂天谷?蓋人頭有九宮,中有一所,名曰天谷,清淨無塵,能將元神安置其中,毫不外馳,則成真證聖即在此矣。所以《黃庭經》云:「子欲不死修崑崙。」是可見守此天谷有無限妙蘊也。諸子知之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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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學人欲歸根覆命,唯將此心放下,輕輕微微,以聽氣息之往來。若氣太粗浮,則神亦耗散,而不得返還本竅,為我身之主宰。若聽其氣息似有似無,則凡息將停,胎息將現,而本心亦可得而見矣。古人謂「心易走作,以氣純之」是矣。苟不知聽息以收心翕氣,則神難凝,息難調,而心息亦終難相依。此聽息一法,正凝神調息之妙訣也。果能以神入氣,煉息歸神,則清氣自升,濁氣自降,而一身天地自然清寧。到得天清地寧之候,瞥見清空一氣自迴環於一身上下內外之間,而非第胎息發現已也。尤要知此個胎息非等尋常,是父母未生前一點元氣,父母既生後一段真靈,性得之而有體,心得之而有用,在天為樞,在地為軸,在人為歸根覆命之原。人欲希賢希聖希天,舍此胎息,無以為造作之地也。諸子近來用工,唯將心神了照不內不外之際,虛心以聽氣息之往來,庶幾神依息而立,氣得神而融,未生前一團胎息可得而識矣。由是言之,此個胎息誠修煉之要務也。夫豈易得者耶?古云:「入定工夫在止觀。」何以止?止於臍下丹田。何以觀?觀於虛無法竅。如此則心神自定,慧光日生,以之常常了照於不睹不聞無聲無臭之地,而胎息常在個中矣。若但粗定其息,未入大定,此個胎息尚非真也。吾恐諸子未到如如自如之候,而凡息暫有停止,即謂胎息自動,則失之遠矣。人到胎息真動,一身蘇軟如綿,美快無比,真息沖融,流行於一身上下,油然而上騰,勃然而下降,其氣息薰蒸,猶如春暖天氣熟睡方醒,其四肢之快暢,真有難以名言者。到此地位,清氣上升於泥丸宮內,恍覺一股清靈之氣直衝玄竅,耳目口鼻亦覺大放光明,迥不同於凡時也。他如凡息初停,胎息亦不無動機,總不若此大定大靜之為自得耳。吾昨教棲神泥丸,只須以一點神光默朝上宮,不可太為著意。著意則動後天濁氣,猶天本清明,忽然陰云四塞,則清者不清矣。此中消息,說來爾諸子慢慢揣度。

  十二

  當夫靜坐之時,一心返照於虛無祖竅,務令無知識,無念慮,塵垢一空,清明當見,庶幾混混沌沌中落出一點真意,即是先天之意。從此有覺,即先天之覺,從此有動,即先天之動。此非難得之時也,隨時觀照,無不如是。但恐渾淪之候,無有渣滓,而卻以昏沉處之,毫不自主。或於混沌中忽有清明廣大之象,不勝歡欣鼓舞,而以好事喜功之心撓之。無怪玄關一竅,愈求而愈不見也。今教生於動靜之際,無論氣機動否,我唯以了照之心覺之守之,則主人常在,而大丹不難成焉。總之,清明之神由混沌而來,故古云「修道之要,不在塵勞不在山,直需求到杳冥端。」夫杳冥端,即虛極靜篤時也。虛之極,靜之篤,而真精真氣真神即從此而生。古人謂玄竅一開,即如太極一動,陰陽於此分,又謂伏羲一畫,兩儀於此兆,其間千變萬化,無窮無極,莫不由此混沌一刻立其基。足見玄關一竅隨時都在,只須一覺心了照之,主宰之,則玄關常在,而太極常凝矣。特患人不入於杳冥,無患玄關之不發見也。要知此個杳冥,不是空空可得,須從動極而靜,真意一到為之造化,才能入於杳冥。及靜極而動,此時陰陽交媾,將判未判,未判欲判,恍恍惚惚中,忽覺真鉛發生,此即玄關現象,全賴元神為之主持。吾師見生迷於此個消息久矣,今將妙理一口吐出,俾生等知得玄關一竅無時不有,無在不然,但以元神主之足矣。至於氣機之消長,且聽其盛衰,而主宰切不可因之有消長,此即是真正妙訣。吾師昨言胎息,此中亦要分明。夫胎息非口鼻之凡氣,非丹田之動氣,非知覺之靈氣。原人受生之初,父精母血媾成一團,此時是個渾淪物事,並無氣息往來,只是個中微有一縷熱意與母臍腹相聯。自脫胎而後,剪斷臍帶,即另起呼吸,直從口鼻出入,而天地一點靈陽之氣則落於中丹田。凡息一起,胎息即隔,一點元氣不能住於中者,自離母腹時已然矣。雖然,莫謂竟無也。人能一心靜定,屏除幻妄,迴光返照於印堂鼻竅,自然漸漸凝定,從氣海而上至泥丸,旋復降至中田,何莫非此胎息為之哉?雖然,先天之胎息,非得後天之凡息,無以運行;後天之凡息,非得先天之胎息,無以主宰。人能凡息一停,真機一現,凡息都是胎息。若雜念未除,塵心未淨,縱胎息亦是凡息。學者識之。修煉之道,與天地開闢之道,同是一理。即如而今下元,世道澆漓,人心險詐,亦已甚矣,不將水火刀兵等劫以掃除之,則混亂之天下其何有底止哉?人身亦然。當此私慾正甚、血氣就衰之年,不先從極動之處漸而至於靜地,則人心不死,道心不生,凡息不除,真息不見。故必動極而靜之際,忽來真意以主持之——此意屬陰,謂之己土——少焉恍恍惚惚,似夢非夢,似醒非醒,於此定靜中,忽覺一縷熱氣,混混續續,兀兀騰騰,此即神融氣暢,兩兩交會於黃房之中,不由感觸,自然發生,此即玄關兆象、太極開基也,唯用一點真心發為真意以收攝之——此意屬陽,為戊土。其實一意,不過以動靜之機分為戊己二土而已。蓋以玄牝未開,混沌之中有此真意為主,即無慾觀妙之意。及玄牝開而真機現,即有欲以觀竅。一為無名天地之始,一為有名萬物之母。生天生地生人生物,皆此一點真意為之機括——我於此急以真意運行,庶不至感而有妄思,動而又他馳。所以天關在我,地軸由心,宇宙在身,萬物生心,皆此時之靈覺為之運用而主持也。故曰略先一意,則真機未現,采之無益,略後一意,則凡念已起,采之多雜。學人須於此間認得清楚,純以真意主持,毫不分散,久之氣機大有力量,一任隨其所至,我不加一意,參一見,唯了照之而主持之,得矣。但生等才初有像,必至靜處收持。到得氣機壯旺,一靜即天機發動,迅速如雷,雖一切喧嘩之地,鬧攘之鄉,其機亦不能禁止。總要有靈覺之心,庶無差忒。

  十三

  修煉一事,不是別有妙法,無非觀天之道,執天之行而已。如春夏之際,果木暢茂,花草盈疇,何其蓬蓬勃勃之無涯若是耶?又誰知發洩中尚藏收斂之意。古人謂夏至陰生,猶後也。秋冬之時,物匯凋殘,霜雪凝結,何其氣象之慘淡若此哉!又誰知摧殘內自寓發皇之機。古人謂冬至陽生,猶未也。以此觀之,足見陽中生陰,陰裡含陽矣。學道人當其龍虎相鬥,水火相射,一似春夏之萬物滋榮,我於其中須如如自如,了了自了,不隨氣機之動而動,是即陽裡生陰也。及氣機一靜,龍降虎伏,水剛火柔,兩兩相合為一,此即秋冬歸藏之象也。我於此時必入恍惚杳冥之境,不令昏昏似睡,亦不使昭昭長明,卻於寂寂之中而有惺惺之意,在我不隨氣機之靜而靜,此即陰中含陽也。吾再進為告曰:修道人務將一切閒思雜慮掃除,粗息暴氣收攝,然後凡陰凡陽盡息於外,而真陰真陽始發生於內。古云:「若要人不死,除非死過人」者,此也。人若不肯耐心靜坐以除凡思凡慮、凡息凡氣,縱說我心能靜,我神亦寧,亦是粗粗之神,不足以成道。唯能掃得乾乾淨淨,呼吸之息若有若無,思慮之神無出無入,我於此一任寂然杳然,唯以主人翁坐鎮中庭,不動不搖,如此溫養,自有真陽從虛無窟子出。若不由他自動,卻以心去推移斗柄,皆由我之造作存想而來,一任搬運不停,終年竟月,只是後天識神引起後天凡氣,不可以成丹也。諸子務於心息相依、陰陽交會之時,久久涵育薰陶,必使我真陰真陽凝成一黍之珠,然後有真種焉。有真種,猶不可欲速成功,以期玉液丹成,且必俟我這個黍珠水火淘汰、陰陽含養,果然老壯,如胎嬰在母腹中,臟腑肢節百體俱全,方可成個完人。吾觀諸子每每一入杳冥,即起個計較意,不然,亦多有隨其杳冥昏昏而睡,全不以主人翁安神靜坐,看守其中。所以學道人無不有丹,只為起大明覺,夾後天識神而散者有之;即不起明覺,或因神昏氣倦而沒者亦有之。所以丹之不結,道之難成也。從今後靜坐一次,管他杳冥不杳冥,總將我元神發為真意以為之主;其杳冥境到,陰陽交會一區,我以真意主之;即至杳冥久久,真陽發生,我亦以元神主宰之而變化之,此外不參一見,加一意,方是吾師上上乘修煉之道。

  十四

  近時修養一事,坐下存神入聽,務將萬緣放下,然後垂簾塞兌,迴光返照於玄玄一竅之中。始而神或不凝,息或有粗,不妨以數息之武火,微微的壹其志,定其神。如是片晌,神凝息定,然後將心神放開,不死死觀照虛無一竅,唯存心於聽息。此個聽字,大有法機。莊子云:「壹若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要知此氣,不是口鼻之氣,不是腎間動氣,更不是心中靈氣,此氣乃空中虛無元氣,生天生地生人生物者,此也。唯能存心於虛無一氣,此心此神即與太和元氣相往還,所謂神氣合一,烹煉而成丹也。若著凡息,還不是神與凡息相交,又何以成丹哉?經云:「不神之神,真神也。無息之息,真息也。」我須於混沌中落出先天一點真意,以之翕聚元氣,是元神與元氣相交,而大道可成。苟有粗息,我即輕輕微微將此凡氣收斂至靜。到凡息已停,不問他元氣動否,而元氣自在個中矣。我當凝神以正,抱意以聽,此亦陰陽交媾之一端也。況乎下手之時,口鼻眼目之竅皆能固閉,獨有這個耳竅尚未盡閉。我一心以聽,即耳竅常閉,而眾竅無音矣。此個聽法,第一修煉良法。如此久聽,自然真陽日生,而玄牝現象矣。

  十五

  天地雖寬,原有鬼神之靈主宰於其內,以為吉凶禍福者也。古云:「暗室屋漏之中,無時不有鬼神。質之在旁,臨之在上,不是彷彿之見,是的的確確有相在爾室者。」故人能清靜其心,無私無慾,所與共往來者,無非清明廣大之神。若昏矇蔽塞,奸詐邪淫,所感召者,儘是魑魅魍魎之類。足見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天下事無不如此。觀此而慎獨之工其可忽耶?吾傳授聽氣一法,亦是一個名目,要不過教諸子三寶閉塞,全無一點浮游之氣著於外,所謂「真氣半點不滲漏,而大丹可凝」者,此也。亦要知得聽而無聽法則,若一著於跡,著於意,即落邊際方向,不可以言本來之道矣。知否?而要不過凝神於虛,合氣於漠,常惺惺天,活潑潑地,一身無處不照,卻一身並無所照,斯道得矣。至於鼻竅,是從父母媾成一團之際,氤氤氳氳中,那個精血肉團有一線如絲包於周身,此時借母之氣漸吹漸長,竟成任督二脈,先生兩個鼻竅,故古人謂鼻為始祖是。自生身下地,另開門戶,別立乾坤,而呼吸從此起。此時先後二天之氣猶合為一也。迨知識開而私慾起,扞格於外純是一團躁急之氣,而天地清空之氣自此漸相違矣。所以年少日長,及壯則消者,職此故也。吾師悲憫世人,生死無常,輪迴不已,因示人返還之術,先教人視鼻端,其即仿天地生物之理,逆而修之於身,以成長生不老之仙歟?要知是法也,非理也。諸子須要有視無視、有心無心出之,斯得其宗旨矣。他如煉精化氣,雖是下手初基,要知人無精則無氣無神,亦猶燈之無油則無火無光也。但云煉精,而不知生精,又將何以為用哉?黃帝云:「精不足者,補之以味。」後人解釋,有節飲食薄滋味之說。又古人云:「精以靜而後生。」術家以搬運按摩動搖其精,誤矣。廣成子云:「毋搖爾精,毋勞爾形,毋俾爾思慮營營,乃可以長生。」此可見保精之道,又在乎身無搖動,心無雜妄矣。古人云:「精由情感而動,精欲動而窒其情。情由目見而生,情一生而瞑其目。」保精之道於此完矣。人果能凝神調息於方寸,一心不散,一息不出,猶天之氣下,地之氣上,上下相融,自然成雨。精之生也,又何異是?只怕心不靜而息不調,上下不相混合,斯精所以日消也。至如心中靈液下降,則無形色可見,而泥丸陰精化為甘露,此有可以窺者,但要勤修煉耳。否則,著有著無,皆耗精者也。至於精已化氣,則神氣混合,心息相依,其身體內外泰然融然,有蘇軟如綿之意,此即氣生之兆也。但此氣生時,即玄關竅開時。古云:「陽氣始生,此身自然壁立,如岩石之峙高山,此心自然凝定,如秋月之澄潭水。」泄泄融融,其妙有不可得而擬議者。故古云:「奇哉怪哉!玄關頓變了,似婦人受胎。呼吸偶然斷,身心樂容腮。神氣真混合,萬竅千脈開。」蓋此時有不知神之入氣、氣之入神者。然又非全無事也,不過杳冥之極,有如此光景耳,寂寂中自然惺惺,舉凡身內身外略有微動之機,無不及覺。以後煉氣化神,溫養泥丸之宮,化盡陰霾之垢,自見神而不見氣也。諸子瞭然於心,庶不誤入歧途矣。

  十六

  修煉工夫,進一步,更有一步,直到真空妙有,才算大丈夫功成名遂之候。莫說修煉一道至虛至細、不可以層次計也,即日用應酬之類,亦是由淺而深,要做到無人無我無壽者眾生諸相,才算與人無忤。又如人欲向善,必先語以因果報應,才肯出力舍財,及習之久久,然後語以仁義之行,不邀功,不計名,從此引入大道,亦是神聖苦心。昔莊子云:「名利者,天下之公器,只可以少取,而不可以多得。仁義者,天下之遽廬也,只可以一宿,而不可以久留。」莊子之言,誠見到語也。吾前云,積功累德,不必他求,唯勤修大道於己,以之自任,更將此道信受奉行,推之於人。此扶道衛教之功,天下無有出於此者。諸子既聞大道,應以大道自任,其德在是,其功在是,即成真證聖亦無不在是,只怕行有不力耳,又何事以外求功哉!然此一法,只可為造詣高深者說,若與初學人言之,又恐涉於自了,徒知潤身肥家而一毛不拔,又無以感神天之悅也。知否?至玄關一竅,前已屢為抉破,學人必須明這個消息,然後才有把柄,蓋所謂本來人是,是即人受氣成形之初一點靈陽之氣。人欲修成法身,豈外此靈陽之氣乎?古云:「藥出西南是坤位,欲尋坤位豈離人。分明說破君須記,只恐相逢認不真。」此人,非如外道以童男童女為侶伴也,乃是無極之極,太極一動,而有此一點靈陽正氣,為人受氣成形之本。若得此個本來人,大道自然有成。然非易得也。必須於假中尋真,然後此人始能現象。夫人有身後,日夜水火交會以生血肉之軀,全賴此心中之火、腎中之水以為之既濟。茲欲尋真,不仍於後天水火中尋出離中之一陰、坎中之一陽,又從何處下手?故曰:「真者,借假以施工也。」修行人知生死之關,明真假之故,欲窮生身受氣之初那一點虛無元陽,必先向色身中調和坎離水火。迨後天水火既調,然後坎中一陽自下而上,離中一陰自上而下,上下相會於虛危穴中,烹之煉之,而先天一氣來歸,玄牝之門兆象矣。此坎中一陽、離中一陰,即內財也。日夜神火溫養,不許一絲滲漏,即積內財也。能向自家身心尋出一個妙竅,即內法也。前言本來人,即內伴侶也。云虛危一穴,即內地也。欲煉神丹,四者豈可不備乎?內之法財侶地,吾已道破。外之法財侶地,諸子諒已知之,吾不再贅。有此坎離真陰真陽,一鼓而出,及至水剛火柔,鼎虛藥實,自然天地一點真陽之氣不自內不自外生出來,此即所謂真鉛也,又即所謂先天乾金也。夫以凡鉛而言,則坎中一陽、離中一陰,皆真鉛。以先天真鉛而論,則坎中一陽、離中一陰,皆屬後天有氣有質之物。從此想來,此個真鉛真陽不自坎生,不自離有,原從不內不外虛無窟裡,由坎離水火二物鍛鍊而來者也。吾今道破,以免學人誤認坎中陽氣為吾人煉丹之本,庶乎其不差矣。

  十七

  天地之生人也,同是乾元一氣,此氣即太和之氣,在清空中渾淪無間者是。人受陰陽之陶鑄,而生此血肉之軀,雖由太極而陰陽,尚是真陰真陽,無有渣滓,其去太和元氣殆不遠也。自有生後,氣拘物蔽,那色身中陰陽盡化為思慮知覺之神、呼吸運動之氣、夫婦交感之精,有陰無陽,不堪入藥,又何能成丹?可知後天精氣概屬渣渣滓滓之物,修煉雖不得不借此入門,然而結丹則全不用此,夫以其有形有色,不能成就虛無一粒金丹也。若修性徒煉氣質之性,煉命只煉血肉之命,莫說不能成丹,即能成丹,亦是幻丹,墮於狐狸之窟、蛇鼠之群,及其究也,不免天神惱怒,雷霆誅殛,永不得為人身,豈不可哀也哉!至人明得金丹大道系清靈之氣結成,而清靈之氣又不自來歸,必假我身中真陰真陽然後可以招攝得來,古人謂「二八同類之物」是也。尤要知此個元氣,本無朕兆可尋,亦無方所可測,於何求之見之耶?唯即我身真陰真陽發生時節,即是元氣來入我身,以擒制我身中之靈汞陰精,自然凝結為丹。所以古仙云:「修道人須先曉兩重天地,兩個陰陽,方好興工。」所謂兩重天地者何?即先天后天是。所謂兩個陰陽者何?即如打坐時,必向後天色身上有可以為依傍者下手。夫一呼一吸,即陰陽也;陰陽原一氣,一氣散而為陰陽,此凡陰凡陽也。學人打坐,必先調外呼吸,以引起真人元息。調外呼吸,必先以意為主。孟子曰:「志,氣之帥也。」古仙云:「若要修成九轉,先須煉己持心。」可知正心誠意為修煉之本也。調此呼吸,以目了照於丹田中,以息下入陰蹺,提起陰蹺之氣上入黃庭,又以息引起絳宮之陰精下會丹田,此亦凡陰凡陽也。久之陰精與陽氣兩相交融,凝於丹田土釜之中,自然陰精化為真陽之精,凡氣化為真陰之氣,蓬蓬勃勃充週一身,此即真陰真陽,與元氣不相遠也。諸子要知元氣本無形狀,其蓬蓬勃勃者,亦是真陰真陽之氣,非天然元氣。若謂天然元氣,去道遠矣。要知此中安閒恬靜者,即是元氣來歸,不離陰陽,亦不雜陰陽。吾師示生每坐一次,務要有安然天然自得光景,方見本來面目,不可執著元氣竟如一物可也。吾師傳玄至此,可謂抉透精微,挖出心肝與諸子看,生須著實行持,如董子「正其詣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可矣。至於有效無效,毫不期必以為喜憂,庶幾近之。

  十八

  如今世人說他不愛身,看一切作為,事事俱向身上打算,究之愛其身者,皆害其身者也。他如嬌妻美妾,迷花戀柳,日日消耗精神,斫喪元氣,明知美色淫聲殺人利刃、毒人狂藥,及至死時,恬不知悔,亦何其多!夫名利場、恩愛多,誰不知大火坑?無奈明知之而明犯之。當其性情已亂,志向昏迷,雖有刀鋸鼎鑊在前,毒蛇猛獸在側,亦不遑顧焉。所以古之人多壽而康,今之人多夭而病也。吾常言玄工無他,只是一個順其自然可以盡之。然雖順自然,其間亦有旋轉造化妙訣。即如下手之時,以坎下動氣收入黃宮,與離內陰精配合為一,此不是全無事事,如修性者之空空了照也,必觀諸陰蹺之下,絳宮之上,凝神於土釜,即是初步採取法程。及水火相激,龍虎交爭,忽焉真氣沖沖,一陽微動,此即真陰真陽用事。雖不可上下了照,然亦必視真陽上升,我以呼吸略為提之,真陰下降,亦以呼吸略為收之,是為河車工法。古又云:「外藥發生,在造化爐中,不出半個時辰立地成就。內藥發生,在自己身中,須待十月圓足。」何以半個時辰即生外藥?蓋言水火相交,玄關竅開,即是外藥生矣。此是最不易得者。但外藥發生,金木相吞,水火相射,分毫不可差忒。差忒則大藥不能成就。此非別有一道也,以此外藥之生,必心純意正,了無外馳,藥才能生。若有一毫念起,即落後天知識,元氣又被打散矣。故曰:「白虎為難制之物,倘用之而不得其法,必有噬人之患。首經為難得之端,倘求之而不失其時,必有天仙之分。」此時切忌念動意馳,他如邪淫等心,更不待言矣。人能靜定半時,了照氣機,自然藥歸爐鼎,而升降上下,為內藥矣。雖然名為內藥,其實皆一氣也,不過在外時,純是天然一氣,及引之入內,則有後天之精氣神在,稍不同耳。然以外藥來歸,無非欲化內之精神皆成先天一氣,故必須十月之久方才圓足。尤要知金水非火不能上升,故必需內呼吸之神息,神息,即火也。丹非土不凝,故必以我之真意為之佈置調停。其實皆一道也,不過氣機之初動再動略有所分,在下在中在上各有一樣。故丹經謂之「陽生採取,藥動河車」,皆自然之道,無非氣機之大小有不同,而河車之大小亦各別也。生等須以活法行之,得矣。若世人之概不言法者差,太沾沾於法者亦差。我今所傳,的是真正心法,非心誠好道,不得聞也。

  十九

  凡人未生以前,此個靈神原在清空一氣之中,及神機一動,而天地之元氣即隨之而動。蓋元氣無有知覺,唯神有知覺,故此元氣即隨神之號令而合為一體,此尚未著人物時也。迨至神氣合一而投於父母胎中,人則十月形全始生,仙則十月氣完便出,同一般作用,無有二也。諸子明得此旨,日夜修煉,只以元神作主,務令一私不雜、一念不起、寂然不動、感而遂通之體常常在抱,猶如子父相依,夫婦相戀情形。此神氣交也,即真陰真陽在也,而天然一點元氣即在其中,不必他求矣。此真陰真陽會合成一,即是陰精。外邊元氣,即是真陽。以此陰精真陽收羅於後天有形有色之中,即如前日神氣合一投於父母之懷一般,由是日運陽火陰符,抽添沐浴,又如前在母腹中,假母之呼吸日夜吹噓,借母之精氣以為長養,是一道也。諸子起初下手,陽未生,須虛以待之,陽既生,須勤以采之,收回中宮,久久溫養,以真意為媒妁,以呼吸元息為作用,而以精血為養育,大丹於是可成矣。切莫貪淫縱慾,喜動好言,以消散其元氣也。唯有溫溫鉛鼎,以養此真陽而已。養之工何在?在迴光返照,無一時一刻而或離,即無一時一刻而不養。果能動靜有常,朝夕無間,又何患真陽之不生哉!今日所言,確是歸真返本之學,生各勉之,勿負吾訓也。吾觀諸子各染塵緣,不能掃卻。吾再示之。夫人血肉之軀能有幾時,受用亦無多日,何必奔名場、走利藪以自苦哉!在世不過百年,何必作萬年之想耶?莫語以外物事,即如生死禍患,亦是各有來歷,不可著意憂慮。莫說他人一家,即自己一身,終成糞土,不過遲早各異耳!生等能看得生死事小,而後不為一切外緣所擾,庶幾一心一德專於修煉,自然千萬年而如故也。否則,忽而欣欣於內,忽而慼慼於懷,寸衷之地能有幾何?一生歲月,又有許多?精神氣血必消磨殆盡而死矣。那時才悔,遲了,奈何!

  二十

  今值下元,人心汩沒,不得不再三提撕,喚醒夢中之夢。即如修真養性,孰不知去欲存誠?無奈身家念切,妻子情長,終日言道言德,說修說煉,而塵心未斷,塵根未除,終不得其道之真諦。吾幸諸子雖未十分拋卻、一力潛修,然於此處亦嘗致意焉。總之,要丟得開,割得斷,懸崖撒手,才算決烈漢子,猛勇丈夫,以之煉丹,不難有成。否則,三心二意,其何有濟?吾非教諸子拋妻棄子,入山林而學道也,只要在欲無慾,居塵出塵足矣。古云:「煉己於塵俗」,原不可絕人而逃世,須於人世中修之,方能淡得塵情,掃得垢穢。否則,未見性明心,即使深居崖谷,鮮不煉一腔躁氣也。至於玉液已成,再煉金液之丹,不得不尋僻靜之區,雞犬不聞、人跡不到之處以修之,古云「養氣於山林」是也。蓋以此時之工全在先天一氣,不得靜地以修之,則元氣不得充滿,故古云「入山採藥」是也。吾勸諸子,雖不能將恩愛一刀割斷,然亦當漸漸看破。要想人到死時,一切名利室家絲毫也拿不去,唯有平生所造之業盡帶身傍。如其善業,還有轉世之福;若是惡業,不待再世投生,即眼前冥王亦必追魂攝魄。從此一想,倒不如趁早修行,萬一道果有成,他日不入輪迴,豈不甚樂?即不然,投生人世,亦不受飢餓流離疲癃殘疾之苦,又豈不美乎?況有仙緣所結,上聖高真必不忍舍我而去,此身雖異,此性猶存,亦必再來拔度。如文昌帝君十七世而得元始之度,往事可征矣。諸子若無仙根,必不自幼好善,切勿辜負前因,以自落於泥塗之中可矣。論近時修煉,不拘前根,只論眼前積功累行,好道求師,亦准一劫造成。這個大法會,千古難遇,遇之不煉,誠愚也已。生既逢此良會,不移一步,即有真師指引,較法會未開之時,又何如便易乎?待法會收後,要想學道,不知受幾多苦惱,無限奔波,才得門而入也。生等勉之,一力造成,不負平生之願,永脫人世牢籠。那天上清閒富貴,一任人間帝王將相,不能方其萬一也。能將仙家之樂一想,自不戀人間之福。苟能深得其妙,其快樂更不知為何如也!吾日望之,生勿負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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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

  至若修煉要訣,不過以虛為君,以陰陽為臣,以意為使,識此三者而次第修之,神仙之道盡於此矣。然虛有幾等,不是空空之虛,乃實實在在之虛;不是死死之虛,乃活活潑潑之虛;亦不是有形有色、有方有所之虛,乃浩浩蕩蕩、渾渾淪淪、無量無邊之虛。人能知此真虛,向身心上求之,庶得煉丹主腦矣。然陰陽亦有真偽。不是天地間一晝一夜、一春一秋、寒暑溫涼、盈虛消長之機,乃人身中清空一氣、由一氣而散為陰陽者也。上身為陽,下體為陰;呼出為陽,吸入為陰;前升為陽,後降為陰;發散為陽,收藏為陰;動浮為陽,靜沉為陰。總之,陰陽無端,動靜無始,不可以方所拘者也。唯平其凡氣,納彼無聲無臭之氣,斯為真陰真陽,可以言藥矣。故學道人第一要明真虛,第二要知真陰真陽。蓋不得真虛則不靈,不得真陰真陽,則不能變化無窮、生育不測。然真虛得矣,真陰真陽得矣,若使無意以為之運用,則陰陽不能返而為太虛,太虛亦不能散而為陰陽,又將何以放之彌六合、卷之退藏於密哉?此煉丹之學,所以意為主也。但意有先天之意,有後天之意。必從後天有意之意下手,然後尋先天無意之意,庶戊己合而為刀圭焉。即如打坐時,先將雙目微閉,是誰閉?了照於有無內外丹田,又誰照?於是采陰蹺之元息,納心中之神氣,會於黃庭宮中,又是誰采誰納?殆後天有意之意,即己土也。至觀照久久,忽焉混沌片晌,不知不覺入於恍惚杳冥,從此無知之際,忽焉有知,無覺之時,忽焉而覺。此即先天之真意,戊土是也。古云:「真意之意,方能成丹。」尤須知真意之意,猶與後天之意同,不過意之前無意,意之後無意,從此一知,一知之後不復見,從此一覺,一覺之後無有焉,此為真意之意。如人呼而響入谷底,風嗚而應在井中,忽焉而感,感無不通。又如人呼子之名,不覺順口而答,不思議,不想像,此即真意為之也。此即真意之前後際斷也。雖然,真意從何而得哉?必將心地打掃乾乾淨淨,然後隨感而通,觸物而動,乃是先天之真,不與後天思慮紛紜雜沓者同。所謂有真心,斯有真意,有真意,然後陰陽得其真,太極得其理,庶幾剛健中正,煉成純粹以精之品。生等須將吾師今日所言,句句返之於身心,著實行將去,方不負吾所傳。

  二十二

  邵子云:「乾遇巽時觀月窟,地逢雷處見天根。」二句即進陽火退陰符之大要也。何謂地逢雷?即坤卦中含孕震卦,震下有一陽來復,即是純陰之下忽然有一陽生,即陽生活子時也。謂之天根者,以其混沌世界,黑暗無光,忽焉一畫開天,而陰陽動靜迭為升降,天地定位,日月運行,萬物之生生不息,此即天之根也。學者須從地下雷動時采之煉之,方有踏實地步,可為仙聖階梯。到陽氣已極,重陽之下忽有一陰生,此即乾遇巽時也。乾,純陽也,巽為老陰。學道人行工而至於陽升已極,蓬蓬勃勃充周於頭目之上,其勢有不可遏者,我即靜定片刻,停火不行,不知不覺即有一陰來生。夫以上行之氣機至此而轉為下降,即陰生於巽也。到得陰生之時,即真正活午時,我即行退符之法,以目下觀丹扃,不似進火之凝神於泥丸,即順陰生之常矣。是謂之觀月窟。至若卯門沐浴,即陽氣上進於中正之位,是陰中陽生其半也。故酉沐浴者,即陰氣下退於中正之地,是陽中陰生其半也。苟陽氣太升,則陰氣必虧,陰氣太降,則陽氣必陷,唯進火而不過進,且於中行卯沐浴之法,退符而不過退,更於中行酉沐浴之方,自然陰陽燮理,性命雙完矣。諸子每日行工,到陽氣一生,務要順其上升之常,若稍有壯旺,即行卯沐浴法;到陰氣一起,即行下降之工,恐陰氣太盛,更行酉沐浴法,定靜片晌,不行火,不退符,如此暫休。到得純任自然,斯道得矣。若陰陽反覆,兩兩歸於中黃宮內,當行溫養之法。總之,學道之要,唯以真意為主,所謂以真土擒真鉛,以真鉛制真汞,三家合一,兩姓交歡,斯道在是矣。然用意之法有二,一為動時之意,一為靜中之意。丹書所謂外黃婆者,通兩家之和好,故無位而動。若不知動以採藥,先天元氣如何招攝得回來?此動中之用意也。內黃婆者,傳一時之音信,故有位而靜。苟不知靜以煉丹,先天元氣又如何凝結成胎?此靜中之用意也。修行人時而陽生也,則動以采之;時而陰降也,則靜以煉之。且真陽即真胎嬰也,然亦有二焉。一為坎中之陽,收之歸於丹鼎,烹而煉之,可成不飢不渴之人仙。一為虛無中之陽,以之煉於爐中,吞而服之,可成出有入無之聖真。學者須從坎之中陽加以神火鍛鍊,復完純陽之體,再從天地中安爐立鼎,採取太虛一氣歸於虛無鼎爐之中,餌而服之,自成無上金仙。諸子須循序漸進,不凌節,不躐等,可矣。

  二十三

  吾常言玄關一竅乃天地人物發生之本。其故何也?蓋以天地人物,其始皆混混沌沌,一團太虛,杳無朕兆可尋,此即萬物之生於虛也。及氣機有觸,偶感而動,忽焉從空一躍,而有知覺之靈,即是天地人物之真主宰也。吾觀世之修士,有知虛無為本,一任天然自然,而漫不經心於其間,多有墮於頑空,無以成神靈變化之仙子;亦有知有為有作,而不知尋出先天虛無之氣,所以支離妄誕,造成一等妖幻邪術,而以自害害人者多。吾今將此兩般說出。生等欲求天仙,必先從杳杳冥冥、虛極靜篤之後,尋出我未生以前一點太虛之體以為丹頭,方不落邊際。若偶有方見,不能前後兩空,亦非我虛無妙相、真元心體也。果能認得這個無染無著、一空所有之物,又必以靈覺之神為之主宰,方能漸造漸凝,漸凝漸結,成就一個大覺金仙。是知虛者本也,而所以能以此虛以成不生不滅、出有入無、變化莫測之仙者,全在此一覺而已。雖然,此個一覺在何時尋?務於至陰之中,恍恍惚惚時,了無知覺,忽然有此知覺,不待穿鑿,無事安排,機會相觸,杳冥沖醒,方是清清淨淨、無知無識之真覺也。若稍有意想知識,夾雜後天之神,則非真覺,不可以為我千萬年之主宰矣。故曰:「靜時固非,動時亦非。其機在靜極而動之初,其間只一息耳。」學者須有拿云捉霧手段,方能乘得此機,采歸爐內,以真意守之。須知覺與意,皆二而一者也。不過以無心無意,偶爾有知,謂之真覺。迨一覺而後,我必加意用心調停蘊蓄於其間,則為真意。然意發而心仍無有物,始為真意,與我先天一點真覺不甚相遠。所以無心忽覺為真覺,一心內守為真意,其實皆一覺而已,一意而已。學人欲採藥煉丹,除此一覺則無本,除此一意則無用。無用無本,而欲成無上金仙,難矣。故古人云:「游思雜念,非真意也。」真意實從一覺之後,只一心無兩念,如走路人從此一條大路而行,並不旁趨別徑,即真意也。莫說此時離不得真意,即後來丹成道備,分身化氣,游神太虛,與夫尋聲赴感,無求不應,有難必臨者,要皆此真意為之作用也。吾觀諸子近雖識得本體,然色身所有陰渣還未乾淨,而意之真偽尚未瞭然,吾詳細言之,敬體勿忽。

  二十四

  煉丹之道,皆以一陽肇端。究竟陽何處尋?在生身受氣之初。又何時采?在息息歸元之候。吾言混沌中一覺,即人生身之始,所謂「一陽來復見天心」也。此時一知不起,一念不動,忽焉一覺而動,一驚而醒,猶「亥末子初交半夜」是。學者於此須凝神入氣穴。此個氣穴,非在有形有像肉糰子上,是神氣合一之氣穴也,神氣聚則有形,神氣散則機息。學人坐到凡息停時,口鼻之息似有似無,然後胎息始從下元發起,兀兀騰騰,氤氤氳氳,所謂「一元兆象,大地回春,桃紅柳綠,遍滿山原」是。於此收回藥物,采入金鼎玉爐,鍛之煉之,大丹可成矣。雖然,金鼎非真有鼎,玉爐非真有爐,亦無非神氣合一凝聚於人身氣海之旁,即男子媾精之所、女子系胞之地是。然亦不可死死執著此處烹煉也,不過以人身元氣自一陽來復,神氣交會於此,歸根覆命於此,烹煉神丹、採取歸來亦離不得此。除此而外,別無修煉之處。若執著此處,未可以成神胎也。須知神氣團聚一區,恍惚若在此,又若不在此,方與虛無之丹相合。爾生明得此理否?若論養丹之道、生神之理,實與凡父凡母生男生女無異,亦與凡夫之投胎奪舍相同。所分別者,凡人之生身受氣,成就一個有形有色之體,只因一念不持,及有感而動,渾身俱在裡許作活計,所以念頭一起,氣機一動,而無名火又按納不住,十月胎圓,遂成一個孩子,只有一體,無有二身。若有道高人借此一念投胎之象,反而修之於心,縱念有發時,不過因物而動,其實意發而心仍如故也,所以此念雖發,仍是虛無一氣,渾渾淪淪,不識不知,自此采入虛無一竅,又以虛無神火沐浴溫養,及至十月之久,神胎遂就,故生出虛無之神出來,能一能萬,能有能無。所以然者,何也?以其為虛也。虛而有覺,是自然天然之靈覺。若稍夾後天形色意相,則不能以虛無之神采虛無之氣,煉虛無之丹,成虛無之神也。總之是一虛而已。生悟得此旨,一陽生時蘊蓄而去,即是一念之持,與凡夫之意計想像、泛意游思,大有分別。從此采之為藥,與凡夫之不能主宰、任其紛馳散漫,亦大不同。何也?只此一念之分焉耳!是知一念之持,即為真意,所以能成萬年不壞之身;一念不操,是為幻想,所以生又死,死又生,輾轉輪迴,竟為六道三途之鬼畜。於此思之,道庶幾矣。

  二十五

  初步工夫,如嚼鐵饅頭,了無趣味。唯有耐之又耐,忍之又忍,於無滋味中不肯釋手,自有無窮的真味出來。但要萬緣放下,一心邁往,其成功也不難。吾見生事物纏繞,工夫不進,吾深憐之,吾又恨之。憐其修之不得其功,恨其迷之不知其脫。從此一日一夜,隨覺隨修,隨修隨忘,自有奇效。他如日用云為,皆是人生不可少者,且亦是煉心之境,不可專以無事為工也。第一要事來應之,事去已之,方見真心。若論本心,只如明鏡止水,物之照也光不分,物之去也光不滅。如此之心,乃是真心,心到此地,即明心矣。至於真性,又何以修之?又何處見之?論天之生人也,賦之以氣,即予之以理,理即性也。此性原在離宮,理宜離宮修定,始見本來性天,不知此特氣質之性,而未可言虛無之性也。學人欲見真性,求之離宮難矣。唯有坎宮,是我先天一點真正乾陽,下手興工,即從此處用神光了照,久久自見本來真面,然後運神火,起巽風,鼓出先天之金出來,以之收歸爐鼎,再加文武火煉之烹之,以還元元始氣,即可以飛騰變化,不可方所者矣。所謂子精,亦非區區色身物事,必要清心寡慾,方是真清藥物,可為大道之借端。否則亦止充飢壯體,為凡間粗暴之夫,不足為先天藥物也。吾示一法。日間夜晚,第一要收斂身心,不動不搖,然後安爐立鼎,運火行符,橐籥慢吹,琴瑟細鼓,常將雌雄二劍手中不釋,以降伏我身中之魔,斬滅我心上之怪。至於天地一晝一夜,原自有個動靜,我亦要順天地之動靜以為作止進退,斯道得矣。尤須用水火既濟之工。水即鉛也,火即汞也。如炊飯下米之初,水不過多,火不過大,烹之煉之,自成有味粢盛。然抽鉛添汞,又何說焉?其初下米之時,水自水,火自火,猶未經神火鍛鍊、神息吹噓之候,神與氣不能合一。及用文武火,加以橐籥,風火力到時,揭開鼎蓋一看,水入米中而成飯,只見汞而不見鉛,抽他家鉛,化我家汞,久之鉛盡汞干,亦猶微火薰蒸,則飯成鍋粑,現黃金色。丹道還不是一樣!生有大志,必學天地間第一等人物,第二第三都是下等,切不可先存一個期望,以障道心也。前言守中,是坎離交之事,故但觀氣息之上下往來,歸於中黃宮內,所謂神氣交而後性命見。至真陽一生,以坤爐之藥物引之上升於乾鼎,此為乾坤交,而未始性之性、未始命之命見。此為以水滅火。若非得真一之水,必不能伏後天陰神也。生知之否?

  二十六

  諸子靜坐,涵養本原,從寂然不動中瞥地回光,忽見其大無內、其小無外、入無積聚、出無分散、氤氳蓬勃、廣大宏通之狀,固是天機發動,可採可煉,可為服食長生之大藥。即使靜坐已久,不見有淵涵一切、包羅萬象之機,只要一片清氣,無思無慮,不出不入,亦是我真一之氣蘊蓄在中,只是我後天氣弱,不能沖舉他壯大耳,此亦是天真常在,亦可採之服食。切不可以無此蓬勃氤氳,而任其心之走作可也。此為要訣。又凡行為動作語默,雖極細極微至鄙至俚之時,我亦以此心了照虛無穴中。久之,如有氣機動處,我以一念收攝,不許他紛馳散亂;如無氣機之動,只要有一片清明在我無極宮中,氣不躁暴,神能收斂,亦是真氣主宰,我當一心不二,持之操之,亦是烹煉小法,不必再求真一之氣大發生可也。此亦修土多忽略者,吾今日並為指出。大凡天下事,無不由小而大,自粗而精,凡事皆然,何況大道乎哉!吾師金液已還,回想當年修道,還不是一步一步積累而上!若必要天花怒發,真氣溶溶,恐爾學人少採取之時矣。但此個採取,不是運行河車,只在一念回光,收歸鼎爐就是。若太為用力,恐動後天凡火,丹又傷矣。吾師前示元精化為先天真一之氣,再為細論。夫人身之精,不經火鍛,概屬後天交感濁精,只可生人,不能成仙,且多夾雜慾火,稍有於中,刻不能容,所以昔人謂「喪身傾命之物」者,此也。此豈能成仙哉?修士必於打坐時,調其呼吸,順乎自然,一出一入,不疾不徐。如此調息,雖屬後天凡息,然亦是自在真火。似此烹煉一番,將那後天有形之精忽然化為元精。到得丹田有氤氳活動之氣現象,即是化精之候。試思凡精,有形也,元精,靈液也,猶人口中真津一般,不經真火一灼,萬不能化為元精。此時究何憑哉?呂師云:「曲江月現水澄清,沐浴須當定主賓。若到水溫身暖處,便宜進火辦前程。」呂師之言,水溫身暖,的是化精之驗。此時若不採取,必致元精為火所灼,化為血汗,從毛孔而傾矣。諸子必無思無慮,一任自然之火,精方是元精,氣方是元氣。從此元精一動,元氣即生。那元氣中忽有浩浩淵淵、剛健中正之象,與平日凡氣微有不同,即是真一之氣發生出來。且凡氣之動,但見其暖,不見有逍遙自在之處。唯真一之氣動,此身蘇軟如綿,美快無比,恍惚似有可見,又似無可像者,此即真一之氣生也。且真一之氣發象,只覺清涼恬淡一般趣味。養之純熟,此心亦化為烏有,了不知有天地人我,此真一之氣之明驗。諸子未得十分圓滿,不必有這幾般景象,只要有一點樂處,即是藥生消息。至真藥發生,必要真一元神以招之,方不走作。何也?即吾前示玄關竅開,元神發象,可為大藥之主宰,故古云「以靈覺為煉丹之主,以沖和為大藥之用。」生即此以推,煉丹之工盡於此矣。

  二十七

  天地間至無之內至有存焉,至空之中至實寓焉。人能於虛無中尋出真實色相,所謂長生不老之藥在是,神仙不死之丹亦在是。彼不知真空妙有者,盍即「方諸之取水於月,陽燧之取火於日」而一觀之乎?當水火未有時,方諸則寂然耳,絕無水痕之可見,陽燧則冥然耳,了無火色之可言。及至方諸對月而水起矣,陽燧對日而火生矣,此豈水在月乎?火在日乎?如果水火在日月,當方諸陽燧未懸之時,何以不見月之有水、日之有火?詢之日月,而日月不知也。抑豈水在方諸乎?火在陽燧乎?如其水火在方諸陽燧,當未與日月相對之前,何以不見方諸有水、陽燧有火?問之方諸陽燧,而方諸陽燧仍茫然也。又豈水火在於空乎?當水火未有時,而太空固漠漠也。水火既有後,而太空仍漠漠也。果何故哉?《易》曰:「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其意昭然若揭矣。特非有人物以感之,則寂寞者仍寂寞矣。唯能善於感,自能妙於應。但感者非從無人無我無思無慮中出,則非妙於感也,又焉能妙於應哉?總之,人能虛極靜篤,始能會得本原,而後知形形色色皆後天有生有死之屍氣,虛虛無無乃先天不生不滅之元神。可見先天大道,殆一虛而靈、無而妙耳,豈區區在後天精氣神哉!然必斷交感之精,而後元精溶溶而來,馬陰藏象矣。必除呼吸之氣,而後元氣融融,浩氣流行,與太虛無二矣。必滅思慮之神,而後元神躍躍,保合太和,一氣充塞虛空界矣。又非全不用後天也。雖有先天為之主宰,亦賴後天為之運用。倘一概不用,此身又將安寄哉?古所謂「皮之不存,毛將安附?」於此可恍然悟矣。學者借後天形色為鍛鍊之具,及至真人出現,而假者在所輕矣,所謂「借假修真」是也。雖然,三者之中,又元神為最。必要萬緣放下,一絲不掛,庶幾有真神,斯有真精,有真氣。若無真神,則藥為凡藥,火為凡火,不唯不能成丹,且反為之害也。生等欲聞道妙,即此是道妙,自古神仙不肯輕洩於人者。

  二十八

  生等行工至此,真火真藥兩般俱有。夫真藥,即先天真一之氣。其在後天,即元精元氣,所謂真陰真陽形而為真一之氣也。是即凡息停而胎息動,真津滿口,即驗元精之產也;周身踴躍,即見元氣之動也;此時清靜自然,美快無比,即真一之氣藏於個中矣。然真一之氣雖動,不明起火之法,尚不能升於泥丸,化為玉液瓊漿,吞入於腹,而結為長生之丹。夫以藥生不進火,止於沖舉下元、壯暖腎氣而已。藥即真一之氣,火即丹田神息。以神息運真氣,方能透徹一身上下中外。古云「抽鉛添汞」,又曰「還精補腦」,又曰「以虎嫁龍。」要之,此工自上而下,由逆而修。始而玄關初開,必須猛火急烹;既而藥苗新生,不用逆行倒施,則金丹不就。伍仙示河車工法,所以有吸舐撮閉之說也。吸者,行工時聚氣凝神於丹田,蘊蓄謹密,不許一絲外漏。舐者,舌抵上顎,使赤龍絞海,而真津始生,化為甘露神水,以伏離中之火,即古云「鉛龍升,汞虎降,驅二物,勿縱放」是,又即「以鉛制汞結成砂」是。若非舌之上舐,安得七般陰滓之物化為神水,而成一粒黍珠哉?撮者,齒牙上下緊緊相黏,口唇上下緊緊相抱,務使內想不出,外想不入,神依於息,息依於神,神氣打成一片,兩兩不分也。閉者,下閉穀道,上閉口鼻,六門緊閉存神,即教真主坐黃庭,俗云「丹田有寶」是矣。古云「上不閉,則火不凝而丹不結。下不閉,則火不聚而金不生。」是以金丹之要,凝神要矣,而聚氣添火之火,尤不可少焉。總之,四者之工,一半天然,一半人力。學者藥生之初,微微用一點力,久久則純乎天,而不假一毫人力為矣。再者下手之初,必要安爐立鼎,方可採取運用。夫爐鼎有幾般,一身上下亭亭直立,即安爐立鼎,天尊地卑,上下分明矣。此外爐鼎也。若內爐鼎,始以神為內鼎,以氣為外爐,繼以氣為內鼎,以神為外爐,總是身心挺立,獨立不搖而已。爐鼎安立,然後心火下降,腎水上升,久之則離火中有真水下降,腎水中有真火上升,從凡陰凡陽中煉出真陰真陽之物來,即是藥生,便當採取。生今年華已邁,氣血將枯,宜日夜行持,不可專務於動,竟少靜定之時。如此元精自生,元氣自壯,而先天真陽亦於此而現象,長生之果證矣。學道人只要能停後天凡息,則生死之路已絕。能停後天呼吸,即見真息。真息即真氣,同一氣也,發則為呼吸之氣,藏則為真一之氣。此氣一伏,即結丹矣。生等務要日夜凝神調息,久久自斷凡息而現真息,如此即仙矣。

  二十九

  生須體吾一片婆心,速速造成,好代為師行化,且趁此大道宏開,正好掙功立業。不然,過此一會,欲如今日之積功難矣。爾等務期成仙,要成金仙,若人仙地仙,猶小也;度人要普度世人,若度一二人登仙證聖,猶微也。如此志願,才算大豪傑,大力量,大知慧。否則,雖登上仙,亦庸庸碌碌,不足道也。然修煉之始,吾即以此為教,生等口雖能言,究竟心中惝惝恍恍,無有一個鐵石心腸。定要如此自修,如此度世,才算一個大丈夫,不負天地父母君王師尊之重託者。今日看來,爾等工雖不一,要皆各有所得,諒於吾師所示之志願,已能實力體行,一肩不辭也。試觀呂師初遇正陽,教以黃白之術,即不忍累及五百年後之人,繼後玉丹告成,誓願普度世人,自家方才飛昇,此其志願為何如哉!真千古之卓卓者!生等能立此志願,不患不到金仙地位。趁茲經筵大展,趕緊修持,道不難成,德不難就矣。而今生等有得如此,塵垢諒已看得破,打得穿,但還要加工上進,拋棄塵緣之累,無掛欠自無拖拽,一心一德,功成易易。至於修煉之事,無非坎離水火。學道人欲得神水神火,先須清心淨意。此清淨二字,即求神水法也。到得意誠心正,自然神遊太虛,氣貫於穆,我於此始將神光照入虛無窟中,即求神火法也。真水真火兩兩配合,不寒不燥,即龍虎上弦之氣生矣。所謂「陰陽平衡,卯酉二八沐浴」者,此也。但初興工,清淨其神即為水,以真意主持即是火。此須神氣二者不相剋賊,水中神火生焉。至於下照,此為火也,然亦要不急不緩存於其中,此即火中有水。如此用火用水,出之以無思,將之以恬淡,只有溫溫液液一點氤氳之氣,此即真水真火中鍛出真一之精來也。所謂「片晌虎龍頻斗罷,奪得金精一點生」,此霎時間事耳。然得之雖易,守之實難。不行子午河車,不用逆施造化,是猶窯頭泥瓦,未經火煉,一遇雨來,仍化為泥。其必速采此一點陽氣,以之升上泥丸,配合陰精,然後飛者不飛,走者不走,合成一塊紫金霜,不怕歷遭磨折,且愈煉愈堅也。所以古人喻外來坎中真鉛名之為虎,以虎之性好傷人,難以馴伏,必得真汞以合之,則氣不下墮,血不外散;內裡離中真汞喻之為龍,以龍有奔逸之患,不能善善降伏,必得真鉛以制之,則神無妄思,精不外洩。此龍虎之所以名也。至名曰鉛,以其下沉而不起,喻人之真氣,自從破體而後,日夜動淫生欲,不能完固色身,必得汞火下入,然後水得火而化為一氣,所以無走漏也。爾等近已會上乘妙道,丹經比名喻象,要不外水火二物。到得水中火,火中水,水火不分,化成一氣,即金丹矣。要之,得丹不難,只須片晌之工,唯溫養此丹成聖為難。生須勉而行之。

  三十

  修煉一事,則無他妙,只是一個太極。若於虛極靜篤之際,實實有一段太和氣象,完完全全在我方寸,即得真一之氣,可煉天元神丹。何況玉液小果之修,焉有求之而不得、取之而不在耶?況此虛極靜篤,渾無物事存於胸臆之間,即吾人未生時此個真元心體在於虛空中是也。然此虛無一氣,實統天地人物而同歸。《中庸》云:「盡性而參天地。」孔子云:「修己以安百姓。」其道豈有他哉?不過此虛無中一點真氣為之感而遂通焉耳。人於虛無之氣果認得清楚、踏得實在,天下何事不可為,何人何物不可與哉?修道人於此一著要認得端倪,不許他雜,方算至清之水源,可以煉成仙丹者。雖然,即得此個真氣,還是渾淪完具,未曾剖開,猶不足取長生之藥,證長生之果。故道家又有性命雙修之說。到得虛無之極,忽然一驚而醒,一覺而動,太極開基矣,天地始判矣,而人物之生遂於此無窮矣。此時一覺而動,即太極動而生陽,陽氣輕清,上浮為天,如人之有性也。及至動極又靜,靜而生陰,陰氣重濁,下沉為地,如人之有命也。此天地一陰一陽,即人身一性一命。然但曰陰陽動靜,而無交合之道,則天地之生機不能暢遂,人身之生理斷難完成。天地必須一陰一陽相為往來,陰中含陽,陽中抱陰,方能成億萬年不敝之天地。人身亦必一性一命相為流通,以性攝命,以命歸性,方能成億萬年不死之人身。何也?天地一陰一陽交,而生機自暢,人身一性一命合,而生氣彌長。未有天地陰陽不交,而能生育無疆者,亦未有人身性命不合,而能長生不老者。總之,生等既明性命交會始產本來真種。真種者何?即虛無中一點元氣,亦即太和一氣。爾等如有不明,不妨求之冥漠無朕間,有一番中和趣味,有一點恬淡意思,身心爽健,腑臟安和,即真一之氣所在矣。夫人未有身時,得虛空此個真氣,而後投之父母胎中,借天地之靈陽,假父母之精血,而後無形生形,無質生質,十月落地下來,雖與父母分離,而天地一元真氣初未嘗與身離也。爾學道人須知,此個真一之氣,是天地人物之至寶,有之則生,無之則死。必於此真一之氣發動,不許他洩,務運子午河車,將來配合我後天虛無之性,合為一體,返還身中,而後長生可得。再加神火內煉,真息外行,內外交修,而神仙可證矣。尤要知此個元氣,無精粗表裡,無在而無不在,處處提防,外不遣言語應酬而洩氣,內不令夢遺交媾而漏精,如此無內無外,無大無小,無一處不施其工,始得聚積而成一洞神仙。不然,未有能成者也。不怕一,只怕積。信然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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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育堂語錄卷三(二十六段)

  一

  自古師尊傳道,鮮有如吾今日之單傳直指,必抉至十分透徹,不留一線余蘊者。是豈前聖之不能傳哉?亦由時勢之各異耳。迄今人心陷溺,世道澆漓,大道之微存者幾希,世教之壞,危於累卵,其沉溺於記誦詞章者無論矣,即有篤志聖學,身體力行,直至三五年之久不得真樂,甚有童年講學,皓首茫然而不知其底蘊、嘗其旨趣者,雖由習染既深,錮蔽日久,後天氣質之性、物慾之情竟視為固然,而要皆由於教養之大壞,不得其真際有以致之也。或曰,四書五經之解,諸子百家之注,邇來汗牛充棟,較前代為過焉,烏得謂教之無術?府廳州縣之學校,黨庠術序之師承,當時遍滿天下,較古昔猶多焉,何謂養之無所?嗚呼,是不知道之所以然,雖讀盡五車,無益也;不明教之所從來,雖講席萬座,何裨焉?故言愈多而道愈晦,師愈繁而教愈紛矣。夫以其無承道之人,影響之談,依稀之論,非徒無益,而又害之。俗云:「要知前途三叉路,到此須問過來人。」知不真者,雖多言而何益?行不至者,縱明示而皆非。以故世衰道微,上下皆馳於名利之場,鮮有知仁義之德是吾人真樂地者。嗟乎,道之不行,由於道之不明,亦因道之不明,愈見道之不行。吾師目擊心傷,不忍大道廢馳以至於此極也,所以此次所傳,必如老吏斷獄,不窮究到底而不已。諸子幸遇其際,其前緣前根已結之有夙矣。雖然,不聞吾教誨,得吾提撕,縱諸子夙根未壞,靈性尚存,三五十年亦不能洞徹本原,返還性天也。倘若功未積,德未累,即日夜講論直至終身之久,亦無豁然貫通了道成真之一候。故吾師傳道,必以立功立德為首務,否則,魔障難消,修持多阻,不知者反以吾道為非真。吾師此山設教,其得吾真傳者僅有數人,人才之難如此!孟子曰:「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吾深信其語矣。如爾數人,個個皆有根緣,人人皆重德行,所以其言易入。若非諸子數人,吾教終成畫餅。某生心力俱疲,已得三昧真火,但候功圓行滿,爐火純青,方能跳出迷津,直超彼岸。某生再加猛烹急煉,亦必丹成有像,其樂無窮,回視聲色貨利與夫恩愛之鄉,皆孽網情羅,了無足系其心者,此為得道之真驗。若夫大丹無形,大道無象,或有或無,人不可得而見,即己亦不可得而知。唯有塵世尊榮之事,室家之好,平日所最系戀者,於此有得,重於此,自然輕於彼,樂於此,自然惡於彼,有不期斬除而自然不介意者,此真融融泄泄、大道有得之真驗也。吾今叮嚀告戒,欲求超脫紅塵,誕登彼岸,得孔顏之真樂,為天地之完人,其必先行佈施,廣行陰騭,上格蒼穹,而後冤累全消,庶無阻撓。故曰:「凡俗欲求天上寶,隨時須舍世間財。」又曰:「若使凡夫能知得,天上神仙似水流。」甚矣哉!道雖大公無私,然亦不許匪人得入也。此豈天之有私耶?若不如此,善惡何以分明,報應何以昭彰也?某生見已及此,但未至於熟耳。若到純熟,其樂不可名言,始知古人殺身成仁,捨生取義,人所視為畏途者,彼皆視為樂境也,又何況其小者外者耶?學人必到此地,方能淡得紅塵。諸子捫心自問,然歟?否耶?

  二

  天地之要,別無妙義,總不過一虛盡之。如能於虛處把得定,立得穩,自然日充月盛,學緝熙於光明,夫豈但六通具足已哉!雖然,以言其體,則本虛也,因有生而後,氣拘物蔽,如一空屋本自闊然開朗,只為陰渣塵垢間之,則開朗者不開朗矣。以言其用,則又至靈,只緣習染塵垢,猶金之陷於泥沙,則光明者不光明矣。所以吾道教人,不外虛實兩字。即如水底金生,有蓬勃氤氳之狀,此實也。而上升下降,聽之自然,出以無心,則實也而虛之矣。又如靈陽一氣原無聲臭可言,此虛也,而彼此感召,自歸爐鼎,煉成胎嬰,則虛也而實之矣。如此虛中實,實中虛,才是成仙證聖之本。無奈今之人知養虛靜,而即著於虛靜一邊,只知踏實,而又著於踏實一邊,此為泛泛之虛,非真真之虛,為死死之實,非確確之實。何也?道本無名相也,無方所也。必要以無方無所而又似有方所行之,方合虛實兼賅之妙。彼執無著有,雖所墮不同,要皆同此一病,非大道之微妙。諸子以吾師今日所示為本,庶幾越坐越妙,愈久愈融,不似前此之打坐不久而神氣即倦矣。設或稍生怠弛心、厭煩心,不須向他處去求,只自問心之虛與不虛,氣之實與不實。如或太虛,虛而無著,勢必心神飛越,游思雜念因無著落而起矣。抑或踏實,實而不空,又如肩挑背負、手持而足行者,終日終夜,永無息肩駐足,安得不困苦無聊、倦怠不堪乎?總要知虛也而我無意於虛,實也而我若忘其實。如此行持,即孟子云:「若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唯其無心於事,自然無事於心,則神不勞擾,氣不累贅,打成一片,自然神融氣暢,心曠神怡。如此久行,未有不得其旨趣而不能耐坐者。總在諸子心領神會,不許一念之非據我靈府、亂我心性,得矣。諸子近造吾道,已得三昧之真,只為用火採藥多著於實一邊,因之不見趣味,故坐久而生厭倦。唯其道不合於虛無,即不似我本來物事,無怪乎氣血不流通,坐久而身體俱痛,難以終一週也。煉丹之道,先要踏踏實實,從守中做起,然後引得本來色相出來。苟不踏實,何以凌空?故三丰云:「凝神調息於丹田之中。蓋心止於臍下曰凝神,息歸於元海曰調息,守其清淨自然曰勿忘,順其清淨自然曰勿助。」如此久久,心神暢遂,氣息悠揚,不假一毫人力作為,自然神無生滅,息無出入,俱是安閒自在,斯時也,始將不神之神、無息之息,隨其自運,聽其往來,一若我與神氣融洽為一,又若我與神息兩不相關,此當放下又放下,而後陽生有像矣。到得陽生,我即收歸爐內,顛倒逆用,返還造化,以成無上極品金仙。是故用力者,概不是道;不用力,亦不能自成。須用力於前,順行於後,所謂「盡人事以聽天命」者,是其旨矣。諸子近來工夫,當用力處,到還知得;至於不當用力的,一味聽之自然,這就大錯,知否?昨日聞生言神靜氣調之會而有心神攪動、不肯皈依之狀,此非神之動也,乃氣機未到自然,不免在心中衝突。此無他法,唯有坐鎮主人,一靈獨照,管攝他,不許他妄走,調和他,不使他不安,久之氣一靜,神自恬,安有心神出入之患哉?又言天心為主,元神為用者何?天心即寂然不動之中而有一個主腦,元神即感而遂通之後並不知所從來。此皆自然而然,一靈炯炯,萬象咸空,雖日用百端,而天心元神究不因之有加損也。生能識得這個消息,始知煉我虛無之陽,以為我成仙證聖之本。噫,此個天心元神,修行人鮮有能識其真者。須知無時不在,但將萬緣放下,而我之主宰自若。即私慾滿腔之日,而我之主宰亦自若,不過因物慾而偶蔽耳。在初學之士,未得神清氣爽,雖有天心元神,尚未十分透徹。我今示爾。唯於寂然不動中,而有一個主宰,不令外來之物紛紛攪擾,即煉我之天心也。及至感而遂通,亦要有個主宰,勿令我之靈陽被物牽引而去,即煉我之元神也。焉有不日積月累,而成一極品之神仙哉!總之,學者下手之初,須如血戰一般,一棒一條痕,一棍一點血,用十分氣力,然後有得。否則,因循怠玩,一曝十寒,未有能成者也。吾師此日所言,句句是切近工夫。但要耐煩辛苦,自家猛勇精進一番,然後澄之又澄,靜而又靜,不覺恍惚杳冥,真陽發生,而人如痴如醉矣。蘊蓄久之,自有真人出現。豈若旁門小術徒固陰精以成幻相之神者哉!

  三

  論陽生不一,有外動之陽生,前已示過。若內動之陽生,還未親切言之。夫內動陽生,實由靜定久久自然而生者。有由偶爾入定,當下即生者,此神入氣中,融洽為一之象也。我於此再為蘊蓄,內中天然神火,任其靜而動,動而靜,盤旋於丹鼎中,再用外之符火,聽其上下往來、行住起止,所謂「周旋十二節,節盡更須親」是。到得內火一旺,外火自迴環於一身之中,鴻鴻濛濛,無有底止,此即氣周神外之候。我於斯時,唯有坐鎮主人,凝定中宮,務使內想不出,外想不入而已。諸子近時已做到此處,吾師看來,還未十分如法。當退符時,一味無思無慮,似乎到佳景,不覺又他去焉。蓋因未曾老煉,不妨再數週天之息以招回之,久之至於化境,不須搬運推遷,而吾身蓬蓬勃勃,上為薰蒸之氣,下為坎水之精,周流一身上下,往來無有窮期者,此息不期調而自調,精不期煉而自煉,所謂「真橐籥」,又謂「長吹無孔笛,時鼓沒絃琴」者是。此非吾獨撰也。呂仙云:「溫養兩般,內神火而外符火。保全十月,去有為而就無為」是。此時雖云無為,亦要知無為之中,有個真正主人為我主宰,才不落空。又還要迴光返照,數息而若無數者,方能保固真陽,生長胎嬰。柳真人云:「一息去,一息來,息息相依莫徘徊。」由此觀之,內之神火須當安閒自得,調停中立,外之符火是為溫養之火,唯加一番謹慎,著十分了照,聽其息息歸根,息息入定,化為自然之神符,毫不假一分人力,得矣。吾觀諸子,上榻之初,也知數息招攝此個元氣,到得返還之後,多有遽行下榻,所以一下榻,身中自然元氣又不在了。又有將到佳景,還未十分穩當,忽然此心煩躁,不能久耐,所以未下榻時元氣已經打散。此中工用,須要靜之又靜,耐之又耐,坐到天花亂墜,周身血氣自然踴躍,我身渾如太虛,直若無有身形者然,又若此身在氣機包裹中,如春蠶作繭一般,我於此唯有一靈炯炯,獨照當中,內外渾忘,有無不立,才是真詮。諸子積誠已久,結念已深,吾故將此溫養神火符火一齊傳出。從今日起,須於未坐之先一切料理清楚。即有忽來之事,實屬緊要者,不妨下榻相應。如非急務,不必通知。無論有效無效,務要用一點神光微照,為我主張。行住坐臥,皆是如此。視聽言動,無不如是。推之事物紛投,困苦迭至,亦無有不從容中道者。只怕人心不死,道心難生,又復悠悠忽忽,今日如斯,明日如斯,故終年竟歲而了無進益也。若能遵守吾言,未見有不成者。

  四

  夫玄關一竅,正陽生活子時。呂祖云:「萬有無一臭,地下聽雷聲。」古仙云:「忽然夜半一聲雷,萬戶千門次第開。」雷乎雷乎,神哉神哉!從此二說觀之,難道玄竅之開、真陽之動,色身中豈無真實憑信,而漫以雷聲喻之乎?張祖又云:「雷聲隱隱震虛空,電光灼處尋真種。」古來仙師個個俱以雷鳴比之者,何哉?吾今直為指出,即爾生入定之時,忽然神與氣交,直到真空地位,不覺睡著,鼻息齁齁,一驚而醒。此即是天地之根,人物之祖。吾身投胎奪舍,其來也,即此倏忽杳冥、忽焉驚醒之一念也。爾生果於入定時憑空一覺,即是我本來真面,急忙以真意護持,切勿稍縱,如人乘千里驥絕塵而奔,暫一經眼便認識,不可延遲,遲則無及矣。故曰:「以前不是,以後不是。露處只在一息,一息之後不復見焉。」爾等務要於靜定時,偶有鼻息齁齁,急忙起立,將此清空一氣收攝將來。如此坐一次,必有一次長益。果然不爽其時,不差其度,不待百日,基可得而築矣。此等要訣,古人但說玄關,未有如吾師實實向人身中指出者。是知丹訣關乎功德心性,不易語也。子貢有云:「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生等自此以後,第一要先將念頭凡息治得死,所謂「死得過,信才生得起來。」又聞爾生云,光明和尚言:「要如落氣時節去修煉,」得矣。此時耳無聞,目無見,萬緣放下,一絲不染,從此躍出,非大道而何?故曰:「從無知無覺時,尋有知有覺處。」斯言洵不虛矣。苟未能息氣死心於平時,安得生氣大開、如此充滿世界乎?若夫年老之人卦氣已盡,精神日枯,不從此妙覺修去,何以四大牢固,能久歲月?然但知此竅為主,而不知流行一身,進火退符,調和一身血氣,又安得長久不斃耶?古故云:「老年人氣血已枯,竹若不敲,安能大覺?琴若不和,安得長神?」故解敲竹者,即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喚龜者,即禮下於人,必有所得。至鼓琴一喻,以真陽一到,自鼓蕩其陰霾,和合其氣血也。生等須從此百尺高竿再進一步,道不遠矣。

  五

  古云:「聖人傳火不傳藥,傳藥不傳火。」火候之說,不過內外呼吸之息盡之。然直指呼吸為火又不是。呼吸,風也,火則神也。以風扇火而成藥,即以息運神而成丹。故古云:「藥不得火不化,火不得風不融。」於此可見火藥矣。又曰:「藥即是火,火即是藥。」蓋火藥之名,無有定論。當其神氣合一,坎離相交,而大藥生其間,氤氳騰兀,謂之為藥,然火即在藥中也。及乾坤交會,龍虎金木混合為一,收斂黃庭,無聲無臭,但以一點真意持守,是即以火溫養。故煉時謂之為火,火中自有藥在也。然只是一個動靜而已。動而有形,喻之為藥。靜而無象,擬之為火。此殆無可名而名,無可狀而狀者。爾等須知火藥二物,是先天一元真氣,即《中庸》云:「天命之謂性」是。性在此,命亦在此,大道亦無不在此。學者須以心心相印,庶幾有得焉。吾又言外藥內藥者何?必內藥有形,外藥可得而采。內藥,吾身之元氣也。外藥,即太虛中之元氣也,此殆不增不減,隨在自如。但非內照內養有功,必不能招回外來之藥。故《大集經》云:「佛成正覺於欲色二界天中。」即是以元神寂照於中下二田,內之元陽發耀,外之元氣自蓬蓬勃勃包裹一身,渾不知天地人我。此殆內外合一,盜得天地靈陽歸還於我形身之內,久之則煉形而化氣,所謂「神仙無別法,只是此氣充滿一身內外」焉耳。生等既知真藥,猶要得真火以鍛鍊之,「以神馭氣氣歸神,不必他術自長生。」倘於此有離,神不守舍,即火藥失其配偶而旋傾。此以元神采元氣,即如夫婦子母之不可離,離則藥不就,丹不成矣。夫元神,虛也,元氣亦虛也,以虛合虛,即是以虛合道,形神俱妙,與道合真。只怕人心不死,道心不生,凡息不停,胎息不動,則不能與天為一,難以采天地之靈氣矣。若火候之說,更有說焉。火即神也,候即息也。要以元神運元息,即綿綿不斷,固蒂深根者也。要之,此個火候必要天然神息,如赤子處於母腹,隨母呼吸以為呼吸,自家毫無主焉,斯火真藥真,而丹未有不成者也。生等於此思之,大道不難求矣。

  六

  古云:「魚躍鳶飛,無處不是化境。水流花放,隨時都見天機。」人能於自家心上打掃乾乾淨淨,一年四季雖有風雲晴雨之不同,而其中之景況無在而非生機勃勃,有何憂樂之可云哉?獨惜人不知道美景現前,而昧焉不覺,只是一腔私慾,身家縈懷,衣食鑽心,無惑乎天人不相應也。諸子當此春日在即,久雨初晴,亦有一番新氣象否?要知此個氣象,即是生生不已之機,一陽來復之狀。悟此,即知人之陽生活子如是如是,不增不減也。但下手之初,務要先將雜念雜塵一切掃除,庶有混沌之象,所謂無為者是也。忽焉神氣相摶,所謂「玄關火發,杳冥沖醒,」即無為中生出真消息來,始為有藥可採。吾見諸子大半上榻時,不知入混沌境以求陽氣發生,所以空采空煉,不見長益者,此也。故曰「採藥於無,恍惚之中,陽氣生焉」是也。到得陽氣初生,即吾身少陽之氣,當以少陰之火配之。此時採取,務須輕輕微微,藥方不走,知否?從此一呼一吸,一往一來,久久醞釀。此醞釀時,即是混沌時。夫以天下萬物之生,非陰以蔭之,雨以潤之,則不能抽芽綻葉,何況丹道?故必於一陽之後,又配一陰。到得陰蔭既久,自得真陽直上,我因其動而升之凝於泥丸,又當混沌一刻,使神氣交融,化為一點靈液。到得靈液一降,歸於中黃正位,我於是以自然火溫之養之,待氣機再動,再行法工。諸子工已至此,自有真正神息發見,而口鼻之息絕無動機,此大藥將生時也。故曰:「結丹於無。」杳冥之內,靈丹成焉。丹既成矣,養胎於無,溫溫液液,自然胎嬰長成。若非以元氣養元神,元神安得充壯?既不充壯,凡遇一切憂鬱逆境,皆能動之,蓋以神不壯而懦弱故也。孟子養浩然之氣,至大至剛,塞乎天地,又有何事之可擾哉?不然,聖人亦猶人耳,何以遇患難不堪之境,以及遺大投艱,無不處之泰然、無入不得?夫豈有異於人耶?只是將元氣化成元神,當此之時,氣即神,神即氣,混合無分,所以能如此也。所患學人有求速之心,反加躁暴之氣,又患陽既生矣,不知是清清淨淨一個物事,反生一心,加一意,因之夾雜後天,即使送歸鼎爐,封固溫養,亦不成胎。古人謂「藥老不成丹」,即夾後天陰識故也;「藥嫩無可取」,即是陽氣未見兀兀騰騰氤氤氳氳之象,急以意采之。如是行火,反耗散元靈不少。學者須於此審慎行持,庶不為無益之勞焉。

  七

  天地間景物宜人之處,其實不在景物,在人心之得與不得耳。故同一美景,君子見之以為樂,小人見之以為憂。蓋以君子之心虛而靈,無時不與天地合撰,是以相觀而益得。小人之心私而暗,無時不與造化相違,是以對境而生悲。總在人心之自取耳!爾等學道有日,亦能隨時隨地而有自得之樂否也?果能於晴雨晦明皆無所礙,即可以處富貴貧賤患難之境而無入不得焉。此雖小小事端,然即小可以觀大。生等第一要先有本領,然後不為世路崎嶇所困。古聖人所以囚羑裡而作《周易》,厄陳蔡而操絃歌,即是胸懷浩蕩,在己先有樂地,是以無在不樂其所樂也。爾等於此界地,切勿謂聖人可能而我不能也。某生行工多年,氣機雖然條暢,而不見築固基址者,只因下手之初未見本來真面,是以妄采妄煉,夾有渣滓在內,故不能直上菩提,大開福果也。吾念汝平素好道心誠,今與汝抉之。否則,爾年邁矣,兼又錯走路頭,欲其返本還原,歸根覆命,難矣。大凡打坐,必先將萬緣放下,一絲不掛,即是此身亦置之於無何有之鄉,我亦不覺其有像。如此一念操持,即一念歸真,到得渾渾淪淪、無人無我、何地何天之候,即性也。性即仁也。我若有覺,即是真正見性也。由此真性發為元神,即真心也。明心見性,有何難哉!蓋煉而曰丹,丹即先天元性,然必以真意為之主宰,而後才為我有。夫曰真意,即真心也。有此真性,方為有本;得此真心,方為有用。否皆盲修瞎煉,後來有成,亦不足為仙人重也。到得見性之後,一靈炯炯,萬象咸空,於是以吾身蓬蓬勃勃氤氤氳氳先天至精元氣運行於一身內外,上下往來,即是以元神煉大藥也。如此採取,如此烹煉,方不是後天神氣,亦不至枉勞心力。大約真性一見,真氣一動,認真修煉,不過一年半載之久,丹基可固,成一長生不老之人仙。總要下手之初認真性命二字,何為仙,何為凡,庶幾採取先天,烹煉一過,自成一先天大道。若雜用後天,猶種良苗而和亂草,烏有好結果哉!雖然,性之為物,如此易見,何以成道之人如此其少哉?亦以見性在一時,而煉性則在終身。唯能以先天元性為本,時刻操持,自然日積月累,而有緝熙光明之候。如初時見性,不過混沌中一覺,不能八面玲瓏。必養之久久,吾身元氣與太虛元氣無間,方有此境。又曰:「人身渾與天地一氣,除卻有我之私,皆是天也。」天豈遠乎哉!欲到此地位,須心空無物,性空似水,至於忘物忘人忘我,才有此太和一氣。學者欲與太虛同體,必使內想不出,外想不入,即出入息一齊化為光明,渾覺自家只有一點靈光而已。所謂「元始現一寶珠於空中,」又謂「一顆明珠永不離,」又謂「煉成一粒牟尼寶珠,」其喻名不一,而要不過一靈顯像,常應常靜已耳。苟非采得先天一點水中之金起來,將神火慢慢鍛鍊,逼之上升下降,收回五明宮內,烏能結成如此之寶珠哉?此即見性見到極處也,先天元性亦將成法身之時也。吾師今日所云,實實指出元性本末始終形象。生等由此了悟,不拘於吾師之言,亦不離吾師之訓,各人在身心上認取出來,方為真得。

  八

  人生在世,有許多歲月,若不急早修煉,返還固有之天,一入冥途,又不知落於何道?為鬼為蜮為禽為獸,這就可悲。仔細思量,何如修德明道之為愈也。雖然,修煉固人生美事,獨奈紅塵滾滾,迷失本來性天,不得真師指示,又安能知道行道而不失其正也哉?故世有多年學道,到頭了無一得者。又有終身勤苦,到後竟入旁門者。更有自修自證,不假師傳,盲修瞎煉,反有傷於性命者。甚有親師訪友,不惜財力,自喜自得,終久受人欺誑者。茲幸諸子一入門時即不落於異端邪教,亦是莫大宏福。遇而不煉,煉而不勤,就辜負夙世良緣,以後恐難再遇也。某生行工多年,河車運轉已非朝夕,何以不見基成者?良由下手之初不得真清藥物,是以夾雜欲妄,一任日積月累,不啻窯頭之瓦,夾有渣滓在內,終勞而無成也。今為生示,日夜行工,須要先定一時,滅卻知識之神,泯乎思慮之念,身坐如山,心靜於水。如此澄淨一番,果然身心安泰,氣息和平,於是將雙目微閉,凝其心神,調其氣息,任其自自然然,一往一來,一開一闔,呼而出,不令之粗,吸而入,不使之躁,久久自無出無入,安然自在,住於中宮,此即凡息停也。凡息一停,胎息自見。如此慢慢涵養,自然真氣沖沖,上達心府,此展竅也。蓋以真氣有力,直上衝乎絳宮,庶幾一身毛竅亦有自開之時。所謂「一竅相通,竅竅光明」是,又謂「一根既返本,六根成解脫」是。學者行工到此,始可自虛危穴起,往後而達尾閭,直上泥丸之宮。若但氣機微動,或僅衝心府,不見七竅大開,又不見一身毛眼皆開,此非真展竅時,切不可驟運河車。況無水行火,必燒灼一身。務要有此景況,方得內真外應,外感內靈,吾身之氣與太虛元氣合為一體,所謂真藥者,此也,又謂人盜天地之氣以成丹者,此也。諸子果有真藥發生,流通一身內外,則多年凝滯陰氣自化為汗,從毛眼而出,一切濁垢之污銷融淨盡,吾身氣質變化,自漸近聖賢矣。吾再示生。前工行久,前路已熟,一時不能丟脫,不妨將我元神收羅於玄玄一竅之中,宛然無知無覺,似一個愚痴人一般,其實心死而神不死也。此即古人築基已成,只因和沙拌土,起手夾有渣滓,到後還玉液丹,不能堅固耐久,所以又將從前工夫一概拋卻,獨歸渾穆之天,以淘汰乎滓質之私。此亦一法,爾生請自裁之。吾觀斯世學人,有但知煉精者,有徒然伏氣者,亦有徒事煉神者。一節之修,不無可取,而要其保血肉之身、出陰識之神,總非大道也。更有口言虛無大道,萬緣放下,一塵不染,殊不知放下仍然提起,不染依然大染。不但無為等教多有如此,即從事吾門弟子亦坐此弊。唯爾等有見於此,故吾師喜與生訣。大凡修道,必以虛靈之元神養虛無之元氣。此個元氣,非精非氣非神,然亦即精即氣即神,是合精氣神而為一者也。夫人要修大道、成金身,非得此真虛元氣不能也。然知之猶難,何況把持乎?總之,修煉大丹,非偶然事,不是歷有根器,萬不能遇。如今切勿自足,還要多積陰功。陰功豈在外哉?只將吾大道,遇有緣有德之人,廣為開化,大功即在此矣。

  九

  今觀諸子靜養,多有天心來復,然不見成功者,何也?夫以本原雖徹,而溫養未久,以故理欲迭乘,不能到清淨自如之境也。今為生告,務要於洞見本原後,常常提撕喚醒,如瑞岩和尚常自呼曰:「主人翁惺惺否?」又自答曰:「惺惺。」似此整頓精力,竭蹶從事,夫焉有不終身如一日者哉?近時吾不責面壁溫養煉去睡魔之苦工,然飢時食飯,困時打眠,亦要常常提撕,一昏即睡,一醒即持,不可令其熟睡,長眠不醒。似此一舉一動,念茲不忘,一靜一默,持之不失,即道果有成熟期矣。吾曾云:「顏子得一善,則拳拳服膺,又是何等精神?」得一善者,即洞徹本來人也。拳拳服鷹者,即於洞見本原後,時時提撕喚醒,不許稍有昏沉,而令本來人為其所迷也。諸子於此有會心,時時無間,刻刻不違,自然心與理融,理與心洽,猶子母之依依而不忍離也。《書》所謂「念茲在茲,釋茲在茲,」即是藥熟丹成之候,始有此光景也。周公坐以待旦,夜以繼日,其即此意也歟?然下手之初,尤要認定清真藥物。精非交感之精,乃是華池中一團神水。《大洞經》云:「華池神水融,湧泉灌而潤,周流無有窮。」是到底生於何所?動於何時?此非漫然從事也。學人打坐之初,屏除幻妄,收拾精神,輕輕微微坐一晌,忽焉神入杳冥之地,猛然一覺而醒,此時我即觀陰蹺一脈動否?如其有動,我當收回空中,即無有動,亦當收回空中,即精生時也。吾觀諸子氣機不同,姿稟各異,有動者,亦有不動者,要皆始念清明,玄關火發,杳冥沖醒,即無動亦精生也。精生即陽生,此為真實把據。氣非呼吸之氣,乃凡息停,真息動,充週一身內外,有剛健中正純粹以精之狀,主宰乎先後天之呼吸,周流乎身內外之陰陽,殆可知而不可像者也。然究竟動於何時?運於何地?坎離一交,凡息一停,此氣即與天地相通,此即氣生之候,由湧泉而上,自十指而起,漸漸周流一身,一如天地氣機運行不息。苟有一處暫停,即為死物,為病機,非活活潑潑圓通不滯者也。神非思慮之神,乃由混沌後無知無覺時,忽焉而有知覺,即真神也。我於是主之,不令游思妄想參雜其中,只一心無兩心,只一念無兩念,即元神用事,識神退聽也。要之,神也氣也,皆乾坤陰陽之所與我者也。乾,陽也,陽賦吾性,性寄於心,而發為神,神則無所不照而無物不知者也。坤,陰也,陰畀吾命,命畀於身,而發為氣,氣則無時不運而無地不充者也。此性命之原,即亦神氣之所由立也。然猶非吾人煉丹之本領,修道之真宰也。夫以此個性命神氣,猶是玄關一動,太極開基,判而為陰陽,寄之人身則為性命、為神氣,猶是一而二者也。若要真正丹本,必於太極未動之前,鴻鴻濛濛一段太和之氣,非性亦非命,即性亦即命,有非言思擬議所能窮者。爾生今已洞徹源頭,吾不再勞唇舌。

  十

  吾師丹還金液,脫卻輪迴之苦,爾等還在半途,趕緊修煉,直證無上菩提,庶幾法象常在,永不為鬼神驅遣,墮入三途六道。不然,難矣。莫說爾等後學未至大還,即如唐宋以來諸仙,多有僅還玉液,未了金丹,到得福緣一盡,業果即臨。看來人不證金仙,猶是凡人一般,不過惡業少,不入牛腸馬腹而受諸苦中之苦耳。諸子趁茲法會宏開,教筵大展,天上高真不以小過相繩,亦不以資格相拘,只要有志入道,無不遂其願望之心。獨惜遇而不煉,即不免苦惱之場矣。生等正好一力承道,不作古今第二人想,立如此大志,即仙真亦喜助而不厭焉。想法會未開之年,求道之士欲得真師傳授,非由千里萬里之遙、勞心勞力之苦,萬不能感格上真下而拔度。生等如今不出門庭,不勞心力,即得吾師傳玄,何便如之,何樂如之!較吾當初得師授訣十分便易,如此而不修,吾恐仙緣一散,難再遇矣,諸子勉之。今日再抉修煉之要。夫道,即太極也。心,猶陰陽也。精神魂魄意,猶五行也。此道懸於太空,未落人身,無極太極之理,陰陽五行之精,渾渾淪淪,浩浩蕩蕩,團聚一區,有何五行,有何陰陽,究有何太極哉?總之一空而已,一真空而已。當一感而動,一觸而起,又至奇至妙至靈至神,而化生萬物於不盡,極奇盡變以無窮也。迨至落於人身,已成血肉之軀,氣質之變,物慾之染,五行非其真,二氣非其故,即太極亦錮蔽而不見矣。修道豈有他哉?不過教人去其本無之污,以還固有之良已耳。初下手時,先要認真自家太極,太極,即本來人也。認定此物,以我一點智慧燭之,即達摩所謂「淨知妙圓,體自空寂」是。是於無知無覺時,忽焉有知覺,即淨知也,妙圓也,即本來人也。故曰:「此一覺也,亦無他物,以虛覺虛而已。」吾人於混沌時,有此一覺,急忙攝提真念,用吾真意。此意雖主發作,然只一心無二,猶是本來之意,去道不遠。以此交媾水火,會合金木,久久烹養,後天心肝脾肺腎所藏之精神魂魄意打並一團,渾是先天真陰真陽,所謂返於太璞,還於太初,仍是當初未生時渾然一團元氣是也。如此則近道矣。人身還有緊要之處,如山根玄膺二竅,皆是通精氣往來要道。人能存想山根,則真氣自然上下,復歸黃庭舊處。人能觀照玄膺,則真津自然攝提而上。爾等每行一次,此二穴不可忽也。古云:「玄膺氣管受精符」,又曰:「玄膺一竅生死岸」,又古云:「山根是人初生命蒂。」吾人開督閉任,通氣往來,即是此竅;苟能存神於茲,自可長生不老,卻病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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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吾見生等河車之路已通,此時不用河車流通一身,灌溉丹田,勢必精盈氣滿,有傾倒之患。故《易》曰:「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尚且如斯,而況於人乎!古人傳周天工法,莫如丹經所云「問吾子在何時?不過藥生時節。」此藥之生,杳無氣息可尋,忽焉坎離一交,「偃月爐中玉蕊生」之候也。此為真藥發生,我於此尋得太初元始之氣為首,以元年元月元日元時發大行工,方是天開黃道大吉良辰。如此之藥,方不夾後天滓質。生於此審慎其機,不過老,不過嫩,方不為藥生而不採,仍化為後天有形之物也。至云午退陰符,又是何狀?古云:「問吾午在何時?不過藥朝金闕。」顧何以知其朝金闕上泥丸哉?其必於進火之時,輕輕微微用起後天呼吸,將元氣催促上於崑崙頂上。此時雖不見銀浪滔天、金晶灌頂、百脈悚然、九宮透徹之大效,然而藥氣上引,周身踴躍,氣機運轉迴旋,無有一毛一竅之不到者,恍覺身如壁立、意若澄淵。此真陽盛之時,正陰符起手之時,所謂陽極生陰,斯其旨矣。生等行工至此,須退而向下,不可仍用催迫之力。若再行火,勢必將元氣逐散於外,而不能收回五明宮中以為丹本,是空運也,有何益哉?又云:「問吾卯在何時,紅孩火云洞列。若無救苦觀音,大藥必然迸裂。」所以卯門宜沐浴也。夫以氣機之運,充週一身,要非先天真火,都是後天相火為之。若意思太重,氣息太緊,猶如夏日秋陽,人不能耐,所以有紅孩相火之喻也。斯時即當退火停符,一心了照,不東思西想足矣。故曰:「若無救苦觀音,大藥必然迸裂。」夫以觀音喻者,以大士大慈大悲,一片仁慈和藹,常以楊枝遍灑淨瓶甘露,以救人間煩惱。此時亦當以仁慈和藹之心出之,了無煩熱為患矣。又云:「問吾酉在何時,即是任同督合。斯時若沒黃裳,藥物如何元吉?」酉沐浴者,即以氣息退於絳宮。此時後之督脈與前之任脈兩相會合,聚於一區。何以知其絳宮?絳宮之地,神氣凝聚,勢欲充滿,甘津滴滴,一路有聲。此時三寶會於絳宮,而炎炎火勢又似如焚,我惟以沖和之意保之守之,而氣息之上下亦聽其自然,即退陽火停陰符也。停之片刻,然後收回斗府,溫之養之,太和元氣在是矣。學人行工至此,將藥氣收歸爐中,覺照不息,久之靈光晃發,照於滄溟北海中央戊己之界,如日月之長懸,此我之元神化為玄珠者也,故曰:「水底玄珠,」又曰:「土內黃芽。」要皆自家本來元神化為真意,到此收斂時,真意仍化為元神,以返還於先天一元之理氣,渾然無疵,粹然至善也。生等每坐一次,亦覺有此元神也,閒閒雅雅,氣機動而他不動,氣機靜而他無靜,此正本來人現象也。見此即為見性,知此即為明心。且有此一覺之悟,即大覺金仙之基在乎此矣。生等已了徹此物,實有此物,慎之慎之,毋自負焉。

  十二

  人生斯世,除卻修道而外,一任享不盡榮華顯耀,皆是虛假文章,空頭事業。惟有修成大覺,可以快樂千萬年,比人間之聲勢,為大為小,孰得孰失,不啻天淵之判也。然亦千年而一遇者也。諸子幸逢良會,趕緊修成,豈不勝人世富貴萬萬倍哉!而或者難之,以為此個事業,雖遇良緣,幸有前根,要非三五年可得,世有修之終身而毫無所得者,更有造之夙劫而未能有成者,夫豈似人世富貴可旋操而旋得耶?詎知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負,只怕人無志耳、不盡心竭力耳,焉有修道而道不為我得哉?其不能遽得者,良由見之而不行,行之而不力,因循怠玩,甘自暴棄焉耳。苟能一力前修,如飢者之慾食,渴者之求飲,專心致志,壹氣凝神,夫焉有不成哉?古云:「辛苦兩三載,快樂幾千年。」昔賢之言如此其便,夫豈誑語以欺人耶?又孔子曰:「我欲仁,斯仁至矣。」以我自有之而自修之,不似權勢功名操之在天,而我不能為之主持。斯言誠道盡學人之本始,可不勉乎?茲見諸子身心有得,趁此嘗其滋味,再加猛烹急煉之工,而出以淡泊和平之意,不待三年五載,即此一年之中,自有大效昭然。雖前世今生無冤怨,然總在多積陰功,以消孽債,庶一舉而成,不受魔纏禍侵矣。且於此工夫有進,尤宜禮斗禳星,請諸仙眾聖同作證盟,代為消魔斷障,庶幾一直造成。此自古修真人第一要務。諸子勿求速效。須知急成者非大器,躁進者無大功。不如養神養氣,極其剛健中正,純粹以精,然後行返還七日天機,不患其不成也。且神之養極其純,氣之養極其粹,於此不還玉液之丹似乎無用,要知此時養得十分純粹以後,還金液之丹更為便易,不需九載十年之苦,便可飛昇大羅。生等思之,然歟否耶?無奈而今學人只道守中一則是歷代聖人心法,始而守有形之中,繼也守無形之中,即可成仙作聖。豈知守中得藥只算半邊學問,縱云陽生,只算孤陽,而無陰汞以配之,猶不能結仙胎,夫以其有男而無女,無由交合以生仙也。尤要明採取之法,藥微不升,藥老氣散,此中須得一苗新藥之生,采之取之,以之運行河車不難矣。此無他法,但觀自三十至初一初二,皆是晦暗之候,毫無光華,此即無藥藥微之象也。迨至初三,月出庚方,一彎新月現於天表,僅有一線之明,藥之新嫩亦是如此。故曰:「有人問我修玄事,遙指天邊月一痕。」是可見一陽之動,其勢雖微,其幾大有可觀,須仔細探討可也。總之,藥生不難,必要元神駕馭其間,諸子須知真神發為真意以為主持,自可由微而之著,不至為後天知識之神打攪而散矣。此為要訣。何也?神清則氣清,神濁則氣濁,一定理耳。至於抽添之法,即抽坎中之陽,添離中之陰。陽即鉛,鉛即氣也。陰即汞,汞即液也。雖氣上為云,云下為雨,雨化為氣而成云上升,云化為雨而下降,即氣生液,液生氣,液氣相生,凝聚一堂,以神火鍛鍊,即成刀圭妙藥。但行工之始,一陽初動,昔人比「地雷振動山頭雨,」即教人如雷之忽響,突然而覺,即玄關竅開時也。故曰:「靜中陽動金離礦,地下雷鳴火逼金」是,是即天人合發。何謂天人合發?從無知無覺時,是純乎天不雜以人;忽焉有知有覺處,是純乎人亦不離乎天,故曰天人合發。如此天人合一,始是真陽,可以為丹母者。諸子亦曾探得否耶?

  十三

  生等行工已久,損幾多煩惱憂慮疾痛痾癢。即此些些小報,思之亦是人間上品仙也。何況由此而修,更有上無以上,玄之又玄,為萬古之仙,享清閒之福也哉?生等思之,孰大孰小?自當從其大者而為大人,不墮於小人之群可矣。第此事關乎天命,非無緣無德無福無根之人可以消受得。以故丹道不輕傳,惟結得有仙緣,種得有道根者,方能遇而能知,知而能行也。否則,即幸逢法會,得聞正宗,其中魔纏禍侵,斷乎不免。就是有德有根之土,上天亦必多方省試,以觀其心性堅貞否。至外侮之來,都是我前生今世所造,應償者償之而已,毫無怨天尤人之意。若某生家人不受調度,亦爾孽緣夙締,莫非命也。「順受其正」,孟子之言可玩矣。他如修煉還要無磨自勵,越磨越堅,縱有不測之事來前,順而受之,自然無事。

  十四

  吾示河車一法,其中還有未仔細處。夫天人冥合,一陽初動,藥之初生,有如此狀;身心恬靜,專氣致柔,丹之初凝,亦為此狀,俱離不得以柔以和以默以靜。何也?陽須陰配,若是用剛用動,是男配男也,焉有變化?且心神不歸渾璞,一於清清朗朗光明洞達,神即散游於外,不與氣交,此所以心用柔也。太上云:「挫銳解紛,和光同塵」,可默會矣。雖然,真陽始生之初,只宜輕輕微微採取提升,古云:「二分新嫩之水,以二分火配之。」到得升而至於腰脊,斯時氣機蓬勃,略有衝突之狀,又不妨意思著緊。總之,河車一路象天地一年造化。從冬至群陰凝閉,一陽初動起火,試思此時之陽為何如哉?到得三陽開泰,又是何狀?至於六陽已到,天氣大暑,又是如何?從此陽盛之時,忽生一陰,漸漸秋涼,至於隆冬嚴寒,進退歸爐,俱要觀天道以執天行,庶合法度。否則,河車一法,丹經俱言大有危險,不順天道行工,勢必多凶少吉。生等於此思之,河車無難事矣。至若真陽不見大動,不妨久久靜養,十二時中無有間斷,自然氣滿藥生,不須三兩月為也。要之,道一而已,一即虛而已,《清淨經》云:「內觀其心,心無其心,外觀其身,身無其身。」學人打坐守中,總要將我血肉之身心看得空空洞洞,惟有凝神於虛,合氣於漠已耳。夫虛也漠也,即神氣混而為一,返還於先天渾淪一氣時也,即此是真藥,即此是靈丹,別無他物以為藥為丹也。故曰:「人必外其身而身存,虛其心而心在。」學人只要心無染著,混混沌沌,自然與道合真。此即採取也,亦即烹煉也。所謂「不採之采勝於采,不煉之煉勝於煉」者,此也。果能如此一空,萬緣自放,全體自存,此身自淨,此心自靈。夫以其虛而無物,即天地萬物無不在我運量之中。天人合一之道,惟此一虛。生等未行河車,不妨出之以虛,不著色,不著空,得矣。

  十五

  吾師屢言生身受氣之初,諸子還未了悟,吾今再詳言之。人未生以前,此氣渾于于穆,同夫太虛,一自念頭起處,不知不覺,此氣即落於父精母血之間。然而此時只有精血一團,無有形骸肢體,我又在何處哉?此時一點元陽真氣充滿於精血之中,由是日培月養,漸充漸長,遂如雞卵之形,於是有個腔子,我之元氣即附於腔子之內,由是下生兩腎,上生一心,心腎相去八寸四分許,而元氣滾滾漉漉處於其中。又久之生督脈於後、任脈於前,而五官百節始漸次而成矣。要皆元氣伏於腔子裡,而後才成一身之形,內有知覺之靈、神明之變也。後之人欲修金丹以成金仙,又豈可離此腔子而外有所圖哉?故曰:「心要在腔子裡,念不出總持門」是。吾道教人,必以心光目光了照丹田,是千真萬聖返本還原、覆命歸根、滴滴歸原之正宗也。諸子已知道本來人,我今特示本來人所居之地。調養久久,丹田中覺有一團氤氳沖和活潑之機在內,即本來人現形也。太上曰:「恍恍惚惚,其中有物。」物即氣,氣即陽也。「杳杳冥冥,其中有精,」精即精明不昧,惺惺不亂也。不是凡精,不是清精,殆所謂「心精獨運」者是。「其精甚真,其中有信,」信非旁門云陽生活子與外腎舉動之時有個信音至,蓋謂此精是純粹以精之精,我心必有一段至誠無妄之心,確信得生死事小,性命事大,任他萬事紛來,我皆有個安厝,而本來人毫不為之動色,此即返還無極之真也。諸子從今以後,務要於一念之萌,果是天良發現,自有一番真趣,我必收養於中,藏之深深,即《易》云:「洗心退藏於密」是。若瞥地回光,忽覺丹田中上下往來,周流不息,有活潑不滯、流行自為之機,我亦保之養之,務令此氣日充月盛。故曰「仙人道士非有神,積精累氣以成真。」此即積精累氣之細密工也。至於保身體、養心性,要不過由此而致之。生恐事物之累有礙修持,要知今生事物皆是前生孽緣,不必掛心,聽之自然可也。生只管行工為常,時以精氣流行為主,虛無不著為用,則在在處處都是我本來人現象矣。生亦知之乎?尚其爭著祖鞭焉可。

  十六

  古云:「虛之極,無之極,忽然洞見本原,而仍以虛無養之」,不起一念,不參一見,渾若無知愚人,打不知痛,罵不知恨,才算有道高人,所以古云:「學到為愚才是賢。」但非若世之愚人,靈機滯塞,全無活潑圓通氣象。吾之所謂愚者,只是一個空洞了靈,一任本來性天,非似凡夫左思右想,朝營暮求,事事都在身家上打算。不知維天有命,毫不能主,到頭來枉費精神,空勞心力。與其後悔,不如急早行仁。雖然,仁又何以行?孔子曰:「我欲仁,斯仁至矣。」何便如之!而要其下手時,尤必於平日認得本來人清楚,養得本來人浩大,方為得力。雖動靜有二,而其渾灝流轉,天理流行,卻未嘗有或異,所以素位而行,無入不得也。諸子果能隨時了照,收拾神光,一歸混沌之天,全空人我之見,才算無極之體。及其一感而動,無物不了了目前,盡在我包涵之內,才見無極而太極之用。雖然,全體大用諸子未必即能,但當於天理來復時瞥見空洞了靈,切不可以為樂。蓋樂屬陽,憂屬陰,陰陽對待,迭運循環。行工到此,須一切放下,八識渾忘,才完得一個太極之理。運至於鼎,結之為丹,才是神仙真本領。苟於此有分別心,愛憎相,不惟於道添一魔障,且即僥倖煉成,亦要另起爐灶,做還虛一著工法。若能如吾所教,一得之時毫不動念,天然自然,與太虛同體,不須他日打坐,又費許多精力也。知否?又人於靜時則歡喜,鬧時則煩惱。豈知當鬧之際,人聲沸騰,事物縈擾,此氣已為之動。與其以此猛力去惡鬧,不如以此大力去習定。古云:「人遇鬧時,正好著力回頭。」當前了照,驀然一覺,撞開個中消息,勝於竹椅蒲團上打坐百千萬億次。生能確見確信否?試從今夜始,凡遇他人喧嚷,關我不關我之事,我總總益磨益堅,如金鋼百煉不為之稍變其色。此中得力,較靜處綿綿延延為多也。吾再示諸子,修煉至此,不似當日身心毫無把柄者。大凡行動應酬,常常用一覺心,覺得我自有千萬年不壞之身,以外一切事物皆是幻具,何足為我重輕?不但外物,即此身亦是傀儡場中木具,我在則能言能行,我去則頹然靡矣,又何足為我恃耶?惟有本來元氣,生死與俱,動靜不離,極之造次顛沛亦無絲毫增減,我惟常常持守,拳拳服膺,一空塵垢,自能灑然融然,脫殼而去,做一個逍遙大丈夫。此不過數年之工,其成也,亙古今而不變,超天地以獨存。較之百年光景,數載榮華,孰大孰小,諸子自能辨之。嗚呼!法會不常,道筵難再,吾振鐸此山已經十餘年,幸諸子已得個中三昧,諒再教一年,大有可觀。萬勿辜負韶光可也。

  十七

  修養之道,不外一陽。而陽之始生,生乎陰之已極,猶今日陰霾四塞,不見化日光天,必須慢慢吹噓,久久薰陶,忽然凡陰不勝真陽,恍為夜半子初,海中雲霧漫漫,一如旭日曈曈,照破層陰,現出真陽面目,不覺有色有聲,為荼為火,大現光華矣。然此個真陽大現,非今日之一靜即可得此奇觀,必於日久之際,幾經培養,幾經掩閉,韜光晦跡,藏蓄久久,然後漸而積之,乃有此光輝發越之狀。夫至陽赫赫在乎至陰肅肅,生機在息機之中,生氣在息氣之內,此天地人物不易之道也。切勿於靜裡修持不見乾元面目,遽爾下榻。須知天地之道,萬物之情,不養則不胎,不積則不成。日夜息氣養神,雖無一點動機、一團生氣,然而其機則自此而萌,其端則自此而肇。靜養之時,即是陽生之時,不過始初修煉,不大現相耳。生等邇時氣機有動有不動兩般,須知動者固不可自畫,不動者亦不可自棄。蓋道之為物,失之在終身,而求之期一旦,其可得乎?即云有動,此猶初基,不可以為神妙之極。抑知道無底蘊,進一境更有一境以相招。果能工無止境,學不中弛,久之而精者出矣,又久之而神妙生焉。所謂「彌久彌芳」者,此也。大凡行工到無味之時,而滋味必從此出。蓋天之為天,非陰極則陽不生。夫以物窮則反,道窮則變,天地之理,不窮則不變,不久則不化也。詩曰:「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又曰:「人做工夫,做到四方皆黑、無路可入處,方有入。」總之,大疑則大悟,小疑則小悟,無疑亦無悟也。吾師環顧及門行工已久,才當陰極生陽之初層,陰為真陽激動,忽然陰陽交爭,兩不相下,此中大有不暢,遂謂我無根器,不能入道,一旦而思退者有之。更有一下手即尋效驗,因之而遇魔簸弄者有之。要皆願力不大,修持不堅,見道不明,信道不篤之過耳。生等耐得辛苦,所以有此奇觀也。至於神氣有一分交合,自有一分混沌,有十分交合,自有十分混沌。此殆息凡氣、生真氣、死凡心、生道心之端倪也。有此混沌景象,始驗我神氣之交,而太極之真還焉。果到神氣大交,自然渾渾淪淪,外不知有人天,內不知有神氣,宛如雲霧中騰空而起,無有渣滓間隔,迨與天地人物渾化而為一氣也。化即「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焉」者矣。爾等行工,要到此個境界,才算現出乾元真面目,充滿於上天下地,而無有盡藏也。從此再加溫養,再行鍛鍊,務使一身之陰盡化為氣,一身之氣盡化為神,即是百千萬億法身,而無有底止也。生等雖未至此,然而法身已蓄,將來自有此壯觀,總要積久而後成耳,切勿求速效焉。

  十八

  吾教生緝熙之法。熙者何?光明也。人心之明,發於眼目,心光與目光相射,而緝續不已,自然胸懷浩蕩,無一物一事擾我心頭,據我靈府。久久涵養,一片靈光普照,不啻日月之在天,無微而不昭著焉。只怕一念之明,復因一念之肆,而明者不常明矣。猶養目然,必外慎風寒,內養神氣,不使一芥塵埃介於其間,而目自然長明,一見山河人物,無不周知。苟平日未曾善養,則目暗神昏,雖有好歹妍媸昭然在即,亦不能辨。人之養心,又何異是?夫心非血肉糰子之謂也,其中最虛最靈者為心。昔孟子言養心在於寡慾,而獨《牛山》與《動心》章,一由平旦以存夜氣,一由集義以生浩氣,亦何重夫氣而略於心哉?蓋以心乃氣之靈,氣為心之輔,人能氣不動,則神自寧,神一寧,則心自泰,所以不曰養心,而曰養氣,良以此也。是養氣不誠養心之要訣歟?倘不於氣養之深深,而徒於心求之切切,無惑乎終日言養心,而不得其心之寧者多矣。請觀之魚,心猶魚也,氣猶水也,魚得水則安,心得氣則養,一定理也。諸子從學有年,亦知養氣之道乎?吾言收攝黃庭,溫養鍛鍊,即養氣之工也。爾生亦曾知之否耶?

  十九

  再示坎離交而生藥之後,尤要知乾坤交而結丹。乾者性也,坤者命也,即金木合併也。如第運行水火,只有藥生,不見丹結,其必由坎離交後,坤交乎乾,四象攢簇一團,方見造化之妙。且水火一交,真陽始產,我於此盜其氣機,引而升之天皇宮內,凝息片時,務要奮迅精神,掃除雜念,一意不紛,一念不起。如此溫養一番,自然龍虎爭鬥,撼動乾坤,霎時間那泥丸陰精化為甘露神水,寒泉滴滴,落我絳宮,有一片清涼恬淡之致。久久群陰剝盡,一靈獨存,喉中堪吸涕,鼻內好栽蔥,其境不一而足,皆由神火溫養,性地回光,一腔陰私消歸無有。所以神神相通,氣氣相貫,不但通一身之毛竅,且達天地古今過去未來之事。噫!神也仙乎?妙哉妙哉!其真玄哉!要不過由一念之明,一氣之養,以至於如此者。吾師今與道破,爾等若遇此景之生,切莫著驚。驚則神馳氣散,又辜負金花發現矣。

  二十

  淑端守節孤苦,願修大道,真乃不凡之女流,吾甚憐之,且深贊之。要之,學道無他,只是一個洗心滌慮,虛其心以為基,虛則靈,靈則真心見焉,元性生焉。此即明心見性之一端也。總要知得明心見性不是大難之事。人能一念返還丹田之中,用意了照,始初動念即心矣。明則明此,別無明也。未動念之前,一片空明,虛虛渾渾,了無物事,此即性也。見者見此,別無見也。果能明心見性如此,此即於群陰凝閉之時,忽然一陽初動,瞥地回光,即古人謂「冬至陽生,夜半活子時至」之一候也。我於是迴光返照於乳房,是為水源至清,可以煉神仙上藥。始之以卻病延年,終之以成聖作真,要無非此一候為之基也。然吾說此法極高,猶恐婦女難會,再示淺淺之學。下手之時,身要正正當當坐定,必要安安閒閑靜鎮,務要自勸自勉,想天下事無一件是我之真實受用。不但兒女夫妻轉眼成空,究竟如旅宿之客,終夜而別,各自東西,爾為爾,我為我,兩下分張;即血肉之軀,一旦眼光落面,氣息無存,此身已成糞土,所存者只此心性耳。平日修煉得好,一片清機,了了靈靈,絕無昏沉,即升天堂矣。及至轉世投生,我心如此其明,性如此其靈,又誰肯墮入牛馬之群?此可見心性養得好者,千萬世俱有受用也。且明明白白,誰肯就貧賤苦惱之家而投胎?必擇其好者而生之。此理也,亦情也。若未曾修煉之人,一旦身死,心中懵懵懂懂,其猶瞎子亂鑽,不擇坡坎險阻,其投生也,如有冤債牽纏,不入三途六道,即墮貧苦之家,此勢所必然也。賢貞等有心斯道,邇來閱歷險阻艱難,塵情諒已知是幻化,不肯容心再戀。吾師勸爾等,人間富貴恩愛,縱多亦不過五六十年,終要分離,又何如道修於身,享受億萬年而不滅也。趁此看破紅塵,打開孽網,用力一步跳出,日夜惟有觀照乳房之中,出入之息一上一下,任其天然自在,其呼而出也,上不至衝動頭目,其吸而入也,下不至沖於水府,一聽緩緩而行,悠揚自得,或百或千,任其所之,不可記憶。惟是凝神於乳房,調息於乳房,順其一出一入之常,得矣。久久從事於此,自然陽氣發生,一身健旺非常,較平時金玉財帛、夫妻兒女之樂為大矣!此雖微陰偶動,仍收歸爐內,不可下榻談家常、做外事,庶日積月累,大有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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