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職業禁忌系列【嬰啼】

狂海龍少

中國職業禁忌系列【嬰啼】

文：狂海龍少

陰風徹徹，枯燥的繁陽在銀環下隱去了最後的餘輝，些許的燥熱隨著夜的到來也徹底消散在了這一片空曠中。白日哭囂早已被深埋在也黑暗之下，只餘萬籟俱寂。幾處孤墳，一星更火，一間靈屋，唯餘著的死物在這一刻雜聚著。
僅有更火旁團坐著的一位過客和一名墓師還能在這充滿死氣的夜中煥發一絲生氣。
“喝一杯？”我遞過自帶著的酒壺，墓師卻推了回來，點頭以示謝意，卻又搖頭拒絕。
從更火上沏上一壺熱茶，墓師向我示意了一下，自顧著喝了一口，又看向我，“做這行的，不能嗜酒。”
“噢？”我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在印象中做這一行的大多好酒，在民間的說法中，酒為烈陽之物，一可壯膽，二可提陽，凡和這些子有接觸的，沒事也都喜歡抿上一口，更何況在這種陰徹的環境中。
到是墓師微微一笑，與滄顏的外表並不搭配的銳利的眼透出一份精光，“那個是普通的職者，而我是一位墓師。”
“願聞其詳。”
我來了精神，瞭解墓師這個職業正是我來這裡的目的，喝了一口濁酒提神，我聚神的等待著墓師的回話。然而墓師卻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又喝了一口茶水，轉而反問了我一句，“在這裡呆了一天，感覺與其它墓場又什麼不同？”
“感覺？”我微思了一下，“這裡有些詭異。”
沒錯，就是詭異。準確的說，任何一座墓場都會在主觀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但這裡顯然與眾不同。這是的詭異不單單是在墓場的主觀意思上給人的感覺，更多的則是體現在來這裡的人身上。這裡白天喧囂異常，但至始至終都只有幾座孤墳，無論人們在外面如何悲傷，一但進入卻又馬上換做了笑靨。我想了想，又重述了一遍，“這裡比別的墓地更詭異。”
墓師站了起來，把更火熄滅，周圍盈盈著圍著一圈磷火，映在墓師的臉上，顯得詭異異常。
“這裡的靈魂，可一點都不少。”墓師笑了一下，在瑩綠的鬼火下卻顯得萬分猙獰，“墓師負責的，不是活人，不是死屍，而是鬼嬰。”
“鬼嬰？”
“對，鬼嬰。”墓師抬起了頭，銳利的目光變得深邃，許久，墓師歎了口氣，又坐下，將更火重新點燃，“我們不但是墓地的管理者，還是這些鬼嬰的老師。”
“不管教什麼，老師總是一個讓人尊敬的職業，至少幾年前還是這樣。”
我開了一個玩笑，卻換來了墓師的一聲歎息。“或許吧。每個行業都有自己的禁忌，做這一行的猶甚。”
“首先就是，做墓師的不能喝酒。不是少喝，而是不喝。鬼嬰通常是由流產的嬰兒或者在出生後百日內死亡的嬰兒經過異變形成的，當然，也有一部分更久一些，不過總體上說，都是孩嬰。自然形成的鬼嬰的意識還處於孩童時期，所以並沒有太大的危害性。然而也正是因為其意識還處於孩童時期，所以也極為戀家。但鬼嬰畢竟不是人，而且若是流產而行成的鬼嬰也大多可算是其父母拋棄的，所以父母自然不可能把這些異類養在身邊，這樣一來，也就滋生了墓師這一職業。”
“這也可以算做是一個很偉大的職業了吧。”我看了眼墓師，想了想，還是決定將問題問出“可是這和不能飲酒有什麼關係？”
“墓師管理鬼嬰，鬼嬰的身上自然也就留下了墓師的印跡。兩生之間彼此相通著。剛剛說過的，鬼嬰之所以好養是因為其靈識尚屬於孩童，可一但為墓師者喝了酒，與之相通的鬼嬰自然也就會有所感應，你知道這會產生什麼後果麼？”
“什麼後果？”
我追問了墓師一句，墓師似乎很滿意，又繼續講了起來，“曾經有一個墓師，也就是我的前任，他就喝了酒，不多，只一口，就引發了嬰啼。鬼嬰影響人主要就是靠嬰啼，但緣由不同，後果也就自然不同。他因為飲了酒，至使整個墓區都充滿了嬰啼之聲。我接班時他便已經體無完屍了。呵呵，遍身都充滿了酒的濃香，但那種場景著實很難讓人產生什麼胃口。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那些淘氣的小傢伙把他給釀掉了。”
墓師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說起來他的死和你還有一些關係。”
我正在虛擬的猜想著以人釀酒那是一種怎樣瘋狂而又血腥的場景，虛幻之中已是隱約著猜聞到了嬰啼之音，這時思緒卻被他咋然的話語驚斷，繼而悚然一驚。很難想像他口中那位前任墓師的死是如何與我扯上了關係，精神高度緊張之下竟是被他的話語嚇出了一個寒顫。墓師卻是哈哈一笑，“因為那個墓師就是被來訪者勸說著喝了一杯酒，你說和你有沒有關係？”
我尷尬的撓了撓頭，又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想到之前若是讓墓師喝下酒的後果，又難免有些慶倖。然而又突然想到了他話中的一個細節，便又追問了下去。“那個來訪者呢？”
“他？也死了。”墓師倒出茶，見到我搖頭後又自顧著喝了一口，“因為他犯了第二個禁忌，而這第二個禁忌卻恰恰不僅限於墓師，而是墓區中的每一個人。”
“還記得你今天看到的嗎？所有人在墓區裡都是面帶微笑，不管他們在外面哭泣成什麼樣子，在這裡都保持著微笑。說起來，不管是什麼原因把鬼嬰送到了這裡，他們還都是怕死的。”墓師嘲諷的笑了笑，又述道：“這第二條禁忌便是禁止在墓區內落淚。”繼而墓師卻又問了一個看似與這無關的問題“你知道冥河嗎？”
雖然莫名，但為了表示最基本的尊重，我還是回答了出來，“出現在希臘神話中的那條由死者的眼淚彙聚而成的死亡與新生之河？”
“不不不，確實是死亡與新生之河，也確實是由眼淚而彙聚，但它並不是只出現在希臘的神話中，而是中國，徹徹底底的中國產物，我們稱它為，黃泉。”墓師對冥河的存在給予了肯定，卻又給出了另外一種說法。我有些明白第二條禁忌了，果然，墓師又接著說道：“冥河只能由死人的眼淚彙聚，反而言之，如果流出的眼淚變成了冥河之水，那麼流淚的那個人也就變成了死人。有鬼嬰聚集的地方就必然會有冥河的出現，而這一片墓區之下，便是冥河。”
“其實最初那個來訪者並無大礙，嬰啼的第一禁忌只會作用在墓師的身上，錯就錯在，他的膽子太小了，而且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來訪者親眼見證了他的死亡，所以來訪者害怕了，所以他流淚了，所以他也死了。脫水而死，化做了骨幹，一點水份都沒有，我來之後輕輕一碰，就化做了塵埃。隨風去了。”墓師看了看更火，又看了看我坐的位置，“之前那個死去的來訪者就是在你坐的地方風乾的。”
我一驚，連忙站起，更換了位置，可心中依舊很彆扭，似乎身邊的一切都和死屍有著這樣或者那樣的關係，死物在一瞬間真的變成了死物，四周再沒有一個讓我安心的地方。惶惶中，耳邊似乎又傳來了嬰啼聲。墓師到是並沒有在意這一切，到似乎由感而發的說了一句“眼淚本來就是悲傷的產物，而鬼嬰最為在意的就是那種悲傷的情緒，它們是被拋棄的，厭惡悲傷的一切，自然也就會引起嬰啼，更何況有鬼嬰的地方就有著冥河的存在。”
墓師又沉默了下去，而我則繼續移動著尋找一個可以讓自己感覺舒服些的地方，終於，我在靈屋的一個角落裡蜷縮了下來，墓師看了看我，搖搖頭，又問了一句，“還要聽麼？”
我猶豫了一下，但想到來這裡的目的，又狠狠心，點了下頭。
墓師到是沒有對此過多的在意，在已經有些減弱而搖曳的更火上添了一把柴，待火勢稍微穩定後，又繼續講了起來，“這第三條禁忌是音忌。對一些聲音的忌諱，比如口哨聲。傳說中人吹的口哨與陰司們的招魂鈴聲甚為相似，當然，這只是個傳說，和鬼嬰無關。實際上，真正的忌諱哨聲的原因是，鬼嬰喜歡哨聲。”
“喜歡？喜歡為什麼會被化做禁忌？”
“你別忘記了，鬼嬰不是普通的孩童。它們不可能有玩具，所以對於它們喜歡的東西，他們很嚮往。外人如果來這裡吹口哨還不會有太大的危險，因為鬼嬰們通常不會搶奪外人的物品，但墓師不行，在鬼嬰的意識裡，墓師就向自己的父母一樣，所以鬼嬰反而沒有太大避諱。它們會認為拿走是理所當然的，而悲劇在於，墓師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好玩的東西。”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墓師說的很明白，甚至我已經能夠猜到結局了。果然，下一刻墓師給出了結果，“那還是早期的時候，我還在另一處墓區，那裡比這裡大很多，墓師也有三個之多。其中有一個墓師很年輕，剛剛入門的學徒樣子，喜歡瘋玩，沒有任何墓師的樣子。”墓師說到這裡，又看了我一眼，很是怪異，又說出了一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如果你做墓師的話，也一定會比他強很多。”這只是個插曲，墓師很快繼續說了下去，而我也並未加以在意。“我們告訴過他禁忌了，可是他沒有聽。”
“所以他吹口哨了？”
“恩，在墓區裡面，而且很大聲，我們去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就那樣活生生的看著他的脖頸被一點點吞噬，最後腦袋和身子完全分了開來。”墓師突然沉默了下去，我能感到他的眼角在抽搐，可最終那種晶瑩的液體也沒有流出，讓本來很是擔心的我長舒了一口氣。倒是墓師又強硬的擠出了一絲微笑，打破了沉寂，也驚散了我回蕩在耳邊的聲聲嬰啼。
“其實我本來是想把他培養成接班人的，呵呵。之後我也完全沒有了繼續呆下去的心思，恰逢這裡的墓師出了意外，我也就選擇了這裡。”
“總有意外才是人生嘛。”忽然覺得話題有些沉重，便想將之轉移，於是順口提及了另一個問題，“這裡的墳葬怎麼這樣少？”
“少？”墓師苦笑了一下“鬼嬰是靈體而非屍體，根本就用不到墓葬。別的墓區甚至一個墓葬都沒有。”
“那這裡……”
“這是墓區的第四個禁忌，但卻也可以看做一個墓師生平的第一個禁忌吧……”墓師的聲音有些滄然，我沒想到最後竟然又把話題扯了回來，但看到墓師如此模樣，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做一個傾聽者，默默地傾聽。
只可惜耳旁的陣陣嬰啼不能使我專心的去聽，我一直以為是我聽完墓師口述後產生的幻聽，可現在看來並非如此。待到嬰啼去時，墓師似乎已經講述完畢，在那裡有些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它們似乎很喜歡你。”
“什麼？”
“鬼嬰看起來很喜歡你，你已經能夠聽到鬼嬰們的嬰啼了吧。你應該做出你的選擇了。”
“什麼選擇？”
“墓區的第四禁忌，鬼嬰怕生，所以除墓師外，不能有任何生人在墓區呆到子夜，若是有生人呆到子夜，便會聽到嬰啼，而聽到嬰啼後只有兩種選擇，一種是成為一個墓師，而且終生不得改變，另外一種則是……”
更火的火焰又搖曳了起來，不知何時，磷火又重聚在了一起，幽綠著，從更火上看，已是深夜了。
我突然又想起了墓師口中的接班人和靈屋之外的那幾座孤墳……
誰能告訴我，現在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