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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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tesukaami

第十七章 报告团长: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I

上校说他有本事保护参谋长不受上级处罚,士官长等着看他能使出什么能耐,结果上校一整个星期都是白天催促参谋长和军需长统计财产损失、做财政报表,不管什么数字都往上限报,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借着火灾,狠狠地敲上一笔竹杠,晚上则是躲进书房,没完没了地和“卡恰”打电话。

忙忙碌碌之中,五天工作日转瞬即逝。可是到了安息日,上校也没有一点为了救参谋长而采取什么措施的意思,早上睡了个懒觉,吃过早午饭就出门了。

士官长好奇上校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路跟踪他到水州火车站,大老远就看见田医生的川西RR赤备停在外面的停车场。果然一进入等候厅,就看见田医生穿了一身华丽的浅紫色和服,亭亭玉立地站在里面。

水州火车站并不算繁忙,等候厅人很少,只有一旁的长椅上还有一个人。士官长一眼就认出那是宪十九团的高级准尉,忍不住好笑她蹩脚的伪装。

军人上街都是随身配枪,但是高级准尉打算悄悄跟踪,不能穿军装,要用便装遮住皮枪套,只能不嫌热地在酷暑天穿着皮夹克,为了让大热天穿皮夹克显得自然一些,还在仓促之下,不惜给自己染了一头半绿半紫的头发,装扮成叛逆期小太妹的模样。

然而高级准尉为了让枪套不那么显眼,如此狠下功夫,到头来却蠢到连枪套都不会换一个不带军徽的,明眼人一看她的宪兵专用枪套,就知道她的身份。而且她想装小太妹,手上拿却不是年轻女性喜欢的时尚杂志,或者中二病青年看的摇滚明星八卦,而是中老年人才会去看的《天下时局报》。

估计高级准尉选报纸的时候,只注意到了版面大小,——完全展开的《天下时局报》确实足够遮住她的整个上半身,——根本没看内容,所以没注意到报纸头版头条就是参谋长“精神注入的一巴掌,军魂注入的一巴掌”的视频截图,超大号加粗标题写着“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却是把上官黑鹰的裸照一起登了上去——总算,图片编辑还算有点良心,没忘记给敏感部位做屏蔽处理。问题是为了拿报纸打掩护偷看,高级准尉在报纸上面捅了个洞,不仅洞大到士官长站在门外,都能透过洞眼看到她的眼睛,而且不偏不倚,正戳在上官黑鹰的裸照屏蔽处,于是士官长乍一眼看到上官黑鹰的彩色不雅照上了报纸头条,敏感处一片肉色中带着乌黑,还会动,忍不住盯着看了半天,才发现那片会动的玩意儿其实是高级准尉的眼睑。

上校和田医生显然都是来接人的,但是没想到会遇到彼此。上校很热情地打招呼,上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田医生聊天。田医生只在刚发现上校也来了的时候瞥了他一眼,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自从十七团失火以后,高级准尉就一直寸步不离地跟踪田医生,此时正忙着拿钻了孔的报纸,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踪监视,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闺女啊,偷了爸爸的枪和警牌离家出走是不对滴。”

高级准尉吓得差点跳起来,一回头,就对上士官长一脸痞笑。

看见高级准尉的脸,士官长没憋住,发出“嗤”的一声,喷了一报纸的口水。

为了掩饰身份,高级准尉一脸能让五官严重变形的烟熏妆,足以让密集恐惧症发作的鼻环耳洞也不知道只是看起来像打了孔,还是只为了让一个枪套显得自然一些,就真的自我牺牲到特意往身上打那么多洞。问题是高级准尉这么一身“小太妹”的打扮,却改不掉“八年级危机的离家出走乖乖女”的眼神,想学朋克风戴“栓狗链”,却是把她在宪兵队刑侦组的椭圆形警牌当朋克风打扮的“狗牌”挂在项链上。这个样子只是在水州晃悠也罢,要是跟踪到其他地方的军属区,安检兵还得站直了对她敬礼,她还微服私访个毛线?

高级准尉都蠢成这样,估计宪十九团的另外四个准尉姑娘更加蠢得够呛,以后要和她们做邻居,可真是辛苦自己了。士官长在心里为自己鞠了一把同情的眼泪,顺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绝对不和高级准尉一起出公差。虽然军衔不算高,自己毕竟也不是能用“少不更事”做借口的年纪了,丢不起这个老脸。

高级准尉就算没发现自己的打扮有什么不妥,也不难听出士官长是在嘲笑自己,但是当面呵斥,更加掉价。好在高级准尉比士官长高那么一丁点的军衔好歹不是徒有其表,稍微想了想,就有了对策:“粑粑,Bella今年新出的口红伦家都很喜欢呢,伦家的口红都快过期了,给伦家买嘛。最近在跳楼大减价呢,一支只要三百帝国元。”

她是压根没听出来士官长在口头上占她便宜吗?士官长暗自好笑:“多大事?粑粑给你买。”一支三百帝国元的口红,就能换她管自己叫爸爸,这傻丫头还真便宜。

果然在这方面不只是直男,基佬也是一窍不通。高级准尉暗自好笑,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表情又乖巧了几分:“我喜欢什么颜色都给我买吗?”

口红除了红色,还有什么颜色?难道还会有蓝的绿的不成?士官长愣了一下,但是没发觉有什么问题:“嗯,那当然。不止这一只,以后你的口红爸爸都包了。”每天就往那张樱桃小口上抹那么一点点,一支口红怎么想都该能用个三五年。平均下来每年一百帝国元的化妆品,就能买她管自己叫“爸爸”,这傻丫头还真便宜。

“好的。”高级准尉的嘴角一点一点咧到耳根,“我想要正红色,砖红色,姨妈色,梅子色,珊瑚色,西柚色,粉红色,紫红色,桃红色,橙色,红橙色,番茄色,土橘色,橘粉色,南瓜色,裸色,吃土色,奶咖色,浅粉色,铁锈色,红棕色,豆沙色,玫瑰豆沙色……然后每一种颜色都要买哑光、锻光、唇蜜、持久四种。”

士官长听得头皮都炸了:“这得买多少?”

高级准尉掰了掰指头:“不多,总共也就两百五十来支吧。”

“你真把我当二百五?”士官长的声音都在抖,“那么多你用得完吗?”

“用不完啊。”高级准尉扑闪着长睫毛,“可是不同的颜色不同的种类对应不同的场合、搭配不同的衣服,少了哪一种都不行。而且Bella的口红保质期只有三年,三年用不完的就得扔了买新的。我以后的口红你都包了,说话要算话哦,粑——粑——”

“别叫我爸爸,你是我祖宗。”士官长终于意识到他是给自己挖了多大的坑,就差给高级准尉跪下了,“你是我姑奶奶,太姑奶奶,你是我十八代祖宗。”据说酒吧老板在考虑和军需长领养或者代孕个孩子,士官长必须去阻止他们,尤其必须阻止他们要女孩,不然家里纵然有金山银山,都经不起这么败。

终于在士官长面前扳回一局,高级准尉心情大好,突然发觉“粑粑”是个拿捏士官长的好把柄,以后可以多用用。

那边上校和田医生尬聊,这边高级准尉总算把士官长怼到两个人相对无语,好在没过多久,火车到站了,从出站口出来两个女子。

较年长的女子是亚裔,一身裁剪得体的藕色套装配上素雅的妆容,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的美丽优雅,容貌和田医生十分相似,却浑身散发着田医生绝不会有的圣母光辉,像个沉浸在幸福婚姻中的年轻少妇。高级准尉拿portal扫了一下她的脸,人事资料显示她是田医生的姐姐田丽雅,职业一栏写的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医院的外科主任,其他记录基本都和田医生大同小异——一看就是假的。

较年轻的姑娘穿的是帝国军装,中尉军衔,高级准尉用portal对她进行面部扫描搜出来的军部人事资料显示她叫卡特琳娜·安德烈耶夫娜·扎琴科,——最近一个星期天天和上校打电话的“卡恰”,——帝国陆军大学战争学院炮兵科四年级学生。

扎琴科中尉就像她的姓氏“兔子”一样,长了一头近乎银白色的长发,浓密的头发编成两根又粗又长的麻花辫垂在胸前,皮肤白到近乎透明,巨框眼镜把她本就不小的红色眼睛放大到几乎霸占整张脸三分之一的面积。虽然一张圆嘟嘟的脸还像小孩一样,扎琴科中尉的身材却是已经发育得相当成熟,一对巨乳随着她的步伐在衣服里面晃出汹涌波涛,像是随时会破衣而出,看得高级准尉差点当场鼻血四溅。

扎琴科中尉大老远看见上校,喊着“汤姆哥哥”,就向他扑过来。田姐姐也大老远就认出了妹妹,但没想到在火车上认识的旅伴不但和她在同一站下车,而且来接她们的两个人互相认识。

扎琴科中尉喊着“汤姆哥哥”,拽过上校的胳膊抱住,一直到他的整条胳膊都淹没在她夸张的乳沟里,好奇地打量着田医生。田姐姐见到妹妹,第一句话就是“哎呀,有男朋友了都不告诉姐姐”,吓得上校连忙辩解,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田医生却反常地没有充分发挥她的毒舌,甚至对姐姐误以为上校是她的男朋友,都没有一句辩解,盯着扎琴科中尉两眼发直。

军队里的车都破得没法开了,上校是打车过来的,于是四个人在等候厅寒暄了几句,就一起坐上田医生的川西RR赤备。

高级准尉拦了一样出租车,告诉车载高机跟上川西RR赤备,想不到士官长也跟着钻进来,还恬不知耻地给了她一句:“你是长官你付钱。”

高级准尉白了士官长一眼,朱唇轻启:“付车钱还是买口红?粑——粑——”

“行行行,我付。”士官长发现自己给自己挖的坑真是挖大发了。

II

水州最高档的会所“丹露”占地有足足一个街区大小,原本是打算用作政府大楼,后来没用上,就改为水州政府参股的半公有半私有营业场所,因此成为整个水州唯一一个拥有在旗杆上挂州政府旗特权的非州政府建筑。整幢建筑一到三层的裙楼呈巴洛克式风格,向南的部分一楼是咖啡馆,二楼是餐厅,三楼是宴会厅,面北的部分是足足占了三层楼的剧院。四楼及以上则是现代感十足的玻璃墙面摩天大厦,里面是高档酒店,入夜以后,黄金琉璃塔一般熠熠生辉的丹露大厦是水州必看旅游景点之一。

高级准尉和士官长赶到的时候,正看见田医生的川西RR赤备开进丹露的地下停车场。

丹露不是一般的工薪阶层消费得起的地方,别说是叫“粑粑”,估计得把士官长放到黑市上拆零件卖,才付得起在丹露里面消费一天的钱。高级准尉很是犹豫了一番要不要为了跟踪,硬着头皮进去给自己的钱包放放血,士官长吹了声口哨,朝咖啡馆的方向歪了歪头。

幸好,上校一行进的是丹露一楼的咖啡馆,而且正坐在落地窗旁。高级准尉在不远处的街心花园买了个冰淇淋,戴上可调节焦距眼镜,找了个面对落地窗的长椅坐下,用眼镜上的望远镜读他们的唇语。

“你还有这玩意儿,”士官长拿着可乐坐到高级准尉旁边,“这大老远就能听见他们说话?”

“听不见,读唇语。”高级准尉只想让士官长赶紧闭嘴,她需要集中注意力。

“小丫头本事不小啊。”士官长示好一般向高级准尉递出刚买的爆米花,“他们在说什么?”

“有本事你就自己看,没本事你就自己滚。”高级准尉没好气道。

“这么远,谁看得清?”士官长抓了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要不你这行头借我?不过我也没你那本事,看他们动动嘴,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对啊,这么远看不清呢,不如我们也去咖啡馆里面偷听吧。”高级准尉回过头,露出狞笑,“听说那里的冰淇淋是丹露的甜品师自己研发的,我一直都想尝尝呢。粑……”

“你看你的,我不多话。”士官长乖乖偃旗息鼓。

丹露咖啡馆毕竟只是个用来午后小憩的地方,虽然不至于像餐厅、酒店一样,吃一顿饭就是一个月的平均工资,住一晚上就抵得上一般平民一辈子的积蓄,动辄三四位数的咖啡、点心价格也足够让工薪阶层肉痛很久。上校由着女士们点单,田医生姐妹都让着年纪最小的扎琴科中尉,于是只见扎琴科中尉把头埋进菜单,愁眉苦脸地犹豫了很久,显然很是对菜单图片上的东西动心,但是高昂的价格实在让她望而却步。

“没关系,喜欢什么都尽管点,哥哥来买单。”高级准尉读出上校如此说。

“没关系,姐姐来吧。”田医生像是有意和上校争宠,对扎琴科中尉满是高级准尉从没见过的温柔,“想吃什么尽管点,姐姐请你。”

以上校的一贯作风,自然不会让女士破费,自己“吃软饭”:“还是我来吧,你不用客气……”

田医生狠狠地一眼瞪过来。

上校顿时噤若寒蝉。

“这就开始忙不迭讨好小姑了。”田姐姐在一旁笑道,“还‘姐姐’呢。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改口叫‘嫂嫂’了。”

“我们不是……”上校的否认怎么看都像是越抹越黑。

“姐……”田医生捂着脸。

臭男人怎么配得上田医生这样的美女?高级准尉狠狠地从士官长的爆米花桶里面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喂,你们团长和田露娜什么关系?”

“还能什么关系?医生和病人的关系呗。”士官长莫名其妙。

“真的只是病人和医生的关系?”

士官长仔细地想了想:“不过小白兔好像想和她结婚来着。”

他也配!高级准尉像是要把爆米花桶打穿一样狠狠地把手插进去,又抓了一大把出来。

士官长看她吃爆米花的架势都看饱了,乖乖地捧着爆米花,任由高级准尉泄愤一样地吃。

“算了,我年纪最大,我来点吧,你们乖乖地听姐姐的话就行。”最后是田姐姐出来打圆场,“哎呀,这个点心架看起来不错呢,不过我一个人吃不下那么多,大家一起来帮我吃,好吗?”

“这样……真的好吗?”扎琴科中尉双手食指对顶,大得夸张的巨乳也随之显得更加蔚为壮观。

她那对巨乳简直应该列为生物武器,上交给国家保存。高级准尉盯着扎琴科中尉的“波涛汹涌”看了至少有两三分钟,才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完全被她的巨乳吸引过去了,都忘了继续读唇语。

面对可爱的扎琴科中尉,怕是没几个人不想把她抱进怀里,好好地宠爱一番。田姐姐大方地替她下了单,没过多久,服务员就端来放在精美瓷器中的茶和点心架。

隔得那么远,高级准尉看不出来茶杯中装的是什么,可是点心架上的各色下午茶点心精致诱人的模样让她光是看了都想吃,更不用说还是和这样的三个顶级美女坐在一起吃。田姐姐拿起一个什么点心,咬了一口以后,貌似发现里面有什么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于是田医生毫不犹豫地拿过姐姐咬过的点心,整个儿地塞进自己嘴里。扎琴科中尉好像是说她听说过这里的奶油泡芙挺好吃,田医生就拿了一个喂到她的嘴里,结果泡芙太大,扎琴科中尉一口下去,奶油爆出来,沾到了她的脸上,田姐姐立刻拿过纸巾给她擦……旁边无论是服务员还是其他顾客,都是用嫉妒得发红的目光看上校。若不是上校自己也相貌堂堂,配得上和这样的三个美女同席,而且并没有和她们三人表现出过分的亲密,只怕当场就会被嫉妒得发疯的人撕成碎片。

“哥哥也吃呀,蓝莓的呢。”和田医生姐妹互相塞了几份点心,扎琴科中尉也不再拘谨,拿了块小蛋糕往上校嘴边喂。

“我自己会吃。”上校躲闪不及,最后只能乖乖地让妹妹喂。

见上校在妹妹的“攻击”下毫无招架之力,田姐姐捂着嘴偷笑,田医生看他的目光也比在火车站时柔和了很多。

“靠!”如果用的是传统的筒式望远镜,只怕高级准尉早就把手中的望远镜捏到变形。她也想把小泡芙放进田医生的嘴里,想擦去扎琴科中尉嘴边的奶油舔掉,想和田姐姐一起品味那么漂亮的瓷器里面装的不知什么饮料……可是她买不起吃不起请不起,她只能在这么远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边只配吃一个死基佬兵油子买的半帝国元一大桶的爆米花!高级准尉狠狠地把手指插进士官长端的爆米花桶,看上校的眼神嫉妒得发疯。

“嘶……”士官长倒抽一口冷气。他没有望远镜,也不会读唇语,上校一行那边怎么样了,他不知道,不过要是高级准尉对着爆米花桶再来这么一下,恐怕士官长就能去中南联做“领导”了。

扎琴科中尉来水州,貌似是为了什么事向田医生道歉,然而她的童颜巨乳实在太抢眼,以至于高级准尉经常看着看着,注意力就不在嘴上了,断断续续只大致看到“担心汤姆哥哥”“撒了咖啡”“不是故意”……还有“上官黑鹰”!高级准尉生怕自己看错,调节眼镜上的焦距,看见田姐姐指责田医生“你从一开始就不该拍那种东西。”见她神色黯然,又忍不住叹息,“我知道上官黑鹰去世,最伤心的就是你。”

没错,她说的是“上官黑鹰”,千真万确。可是田露娜一个平民医生,怎么会和前参谋总长有关?

“喂,田露娜和上官黑鹰什么关系?”高级准尉照着原来的位置想去抓爆米花,却抓了个空,回过头,看到快要见底的爆米花桶放在士官长原本坐的地方,士官长已经逃到旁边的另一张长椅上去了。

“什么关系?”士官长打死不肯坐回来,“男女关系呗。”

“男女关系!”高级准尉瞪大了眼睛。

“对啊,男女关系——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男女关系。”士官长实在是想不出他们还能有什么关系。

十七团一群废物,她从一开始就不该指望他们!高级准尉深吸几口气,说服自己不和士官长一般见识,打开portal的面部扫描功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再次扫描田医生姐妹。

搜平民户籍,田氏姐妹的履历摆明了是编造的。高级准尉扩大搜索范围,军部没有她们的档案,但是搜国家制服部门,屏幕上跳出“权限不够”的字样。

她们是制服部门的人?发现有戏,高级准尉开始分门别类一个一个确认。警察,消防,民防,海关,内卫,海巡……全都不是。一直搜到医务部队,屏幕上再次跳出“权限不够”的字样。

医务部队……帝国医官!

III

扎琴科中尉阴袛日还要上课,由上校陪着在水州游玩了一个周末,就坐阳袛日晚上的火车回学校了。田姐姐倒是为了在水州多待几天,特意拿了年假,送走扎琴科中尉,就开始一个一个拜访妹妹的同事们。

在水州的时候,田姐姐就住在田医生家里。姐妹两个不仅长得像,身材也差不多,平日里衣服可以换着穿。然而跟踪了田氏姐妹几天,高级准尉忍不住纳闷,姐妹俩明明是一样的衣服一样的身材一样的脸,田姐姐不管走到哪里,都像是脑袋后面自带圣母光环,足以亮瞎路人的钛合金狗眼,田医生却是哪怕学姐姐巧笑倩兮,都带着能让小儿止啼的杀气。

田医生的气场让高级准尉有些望而却步,但是田姐姐看起来为人随和,或许会是个很好的突破口。从田姐姐来到水州的第一天,高级准尉就转而跟踪她,看到她到处送礼物,更加相信一定能抓到行贿之类的把柄,想不到一路跟着她回到军营。

看到田姐姐酷肖田医生的脸,十七团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看到她拿出礼物,说是妹妹一直以来承蒙关照,更是诚惶诚恐。虽然田姐姐自带圣母光环,十七团实在是对那张脸犹如惊弓之鸟,以至于田姐姐的圣母光环在他们看来,都像是笑面虎一样。田姐姐送来的羊羹看起来十分诱人,可十七团众人看到礼物,第一反应是自己不知怎么的,又得罪了田医生,于是做姐姐的来杀人灭口,直到上校率先吃了一个,证明里面没有下毒,其他人才敢动。

同样收到礼物的宪十九团倒是没那么多顾虑,只不过马团长认定田姐姐登门拜访,是因为他和田医生的关系已经进展到“见家长”的地步,到头来送给整个宪十九团的礼物全都被马团长一个人独占。宪兵们只能借口“整顿军纪”,搜十七团的宿舍,然后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把田姐姐送给十七团的礼物统统没收。

水州总院的院长、上级医师、护士长和主管技师也都收到了田姐姐的礼物。高级准尉让四个准尉分别跟踪过内科主任、操医生和几位护士长,发现他们都是一回到科室,就叫过小医生小护士们,把田姐姐送的礼物当场在科室里分了。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面不过是各种造型喜人的和果子而已,就连数量都基本上只够一个科室的医生护士们一人一个,根本构不成贿赂。

跟踪了好几天,结果一无所获,高级准尉坐在水州总院的小花园里,开始怀疑人生,眼睛的余光瞥见外科主任的月代头闪过,定睛一看,看见他鬼鬼祟祟地拽着田姐姐往人少的地方走,而田姐姐手里提着个特别大的盒子,立刻悄悄跟上去。

虽然不太明白外科主任为什么一定要找个僻静的地方,既然对方能做到外科主任,医德人品应该信得过。田姐姐没有多想,就跟随外科主任到花园的假山后面,重新递上名片。

“外科医生,还主任?就你?”外科主任挺胸凸肚背起手,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用两根手指拈起田姐姐恭恭敬敬双手递过来的名片,乍一眼看到上面写着“外科主任”,就发出一声十分嫌弃一般的嗤笑,随即看到她工作的地方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医院,更加嗤之以鼻。

“是。”田姐姐把手中提的东西连袋子带盒子一起呈给外科主任,圣母般的笑容纹丝不动,“露露在水州的时候,一直承蒙黄主任关照,这次还因为她的错,给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管教不严,实在惭愧。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外科主任往周围看了一眼,没看见躲在假山另一边的高级准尉,以为没有外人看到,于是笑呵呵地收下:“你倒是比你妹妹会做人。”

这是行贿抓了个现行吗?高级准尉戴上间谍眼镜,打开录像功能,拍下外科主任从纸袋子里拿出一个写着“黑糖红豆温泉馒头”字样的纸质礼盒,打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独立包装的红黑色馒头。

像是知道高级准尉在偷拍,所以特意避嫌,外科主任把盒子里的馒头一个一个全都拿出来,下面就是包装盒的底部,没有夹层,没有其他任何可疑的地方,即使外科主任把整个盒子拆开撕碎,那也不过是印了漂亮花纹的硬纸板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有。外科主任不甘心,又拆开一个馒头掰成两半。馒头里面只有细腻的红豆馅,什么都没藏。

他皱什么眉头?看到外科主任皱眉,高级准尉才想哭呢。本以为好不容易抓了个现行,结果却是确确实实地拍下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黄主任……不喜欢红豆吗?”田姐姐歪着头打量外科主任,不明白他在盒子里翻来翻去是找什么,“这一盒子都是红豆馅。如果黄主任不喜欢的话,还有栗子、抹茶、樱花、白豆和地瓜馅的,有哪一个您喜欢的话,我下次再带。”

“没……没事,挺喜欢的。我特别喜欢你们这个……馒头,尤其是红豆的,都忙不迭想吃了,不想和别人分。”外科主任打着哈哈,把馒头塞进嘴里,“好……好吃。”

这西朝货是和高级准尉想到一起去了吧?一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龌龊到和外科主任一样,高级准尉一阵恶心。

“黄主任喜欢就好。”田姐姐像是放下心来,“这次露露闯了这么大的祸,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是过意不去。”

外科主任摆了摆手:“你那妹妹是没药救了。你看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拿酒瓶往我头上招呼。”外科主任指着月代头上露出的一小道疤。

田姐姐笑得有些尴尬。

“要是她能有你一半温柔,也不至于到这年纪还嫁不出去。”外科主任打量了一下田姐姐,最后注意力停留在她左手的青葱玉指上,“对了,你结婚了没?”

虽然觉得外科主任说话非常没教养,田姐姐还是保持礼貌的微笑:“还没有呢。”

“你妹妹都三十大半了,你该有四十岁了吧?看你模样性格还不差,都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了,怎么还没嫁出去?”

“半截身子入土了呀……”田姐姐温柔的笑容有些僵硬。

“外科医生,还主任呢。”外科主任满是嫌弃地打量田姐姐给他的名片,“这种不入流的医院,就算是外科主任,一个月才挣多少钱?你该不会只是挂着个名号吧?毕竟外科手术可不是女人做得了的。我看你还不如赶紧辞职,也别挑三拣四了,趁着还生得出来,赶紧找个不嫌弃你的男人结婚,好好地伺候男人,抓紧最后的机会多生几个孩子,才是正经。别等到年纪上去了,把自己熬成了不会下蛋的母鸡,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我可不觉得女人做不了外科医生呢。”田姐姐的笑容温柔依旧,但是高级准尉能看见她脑袋后面的圣母光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小下去。

“因为现在提倡的什么男女平等?”外科主任嗤之以鼻,“那都是骗骗小孩的。我告诉你,男女就不可能平等。你天生就是个残次品,你改变不了,只能认命,这就是事实。女人活着的意义,就是伺候男人、给男人生孩子,趁着还生得出来,赶紧去生,等到生不出来了,倒贴都没人要你,再后悔就晚了。我现在劝你,可是为了你好,现在敢像我这样不怕得罪人、直言不讳的人可不多了……”

田姐姐始终保持礼貌的微笑,只是脑后的圣母光环已经全部消失了而已。高级准尉却是恶心得再也听不下去了,从藏身处跑出来,装作认错人:“露娜姐!”

外科主任没想到还有人,被吓了一跳,随即看到高级准尉一身小太妹的打扮,皱起眉头:“哪来的小流氓?打那么多洞不嫌疼?还穿那么短的衣服,露着肚子,小心受了寒,以后生不出。”

田姐姐倒是一眼就认出高级准尉脖子上当狗牌挂的是宪兵警牌:“哎呀,是宪兵团的妹妹呀。”

“宪……宪兵?”外科主任手里的馒头掉到了地上。

“露娜姐,这人是不是找你麻烦?”高级准尉揽过田姐姐,不怀好意地打量外科主任,“最近水州的恐怖袭击有点多,你可要小心。这人在城里有公寓,还在海边买豪宅,雇地球来的英国移民做佣人,在税务局案底一大堆,还用望远镜偷拍军营,谁知道他还在私底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弄不好就是潜伏在水州的贼军卧底,所以贼军刺客那么容易混进医院。我们现在还没有发现他犯罪的确凿证据,不能抓他,露娜姐你平时可要自己多长个心眼。上个月就有人来医院刺杀你,真是吓死我了。”

“你……我……”外科主任真是百口莫辩。他作为水州总院的外科主任,工资并不低,加上市中心的公寓出租的租金,光明正大的合法收入就足够他买下海边的豪华别墅,外加雇那几个佣人。外科主任选择雇地球来的英国移民做佣人,纯粹是向往维多利亚时期小说里面描述的英国贵族享受一群佣人服侍的日子,不知道他买了一幢远远不够强制雇管家级别的房子,还雇了一堆非帝国公民做家政,落在帝国税务部门眼里,就是有偷税漏税外加违反劳动法佣工低于最低工资的嫌疑。对于三天两头来“找麻烦”的税务部门,外科主任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不退税、不参与公共保险、对“社区服务”全部认罚,还动不动就给律师超大额的律师费。可惜他的这些行为在税务部门看来,就是“做贼心虚”,反而更加频繁地来“找麻烦”。外科主任才是有苦说不出。

“认错人了哟。”田姐姐掩口轻笑,“我是你‘露娜姐’的姐姐田丽雅。”

“是吗?”高级准尉做出惊讶的表情,“身份证麻烦给我看一下。”

田姐姐拿出身份证件,让高级准尉用portal扫描,扫出来的还是那套明显胡编乱造的人事资料。

“也是医生呀。”高级准尉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田姐姐,“丽雅姐,你用的是哪个牌子的化妆品?这裸妆粉底真的一点都不像化过妆,是哪里买的?我也想要呢。”

“Bella的八号粉底,特别针对黄种人肤色设计的,不一定适合你。”田姐姐直言不讳,像是压根没发现高级准尉在言语间给她下套。

“Bella的东西好是好,就是价钱太贵。”高级准尉没想到那么容易,就从田姐姐嘴里套出话来,“丽雅姐你这身衣服也是Bella今年春季的最新款吧?口红好像也是Bella新出的色号呢。在那种小医院工作,工资应该没那么高吧?要买这样的衣服化妆品,还真是要省吃俭用很久呢。”

“诶?”田姐姐愣了一下,拿回自己的身份证看了一眼,“啊,抱歉抱歉,拿错了,应该是这一张。”

“女人就是女人,这么点小事都搞不清,还做外科医生,还主任。要我说,让女人上大学,把生孩子的年纪耽误在读书上,本身就是反人类。还让女人上医学院,更是直接草菅人命……”外科主任在一旁嘀嘀咕咕。

两张身份证,还明说有一张是假的,她这是不打自招了吗?高级准尉接过田姐姐重新递过来的身份证,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随即瞪大了眼睛:“大田原医务主监?”重新拿portal一扫,屏幕上跳出“权限不够”的字样。

田姐姐也凑到旁边来:“啊啦,还没解禁呐。”

“对不起,稍等一下。”高级准尉把身份证还给田姐姐,直接在帝国医务部队的人事资料中搜“大田原”。

从银河帝国建国至今,姓“大田原”的医官足足有四位数,其中光是“大田原医务主监”就有一百多人。高级准尉能查到的距离现代最近的“大田原医务主监”叫大田原俊朗,毕业于帝国医学院,与同居女友和泉京华医务大监生了大田原真理亚和大田原鲁米那两个女儿——就算不属于医务部队的人不知道两次救了上官黑鹰的大田原真理亚医务主监,估计也没几个人会没听过“煞星娘娘”大田原鲁米那医务少监的名号。

二十年前,紫星大地震引起整个星球海平面上升,全球各个沿海城市均受灾严重。消息传来,帝国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在第一时间派出医疗救援队,对难民展开无国界救助。人革联则是因为内部夺权,不但不派出增援,还从直升机上用机枪对难民营展开无国界扫射。帝国医疗救援队的医务人员因此几乎尽数牺牲,其中包括大田原俊朗与和泉京华。

然而父母的悲剧并没有吓倒两个女儿。紫星大地震的时候,大田原真理亚刚考进帝国医学院,大田原鲁米那还在读高中。一夜之间父母双亡,家里的亲他亲属一度以为会吓坏两个小姑娘,并不反对她们选择除了医疗以外的行业。然而大田原真理亚没有退学,大田原鲁米那高中毕业后,同样报考帝国医学院,两姐妹从大学毕业后,都选择了像家族中的大多数人一样,加入帝国医官的行列。战争愈演愈烈,前线不断有伤员送来,战火硝烟弥漫中,大田原真理亚温柔美丽的笑容不知给了多少战士活下去的勇气。至于大田原鲁米那……时至今日,还经常有帝国军教官吓唬新兵“是男人就给我上战场的,是怂包就去大后方交给大田原医务少监‘治一治’”。哪怕战争结束已经三年有余,用“煞星娘娘”的名号来治疗新兵蛋子的怂病,依然疗效一流。

大田原姐妹两次救了上官黑鹰,因此险遭贼军刺客暗杀,于是为了安全起见,两姐妹各自改名换姓隐居,医务部队中的相关的资料也予以封禁,不过她们父母的资料依然公开。照片上的大田原俊朗是个英俊的中年男人,哪怕隔着照片,都能隐约看到他脑后的圣人光环,温柔的笑容与田姐姐如出一辙。和泉京华也有一张精致的面孔,看出生年月,还比大田原俊朗年长一些,但是美丽的容貌至少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几岁,长得和田氏姐妹有七八分相似。与烂好人模样的大田原俊朗截然相反,和泉京华一副女强人的模样,乌黑的眼睛透过无框眼镜咄咄逼人地看着照片外面的人,即使知道她早已作古多年,一对上这双眼睛,都让人觉得心里发怵。

高级准尉记得田氏姐妹的假人事资料上写的父母名字是“田俊朗”与“何静华”——“大田原俊朗”与“和泉京华”减掉几个字而已。田姐姐重新递过来的身份证上写的名字是“大田原真理亚”,减掉几个字就是假名“田丽雅”,那么大田原鲁米那就是……不是水州也有个煞星娘娘,而是货真价实的煞星娘娘一直都在水州。

“刚才对不起啊,一个不小心,拿了假的身份证。”田姐姐的脑后重新冒出圣母光环,“当初因为露露闯的祸,我们不得不改名换姓,各自隐居。现在战争胜利了,不过露露好像挺喜欢水州,不想回去,我在水州的时候,也只好由着她继续用假身份证。露露这孩子没什么坏心,就是脾气太冲,一直以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曹操曹操到,停车场方向传来田医生的怒吼:“度梦河,我早就该把你阉了!”

度梦河?西南军司令部司令度梦河上将?他怎么会来水州?田姐姐和高级准尉面面相觑。

“救命啊……”容不得她们怀疑,停车场的方向千真万确地传来度司令的呼救声。

“对不起,失陪一会儿。”田姐姐向高级准尉和外科主任欠了欠身,飞奔向停车场,“露露……”

高级准尉跟着去停车场,只见田医生的川西RR赤备的后备箱开着,里面貌似真的有个穿军装的人。田医生开着portal在打电话,大老远就能看见portal屏幕上马团长的大头。

“早就和你说用宪兵团的车,看看你的‘世伯’把我的车弄成什么样?”田医生用portal对着后备箱,拍给马团长看。

“这不……这不十七团的车都坏了吗?”马团长眼睛飘来飘去,像是想找上校做借口。

“十七团的车都坏了,你们宪兵团的车可都好得很。”田医生柳眉倒竖。

“可是宪兵团的车后备箱都堆满了呀。”马团长粗短的食指在胸前对顶,“也就你的车后备箱还有地方塞个人。”

“洗车钱你出!”

“是是是,我出,我出。”马团长点头如捣蒜,“下次开车来宪兵团,洗车打蜡加保养,统统我来。诶,姐姐也在呀。”

田医生回过头,看见田姐姐跑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关后备箱。

“露露!”田姐姐托住后备箱的盖子,一下子开到最大,一股情欲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身材矮壮的度司令可怜巴巴地蜷缩在后备箱里面,裤子拉链开了,脸红得像烧熟的龙虾,像是憋得十分辛苦。

“嗯……”川西RR赤备上的高机“车娘”还在娇喘连连,“啊……啊……”

度司令终于没憋住,后备箱盖上又多了一滩黏黏糊糊的东西。

“你——丫——还没完了是不是?”田医生抬脚就往度司令脸上踹,“小薰,够了,别玩他了。真不该把你的性格设定得这么淘气。”

车娘在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卡通女孩的模样,调皮地朝田医生吐了吐舌头。

“露露!”田姐姐从背后架住田医生,总算没让她脚上的木屐真的踹上度司令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我让小薰给他来了段有点H的ASMR,这老货就把我的后备箱弄成这样!”田医生悻悻然放下脚,“姐,这里的手术室还凑合,就在这里给他做去势手术吧,一了百了,免得他每次上完人妖染了一身病,三天两头来找你。”

“你干嘛给他弄这种东西?”田姐姐头痛欲裂。归根结底,川西RR赤备的后备箱被度司令弄得这么不堪入目,明明是因为田医生自己的错。

“如果不找点东西分他的心,万一他在后备箱里呼救,我会很麻烦。”田医生还没意识到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

“你干嘛把他装后备箱?”

“十七团上个星期失火,一整个营地全都烧没了,想找个东西捆他都找不到。”田医生说得理直气壮。

“干嘛要捆他?”她还没意识到她是在绑架高级军官吗?面对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田姐姐一阵无力。

“他不肯乖乖地自己跟着我来水州总院,我只能用后备箱把他运过来了。”田医生一脸无辜。

车娘瞟了一眼田医生姐妹,见她们没注意到自己,让屏幕转到度司令面前,冷不防掀起裙子,里面是人妖。

度司令没忍住,这一次射到了田姐姐脸上,吓了她一跳。

田医生也愣了一下,机械地转过头:“度……梦……河……”冷不防拽着他的脚踝,把他整个人拖出后备箱,任由他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打开portal,深呼吸了好几口,才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林芝,宝贝,现在有哪个手术室空着?帮我去辅助治疗科借台电疗仪送过去。……嗯,好,下班后一起出去吃晚饭吧?你想吃什么?”

“你……你想干什么?”度司令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麻药打多了对健康不利。”田医生挂掉电话,低下头,太阳在她的脑后闪耀成一片,“放心吧,电疗仪上的针比导尿管细多了,从尿道插进去以后电到没知觉代替麻醉,就能给你做去势手术了。你看我对你多好。”

“不要!”度司令不顾形象地大声呼救,指甲愣是在停车场的水泥地上抓出三道白痕,还是不由自主地被田医生拖着走,“真理亚!真理亚,救我……”

田姐姐还沉浸在被颜射的震惊中没有恢复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度司令被田医生拖走,喊叫声越来越远。

外科主任也过来了,就算不知道度司令是谁,也认得出他身上穿的是帝国军的军装,肩章上的星星还不少,可是落到田医生手里,简直是任人宰割:“‘医务主监’到底是多大的官啊?”

“相当于中将军衔。”高级准尉努起嘴,指了指拖着度司令走的田医生,“她是医务少监,相当于上校军衔。”一般军医的收入都比同样军衔的普通军人高得多,帝国医官的收入比普通军医更高。以此看来,田氏姐妹过的日子还真算不上奢侈。

就算不认识帝国军人的肩章上面的星星杠杠具体代表什么军衔,外科主任也看得出来,度司令的肩章上的星星比上校还多,也就是说他的军衔至少比上校高。如果田医生只是相当于上校军衔,应该没理由让度司令对她怕成这样。“前面那女……那个女中将说小鬼……田上校闯祸。闯什么祸了?”

“不是什么大事。上次有个西朝货欺负大田原医务主监,被大田原医务少监捅了三千多刀而已。”高级准尉瞥了一眼外科主任的月代头上露出来的疤,“话说区区一个水州总院的外科主任,居然叫医务主监辞职去做家庭主妇,你可真是本事。”

外科主任咽了口唾沫:“她杀人不用偿命?还鞭尸?”

“谁说她杀人了?当然是被她捅完了三千多刀还活着,她还亲手给他缝好所有刀口。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那人的肉体应该已经完全恢复,不过精神就难说了。”

外科主任想起重症监护室的活标本,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现在……”高级准尉摩拳擦掌,“你是老老实实地交代呢?还是一起去手术室呢?还是跟我去宪兵队喝茶呢?”

外科主任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跟踪了这么多天,可算是找到了一个呈官家威风的机会了。高级准尉脸上凶神恶煞,心里几乎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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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报告团长:度司令突访十七团,马上将再添新笑料

I

上回说到西南军区司令部度司令莫名其妙来到水州,被田医生绑回水州总院,好一顿修理。但要说这度司令如何会突然来到水州,此事还得从上官黑鹰裸照事件细细说来。

要说这度司令何许人也?撒比也。当年战略火箭司令魏秋林和宪兵司令李成龙还在当旅长和副旅长的时候,曾给度司令下过泻药,事后对前参谋总长好一顿夸“西南军度梦河度司令,那可是天下第一的好肠胃呀”,笑话了整整五年,度司令还当他们是真在夸他。这度司令唯一的本事,就是看管后方,生平两大嗜好,一曰哔人妖,二曰视察部队。然则上官黑鹰谓其为“全帝国军唯一一个智商低于一百的上将”,岂是空穴来风?这度司令哔个人妖都能被亲闺女偷拍下来做成AV卖钱而不自知,视察个部队都能被下属折腾死而不自觉,还自以为受人尊敬,威望甚高,全然不知他早已沦为整个银河帝国军的笑话,人人得而笑之。

此次前参谋总长尸骨未寒,裸照就传遍了整个水州,度司令严阵以待,立马找老长官、军事参议院参军长江南风商量。就连江南参军长都劝他“老度呀老度,和你说了多少次啦,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嘛……这么点小事情,值得大惊小怪吗?”然而度司令不依不饶,借口“视察部队”,带着双胞胎女儿度鸣凰和度瑞麟来到水州顺道游玩。

前参谋总长生前曾评价度司令“一天能搞定的事,非要拖拖拉拉一周”,度司令也当真名副其实的拖沓。按照他一贯的习惯,风袛日晚上到视察地点,天袛日例行公事,雷袛日地袛日在当地应酬,安息日阳袛日在当地游玩一番,然后阴袛日才走。于是天袛日一大早,升旗仪式刚结束,度司令突然带着两个女儿冒了出来。

看见两位度小姐,参谋长差点几乎当场晕过去。万幸,虽然参谋长曾经因为过于出众的相貌,不幸被两位度小姐看上过,有紫星血统的军医上士长得远比他显眼。两位度小姐一边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他,一边交头接耳,军医上士吓得抱住军医上尉不肯放。然而两位度小姐打量了一下相貌清秀的军医上尉,看见军医上士亲亲热热地搂着他的脖子,不知脑补出了什么儿童不宜的画面,凑在一起咯咯直笑。军医上尉也被她们吓得寒毛倒竖,若不是扔不下军医上士,只想拔腿就跑。反而是上校看见度司令突然出现,还不如度司令看见上校在十七团来得意外。

“冯·哈伦霍夫上校,你怎么在这儿?”

“卑职现任我第十七装骑兵团上校团长,长官。”上校站得像根标枪,示意其他人解散,该干嘛干嘛去,自己毫不避讳地领着度司令上游艇。

II

当年度司令的父亲和马上将是军校同桌,尽管每次马上将提起度司令的父亲,不知是审美扭曲还是良心全无,总是称他为“这个丑逼”。事实上度司令的父亲身为三军仪队长,帅到当时的大总统李穹宇都搂着他说“我要是直的,现在就嫁给你”。第一次看到度司令的时候,做父亲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被绿了,拿到亲子鉴定报告以后第二反应是亲子鉴定肯定错了,确定鉴定结果无误以后第三反应是趁着没人发现,赶紧把他就地埋了,免得让人知道自己生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出来。后来还是马上将发现差点被自己亲爹活埋的度司令,一句“就这挫样,一看就是你们老度家的种”,才让度司令的父亲认下度司令,于是军中开始猜测到底是哪个没整过容的西朝女人强暴了度司令的父亲,才生下度司令这么个儿子。

对于得以父子相认,度司令还是颇为感激马上将,后来他和马上将的儿子、马团长的父亲一起在马上将麾下服役,说起来,马、度两家也是渊源颇深,私交甚笃。更不用说度司令的两个女儿充分隔代遗传了祖父的美貌,——虽然度司令经常昧着良心夸自家闺女“长得和奶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马团长一看到两位度小姐,就喊着“两位度家妹妹”跑过来,总算给十七团解了围。

十七团的参谋长、军医上尉、军医上士随时可以借度司令的手绑架过来,水州热情洋溢的海滩却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经过马团长三寸不烂之舌一通游说,两位度小姐欣然接受他的建议,去他的帐篷换泳衣,准备下海玩。十七团的军官们终于得以脱身,直奔游艇的监控室,调了几个房间的监控录像,最后在会议室找到度司令和上校——度司令神气活现地坐在主席台,上校背着手站在他面前。

对于十七团而言,游艇上的会议室是秘密基地一样的存在。见上校居然把度司令带进秘密基地,军需长捂住眼睛,不忍心再看下去。

“靠!”士官长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这小白兔!当初就不该让他知道有游艇。这下可好,什么都抖给老度了。”

度司令发现座位可以调节,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才开始兴师问罪:“冯·哈伦霍夫上校,你知道这次的事情有多严重吗?”

“是的,长官。”上校站得笔挺,“由照片上的留言可见,此次通过网络流传出去的前参谋总长不雅照片是他私人送给大田原医务少监的,如果不是大田原医务少监有意泄露,就说明帝国的网络安全存在重大隐患。……”

上校背对着监控摄像头,偷看的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度司令一听见“大田原医务少监”,整张脸都绿了。

“这‘大田原医务少监’到底是什么人?”士官长连连咂舌,“我记得听靳光头说过,老度可厉害得很,对着前参谋总长都敢‘辣块妈妈’地骂,怎么一听见这个什么‘大田原医务少监’,就怕成这样?”

“这你就不懂了吧?”参谋长晃着手指,“度司令敢骂前参谋总长,但是他最怕四个人——宪兵司令李成龙,战军火箭军司令魏秋林,自家老长官江南风,还有一个就是‘煞星娘娘’大田原鲁米那。”

“大田原鲁米那医务少监可是货真价实的煞星娘娘。”虽然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光是闻名,军医上尉就希望自己永远不会有“见其人”的日子。

军医上士突发奇想:“既然度司令那么害怕他们,换句话说,是不是只要他们四个中有一个向着我们,度司令就不会为难我们了?”

“你觉得凭我们的级别,是能见到李司令,还是魏司令,或者江南参军长?”军医上尉苦笑,“更不用说大田原医务少监十年前就隐居了,军中的人都不知道她的下落。就算找得到他们,能让老度害怕的人物,又怎么会听我们的?”

“对哦。”军医上士乖乖地缩回去。

上校像是没注意到度司令脸色大变,还在兀自说下去:“……这件事最好还是联系一下大田原医务少监,否则没法定性,后续处理也就……”

“谁知道她躲哪儿去了?”度司令想到大田原鲁米那下落不明,才总算恢复镇定,“出了事,别先想着推卸责任。冯·哈伦霍夫上校,你来这里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长官。”上校答得毕恭毕敬。

度司令沉吟片刻:“才来了一个多月,对手下的人还不怎么熟悉。闯出这么大的祸,也不能全怪你……”

“不,是卑职‘已经’来了一个月。”与度司令预料的恰恰相反,上校一点都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出了这事,卑职确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哦?”度司令有些意外,“那么你打算怎么负起责任?”

“根据卑职在水州一个月的观察,水州治安混乱。就在卑职到任后的这一个月内,就有贼军余孽在医院发动恐怖袭击,然后军营莫名其妙着火,还有黑客找到了隐居的大田原医务少监,大量传播前参谋总长的不雅照,事态极其严重。……”

度司令满意地点着头:“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这一切的原因,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水州驻军人数不够所致。因此卑职恳请上峰拨款,给予我团满编建制的人手,另外还有重建军营的费用……”上校打开portal,开始往外掏预算表。

开始了开始了,上校要开始拔铁公鸡的毛了!监控室的众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看上校能使出什么神通。

不出所料,度司令对预算表看都不看,反而东张西望地打量游艇的会议室:“军营着火以后的这段时间……你们就住在这艘船上?住得挺不错嘛。”

“是的,长官。”上校开始往外掏电子发票,“这艘船每天的租金五万帝国元,六天总共花费三十万帝国元,请上峰报销。另外,在营地建成以前,我们还得住在船上,预计还要……”

“你存心敲竹杠是不是?”度司令一掌拍在桌子上,“就算营地被烧了,你们就不能找个便宜点的旅馆住?非要住这么贵的豪华游艇?”

“水州正处于旅游旺季,所有的旅馆都住满了,只有丹露的总统套房还有空房间。在总统套房住一夜的费用是五千帝国元,但是总共只有五个套房,而且一个套房就算打地铺,也只能住一百人,就算把五个总统套房全都包下来,每天花费两万五千帝国元,最多只能安顿下十七团四分之一的人而已。但是在游艇上,花五万帝国元一天,就能住下整个十七团。卑职已经选择了性价比最高的地方。”

他说的……还真不是借口。度司令自己就和两个女儿住在丹露的总统套房,因为实在是找不到别的酒店可住。好在水州毕竟是小地方,没什么大人物来,以至于丹露开业十几年,总统套房还从来没有一个被预定过。作为半官半民的公私合营酒店,丹露酒店经理深谙为人处世之道。西南军区司令部度司令这样千载难逢的大人物大驾光临,酒店经理鞍前马后伺候得不亦乐乎,还给他打了不少折扣。饶是如此,丹露的消费档次也让度司令肉痛不已,若不是此次出行的一切费用都可以打着出公差的名义报销,度司令还真舍不得。

不过要是这么容易就能被上校薅下毛来,度司令未免太对不起“铁公鸡”的名号了。度司令从落地窗看了看外面热情洋溢的海滩:“现在水州天气这么热,我看,直接在沙滩上打地铺,也没什么不好嘛。顺便还能看看星星,多好的风景嘛,我羡慕都羡慕不来啊。”

“水州虽然沿海,但是昼夜温差极大,晚上露天打地铺会着凉。”

“军人就是要吃苦耐劳,怎么可以那么娇贵?”度司令站起身,站在落地窗前背着手腆着肚子打量窗外,“就算真的着凉了,我看到你们这里镇上就有个挺大的医院,生病了就全都给我住到医院里去,钱都不用花。”

一听见去住院,还是去水州总院住院,监控室里面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军医上士一下子抽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众人七手八脚地帮他拍背顺气,一时间顾不上听监控那边的声音,只看见上校拿出portal,好像是在打电话,但是他没有开可视屏幕,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等到军医上士顺过气,上校已经把电话挂了。

“好了好了,先不说别的,就说你们被人拍下这么不成体统的样子,你打算怎么处理?”度司令在portal上调出参谋长“精神注入的一巴掌,军魂注入的一巴掌”的视频截图,继续兴师问罪,“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要缅怀靳团长,这很好。你说除了操场,没地方开会,只能在操场上举行缅怀活动,我可以理解。可是你看看,这放的什么照片?”

“靳团长英勇牺牲的照片。”上校答得理直气壮,“这张照片是靳上尉亲自选的,饱含他作为儿子,对亡父的哀思。虽然我是他的长官,但是在这方面,我也得尊重他作为逝者家属的感受……”

军医上尉捂住脸:“别把我推出去啊,小白兔。”

度司令摆了摆手,示意上校不用说下去了,他回头自己去找军医上尉问这“逝者家属的感受”到底是什么感受:“好,照片的事我先不和你计较,可这穿的都是什么东西?你们简直就是十九世纪末的俄国禁卫军,不务正业还放浪成性!如果只是私底下这样,我也不计较了,可你们这副鬼样子还被人拍下来传到网上,让我们军方的面子往哪里搁?”

上校对答如流:“由于十七团的经费遭到严重克扣,无法购买大礼服,常礼服只有一套,还只能一个星期洗一次。穿着一个星期没洗的常礼服出席典礼,才是对英勇牺牲的靳团长大不敬。关于购买新礼服的花费预算……”

见上校又开始往外掏预算表,度司令忙不迭打断他:“行行行,穿便装,没问题。可就算穿自己的衣服,就不能穿得正式一点?”

“大家已经穿的都是各自认为最正式的衣服了。”上校睁着眼睛说瞎话。

“‘最正式’?”度司令拍案而起,把portal上的照片放到最大,一个一个指着照片上的人,“你管这个叫‘最正式’?你看看这穿的都是什么?廉价西装衬衫,还是旧成这样的,穿得跟推销员一样。”

上校瞥了一眼照片:“这是阿波罗今年最新款的男装,走复古路线,仿廉价西装质地,用现代工艺做旧,其实要五万帝国元一套。这是刘少尉为了出席靳团长的缅怀仪式,特意订购的,您觉得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他出示发票。”

军医上士拽了拽军医上尉的袖子:“团座说的‘刘少尉’是谁啊?那个明明是宪兵团的潘下士,衣服是他在平价商店买的,只花了十帝国元,而且已经穿了五六年了。他还一直来跟我们炫耀买到了物美价廉的便宜货,十帝国元一套的西装穿了五年都没坏来着。”

“才来了一个多月,估计光看脸,他连谁是我们团的,谁是宪兵团的都分不清。还说得一本正经,好像他都认识一样。”士官长嗤之以鼻,“老度要是真的让他拿出发票来,可就好玩了。”

可惜隔着监视屏,度司令听不见士官长的建议,指着照片上的另一个人,继续兴师问罪:“那么这个呢?T恤衫牛仔裤总不见得也是什么名牌男装吧?”

“列兵军饷有限,施密特列兵还要赡养父母,这已经是他最贵的一套衣服了。”上校继续胡编乱造。

“团座连佐莫尔上尉都不认识吗?”军医上士歪过头,“紫星大地震的时候,他的父母就死了。而且他挺有钱啊。他的外婆去世的时候,给他留下一大笔遗产,他还在考虑要不要退伍来着。”

度司令盯着照片找了找:“那么这个!这个呢?穿夏威夷衬衫也就算了,还草裙?”

军医上士拽了拽军医上尉:“团座不会连我们两个都不认识了吧?”

总算,这次上校没有叫错人:“这是夏威夷土著婚礼的礼服。靳上尉找到了真爱,特意与爱人一起穿着结婚的大礼服来见父亲,希望父亲的在天之灵能够看到他幸福快乐。司令您觉得结婚礼服还不够正式吗?”

“还有这个!”度司令指着照片上的另一个人,“这个更好,干脆连上衣都不穿了。”

“迈耶上尉的同居女友刚生了三胞胎,这已经是他唯一的一件没有被婴儿呕吐物弄脏的衣服。司令您不觉得穿着沾满秽物的衣服,对英勇牺牲的靳团长更加不敬吗?”

“戟,团座这是怎么了?”军医上士越听越迷糊,“把戈尔德上尉叫成迈耶。而且戈尔德上尉是同性恋,还有不育症,怎么会有女朋友,还生了三胞胎?团座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还有这个!”度司令指着一个穿露臀情趣装的,“屁股都露出来了!他怎么不穿丁字裤来?”

上校对答如流:“施瓦茨上士是古希腊文明爱好者,认为唯有健美的裸体才足以表达最高的敬意,这已经是他在我的竭力劝说下,穿的保守的一套衣服。原本他连丁字裤都没打算穿。”

“不保守的穿成什么样?这样?”度司令指着另一个穿C字裤的。

“克莱曼中士是返真派基督徒。《圣经·创世纪》记载亚当夏娃吃了善恶果以后,用无花果叶做衣服遮羞,惹得神灵大怒。因此基督教返真派认为人以自己的身体为羞耻,乃是罪恶的根本,返真派基督徒用衣物遮蔽神灵创造的身体,是对神灵大不敬。他肯穿C字裤,已经是对世俗极大的妥协。就算他去军事法庭控告我滥用职权,硬是要求他穿C字裤,违背宪法,妨碍他的宗教信仰自由,我也无话可说。”

……

军医上士极其严肃认真地思考了很久:“团座好像根本不知道照片上的是谁,只是挑了一大堆常见的姓氏加上随口胡诌的军衔,在糊弄度司令。戟,这是不是就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糖糖真聪明。”终于让军医上士理解什么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军医上尉真是欣慰。不过果然是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小白兔上校才来了十七团一个月,就学会脸不红心不跳地信口雌黄了。

就连军医上士都发现上校其实是在捉弄度司令,度司令自己断然没有不发现的道理,板下脸来盯着上校:“辣块妈妈!你在逗我?”

上校偏偏是一张严肃的面孔:“度司令觉得卑职像是在开玩笑吗?”

监控室里面的人正隔着监视屏看好戏接下来怎么演,上校的portal突然响了起来。

上校接起电话:“你到了吗?在哪儿了?……上楼左转,右手边数过去第三个写着‘消防栓’的门。……那个不是消防栓,是会议室的门,进来就是了。”

士官长一拳砸在操控台上:“操!他还真把不把自己当外人啊,又要带什么人进来?”

军需长突然倒吸一口冷气,随即被嘴里的烟呛得直咳嗽。

随着开门声,一个穿和服的女子背影出现在监控中。从监控摄像头的方向,只能看见她一身藕色到烟灰色渐变的和服,银发簪插在高岛田发髻上,发饰的流苏随着她的步伐摇晃出一片迷离。

“真理亚!”一看见和服女子,度司令顿时眉开眼笑地迎上来,“你怎么也在水州?正好正好,我正找你呢。”

“是田医生的姐姐呀,我还以为是田医生呢,吓死我了。”军医上士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田姐姐给他的名片,“度司令是不是记错了?田医生的姐姐是叫‘丽雅’,可她也姓田,不姓甄啊。”

“可惜了。”士官长抖着腿,“要是来的是妹妹,那就好玩了。不知道咱们水州的煞星娘娘是不是也能吓破度司令的胆。喂,乌尔里希,你怎么了?”

参谋长盯着屏幕,像是已经魂飞天外,士官长拱了他一下才回过神,咽下一口唾沫:“那个不是姐姐,是煞星娘娘本人。”

“你怎么知道?”

参谋长指了指屏幕:“你不觉得他们像是认识吗?”

度司令还不知道大难临头,亲亲热热地拉着和服女子的手腕:“来来来,坐坐坐。真理亚,你能来,可真是太好了。我告诉你呀,你妹妹这次可真是太不像话了,你可得好好地教训教训她。这没家教的小妮子,拍下前参谋总长的不雅照不说,居然还发布到网上,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幸好她还算听你的话,否则真没人能制得住她了。”

“度司令你呀……”和服女子巧笑倩兮。

“是?”度司令也笑得像朵向日葵。

“原来连我们姐妹两个谁是谁都分不清呢。”和服女子的微笑霎时间变成恶鬼,话音未落,和服下摆的裂隙中冷不防伸出一条雪白的美腿,准确无误地踢在度司令胯下,踢得他整个人都飞起来。

“嘶……”监视屏内外,目睹这一惨剧的男性无不发出痛呼。

“煞星娘娘!”度司令不愧为能做将军的人,挨了这一下重击,居然还能凭借惊人的毅力不但没有痛昏过去,反而挣扎着力气手脚并用地爬到桌子底下,“冯·哈伦霍夫上校,快把她弄出去!”

“度司令,这位就是您要见的田医生。”上校垂下眼,对眼前的场景视而不见,继续往外掏账单和预算表,“关于在重建军营期间,让十七团住在水州总院病的事,您要不要亲自和田医生商量一下。”

田医生一把掀起桌布:“度梦河,你个老王八蛋给我滚出来!”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度司令不由得庆幸会议室的桌子够大,只要他躲在里面,田医生总不见得穿着和服钻进来,“你在这里对着我逞威风没用。竟敢拍下不雅照威胁前参谋总长,还传上网,以后自会有人替我收拾你。”

“几天不见,长胆子了啊。”田医生卷起袖子。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打算钻到桌子底下去,亲自拖度司令出来,然而她只是打开portal,然后开始用比人还高的巨屏播放度司令哔人妖,还把音量开到最大。

十七团的人从来不曾如此庆幸会议室的墙隔音效果一流,在外面听不见里面在干什么,正如他们从来不曾如此后悔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在会议室的监视器上装麦克风,还是个不能调节音量的,于是不只是会议室,就连整个监控室都充满了度司令哔人妖的不和谐叫声,关都关不掉。更糟糕的是监控室的墙根本不隔音!监控室外面的走廊监控摄像头拍下有至少三个人从外面经过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向监控室投以异样的目光,纳闷是谁在里面叫得那么大声。

“这……这是什么?”度司令在桌子下面躲不住了。

“你女儿拍的成人视频。”田医生在portal上调出电子发票给度司令看,“刚才我在游艇外面遇到她们,她们只收了十万帝国元,就把这个视频的版权卖给我了。”

“鸣凰,瑞麟,爸爸真是被你们害死了。”度司令在桌子下面捂着脸。

“换句话说,我现在有权把这个视频发到我喜欢的任何地方。”田医生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小白兔,你说如果我要拿这个视频发到成人网站上,应该投CCAV还是CCGV?”

“CCGV吧,毕竟从第一性征来判断,人妖应该算是男性。”上校面对屏幕上度司令哔人妖的视频,还严肃得像参加阅兵式一样。

“有道理。”田医生一脸坏笑,“就是不知道上级部门发现度司令业余时间拍成人视频赚钱,会作何感想。”

“不行!”度司令从桌子下面爬出来,看见田医生的和服下摆露出的木屐,才意识到上当,赶紧想爬回去。奈何桌子底下空间太小,周转不过来,度司令的头刚进去,就被田医生抓住了脚踝。

“你可算是出来了呀。”田医生像拖个破布娃娃一样,把大喊大叫挣扎不已的度司令整个儿从桌子下面拖出来。

监控室里的人感觉像在看恐怖片一样,屏幕里度司令的惨叫显得监控室越发静得吓人。

过了很久,才由参谋长第一个打破沉默:“田医生是什么时候来水州的?”

军医上尉想了想:“十年前吧?怎么了?”

“大田原鲁米那医务少监也是十年前开始隐居的。”参谋长咽了口唾沫,“我们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呢?‘大田原鲁米那’,‘田露娜’,读起来那么像。”

说话间,田医生已经拽着度司令到外面的走廊上:“冯·霍亨索伦上校在水州高速公路遭到遥控机器人暗杀你不查,我的portal被黑你不查,还想让这群死基佬感冒住院?上个月水州高速公路发生连环车祸,伤者到现在还住在重症监护室,你还嫌我们不够忙?行啊,水州总院的住院部那么舒服,你先来‘视察’一下怎么样?正好最近来了一批实习外科医生和护士,正缺人练手。”

“我不要!”度司令挥着手,妄图向上校求救,“冯·哈伦霍夫上校,救我!”

“度司令,除了重建军营的预算拨款,还有十七团为了不在冬季被冻死,在临海酒吧喝酒赊的酒钱,大约一千五百万帝国元,加上四年的利息,总共一千七百四十万帝国元。”上校不紧不慢地走在度司令正好抓不到的地方。

士官长拍了拍军需长的肩膀:“小白兔什么时候问你们要的账单?你们两口子发财了。”

军需长的portal突然响了起来,是上校打来的电话。

为了不让上校发现他们在偷看,军需长找了面没有背景的墙,才接起电话。

出乎意料的是先出现在portal屏幕上的是度司令挣扎中在走廊地毯上抓出来的印子,然后才是上校的脸:“麦霍夫中校,这些地毯多少钱?回头一起让度司令赔偿。”

军需长比出“二”的手势。

“两万帝国元吗?”上校计算了一下度司令抓坏的地方,“度司令,还要加上你抓坏的地毯需要赔偿,总共是……”

两万帝国元的地毯谁买得起?军需长连忙摇头。

“所以这个‘二’是说度司令是个二货?”上校一脸迷惑。

当然不是!军需长连忙比出“二十”的字样。

“二十帝国元?”

他总算没有猜是“二十万帝国元”。军需长连忙点头,顺便喝了口酒压压惊。

上校看了一眼度司令:“度司令,麦霍夫中校说这地毯买回来时的价钱是二十帝国元一平方厘米。”

军需长嘴里的酒喷了个干干净净。二十帝国元当然是每平方米的价格!他见过谁家的地毯计价是用“平方厘米”做单位的?

“二十帝国元不是平方厘米的价钱,是平方毫米吗?”上校偏偏还是一张极其严肃认真的脸,半点不像是在开玩笑。

军需长只能点头,免得再说下去,他要开始用“平方微米”做单位计价。

“你这是敲诈!”度司令大喊。

“你给我闭嘴!”田医生狠狠地一脚踹在度司令的屁股上,“再啰嗦,按照二十帝国元一平方纳米来算钱!”

“没钱!”度司令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你们只管漫天要价吧,反正就是没钱!冯·哈伦霍夫,你就算在这里弄死我,我也不会给你一分钱!”

“既然如此……”上校叹出一口气,“那我也没办法了。”说罢轻盈地跳过度司令在半空中挥舞的胳膊,弯下腰,抓起他的另一只脚踝,“度司令,如果您想继续赔地毯,我想麦霍夫中校应该不介意把一整个走廊的地毯全都换一遍。”和田医生一起拖着他走。“实习医生护士要练习什么?”

田医生干脆一边和上校一起拖着度司令走,一边和他聊天:“这个星期我打算教他们战地急救,包括肌肉和静脉注射、洗胃、灌肠、插鼻胃管、导尿管、PICC管……原本还担心他们拿假人练手不够真实,这下好了,有我们的度司令亲自献身,为医学事业的发展做贡献,不愁他们学不会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需要那种东西?”度司令抓住了一个消防栓,死死地抱住不放。

“一个消防栓一万帝国元,如果拉坏了造成漏水,电器短路,墙面装饰损坏,全都要照价赔偿。”上校继续漫天要价。

“放心,拉不坏。”田医生一用力,就让消防栓脱离度司令的怀抱,“这些古代的医疗技术怎么就用不上?军营都穷到只有帐篷,距离取消全民医保还会远吗?没关系,谁让我们是医生呢?就算回到苏老太太在厚朝做医生的时候一样,每天看几百个门诊,一个月的收入还不如超市收银员,上夜班一整个晚上不得安宁,夜班费还只够买关东煮,该治的病还得治,该救的人还得救。某人不是说军人就要吃苦耐劳吗?那就请我们英勇的度司令率先自我牺牲,让水州总院的医生们拿你练习在最简陋的条件下做手术,免得全民取消医保以后,什么费用都要病人自理了,病人买不起麻药、耗材,医生就束手无策。”

“我好不容易熬到一级上将的四颗星,到头来居然还得受你这女娃娃的气。”度司令挣扎不动了,死猪一样趴在地上,任由田医生和上校拖着走。

“你也知道你是一级上将?!”田医生嫌弃地瞥了一眼度司令一路在地毯上留下的眼泪鼻涕,“这么点小事就哭成这样,你对得起你那三枚忠勇勋章吗?”

“我不要勋章,我要命!”度司令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力气,又开始垂死挣扎,“我还有两个女儿要养!”

“再啰嗦,我就让实习生拿你练习抽脑脊液。”

……

参谋长盯着监视屏看了半天,突然语出惊人:“你们觉不觉得他们两个看起来特别般配?”

“放屁!”士官长一下子跳起来。

“你别说,还真是。”军医上尉把士官长压下去,“像不像小夫妻带着孩子去游乐场玩?”

“我感觉更像年轻的爸爸妈妈拖不听话的熊孩子去看牙医。”军医上士弱弱地说道,“你们自己看。”

度司令还在垂死挣扎:“放手,你个混蛋!(我不要看牙医!)”

田医生丝毫不为所动:“让你为医学做点贡献罢了,又不是要你的命。放心,不管实习生把你切成什么样,我都能把你缝回去。(乖,不补好牙齿,你以后就不能吃糖了。)”

度司令发现打动不了田医生,转而威胁上校:“冯·哈伦霍夫,我可是你的上司!你就这么由着她行凶?(爸,我可是你的儿子!你就由着她这么对我?)”

上校坚决和田医生站在一边:“要听医生的话,这和军衔无关。(求我没用,家里你妈说了算。)”

田医生发出冷笑:“你还指望他救你?救你有什么好处?还不如让你下半辈子都待在水州总院做教材,另外换个肯出钱给他们重建营地的司令。(就你这么不听话,还想让你爸给你买新的小汽车?信不信待会儿你爸回去,就把家里那些都扔了?)”

一直被拖到游艇出口,度司令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就是没钱!你们把我杀了都没钱!(反正我就是不去!以后再也不吃糖、没有小汽车了也不去!)”

“没钱好办。”游艇舷梯容不下两个人并排走,田医生干脆一把将度司令推得滚下去,“把你做成人妖出去卖,顺便还能拍人妖司令哔人妖的视频赚钱,就算一帝国元一炮,总有把钱赚回来的时候。”

军医上士编不下去了。

“我给!”度司令终于彻底放弃了,“冯·哈伦霍夫,拦住那个疯婆子!不管是建营地买衣服喝酒……你们打炮的钱我都给!”

上校终于高抬贵手,和田医生岔开话题:“想不到你力气挺大。”

“没觉得他比大福重多少。”

“大福?”

“我养的猫。”一提起猫,田医生顿时像换了个人一样,打开portal,给上校看猫的照片,说得眉飞色舞,“看看看,这是他刚来我家的时候,胆小鬼一个,躲在笼子里不敢出来。还有这个,侧面,就是这么扁的大饼脸,和马鹿大佐一模一样。这是大前年万圣节时,我给他买的南瓜装,是不是萌得不得了?还有这个,粉嫩粉嫩的小爪子,一点都没修过,就是这么粉嫩的颜色。……”

游艇的监控只拍得到舷梯,于是为了继续看戏,监控室里的人都跑到甲板上。

田医生忙着给上校看猫的照片,在舷梯上走得很慢。度司令抓住了宝贵的喘息机会,稍微恢复一点体力,就以惊人的速度扑向停在跑道上的车,顾不上两个女儿,就想夺路而逃。

看见度司令扑向的是十七团的车,军需长发出一声嗤笑,等着看他发现车根本发动不起来时,会是什么反应。

然而出乎军需长的医疗,度司令只试了十几下,车就发动了。

“啊哈哈哈……”度司令绝处逢生,发出丧心病狂的大笑,“大田原鲁米那,你给我等着!还有你,冯·哈伦霍夫!我不会忘记你今天对我做的一切的!”

车卷起一阵尘土,向军营大门的方向开去。

十七团的车破到十有八九都开不了了,众人正感慨度司令的运气怎么就好到一下子就找到还能开的车,他开的车就在距离营门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慢慢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度司令发疯一下地拧启动按钮,“开啊!给我开啊!”

车不但没有开,反而发出“砰”的一声,前盖开了,里面升起袅袅黑烟,宣告这辆车彻底报废。

他这么一喊,田医生倒是从秀猫狂魔状态回过神来,重新变成煞星娘娘,一步一步走下舷梯:“老度,你刚才说什么?”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上校眼睁睁地看着田医生追杀度司令,摇头叹息,“早点给我们买几辆好车,你何以至于落得如今的下场?”

马团长也听见了外面的声音,从帐篷里探出头:“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世侄!”看见马团长,度司令又重新看见了活命的希望,直奔宪十九团的营地,“世侄,救我!”

“世伯?”马团长一头雾水,“世伯,脸上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看见田医生和上校走过来,度司令躲在马团长身后瑟瑟发抖:“世侄,救我……”

“度司令打算拨款给我们重建营地。”上校说得云淡风轻。

“真的?”马团长两眼放光,“世伯,你看,我这里也只有帐篷,太寒碜了。要不顺便拨点款,帮我们也重建一下?”

“就你们这种架子团,建什么房子?重新买一批帐篷就行了。”度司令脱口而出,“世侄,你一定能体谅世伯的难处吧?”

“看样子度司令还是更想去水州总院,给实习医生护士们练手?”田医生把指关节扳得咯咯响。

“能体谅。”马团长大点其头,“我说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世伯呢?就算不看在他是长官的份上,论年纪,也是我们的长辈啊。”

“还是世侄懂事啊。”度司令老泪纵横。

“要送他去水州总院,也该这么送啊。”马团长一手抓住度司令的衣领,一手抓住他的腰带,一使劲,就把他整个人提起来,“像这样绑起来堵上嘴,找辆车塞进后备箱,不就运过去了吗?何必辛辛苦苦拖着他走呢?”

十七团的车基本上都破得没法开了,宪兵团的车虽然车况不错,可是后备箱都塞得满满当当,马团长试了好几个,都塞不下度司令。最后三人商量一番,只能塞进田医生的川西RR赤备的后备箱。

度司令身材矮壮,纵然川西RR赤备的后备箱空空如也,把他塞进去,也着实费了一番工夫。好不容易把他塞进去以后,马团长想了想,又把他拽出来。

“怎么了?”田医生不解。

“把他打晕了再塞进去。”马团长摩拳擦掌,“我们这边没绳子能绑他,也没法堵他的嘴。万一他在里面呼救,你被警察拦下来,发现后备箱里有个上将,会很麻烦的。放心,我这一拳下去,能让他晕到明天。对了,要不要给他另外换一身便装?我的衣服他应该也能穿。”

“不用那么麻烦。”田医生已经有主意了,“小薰!”

“姐姐!”川西RR赤备的屏幕上跳出卡通车娘,“有什么吩咐?”

“给度司令来段ASMR,”田医生露出邪恶的笑容,“越H越好。”随后重重地关上后备箱盖子。

上校和马团长目送川西RR赤备绝尘而去,向离去的方向行军礼。

一直到看不见川西RR赤备的扬尘,上校才放下手,由衷地发出感慨:“多完美的配偶……”

“你说什么?”一听上校居然打田医生的主意,马团长顿时暴跳如雷,“冯·哈伦霍夫,我警告你,小月亮是我的!她一开始会到水州来,就是为了我!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对,你别不要脸地来做小三!”

上校颇为挑衅地一挑眉:“咱们试试?”

天色渐暗,风卷云起,两个团长还在为田医生更青睐谁而争论不休,直到暴雨劈头盖脸地打下来。一阵风吹过,十七团的旗杆终于倒了,自动为度司令降半旗。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III

坏消息是在车娘的捉弄下,度司令一路上都没找到求救或逃跑的机会,真的被田医生抓去了水州总院。

好消息是货真价实的大田原真理亚也在水州。

坏消息是度司令在车娘的调戏下,颜射了田姐姐一脸,导致她一下子魂飞天外。

好消息是田姐姐没有因为惨遭颜射,就对度司令见死不救。

坏消息是田姐姐回过神来救度司令的时候,已经是下一个星期的阴袛日,导致度司令的“水州六日游”完全成了“水州总院住院部六日游”。

好消息是水州总院的实习医生护士们不像田医生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即使有田医生首肯,都没敢拿手术刀、针筒往度司令身上招呼得太离谱。逃离水州的时候,度司令只是身上多了几万个针眼,外加总长度足够绕水州总院一周的刀疤,总体而言还算完整,至少从外表上看,应该没少什么零件。

坏消息是从水州回司令部的路上,度司令不止一次因为满身的针眼,被警察当成瘾君子,请去警察局喝茶。

好消息是一级上将的军衔实在是非常好用,他说满身针眼是为了医疗事业献身,警察没有敢不买账的。

坏消息是度司令的副官、十七团直属上级部队二四四旅少将旅长看到他去了一趟水州,回来时满身的刀疤针眼,吓得一惊一乍。在水州如此丢人现眼,度司令自然打死都不肯说出真相,想不到旅长直接一个电话打去水州质问上校。

好消息是这整天顶着一张“恒生绿市脸”的香港眼镜男一口粤语,天天和他接触的人大多都只能连蒙带猜个大概,平时不和他接触的,怕是一个字都听不懂。从副官的开场白:“colonel老细呀,你是搞咩呀?”开始,上校就不知是真的听不懂还是装傻,尽是答非所问。两个人鸡同鸭讲了半个小时,旅长终于放弃了,总算没让度司令在水州的遭遇在司令部传得尽人皆知。

坏消息是马上将一直挂心着远在水州的乖孙。于是度司令回到司令部,屁股都没坐热,就接到马上将的催命电话,被当年的老教官请去“喝茶”。

好消息是马团长在水州过得挺不错,度司令不用担心报喜报忧的问题。

坏消息是和马上将聊天的时候,度司令一个不小心说走了嘴,于是在马上将的一再追问下,只能将自己在水州的遭遇和盘托出,然后……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马上将洪亮的笑声震得桌上的茶具都跟着发出一片乒乒乓乓的声音。

这是一百来岁的人?度司令坐在马上将面前,觉得自己的鼓膜都快破了。

一直到马上将笑够了,度司令的耳朵里面还是“嗡嗡嗡”的一片,过了好半天,才听见他在说话。

万幸,马上将不是在对着他说话,只是摸着他的三层下巴自言自语:“冯·哈伦霍夫……冯·哈伦霍夫……这名字怎么就那么熟呢?”

这是又要开始侃哪一年的大山了?不会又从他第一次见到苏琅嬛开始侃吧?度司令在心里叹息。

马上将还是小屁孩的时候,见过苏琅嬛一面。苏琅嬛估计只是发现居然会有个大活人身材像大宝二宝一样,觉得好玩,所以拿了一根棒棒糖送给他。马上将却以为这根棒棒糖说明苏琅嬛对他青睐有加,长大以后削尖脑袋往军队里钻,二十来岁时拿到少尉肩章,干脆加入铁卫宪兵旅,到苏琅嬛身边做起了贴身卫士。

苏琅嬛先天散光,后天近视,年老眼花,还是个脸盲,六十多岁时,就会把“上官卿云”看成“上官鲫于”,然后对着上官卿云“鲫鱼”“鲫鱼”地叫了一辈子。一百二三十岁时,她的视力更是糟糕到了五步以外雌雄莫辩,十步以外人畜不分的地步,只有圆得像个球一样的马上将这样长得实在太有特色的人,才能让她在二十步以外认出来。苏琅嬛不好意思整天叫错人,一群铁卫宪兵中只认得出马上将一个,于是到哪儿都带着她的“小胖几”,这也就是马上将“姓度的个丑逼,我可比他帅多了。你看,苏老太太到哪儿都带着我,对姓度那丑逼看都不看一眼”的蜜汁自信的由来。

马上将从加入铁卫宪兵旅,就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苏琅嬛,一直到她寿终,沾光见了不少现代人只能在历史书上读到的大人物。苏琅嬛闲来无事的时候,还会对马上将说过去的各种趣闻八卦,甚至她自己的各种旧作新作修改整理,都因为老眼昏花看不清字,就让马上将帮她看。马上将当时就长了个心眼,把苏琅嬛给他看过的所有东西都自己也留了个备份,于是当他自己到了耄耋之年,这些都成了珍贵的历史资料。

银河历162年,李成仁的孙女李穹宇总统去世,同年苏琅嬛寿终,上官卿云战死,一年三次国丧。据说在上官卿云亲赴敌营发动自杀式袭击以前,交给当时还只是少尉的马上将一个包裹,要他送到国立商务印书馆,才有了如今市面上流传的全版《苏琅嬛全传》在内的很多重要历史文献,马上将也因此成为近代史方面的权威。

鉴于马上将的丰富经历,他从军队退休后,帝国历史博物馆聘请他为荣誉讲解员,帝国大学聘请他为历史系客座教授。马上将虽然已近期颐之年,精力却比很多年轻人还充沛,一提起往事,可以一口气说到听众都累趴下,他自己还神采奕奕,口沫横飞。发现马上将又要开始追忆往事,度司令就知道自己至少四五个小时内是走不了了,只能安慰自己,至少比马上将一拍膝盖“不说了,喝酒!”强,那个可是真的把人活活喝死过。

“啊!想起来了!”马上将终于从满脑子的历史资料中找到了他想要的,“小度,还记得‘活塞·啵啵’吗?”

“好像……没见过这个人。”光是“啵啵”这个姓氏就够奇怪了,做父母的得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才会给孩子起名叫“活塞”?如果度司令真的遇到过叫这种名字的人,一定会印象深刻,可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对,你肯定见过。”马上将说得斩钉截铁,“他还有个漂亮闺女,你那时候还想追她来着,结果被当爹的一顿揍。”

“教官,我也一把年纪了,记忆力越来越不行,真的想不起来。”度司令不想在这方面和马上将多纠缠,只能拿年龄做借口。

“你小子才几岁?”马上将突然一拐杖抽在桌子上,吓了度司令一跳,“除非是出意外,现代人怎么说也要活到一百五十岁,这是对现代医学最起码的尊重!你连预期寿命的一半都没到,脑子就这样一团浆糊,接下来的七十多年,你打算怎么过?嗯?”马上将用拐杖顶着度司令的鼻子。

“是是是……教官您说的是。”度司令只敢低头喝茶,一句嘴都不敢顶。

“活到一百五十岁,那是对你这样的短命鬼的最低要求。至于我,我至少要活到两百岁,才对得起苏老太太当年送给我的棒棒糖!”马上将突然顿了一下,“不过你不说,我还真没意识到,我的人生都过了一半了呀。”

快一百岁的人,才“人生过了一半”?度司令越过茶杯沿,偷偷地瞟了一眼马上将,觉得他打算活到两百岁,还真未必是吹牛。

苏琅嬛一百多岁的时候拄拐杖、坐轮椅,那是真的上了年纪以后腿脚不便,马上将现在快一百岁了,也是拐杖、轮椅不离身,但是他随身带拐杖是用来打人,坐轮椅更是纯属矫情。去年帝都马拉松大赛的时候,度司令亲眼看到马上将买了个冰淇淋,一边吃一边看,结果因为站得太靠前,手里的冰淇淋被一个马拉松选手不小心撞翻了。胖子总是对食物有着格外的执念,马上将也不例外。刚买的冰淇淋才舔了一口就没了,马上将气得抄起拐杖追上去,愣是追着那个马拉松选手跑完了全程,跑完以后选手都趴下了,他还有力气用拐杖打人。别说是自己,度司令觉得等到自家的两个傻闺女都入土为安的时候,马上将估计还有力气在坟墓外面过得活蹦乱跳。

“就是当年帝国军旧第一师的‘啵啵中将师长’,好好想想,你肯定记得。”马上将不依不饶地用拐杖戳度司令的眉心,“特别老派的一个老头,闺女在他手下的军团里做军医的那个。那个傻丫头看书过目不忘,你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人肉图书馆’来着。”

度司令终于意识到马上将说的是谁了——帝国军旧第一装甲师中将师长约瑟夫·布伦贝格。“约瑟夫”的昵称是“何塞”,到了马上将口中,就成了“活塞”,他念不清“布伦贝格”,就叫成了“啵啵”,于是可怜的约瑟夫·布伦贝格师长好端端的名字,愣是被马上将念成了十八禁。

“想起来了吧?”见度司令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马上将笑得十分得意,“我就说嘛,你一定认识他。哎呀,这‘活塞·啵啵’虽然名字不雅,人倒是特别老派,找女人结婚也就罢了,配偶死后,干脆打起了光棍,一个人把女儿养大,一心想着让女儿也找个年轻有为的好男人嫁了。谁知道他这傻闺女是个书呆子,整天待在老爹眼皮子底下,还让个新兵蛋子给‘活塞’了,还给他‘啵啵’出两个外孙。”

“约瑟夫·布伦贝格”这个名字还真没什么不雅的。度司令默默地喝着茶,默默地庆幸布伦贝格师长不懂汉语,马上将不懂德语,所以两个人即使面对面都没法交流,布伦贝格师长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名字在马上将口中,被歪成了什么样。

“都怪‘活塞·啵啵’对女儿保护得太好,傻丫头除了读书,什么都不懂,让人给玩了,还以为遇上白马王子了,愣是要给孩子起嫖了她的混球的名字,把‘活塞·啵啵’给气得哟……”马上将笑得浑身的肥肉都跟着颤,“当年给他‘啵啵’出外孙的新兵蛋子入伍一个星期就被开除了,偏偏傻丫头还对他一往情深。‘活塞·啵啵’没办法,只能派人去找,一直找到傻丫头生的小兔崽子都会满地跑了,才把那小混球找回来。好在小混球的妈好像还是个什么明星,爹也是军队里混的,还有个什么头衔来着。后来‘活塞·啵啵’拿枪指着小混球的脑门,逼他把名下的财产全都转让给傻丫头生下的孩子,还把混球他妈给‘活塞’了,才勉强顺过气来。结果混球也是真混账,那边图一时快活,刚把自己亲妈都赔了进去,这边就又把‘活塞·啵啵’的傻丫头重新‘活塞’了一遍,又给他生了个外孙出来。傻丫头也当真是傻,还以为情郎来找她,是回心转意了,硬要给第二个孩子起混球爹的名字,愣是把‘活塞·啵啵’气到吐血。”

度司令默默地喝着茶,不时“嗯”“啊”一下,说明自己还在听,虽然他到现在还没听明白,马上将说的这些和十七团的现任团长有什么关系。

“把‘活塞·啵啵’的女儿活塞了两遍的小混球好像就姓‘冯·哈伦霍夫’来着,他爹以前好像还是银河舰队的上校舰长,别人还叫他是银河舰队的卡什么的,一家子打完炮不认人的风流货。”马上将摸着自己的三层下巴,“对,是姓‘冯·哈伦霍夫’。‘活塞·啵啵’拿枪指着他的脑门逼他和自己的傻闺女结婚的时候,我好像还见过他一次。不过还真不能怪‘活塞·啵啵’的傻闺女被骗,小混球长得贼帅,就连生的兔崽子都长得跟洋娃娃一样。我记得大的那个是叫‘小汤姆’来着。上次看到他的时候,才四岁多,那一头小卷毛……就是不知道长大以后像爹像妈。”

“小卷毛”已经长成比他爹还混账的大混球了。度司令暗暗腹诽。

马上将突然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原本‘活塞·啵啵’一边威逼一边利诱,小混球总算同意和他的傻闺女结婚,当时还准备请我去喝喜酒来着。谁知道天狼星远征,第一师全军覆没。本来开开心心的一顿喜酒说得好好的,这下可好,新娘子都没了,还结什么婚?要是‘活塞·啵啵’的两个外孙现在还活着,估计都发财了吧?当年‘活塞·啵啵’为了让他们的爹乖乖地娶他们的妈,可真是准备了一大笔嫁妆。”

两个“兔崽子”中小的那个怎么样,度司令不知道,大的那个可是在十七团过得好好的,反而是度司令去了一趟水州,就被他折腾得差点没装在棺材里横着送回来。

“当年老第一装甲师内部的那些破事,估计到这年头,也没几个人记得了吧?算了算了,不说了。”马上将放下茶杯,“拿酒来!”

一听见“酒”,度司令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教官!”

“听说你要拨款给天意隔壁的团重建营地?”浓厚杂乱的眉毛下面,马上将的眼睛危险地眯缝起来,“怎么不给我们家天意这边也重新造一个?亏得天意还叫你一声‘世伯’,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住帐篷……”

“预算有限。”度司令脱口而出,突然意识到眼前是马上将,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预——算——有——限——”马上将拉长调子,“小度,再和我说说,天意他爹当初是怎么死的?”

在战场上被炸得四分五裂,就在度司令面前。度司令打死都不敢说。

“不想说?行啊,喝酒!”

佣人应声过来撤了茶具,整瓶整瓶的烧刀子像啤酒一样搬上桌。马上将直接开了一瓶递给度司令,连酒杯都不用:“来,喝!今天不醉不归!”

这一次度司令是真的横着回去的——幸好马上将还算顾念师生情谊,即使度司令不肯给马团长拨款建营地,从马上将家回去时,好歹躺的还只是救护车,不是灵车。

IV

在水州被田医生狠狠地收拾了一顿,回去后又被马团长好好地敲打了一番,度司令再抠门,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不敢不拔毛了,上校重建营地要多少,他就给多少。除此以外,酒吧老板的账户上还一下子莫名其妙地多了将近两千万帝国元的军方汇款,吓得他当即冲到军营,生怕是军需长出了什么意外,军方给的赔偿金。

款项及时到位了,但要重新建起营地,还需要一段时间。在军营建好以前,十七团依然住在游艇上,上校继续和士官长一起住船长室。于是某一天,上校回到卧室,正准备就寝,看到士官长穿着露屁股的情趣内衣等着自己。

上校手里的书掉到了地上:“赫尔辛军士长,你这是干什么?”

“和兄弟们打赌,赌你没法让度司令乖乖掏钱,要是输了,就让你操我。”士官长抓了抓后脑勺,“愿赌服输,来吧。”

上校反而吓得一下子贴到了墙上:“你你你……别乱来。”

“对男人硬不起来?”见上校往后缩,士官长放心了,腆着一脸痞笑迎上前,“没关系,我不介意的。关了灯,弄点润滑油,据说感觉和女人一样。润滑油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船长室里面没有监控,一群人正贴在门外,准备看好戏,门突然打开。门外的人猝不及防,跌了一地滚地葫芦,抬起头,就对上上校铁青的脸。

“他不愿意的啊,可不是我输不起。”士官长在上校背后忙不迭辩解。

“你们觉得很好玩吗?”上校抄着手,打量跌了一地的人,“作为长官,这样捉弄下属,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开玩笑而已,那么严肃干嘛?”士官长趁机唱白脸。

“这是原则问题!”上校可一点都不觉得这是嘻嘻哈哈就可以糊弄过去的事。

“什么原则,又不是多大事。”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恐同直男啊。士官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穿情趣装捉弄上校。玩笑好像开过火了。“行了行了,他们胡闹而已,说两句就行了。”

上校可没打算就此罢休:“既然你们那么闲……”

“喂!”士官长急了,“开个玩笑而已,不用上纲上线吧?”

上校不理他:“那就……”

士官长生怕上校真的要体罚,扳过他的头,直接用吻堵住他的嘴。

整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等到士官长放开上校,倒在地上的人个个都张大了嘴,上校更是已经彻底石化。

士官长几个响指,唤回躺在地上的人:“他不肯上我,这样就算愿赌服输了,这事过了啊。”趁着上校还没回神,示意他们快走,随即关上门,牢牢地堵在门口,免得等上校回过神来,还要罚他们。

上校的表情像吃了霹雳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石化状态恢复过来,小心翼翼地摸上自己的嘴唇,像是不确定它们还是不是自己的一样。

“这次真的是玩笑啊。”士官长打着哈哈,“不就亲一口吗?又不是多大的事?总比真的来一炮容易接受吧?在一个军营,就是一家人了,就当是兄弟之间的亲亲,没什么别的意思啊,别想多了……”

上校张了张嘴:“你是他们的老大吧?”

士官长没想到上校会突然这么说:“当……当然不是!”

“十七团最年长的不是你吗?”上校露出疑惑的表情,“我记得人事资料上出生年月最早的是你。不是你的话,那是谁?”

原来他说的是排行上的老大。虚惊一场。“对,这个‘老大’是我。”

“你以为我说的是哪个‘老大’?”

“这个……呵呵呵……”士官长只能用干笑糊弄过去。

“确实,在一个孤儿院,一个军营,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会把彼此当成家人。”上校终于完全恢复常态,“‘哥哥’这活可真不好做。我只有一个弟弟,都为他操碎了心。你有一群弟弟要照顾,这群弟弟还要给你捣乱,真是比我还不容易。”

“可不是吗?”这是……算过去了?不知为什么,士官长心里有一丝失落。

上校的portal响了起来。

上校接起电话:“露娜……”看了一眼穿情趣内衣的士官长,连忙关掉视频,“呃……那个……是,还没睡呢。……视频通话有点不方便,就这样说吧。”一边打着电话,一边钻进书房,顺手关上门,把士官长关在外面,“……我周末都没什么安排,安息日阳袛日你哪天有空?……可以。……我几点去接你?……”

士官长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回卧室,一边躺在床上玩游戏,一边听上校的电话能打到什么时候,不知为什么,感到莫名的烦躁。一连输了好几局,士官长失去兴趣了,正想关掉portal睡觉,军医上士发来一条信息,是一个新闻链接。

称之为“新闻”,或许不太准确,毕竟看日期,是二十多年前的“新闻”了。新闻是用德语写的,士官长只大致扫了一眼标题,上面的字母就开始在他面前跳舞。新闻配的照片像是军方开记者招待会,无从判断新闻的内容。

上校说得对,“哥哥”难做。“弟弟”们不管遇到什么事,第一个都是来找“哥哥”,可是“哥哥”需要安慰的时候,“弟弟”们在哪儿?士官长回复军医上士,不管有什么问题,先去找军医上尉商量,抓过被子蒙过头,隐隐约约听见上校打电话的声音就觉得烦,但是捂上耳朵听不见,反而觉得更烦。

生怕把小白兔玩到炸毛,士官长推脱那个吻只是玩笑而已,上校也就真的当玩笑了,和田医生打完电话,依然心无芥蒂地和士官长同床共枕,很快就在他身边沉沉睡去。

听见上校的呼吸声渐渐平静下来,士官长终于忍无可忍地爬起身。

海风撩拨着轻纱床幔,朦胧的月光隐约照亮上校熟睡的脸,扇子一样又长又密的睫毛在颧骨留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淡粉色的嘴唇微启,像盛开在暗夜的玫瑰花瓣。士官长盯着他微微张开的嘴唇,着魔般地渐渐俯下身去。两张脸凑得越来越近,士官长能感觉到上校的睫毛扫在自己下巴的胡渣上,能闻到他的呼吸中淡淡的烟草和薄荷味,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就能再次尝到他口中的甜蜜。

“露露……”上校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句。

上个月还是“田医生”,现在就已经亲热到连“露娜”都不是,而是“露露”了。最终士官长还是没有吻上去,泄气地躺在上校身边。

上校反而像是蹬鼻子上脸了,翻了个身,拦腰抱住士官长,一边呢喃着“露露”,一边在他身上蹭。

士官长捻着他的手腕放到一边,刚开始有了点睡意,上校一翻身,这一次不只是胳膊,干脆连腿都搁上来,整个人都像只树袋熊一样抱在他身上。士官长试着挣脱,上校反而越抱越紧。

挣扎了几下,士官长放弃了,勉强抬起没有被压住的胳膊,摸了摸上校的一头卷毛。

上校也听之任之,像只撒娇的小奶猫一样,在他怀里打着惬意的小呼噜。

如果哪天小白兔真的和煞星娘娘结婚了,不知煞星娘娘会不会受得了被他这么抱着撒娇。士官长在心里苦笑。如果他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可是天会亮,梦会醒,上校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团长,不容侵犯的上司,不会对任何一个男人产生半分旖念的直男……甚至,等到军营重新建起来,高高在上的团长断然没有继续和一个小兵共用宿舍的理由,能抱着他入眠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士官长搂过上校,把脸埋在他的头发中,贪婪地嗅取他身上的气息。

在士官长眼里,上校明明只是上峰硬塞过来的摆设,不自量力想抢走他兄弟的斯文败类,偶尔捉弄捉弄还挺好玩的玩具。第一次在上校完全清醒的时候吻了他,欣赏够了他震惊的模样,事后靠插科打诨糊弄过去,没有让小白兔炸毛……分明占尽了便宜,可是为什么发现上校真的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士官长的胸口反而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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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报告团长: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I

丹露三楼大气恢弘的宴会厅主要面对婚礼、年会、周年庆等需要团体包场的大客户,二楼的豪华餐厅则是用于接待三三两两的散客。

餐厅整体设计灵感来自于欧·亨利的《红死病的假面具》中普罗斯佩罗亲王的城堡,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大堂,而是通过错落有致的门窗设计分为十几个彼此相通但是无法一眼望到尽头的房间,每一个房间只有四五张桌子,保证每一桌的人都能得到足够的私密空间。

丹露的消费档次绝不是面对一般的工薪阶层,高昂的收费自然要提供配得上收费的服务。丹露餐厅每一个房间的布置风格都迥然相异,从托普卡帕宫到大明宫,从巴黎沙龙到意大利花园,从废土朋克到海边草屋,从现代极简到岩洞帐篷……不同的房间提供不同风格的菜单,服务员的着装也与餐厅环境相一致,以满足有各种爱好的客人。

十九世纪英国庄园风格的房间墙上,深色胡桃木护墙板和红黑相间的壁纸营造出复古的华丽感,天花板上垂下五颜六色的琉璃罩吊灯,就连玻璃窗都用彩色玻璃拼绘出各种图案,避免过于明亮的光线打扰到情侣们谈情说爱的雅兴。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正中间放了一个做成维纳斯模样的镀金烛台,微弱的烛光影影绰绰。椅子上了清漆的把手在红丝绒坐垫的暗哑光泽衬托下,像古董首饰上的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此时的一张桌子旁,一大捧堪称艺术品的精美花束被扔在地上,好像那不过是一大捧垃圾。英俊的男青年一身帝国军大礼服,金丝边眼镜的镜片倒映出镀金烛台上跳动的烛火,只能看见他的嘴唇始终保持微笑的弧度。美丽的女青年一身华丽的十二单,最外面的大红色唐衣上大逆不道地缀满黄栌染十六重菊纹,黑色缂丝腰带上满是繁复的绣花,与男青年的军礼服相映成趣。身穿燕尾服的侍者领班单手举着银托盘,以挺拔的身姿站在桌旁,礼貌的笑容像是一张长在他脸上的面具。三个人说话的声音极低,旁人只能看到男青年一言不发,一手支颌,微笑着看女青年点单。女青年不断地对侍者领班说着什么,表情堪称豪门望族出身的淑女对待服务人员的典范,侍者领班脸上的笑容却是摇摇欲坠。

过了很长时间,侍者领班终于向顾客微微欠身,带着面具般的笑容退下,像是头上顶着字典一样笔挺地走到与厨房相连的传菜口,厨师长正陪着士官长和参谋长在那里等他。

一看见侍者领班,厨师长连忙迎上前:“怎么样?”

“很好,真是好极了呢。”侍者领班歪过头,面具般的笑容纹丝不动,冷不防抓起锯齿餐刀,就要往厨师长身上招呼,“你给我找来的都是什么人!”

厨师长没想到侍者领班会突然发难,纵然士官长和参谋长在第一时间制住了他,厨师长也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让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克里斯蒂安,不论出了什么事,别忘了,你弟弟在这一个季度就三次打翻做好的菜,两次点错单,最后是谁给他善的后。还有,这一次是你自己答应帮忙的。”

想起家里的软萌小哭包,侍者领班手里的餐刀掉回餐具篮。

士官长和参谋长这才放开他。

“再说要是那么容易,我也不用找你帮忙了嘛。”厨师长自知理亏,一脸狗腿样地给侍者领班捏肩,“如果只是一般的客人,我何必请你亲自出马呢?你说是不是?”

侍者领班赶开厨师长的咸猪手,拉平燕尾服肩部被他捏出来的褶皱:“你在这里偷懒,谁在厨房里指挥?如果不能及时上菜,我也帮不了你。”

“我师父。”厨师长说得十分得意,“虽然他调酒的水平一塌糊涂……”

传菜口飞出来一个盐瓶,打在厨师长的后脑勺。

“但是厨艺比我高多了。”厨师长若无其事地捡起盐瓶递回去,“他做厨师长的时候,我还在打杂呢。”

传菜口传出一声口哨,多了一盘用边角料做的小吃。

“师父特意为你做的。”厨师长一脸谄媚的狗腿样,“赶紧趁热尝尝。现在除了师公,一般人有钱都没机会尝到他的手艺。”

侍者领班摆了摆手,拿过一个玻璃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矿泉水,一口气全都灌下去。

“也对,现在是上班时间。等到下班再吃。”厨师长放下菜,拿过餐巾给侍者领班扇风,“克里斯蒂安,至于吗?”

侍者领班一把扯过厨师长用来给他扇风的餐巾,倒上矿泉水抹了一把脸,才说得出话:“那女人简直是个怪物。”

“怎么了?”虽然知道田医生的一贯作风,厨师长还是有些好奇她对侍者领班干了什么,好盘算一下事后该怎么还人情。

“‘一大捧植物的生殖器,真会挑。你把我当成中南联的太监了?需要这种玩意儿。’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有女人收到花,会是这种反应。”侍者领班把餐巾狠狠地扔到一边,“还对着菜单念‘心脏病’‘痛风’‘高血压’‘向心性肥胖’‘龋齿’……她是没经过基因改良吗?就算长得漂亮,怎么会有男人受得了这样的女人?”

看来坐在那里的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煞星娘娘,不是冒充的。但是她一个姬佬,怎么会答应和上校约会?士官长和参谋长面面相觑,试图从彼此脸上找到答案,但是都一无所获。

传菜口的铃响了,一份精美的前菜从窗口端出来。法式焗蜗牛配香草酱和脆皮黄油面包香味诱人,撒了鱼籽的烟熏三文鱼卷成玫瑰花的模样用鹅肝酱固定,浇油醋汁的小份色拉和做出造型的伊比利亚火腿摆得像盆景……一小份一小份的开胃菜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真不愧是师父。”厨师长见参谋长和士官长几乎连口水都要淌下来,赶紧拿起两个小圆面包,一人一个塞进他们嘴里,免得他们真的忍不住偷吃。

侍者领班对着传菜口的不锈钢边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深吸一口气,才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决心端着菜走向上校和田医生。

等侍者领班走远了,士官长拨通军医上士的电话:“糖糖,小白兔带来的那束花是你插的?”

“嗯!”军医上士十分得意,“田医生喜欢吗?”

“她说那束花是‘一大捧植物的生殖器’,应该送去给中南联的太监’。”

“这样……”军医上士吸了吸鼻子,“其实……也没说错。花确实是植物的生殖器……是我挑礼物的时候,没考虑周全……她还叫我‘平胸人妖’呢……”到后面完全憋不住了,哭着去找军医上尉,“呜哇……戟……煞星娘娘居然说我插的花应该送去中南联给太监……我挑了好久的花,逛遍了水州的花店才买到的……”

“糖糖,乖,那女人不识货,我们犯不着和她一般见识。”军医上尉的脸出现在portal屏幕里,“鲁道夫,你就非要说出来?姓田的不会做人,你也不会做?”

“她嫌弃糖糖的插花,怪我?”士官长才是莫名其妙,“我只是传个话,告诉你们,这女人向来好心当驴肝肺。你们现在鼓励小白兔拿热脸贴她冷屁股,以后他早晚落得和糖糖插的花一样的下场。”

“我说你这是怎么了?”军医上尉一边抱着军医上士安慰,一边继续埋怨士官长,“你不是向来不吃窝边草吗?团座喜欢女人就让他去喜欢,你想打炮就出去打,干嘛非要盯着个直男不放?反正团座也没打算在十七团待一辈子,要是他真的有本事把煞星娘娘掰直了和他结婚,高升的时候带她一起走,我们反而少了一个大麻烦。”

“她在这里是个麻烦,可是她走了以后,我们生病了找谁?你,还是糖糖?”反正士官长的“男科检查”没法找别人做。

军医上尉一下子气绝:“就算我是个庸医,难道整个水州总院除了她田露娜,就没别的医生了?!”

士官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戟……”

军医上尉已经挂了电话。

“戟这是吃错什么药了?”参谋长凑过来,“居然不帮着自家兄弟,反而胳膊肘往外拐。”

“谁知道?估计是吗啡又嗑多了。”士官长关上portal,“还不如算不上自家兄弟的。”

“说这话就见外了啊。”厨师长低着头,对着portal傻笑,“都是自家人,举手之劳而已。还有师父在厨房里替我干活,我还能顺便偷偷懒。”

“有男朋友了?”参谋长凑过去看了看他的portal,“小伙子终于想明白,开始搞基了啊?”

“女朋友。”厨师长像是根本没有听出参谋长话中的揶揄,对着portal上女朋友的照片一个劲傻笑,“在师公的快餐店打工的大学生,师公给我牵的红线。一开始她还看不上我,但俗话说得好啊,女人的心和胃是长在一起的。我告诉她,我是丹露的厨师长,还下厨给她露了一手,她就彻底爱上我了。果然像我这样年轻有为的男人,就是要配这样的美女才对。等到她大学毕业,我们就能开始同居了。嘿嘿嘿……”

周围的空气都被恋爱的臭味污染了。士官长装腔作势地拿手在鼻子前挥了挥,便不再理会厨师长:“乌尔里希,小白兔真的说过他不打算一直留在十七团吗?。”

“老大,你也舍不得他走?”参谋长勾过士官长的肩膀,故意夸张地抽了抽鼻子,“我好像闻到恋爱的臭味了。”

“你丫的鼻子出毛病了,回头去找煞星娘娘治治。”士官长满是嫌弃地拍开参谋长的爪子,“鬼才舍不得他走。”

“那我是不是该去拿个白床单披身上,然后到处飘来飘去?”参谋长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咳咳,说认真的,团座真的是比靳光头好太多了。既然无论如何,十七团都必须有个明面上的团长,如果换成别人,怕是不会比他更好。不过看团座的样子,未必会像我们一样服你,如果他留下来,你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所以……”参谋长故意卖关子。

“‘所以’什么?有屁快放!”士官长抬脚就要往参谋长的屁股上踹。

“所以最好是像天主教双王一样。”参谋长一扭腰躲过。

“什么‘双亡’?”士官长听得莫名其妙,“就你特么没父母双亡呢?”

“我说的是十五世纪西班牙的天主教双王——费迪南德国王和伊莎贝拉女王,两个国王结婚,一起统治一个国家。”参谋长重新浮起促狭的笑容,“最好的结果就是你和团座成一对,两个人一起做团长,有什么矛盾,关起门来打一炮,就什么都解决了。不过问题是按团座的心性,要他忠于你很容易,但是你甘心再也不出去约炮,下半辈子就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吗?”

士官长正不知道如何回答,侍者领班回来了。士官长刚想问他情况如何,想不到侍者领班放下盘子,就开始扶着垃圾桶干呕。

“至于吗?”士官长忙不迭迎上去,“他们在聊什么?”

“大学里的事。”侍者领班过了很久才缓过来,双手支着垃圾桶边缘,表情像是刚被一个班的彪形大汉轮过,“你们团长的弟弟和那女的是校友,什么医学院来着。那女人是医生?”

“水州总院的田露娜医生,你不认识?”士官长没想到在水州,居然还有人不认识大名鼎鼎的煞星娘娘。

“果然外出吃饭,就该把医生有多远仍多远,居然还特意带着个医生一起来餐厅。”侍者领班接过厨师长递给他的餐巾擦嘴,“谁行行好,去餐厅门口挂块牌子,‘医生与狗不得入内’。居然一边吃饭,一边聊尸体、寄生虫什么的。蜗牛里面有什么线虫,鹅肝是鹅的脂肪肝,三文鱼上的鱼籽像花里的甲虫,生猪肉里面有绦虫,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那个什么绦虫长得有多像意大利面……她是刚从地球过来吗?”幸好餐厅里一直播放着轻柔的音乐,他们聊天的声音也不响,不至于影响到其他桌的客人。侍者领班只是上菜、收盘子的时候听见一两句,已经全凭惊人的意志力支撑,才坚持到回传菜间再吐。

“然后你就等着她带人来让丹露关门大吉吧。”对于田医生的手段,参谋长实在是太了解了,“前一阵子,我们的司令才被她削过——绑起来扔进后备车厢送到医院给实习医生护士练手。”

他居然找了这种恐怖分子过来,要侍者领班去伺候。侍者领班抬起头,阴冷的目光刺得厨师长一个激灵。

“我知道,我欠你的。”厨师长被他看得寒毛倒竖,“克里斯蒂安,好人做到底,以后你要我怎么补偿你都行。”

传菜口的铃声救了厨师长的命。

侍者领班最后白了厨师长一眼,端着菜走了。

“拿弟弟是校友做借口来套近乎。”参谋长摸着下巴,“想不到团座看着纯情,泡起妞来挺有一手啊。”

“什么‘挺有一手’?他就是犯贱欠揍。”士官长酸溜溜道。

“鲁道夫,你不觉得奇怪吗?”参谋长闻到厨房里又传出诱人的香味,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面包止住口水,“团座像是对食物完全没概念一样,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放在盘子里端到他面前,他就吃得下去。”

“你下次可以试试把你的‘宝宝’放在盘子里端给他,看他会不会吃下去。”

“不用放盘子。我平时看到他那么可爱的小鼻子小手手,都会忍不住想塞进嘴里,然后看他挥舞着短胳膊短腿抓狂。苏老太太以前也是这么和大宝二宝玩的。”参谋长抿了一下手里的面包,“口感还真有点像。”

这货已经没药救了。士官长转过头,看到眼前的玻璃窗上映出上校和田医生的身影。上校递出portal,像是在给田医生看上面的什么照片,田医生笑得好像上校递给她的是求婚戒指——不过如果真的是戒指,估计她只会两个大耳刮子呼上来。浪漫的音乐,暧昧的烛光,俊男美女仿佛天生一对,惹来旁边几桌都纷纷投以艳羡的目光。

看见侍者领班回来,士官长赶紧拦住他:“他们在看什么。”

“照片。”侍者领班给了个说了跟没说一样的答案。

“我是说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照片。”

“从我站的角度看不清。”

“我们找你帮忙,就是叫你干这个的!”

侍者领班突然抬眼看士官长,凌厉的目光有几分吓人:“听着,你们做军人的有你们的职业道德,我作为侍者,也有我的职业道德。替你们偷听客人谈话,泄露他们的隐私,已经严重违反我的职业道德了,别太过分。我同意帮你们,但是还没有到打算为了帮你们多管闲事,砸掉我自己的饭碗的地步。”

侍者领班毕竟不是他自己的人,士官长只能悻悻然作罢。

主菜撤下来时,上校和田医生已经像任何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样。

“他们好像在玩什么类似于猜谜语的游戏。”侍者领班放下空盘子,见士官长靠在门边站得像块望夫石,不等他问就主动说了,“你们的团长对付女人的手段可真高明,那女人现在说话完全像正常人一样。我说,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拆散他们?我看他们两个挺般配。”

“是啊,多般配。”士官长苦笑,“多般配的一对。刚开始交往,就这么大手笔,在丹露约会。求婚的时候,他打算怎么办?”

侍者领班不明白他在惆怅什么,也没兴趣弄明白,叫过厨师长:“你师公来了,在野餐房间。”转身给上校和田医生送餐后饮料。

“师公!”想到酒吧老板给他介绍的女朋友,厨师长瞬间马屁精附体,一路蹦跶着去找酒吧老板,然后被军需长抓小猫一样扔回厨房干活。军需长自己去了“野餐房间”,就一直没回来。

那边上校和田医生吃完了晚饭,结了账就走了。

“他们是去隔壁的丹露剧院看戏。”侍者领班收拾完盘子,看见有些餐具还不够光亮,拿起餐巾擦拭,顺便提点了士官长一句,“先前他们问我有什么比较好的消磨时间的地方,最好是私密一些的,我推荐他们去隔壁的剧院。今晚是新人作家季晓斐的处女作《银河帝国》序章《笼中女》首演。今年正值战后民选的州议会第一年执政后成功休会,遇到这种文化庆典,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会去。现在才想买票,恐怕很难买到,不过头等包厢的票应该不至于也卖完了。”

“才演一个序幕,应该很快吧?”士官长放心了,“就这么点时间,也干不了什么事。”

“不一定。《尼伯龙根的指环》全部演完要十五个小时,得分四天演,光是序幕《莱茵河的黄金》就要演两个半小时。”参谋长打开portal,搜索丹露剧院的表演信息,“介绍说《银河帝国》打算打破《尼伯龙根的指环》最长歌剧的记录,《笼中女》讲的是上官朝的日裔华人姑娘被高丽营的军人始乱终弃的故事,估计演一场的时间和《蝴蝶夫人》差不多,大概两个小时左右,不算中场休息的话。”

“你建议他们孤男寡女在一个包厢里待整整两个小时?”若不是被参谋长架住,士官长几乎要扑到侍者领班身上。

“剧院包厢不好吗?”侍者领班回过头,脸上慢慢绽开面具一样的笑容,“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丹露酒店的总统套房也一直空着。”

士官长立刻定在原地。

“你们的军营离这里不远吧?”侍者领班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演出八点整开始。”

“剧院包厢很好,非常好。”参谋长凑到士官长耳边,“鲁道夫,剧院里都是人,而且演出时还有幕间休息,他们没法做太出格的事。我们现在赶回去换衣服,或许还能赶得及开场。”

士官长想了想,示意参谋长松手:“安德烈呢?”

“如果你说的‘安德烈’是那位‘代厨师长’,我建议你们暂时不要去打扰他。”侍者领班擦完了餐叉,拿起一把餐刀继续擦,“他现在在‘野餐房间’,和他的配偶在一起。”

“有什么不方便吗?”士官长听不明白。

侍者领班放下手上的餐刀,朝天翻了个白眼:“野餐房间,顾名思义,就是模仿野餐环境的房间,人造草坪上搭帐篷,在野餐布上吃饭。”

“花那么多钱来吃野餐?”士官长越听越糊涂。

“‘野餐房间’在丹露餐厅最受欢迎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野餐’,而是因为大小足够容纳两个成年人的‘帐篷’。”

参谋长已经听明白了:“安德烈不会是在帐篷里和艾利奥特……”

“嗯哼。”侍者领班拿起餐刀继续擦,“所以丹露餐厅只有‘野餐房间’是按照时间收费的,而且晚上六点以后,未成年人禁止入内。”

“同一个人操了四年,他怎么就操不腻?”士官长狠狠地一脚踢在墙上。

侍者领班瞥了一眼墙上的脚印,发出“啧”的一声。

“鲁道夫,别管安德烈了,他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忙。现在赶紧回去换衣服,就我们两个也能行。”参谋长拖走士官长,“那个……克里斯蒂安?谢谢。如果以后有什么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能帮忙的我们一定帮。”

侍者领班回了他们一张面具一样的笑脸。

为了让厨师长能去找侍者领班,军需长在厨房里替他干活,但是只干到上校和田医生吃完晚饭,就直接撂挑子走人。厨师长在厨房里手忙脚乱了半天,才让里面恢复秩序,总算有稍许空闲,从传菜口探出头来:“克里斯蒂安,这次真是多亏你帮忙了。我欠你的。”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侍者领班像是心情极好,就差吹口哨了。

“别这么说。”厨师长一开始也没想到田医生能把侍者领班恶心成那样,“我拿你弟弟威胁你,还让你遭了那么大罪,想不到你真的肯帮忙帮到底。”

“没事,我这人向来不记仇。”侍者领班把手里的餐刀翻了一面,检查上面是不是还有没擦干净的污渍。

厨师长听见厨房里面又在叫他:“克里斯蒂安,我欠你的,以后你弟弟不管闯什么祸,我都会替他兜着。”

“好说。”侍者领班目送厨师长回厨房忙碌,“我这人真的不记仇,有仇都是当场就报了。”

没过多久,厨房里就传出厨师长的惨叫:“什么叫‘我骗她’?我真的是丹露的厨师长,我没骗她啊……她为什么不相信我?”

“看来这师父的水平还真是比徒弟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外行都尝得出来。”侍者领班举起光可鉴人的银餐刀,上面映出他面具一样的笑脸。

厨师长自从有了女朋友,整天到处炫耀,丹露餐厅的工作人员都听得反胃了。但是幸亏厨师长整天到处给人看他女朋友的照片,人人都知道她长什么样,厨师长的女朋友来丹露餐厅,侍者领班一眼就认出了她,故意带着酒吧老板去“野餐房间”,把厨师长支过去,然后领厨师长的女朋友去餐厅另一头的法国沙龙房间。厨师长的女朋友会一下子吃出来军需长做的饭和厨师长不一样,倒是有些出乎侍者领班的预料,于是他顺水推舟,在厨师长的女朋友问起厨师长时,告诉她,丹露餐厅压根没有这个人。

话说真是期待接下来会在丹露剧院上演什么好戏。虽然田医生是个怪胎,上校给的小费实在是让侍者领班没法不动心。

侍者领班手里的银餐具落入餐具篮,发出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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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

为了营造出气势恢宏的效果,丹露南部的裙楼除了餐厅是正常房间大小以外,咖啡馆和宴会厅的层高都极高,三层楼的高度就比得上普通的五层楼建筑。北部的剧院更是出于视觉效果的考虑,同样的高度,却只分了两层。

丹露剧院一边与餐厅相连,另一边直面一条模仿香榭丽舍大道的笔直大马路,沿街都是卖各色奢侈品的商店,车水马龙日夜不息。而丹露剧院就高高在上地俯视整个水州最繁华的街道,仿佛这不是一个剧院,而是戏剧艺术之王的宫殿,供人前来觐见朝拜。

剧院面向大街的入口处,推开满是各种经典戏剧场景的铁艺雕花大门,标准游泳池大小的喷泉伴着音乐不断上演水与光的圆舞曲。阿波罗驾着金马车的雕塑位于裙楼的最顶端,九位风情各异的缪斯女神雕像在阳台栏杆上吹拉弹唱。

建筑里面重复运用地球复古风的结构,宏伟秀丽的科林斯柱支撑起穹顶,还通过镀金着重强调柱头繁复华丽的花纹,冰冷的白色大理石和热情如火的红地毯不断地提醒来者,应该对戏剧艺术怀有怎样的敬畏之心。足够让二十来人并排而行互不干涉的宽阔楼梯旁边,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莫扎特、威尔第、瓦格纳、比才、普契尼、契诃夫……古往今来的著名戏剧家们的胸像按照生活年代的时间顺序,依次安放在墙上的壁龛中,下面用黄铜铭牌标注各自的姓名、生卒年月和代表作,像一座座戏剧艺术历史上的丰碑,供往来者膜拜。

到了二楼,彩色大理石铺出的几何图案地板比一楼多了几分活泼俏皮,五步一座的人造水晶大吊灯照亮墙上各种著名戏剧人物的绘画、雕塑,剧场里面的天花板更是干脆把西斯廷教堂的《创世纪》整个儿地照搬过来。高悬的天棚、开阔的空间、富丽堂皇的装饰让行走于其中的任何人都觉得自己格外渺小。

剧场旁边的鸡尾酒大厅仿照凡尔赛宫的镜厅,巨大的拱形窗门外还有阳台,可以对外面笔直的“水州香榭丽舍大道”一览无余。房间里面,香槟杯叠成比人还高的香槟塔,桌上放满各色精致的小吃,服务生如同站岗的哨兵一般,端着盘子站在墙边,随时准备满足贵宾们的任何需要。十七面巨大的镜子映出穿燕尾服或者军装大礼服的男士和穿曳地晚礼服的女士,男士们端着香槟酒杯,女士们摇着扇子,正忙于正式演出前的交际,勋章、领带夹、袖扣和各色珠宝一齐在水晶吊灯下闪烁,各式香水和化妆品的脂粉味在空气中氤氲成一片迷离的仲夏夜之梦。

然而此时此刻的后台,却完全是另一幅场景。

后台分为五层,只用最简单的木板搭建,此时正人来人往,为演出前最后的准备工作忙作一团。灯光师、音响师、道具师在舞台组主管的指挥下调试各自负责的区域,主演一个人躲在角落酝酿感情,舞美师一个一个盯着群舞演员做好上场前的热身,场工、服装师、抢妆员在各自的区域待命,舞台助理赶走想躲在后台看戏的木工、电工、裁缝、洗衣工、勤杂工,突然所有人的耳麦中一起传来舞台总监的怒吼:

“你说你不来了是几个意思?”

正对着舞台的总控制室,舞台总监一身松松垮垮的嘻哈风旧T恤、破洞牛仔裤包裹着看不出任何女性曲线的平板身材,假小子一样的头发因为急得满头大汗竖成一头刺猬,对着portal另一头吼:“季晓斐,你说你误了飞机来不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电话另一头轻描淡写,还能听到女性的喘息声,“就像我前面和你说的,格拉菲拉想跟着我的剧本学汉语,看到作者介绍一栏称我的作品为‘处女作’,就嚷嚷着非要给我‘破处’,所以……不瞒你说,我现在还在家里呢。”

“你丫还有‘处’可破吗?”舞台总监朝天翻了两个白眼,“你不来,就为了这事?你觉得在家里哔你的女朋友比你的处女作第一次上演都重要?!”

“当然是哔女朋友比什么都重要,不然的话,我干嘛和她民事结合?”

说得好有道理,舞台总监发现自己完全找不到话反驳:“话说,‘处女作家’,请问‘处’和‘女’有哪个字和你沾边了?”

“一个都没有。”电话另一头传来笑声,“kiseki,别酱紫嘛,换个角度想想,我这也是对你的能力的充分信任,所以觉得都没有亲自莅临的必要了,是不是?”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舞台总监发出瘆人的笑声,“嗯,是啊,你还真是‘信任’我。每次你都是一拍脑袋有了新点子,然后把剩下的扔给我了事。你知不知道为了把你的点子毫无违和感地溶入原有剧情,还要推动剧情、没有逻辑破绽,我得死多少脑细胞、多费多少事?!还有一点不符合你的背景设定,就得改改改!”

“可是改完以后比你原来设想的还好,不是吗?”

舞台总监撇了撇嘴。

“有点自信嘛。”电话另一头还在轻描淡写,“你的细胞不用死,只是你得坚持,然后想办法把我的和你的想法结合到一起去。就像读大学的时候,小组一起写论文。”

“我要是读过大学,现在就是我在家里哔女朋友,你在这里抓狂了。”舞台总监没好气道。

“你长了那个能哔女朋友的器官吗?”电话那头还在逗她,“就算长了,你有哔女人的兴趣?”

“我没长,你借我?”舞台总监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嗯,好的。”电话那头用俄语说了些什么,于是那边的女人叫得更大声了,“kiseki,格拉菲拉说你真大,真爽,太棒了。你是她睡过的最棒的一个,她爱死你了。……”

“替我谢谢她全家。”舞台总监气绝。

电话那头笑了半天才缓过气来:“kiseki,其实读不读大学,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很多戏剧学院出来的大学生都只有理论知识而已,没有你这么丰富的舞台经验,所以我选择你来合作,而不是其他人。你就没有点自信吗?排练过程中,你的很多点子都是我都没想到的。你就没想过把我的脑洞跟你的结合在一起?”

“我还以为你找我,是因为你要写一部以日裔华人为主角的歌剧,想找个懂日语、日本文化的人,又不敢去找日本叛军。”

“当然,这也是一部分原因。”电话另一头直言不讳。

“对你客气,你还真当福气了!老子不是对自己的脑洞没信心,老子是对你的脑洞没信心!”舞台总监突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一旁的布景师和音效师差点跳起来,“对,你读书多,你受过专业教育,你会作词,你会谱曲,你‘格局’比我大……你特么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写出来的是什么玩意儿?人物脸谱化,题材敏感化,甚至说难听点,你这一整个序幕就是抄袭《蝴蝶夫人》。”

“你不觉得《蝴蝶夫人》的故事潜台词是告诉男性,亚裔女性就是天生的玩物,玩够了就可以随意抛弃,不用承担任何后果,非常恶心吗?”电话另一头弱弱地插了一句。

“不止《蝴蝶夫人》,我觉得普契尼写出来的那些物化女性的玩意儿都恶心透顶,尤其是《图兰朵》。这么个致力于鼓吹女性应该温柔恭顺逆来顺受服侍男性的直男癌最后死于喉癌,都让我开始怀疑真的有上帝存在了……”

“所以通过改编把这些令人作呕的东西往死里黑,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三观,这正是典型的上官朝新文学,也就是我把故事背景放在那个时代的原因。”

舞台总监突然意识到跑题了:“这不是我说的重点!我要说的是这是歌剧,不是音乐会。戏剧的灵魂是什么?是人物之间的矛盾!矛盾!矛盾!观众是来看剧,不是来听音乐会!”舞台总监几乎每吼一句,就拍一下桌子,吓得旁边的布景师和音效师心惊肉跳。

“我觉得那帮官老爷只是休会期间拿看歌剧做借口,来剧院交际而已,除非你找人在舞台上跳脱衣舞,否则他们估计连看都不会朝台上看。”电话另一头传来一声叹息,“可惜了我呕心沥血的作品。”

“呕你妹,老子才是快被你折腾得快吐了。”舞台总监咬牙切齿。

“折腾得想吐?你不是说这是你最轻松的一次系统排练吗?你看,我还给你把舞台背景都做了,我自己亲手画的,都不用你另外张罗。”

“嗯,是啊。”舞台总监发出一声冷哼,“你知不知道你给的背景比丹露舞台大了整整五……”

“大了五米吗?丹露剧院的舞台那么小?”电话另一头稍微安静了一会儿,但是很快就释怀了,“不过这点小事,我相信你搞得定。没关系,把你觉得不太重要的地方修掉一点好了,我不介意。”

“不是大了五米,是大了五倍啊,大哥!你做舞台背景的时候,对舞台的实际大小就没有一丁点概念吗?”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一会儿:“后来你是怎么解决的?”

“我让阿杰做成滚动轴的形式,每次只在舞台上展示需要的部分,你做的布景可以全部保留。”

一旁的布景师给舞台总监比了个“OK”的手势。

“替我谢谢他。”电话那头说道。

布景师对着舞台总监的portal比中指,做出“法克鱿”的口型。

“阿杰,”舞台总监捂住眼睛,“我不想看他和他女朋友滚床单,所以他那边的摄像头没开,他需要看我们这边的工作进展,所以我这边的摄像头开着。现在只是我们看不见他而已,他看得见我们。”

布景师赶紧扑回操作台,假装自己一直在认真工作。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很久,最后决定岔开话题:“服装!服装还不错吧?我都是让人按照演员量身定做的,这总不会出岔子了吧?”

“嗯哼。”舞台总监扶着额头,“细节很精确。但是你别忘了,这是舞台剧,不是电视剧,观众距离舞台那么远,根本看不出你那些服装设计上的细节。”

“瞧,极其丰富的舞台经验,这就是你比我厉害的地方,所以我才来找你合作。”电话另一头反而洋洋得意起来。

“这个叫‘舞台经验’?”舞台总监发出一声嗤笑,“我还以为这个叫‘常识’呢。”

“而且我知道,你会对我有信心的。”

舞台总监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似乎很想打人。

“我们不一样,这才是‘合作’的意义所在,不是吗?我要是跟你一样,这部戏不是早就进了死胡同了?……”

后面他在说什么,舞台总监已经没心思听了。

演出即将开始,观众纷纷入座。舞台总监瞥见包厢里一个庞大的身影,用portal摄像头拉近拍了个特写:“阿斐,那个身材滚圆的该不会就是你说的东京大强奸主谋的后裔吧?”

“对,是他,你们水州驻军第十九宪兵团的团长马天意。”电话另一头的口气一派轻松,“怎么了?”

“怎么了?”舞台总监忍不住又开始对着电话另一头吼,“你要我当着他的面演他老祖宗当年造的孽,还问我怎么了?”

“银河帝国是个言论自由的国家。”

“对!但是别忘了,你在老家天高皇帝远,我还得在水州……”

这时副舞台主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鬼冢姐,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女主演还没到,怎么办?”

舞台总监心念急转之下,就有了主意:“那几个演海派滑稽的走了没?告诉他们,加演一场,我出双倍的钱。应该能够再拖延半个小时左右。”

副舞台主监立刻联系演员:“鬼冢姐,他们答应了,问具体演哪一出。”

舞台总监想了想:“《李成仁骂死周壹薄》。”

副舞台总监立刻领命而去。

“唔……你这算是演出前安抚吗?”电话那头传来笑声,“那位马团长的爷爷年轻时,好像做过苏老太太的贴身护卫,他一定很喜欢这出戏。”

“不,是告诉你‘言论自由’的真正含义而已。”舞台总监抄着手,俯视台上的滑稽戏演员们的暖场表演,“滑稽戏演员周壹薄因为持有违禁药品,判了四十年有期徒刑,在监狱里被人‘脱’‘口’‘秀’到菊花变成向日葵,出狱后发现政治禁忌全都没了,于是上台演滑稽戏,嘲笑李成仁的北方口音和苏老太太说话口齿不清。结果李成仁跑到直播现场,没动手,没叫警察军队,一个人,一张嘴,一口标准的吴语骂到他当场气得吐血身亡,用行动向周壹薄证明,在‘言论自由’的国家,口无遮拦确实不会受到法律制裁,也就是《李成仁骂死周壹薄》这出戏的来源。据说海派滑稽演员嘴皮子功夫的最高挑战,就是扮演《李成仁骂死周壹薄》里的李成仁。”杀鸡儆猴才是舞台总监选这个片段暖场的真正原因。

电话那头反而传来笑声。

舞台总监放弃了:“阿斐,替我谢谢格拉菲拉。”

“谢什么?”

“谢谢她狠狠地FUCK你。”

电话那头的男声用俄语说了几句,然后传来女人的笑声。

“格拉菲拉说‘不客气’。”

果然一个萝卜一个坑,什么锅配什么盖。“祝你精尽人亡。”舞台总监挂掉电话。

滑稽戏快演了一半了,女主演还没有出现。

舞台总监拨通女主演助理的电话:“你们到哪儿了?路上堵车吗?还要多久?”

“洛宓小姐不来了。”电话那头传来助理怯生生的声音,还连摄像头都不敢开,“她……她说那种不成名的作家写出来的剧本让她去演,是对她的侮辱,她以后可是要去帝国大剧院唱首席女高音的人……”

“不来了,到现在才说?”舞台总监发出一声冷哼,“她是喝高了吧?我隔着电话都能听到她撒酒疯的声音。”

“不是……”

舞台总监挂了助理的电话,联系第一替角:“柳婉音,洛宓不来了,你上。”

“八千帝国元。”第一替角坐地起价。

“你说什么?”

“我说我的出场费要八千帝国元。”

“你疯了!”舞台总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洛宓的出场费才五千。”

“可是她来不了了,不是吗?”第一替角发出得意的笑声,“看看观众席,都是水州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一场暖场的滑稽戏,你都肯给双倍的出场费,让我代替第一女高音上台,只要八千帝国元的出场费,多出一半的价钱,就能保住你‘奇迹总监’的招牌,不算贵吧?”

“你以为就你一个替角吗?”舞台总监拨通第二替角,“夏云意,你上。”

对讲机另一头却是传来第二替角的啜泣声。

“云意,怎么了?”舞台总监一下子懵了。

“她刚才下楼梯的时候跑得太急,扭伤了脚。”第一替角笑得更加猖狂了,“你以为我为什么敢坐地起价?”

“我可以上台。”第二替角抽抽哒哒,“鬼冢姐,没关系的,只是轻微扭伤而已,我可以站在舞台上唱,不用走来走去就……啊!”

“得了吧,就你这脚,一站起来就疼,还想站着唱歌不跑调?”portal里传来第一替角的嗤笑声,“哎呀,这滑稽戏都快演完了,要是正式演出不能照旧,你这‘奇迹总监’的招牌可就要砸了呀——鬼冢奇迹。”

完了完了完了,舞台总监最听不得别人提她这个可笑的名字。布景师和音效师在旁边低着头不说话,假装自己不存在。

第一替角还在不知死活地继续絮絮叨叨:“听说以前丹露有个万能替角,不管男女老少,什么角色他都能演。但是很可惜,他去年就退休了。不知你有没有本事把他请出山?”

“你不说,我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舞台总监发出一声冷笑,“知道那个万能替角叫什么吗?”

“什么?”

“他叫鬼冢博,是我爸。”舞台总监一个电话打回家。

电话铃只响了一下,对方就接了:“喂?”

“爸,救场。”

“就来。”

通话结束。

副舞台总监在旁边看得傻了眼,一直到舞台总监挂了电话,才想起来为她在不到五秒钟的时间就解决没有女主演的问题而鼓掌。

“别在后台鼓掌,观众席会听到的!”舞台总监喝止住副舞台总监,“云意,坐着能唱吗?让海老名在后台给你弄个吊索,第一幕你只需要坐着唱就行了,第二幕开始替角演,你在后台唱。”

“假唱!”第一替角大叫。

“你觉得是我更怕让人发现我在迫不得已之下找人假唱呢?还是你会更害怕让人发现你乘人之危坐地起价呢?”舞台总监冷哼,“还是替角就耍大牌,要是成了正角还了得?不知道会有什么人敢让这样的演员上台。或许情色酒吧不介意吧,毕竟脱衣舞女郎不嫌多。”

舞台上,扮演苏琅嬛的滑稽戏演员抄起拐杖,追打扮演李成仁的演员:“则西小居,又特了吾创穷污!(死小鬼,又给我闯祸!)”两个演员追打着下台,暖场滑稽戏结束。

舞台上所有的灯一下子全部关闭,黑暗中传出《蝴蝶夫人》的经典咏叹调《晴朗的一天》。歌声渐低,灯光渐起,像是新一天的日出,照亮舞台上贫民窟一样的琉球自治区。群演画着面黄肌瘦的舞台妆,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扮演两个世纪以前如同农奴一般的日裔华人,从各色破烂建筑中钻出来,在舞台上走来走去,忙忙碌碌,宣告演出正式开始。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III

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士官长就知道参谋长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货,但他没想到不过是回营地换个衣服的功夫,参谋长都要争分夺秒地去隔壁宪兵团打一炮再走。等士官长好不容易把参谋长从炮友身上扒拉下来,两个人匆匆忙忙赶回剧院,演出已经正式开始。

“不是我为难你们,是剧院有规定,没有票,真的不能让你们进去。要让你们进去,我这饭碗就砸啦。”见两个当兵的拿不出门票还非要进,门卫都快给他们跪下了,“二位军爷,我这把年纪,能找个地方混口饭吃,也不容易。算我求求您二位,高抬贵手,别为难我啦。”

“我们是要进去办事,不是去看戏。实在不行,我们补票行吗?”参谋长去掏钱包。

“票都卖完啦。”门卫的腰都快弯成虾米了,“你们二位是军爷,剧场里都是官老爷,上边还有个水州政府大老板。我一个小老百姓,哪边都得罪不起呀。算我求求你们二位,今日请回,下回赶早吧,别难为我了。”

“我们是真的有急事。”参谋长也跟着弯得就差和他“夫夫对拜”了,“我们进去办事,不是看戏,不需要座位。大爷你就行个方便?”

士官长看不下去了,一把拎起参谋长推到旁边:“你都干到中校了,还跟个门卫客气什么?”随即揪起门卫的衣领,几乎让他双脚离地,“老头,今天长官和我有机要军务,必须立刻进去。要是耽误了军国大事,军法处会审时候,还请‘您老’亲自出马,揽下全部问责。”

“这……”门卫想了想,“要不您给您的长官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你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我的‘长官’不就在这里吗?”士官长指着参谋长,“你自己问他。”

正因为没瞎没聋,所以没有看出来士官长对参谋长的态度有哪怕一丁点像是下级对“长官”。门卫暗自嘀咕。

“鲁道夫!”参谋长见士官长要动粗,连忙扑上去,“鲁道夫,住手!”

“别拦着我!”士官长还想甩开参谋长,“我看这老头就是欠揍,一把年纪全都活在了狗身上,这点事理都不懂,军人办公务都敢拦。送他去军事法庭好好地挨上一顿军棍,他就知道对现役军人该是什么态度了。”

“鲁道夫!”参谋长硬拉着士官长到一边,压低声音,“鲁道夫,你冷静点!团座和煞星娘娘都在里面,还有宪兵团的人和其他官员。要是动静闹大了,让他们随便哪一个知道我们在跟踪团座和煞星娘娘约会,还为了混进剧院假传军令,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对对对,大家都是文明人,千万别动手。门卫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要不是你磨磨蹭蹭,我用得着动手吗?”士官长甩开参谋长,“回去换个衣服的工夫,你都得趁机约一炮。”

“我约炮是为了谁?”参谋长拿出一个比戒指都大不到哪里去的东西,“宪兵最先进的窃听器,贴在团座的包厢,他们的一举一动我们都能听到。我让宪兵团那丑男打了一炮,他才肯给我。”

“那丑男本来就是你掰弯的。”士官长拽过窃听器塞进口袋,“现在我们连大门都进不去,光拿个窃听器有屁用?”

“别动手,我来处理。”参谋长拍了拍士官长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一个人走向门卫,“大爷,我们不为难你。我不进去了。”

门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参谋长走到了正常说话的距离,还在步步逼近。

士官长以为参谋长是怕他拳头太重,一个不小心把门卫打死,所以打算亲自动手,也就抄着胳膊在一旁看好戏。

门卫不明白参谋长想干什么,只能跟着后退,一直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军……军爷?”

参谋长突然双手齐上,给门卫来了个双重壁咚:“我们两个在门卫室上床的时候,你没看见他进去,怎么样?”

门卫吓得直接一屁股坐地上了。

这货还真是能用下半身解决的问题,就决不考虑用上半身。问题是参谋长来者不拒,士官长可丢不起这个脸,连忙拽回参谋长:“你丫的见了长腿的就上?那么喜欢长腿的,回头我给你找张桌子,随你怎么上。”

“我这是为了谁?”参谋长倒是为不用真的上了门卫老大爷而小小地松了口气,“鲁道夫,难道你有别的办法?那么你说,我们还能怎么办?”

士官长退后两步,打量了一下剧院的雕花大门,卷起袖子:“墙不算高。打晕那老货,然后我们翻墙过去。”

一辆车从士官长身后驶过,差点撞到他身上。

刺耳的刹车声后,士官长正想破口大骂,就听见门卫对着车里的人诚惶诚恐:“鬼冢先生,您怎么来了?”

士官长回过头,看到一个有些上年纪的亚裔男性从车里钻出来。

车只是一般的经济型轿车,那人一身休闲西装也算不上高档,然而门卫对着他低头哈腰,毕恭毕敬。先前为了一张门票,门卫连穿军装的都敢拦,见了参谋长的中校军衔都不买账,对这人却是只字不提要检票的事,二话不说就开门。

车不是好车,衣服也不是高档货,还连个司机都没有,但是看门卫的态度,这人莫非是什么高官,来玩微服私访?可“鬼冢先生”这个名字明显不是日本人就是日裔华人。帝国从什么时候开始,日裔华人也能做高官了?

从银河帝国的前身督政府时期起,日裔华人就一直不受待见。当年的第一代日裔华人在李成仁的有意迫害下流离失所,直到苏琅嬛听闻此事,抄起拐杖追着李成仁打到手中的拐杖折断,日裔华人总算得以在琉球自治区安身立命,过的却是与农奴无异的日子,不能当选公职,没有选举权,还有特别征税,直到苏琅嬛追着李成仁打断了第二根拐杖,日裔华人才获得从医从教的许可,然后有了如今的医官世家大田原家族。据说时至今日,日裔华人家里依然会在苏琅嬛的照片前供一根折断的拐杖,感谢她对先祖的收留之恩。

虽然东京大强奸已经是两个世纪以前的恩怨了,帝国北方一直有日本叛军的问题,在背后支持中南联和人革联。在北方,帝国人视日裔华人为二等公民来歧视,日本叛军视日裔华人为“日奸”来迫害,所以不论北方经济多发达,日裔华人都是躲得远远的。水州位于帝国西南,远离日本叛军的地盘,因此对日裔华人比较宽容,只是把他们当做移民二代,但是政界军界的玻璃天花板应该依然存在,断然不至于让个日裔华人做到高官。

士官长暗自纳闷的时候,鬼冢先生已经走到他面前:“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士官长摇了摇头,还在纳闷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好帅!刚才险些对着门卫献身的参谋长看到虽然有些上年纪,但是依然算得上相貌堂堂的鬼冢先生,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鬼冢先生上上下下大概扫了一眼士官长,确定他没什么大碍,随即看到参谋长一脸花痴地看着自己,抬手就是一人一个爆栗:“都几点了?这时候才来。这么大的人了,还没有一点时间观念。前面还加了一场暖场表演,正式演出已经推迟半小时了,你们还拖拖拉拉到第一幕开始了才来。难怪这把年纪了,还在跑龙套。”

虽然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参谋长怕士官长挨了爆栗以后又要动手,赶紧把他拦在后面:“鬼冢先生,他只是长得比较着急,其实年纪不大。”

“还有你!”鬼冢先生揪着参谋长的肩章,“中校?选戏服就知道挑星星多的,觉得好看?别以为跑龙套,就不用看剧本。男主角才中尉,你演他上司?你像是有个能出嫁的女儿的年纪吗?”

叫他拦着不让士官长揍人,这下自己挨揍了吧?士官长在一旁暗自好笑。

“你也是。”鬼冢先生指着士官长的头发,“看看你们两个的长相,演高丽军已经很别扭了,还留着一头黄不拉几的毛舍不得染?”

参谋长见士官长又开始撸袖子,赶紧拽住他。

“时间来不及了,你们两个赶紧上车。”鬼冢先生还没意识到自己闹了多大的误会,不由分说地把士官长和参谋长推进自己的车里,带他们进去,“回头问问小杨那里还有没有多余的假发。真是,这年头的群演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一直到鬼冢先生的车开出很远,门卫才回过神来:“我操你大爷的!俩龙套穿了身皮,就敢装军爷来你爷爷面前摆谱。老子操你祖宗十八代!……等等,演高丽军的,怎么穿的是帝国军的衣服?”

IV

一番争分夺秒的精心布置,总算没有耽误正式演出。舞台总监抱着胳膊,在控制室里欣赏自己灵光乍现的效果。

第一幕第一曲《美好的时代》是女主角和她父亲的二重唱。由男低音演绎的老父亲推着“屋台”在外面卖了一夜的廉价小吃,一直到凌晨时分才回家,一边数着少得可怜的盈利,一边对女主角母亲的遗像憧憬他期望的美好生活——再也不用像他幼年时随母亲居无定所,妻子去世后终于一个人把女儿拉扯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每天省吃俭用小小的盈利可以给女儿置备一份小小的嫁妆,然后找个勤劳善良的小伙子让她托付终生;女高音演绎的女儿也早早地开始料理家务,一边准备父亲晚上要出去卖的食材,一边却是憧憬着幼年时听祖母说起过她的祖上是日本的公卿,觉得《源氏物语》里面描绘的奢华生活才是自己该过的日子。

不得不说,季晓斐那货虽然在剧情安排上想到一出是一出,还不负责任到连自己的处女作首演都缺席,填词作曲确实有一套。男低音一边数着可怜巴巴的零钱,一边问一张照片,街坊邻居里面哪个小伙子是适合女儿的良人;女高音一边列买菜的清单,一边对着《源氏物语》做白日梦,憧憬哪天能遇上自己的源氏公子。鲜明的对比格外具有戏剧性。第二替角的脚崴了,没法站在台上唱,舞台总监别出心裁,干脆让她提前用到房屋布景的二楼窗户。男低音站在门前的地上,女高音靠在二楼的窗边,两个角色一个活在地下胸无大志,一个活在云端不切实际的性格立刻体现出来。这个小创意可以在下次演出时保留,最好再弄个牵牛花道具点缀在二楼的窗户旁,用《源氏物语》里的“夕颜”暗示女主角的命运……舞台总监兴奋得直搓手。

可惜正式演出开场不到五分钟,舞台总监的portal就响了起来,一棍子把她打回现实。

舞台总监接起对讲机:“杨姨,怎么了?我爸爸到了吗?是不是服装不合身?”

“要是这么点小事,我也不来找你了。”对讲机另一头的服装师叹了口气,“你爸爸又把奇怪的东西带到后台来了,我劝不住,你来劝吧。”

就不能偶尔太太平平毫无波折地演完一出戏吗?舞台总监赶到后台,盘算着万能替角别又是在路上捡了什么猫猫狗狗带回来,一推开门,看见两个穿帝国军军装的站在里面,顿时头皮都炸了。

万能替角还没意识到自己闯了什么祸:“他们两个连衣服都穿错了?我才退休一年,丹露剧院就已经沦落到连稍微敬业一点的群演都雇不起,净找这种货色来充场面?算了,废话不多说了。小杨,还有多的戏服没?赶紧拿来让他们换上。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要来不及上场了。”

服装师捂着脸,已经不想说话了。

“爸!”知父莫如女,舞台总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决定先把万能替角打发走,“群演多一个少一个没关系,你不来,我们就真的演不下去了。剧本都看过了?”

“看过。”万能替角有些兴奋,“没事,你做前期准备工作的时候,我都在旁边看着。要我演什么?女主角的爸爸?还是男主角的上司?有一年多没上台了,也不知道我现在的唱功有没有退步。”

“你演女主角。”舞台总监把他推进化妆室,“杨姨,小窦,赶紧给他换衣服化妆,等云意下来,就让他上场。”

“什么?”万能替角慌了,“奇迹,爸爸虽然还能走台步跳舞,可是这嗓子已经没法唱女声了,还是第一女主角。”

“不用你唱。”舞台总监把服装师和化妆师也推进化妆室,“云意在后台唱,你在前台演就行。”一个不小心说走嘴以后,突然想起来后台还有外人。

幸好,参谋长和士官长的心思都不在她身上。参谋长看见后台还摆着先前演滑稽戏的道具,演苏琅嬛的演员还没有换下戏服,操着一口吴语和另外两个演员聊天,兴奋得两眼放光。士官长则是盯着后台的屏幕,眼神酸得十步以外都能闻到醋味。

后台有两个屏幕,分别对着舞台和观众席,方便工作人员根据舞台上的情况和观众的反应临机应变。士官长盯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头等包厢,简直咬牙切齿:“人家排一场戏容易吗?这混账倒好,花那么多钱买票,却把窗帘拉那么严实,你特么考虑过演员的感受吗?”

居然有人说出了她的心声。舞台总监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那个包厢里是谁?”

“我们的小白兔团长!”士官长口无遮拦。

“小白兔”这种称呼只能私底下叫,让外面的人听见一个士兵管自己的团长叫“小白兔”像什么话?参谋长恋恋不舍地从扮演苏琅嬛的滑稽戏演员身上收回目光,正想提醒一句,看到舞台总监,发觉自己掉进另一个梦,醒不过来了。

舞台总监催促服装师和化妆室抓紧时间帮万能替角做上场前的准备,三言两语打发走暖场的滑稽戏演员,示意参谋长和士官长随她出去:“二位军爷,对不住。我爸爸有白内障,眼神不太好,闹了这么大的误会。”

先前听到舞台总监和滑稽戏演员说话时,一口标准吴语说得不输给他们,参谋长的眼睛都成了爱心的形状。

“眼神不好,敲爆栗倒是挺准啊。”士官长对舞台总监的“借口”嗤之以鼻,“这蠢货连我们都不认识,早就该开了他。”

“他去年就退休了,今天是因为发生演出事故,才不得不让他临时来客串。”舞台总监苦笑,“一个会跑上台自我介绍‘我叫鬼冢八嘎’的人,脑子能有多好使?二位军爷大人有大量,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

“你爹叫‘鬼冢八嘎’?”士官长忍不住问,“这名字真贴切。”

“他叫鬼冢博,念做BAKU,但是他自己都会把自己的名字念成BAGA。”舞台总监带着二人离开后台,从员工通道往剧院走。

“你呢?”参谋长更迫不及待地想结识舞台总监,“你叫什么名字?”

“ONIZUKA KISEKI。”舞台总监只肯报日语读音。

“能说汉语吗?”

“鬼冢……”舞台总监咬了咬后槽牙,“奇迹。我叫鬼冢奇迹。”

士官长一下子笑喷。

“很……别致的名字。”参谋长硬是压住爆笑的欲望,假装汉语水平十分捉急,没怎么听懂,顺便踹了士官长一脚,示意他别笑得那么伤人。

“不用装了,想笑就笑吧,我已经习惯了。”舞台总监都已经看到参谋长的嘴角在抽搐。

不过以参谋长丰富的搭讪经验,很快就想出办法扭转乾坤:“我相信这个别致的名字后面一定有典故。”

他们来丹露剧院,是为了跟踪上校,不是为了让参谋长约炮。士官长在背后悄悄拉了拉参谋长的衣服。

参谋长拍掉士官长的爪子,往前小跑几步,和舞台总监并肩而行,压根不理会士官长:“我相信这个别致的名字后面一定有一段美丽的故事。”

完了!参谋长的天赋,就在于只要不是在战场上,他总能准确无误地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士官长从孤儿院开始延续至今的噩梦又要重演了。

“我爸一直说我是他生命中的奇迹,所以给我起了这个名字,还忘了他自己姓鬼冢,于是把我的名字起得像恐怖片一样。”舞台总监两手一摊,“其实真正的奇迹是他把我养到这么大,都没意识到我不是他亲生的。”

“你妈给他戴绿帽了?”士官长心直口快。

参谋长回头狠狠地一脚踹在士官长的脚背上。

“我要是知道我妈是谁,倒好了。”舞台总监也跟着停下脚步等他们。

参谋长连忙拦到士官长前面,免得再让舞台总监看到他失态的模样:“我相信令尊和令堂一定有过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在台上,你丫别把自己当男主角了行不行?要不是眼前有外人,他一个小兵不能对中校太无礼,士官长真是上前一脚踹飞参谋长的心都有了。

舞台上,女主角在楼上晾衣服,不慎掉落的衣架砸到了正巧从下面经过的男主角头上。女主角匆匆忙忙下楼,撞见男主角,两个人彼此一见倾心。但是女主角是日裔华人,男主角正是“侵日急先锋”高丽营的军官,碍于身份有别,女主角拿了衣架就跑回屋,然后男女主角隔着一堵墙开始“花痴二重唱”。

整个剧院都能听见两个主唱各自在唱什么,同在舞台上隔着一堵墙的男女主角却听不见对方。对于这类“高雅艺术”,士官长实在是欣赏不来,前面越凑越近的两个背影更是让他越看越来气。但是参谋长在旁边发花痴,士官长不能对舞台总监动粗,只能乖乖地跟在后面,祈祷舞台总监父母的“爱情故事”能在台上那两货叫完春以前说完。

舞台总监像是听见了士官长的心声,一句话就总结了父母的“罗曼史”:“没什么可歌可泣,我爸说我是他去酒吧约炮生出来的。”

真不愧是这么年轻就能做到舞台总监的人,说话言简意核,工作效率就是不一样。士官长在心里为舞台总监鼓掌。

“真巧,我的父母也是在酒吧约炮生了我。”参谋长还想继续搭讪,“不过你比我幸运,还能在生身父母身边长大。我出生后,我的父母谁都不想养我,就直接扔进孤儿院了。”

舞台总监毫不留情地给了参谋长当头一棒:“我爸会跑去酒吧买醉,是因为医生诊断他为无精症。”

叫你套近乎,打脸了吧?士官长在一旁幸灾乐祸。

“医生会误诊。”参谋长不死心,“这种事偶尔也是会发生的。”

“嗯。”舞台总监点头,“他约完炮后只过了七个多月,就有人把我扔在他家门口,说是他的种。”

这一巴掌抽得真响。士官长不小心笑出了声。

“早产儿吗?”参谋长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在水州总院被田医生折腾时,有意无意偷师到的一丁点医学知识中的皮毛,“按照现代医学的发展水平,怀孕七个月的早产儿也可以活得很健康。”

“四公斤重的‘早产儿’?”

又是一巴掌。士官长憋笑憋得浑身发抖。

参谋长搜肠刮肚地找自己所知的为数不多的一点医学知识:“早产儿里……长得比较大的?”

“我爸在酒吧里哔的是个人妖,只不过他自己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而已。”

原来日本人喜欢哔人妖的传言是真的啊。士官长想。

参谋长还不死心:“你怎么就确定他哔的是人妖?”

“因为被爆菊的是他!要是一个有无精症的男人去酒吧被个人妖爆菊后只过了半年,就能让人妖给他生下个四公斤重的孩子,那可真是像我的名字一样见了鬼了。”

一招绝杀!看他这下还怎么搭讪。士官长在参谋长背后无声地为舞台总监喝彩。

“但是也多亏他是个二货,让我不用在孤儿院长大,现在也只能他闯祸我兜着了。”说话间,舞台总监已经送他们回到剧场外面的走廊,“二位军爷的座位是哪个包厢?我待会儿让服务员送香槟和水果盘过来,算我的。”

参谋长笑得和蔼可亲:“没事没事,小误会而已,不用那么客气。”毕竟他和士官长压根没有买票,没有座位,舞台总监要是真的让服务员送东西来,他们就穿帮了。“如果实在想补偿的话……”

丫还没完了!士官长的耐心已经到达极限。要是他们再唧唧歪歪个没完,士官长不知道自己会先掐死参谋长,还是先踹飞舞台总监。

舞台总监的portal突然响了起来。

“抱歉。”舞台总监接起对讲机,“勇基,怎么了?”

“女主演改成鬼冢前辈了?”对讲机另一头传来男主演的哀嚎,“这男主角的设定太恶心了,你说挑战唱功,我才勉强接受,你现在居然还要我对着个老头含情脉脉?”

舞台总监看了一眼参谋长和士官长。

参谋长示意她请便。

心想事成!士官长在心里欢呼,巴不得她赶紧走。

舞台总监最后比了个“抱歉”的口型:“小基基,考验你的演技的时候到了哟。……嗯,是啊,不然你让我怎么办?……加钱?可以啊。反正替角有的是,倒是你打算下半辈子和柳婉音一起去色情酒吧跳钢管舞糊口呢?还是打算让我爸在接下来的床戏中假戏真做呢?……”

参谋长目送舞台总监离去:“鲁道夫,我想我入错行了。”

“可不是吗?”士官长也是越想越气,“当初打完仗的时候,让我们选驻地,我们就不该听安德烈的来水州,应该把艾利奥特一起带到北方去。那里是前参谋总长的大本营,军服就是通行证,艾利奥特要是在那里开酒吧,赚钱也更多。哪像这鬼地方,说了是办事不是看霸王戏,门卫还死活不让进,到头来还是被个替补戏子当成跑龙套的,才混进来,还挨了一路数落。”

“我当初就不该去参军,舞台才是我该待的地方。”参谋长说的完全是另一码事。

“得了吧,就你?”士官长毫不留情地当头一盆冷水浇下去。虽然团里不止一次有人开玩笑,说参谋长这张脸不去混演艺界,真是帝国娱乐圈的一大损失,其实人人都知道,以参谋长的性子,如果真的去当娱乐明星,能被娱记、狗仔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舞台总监安抚完男主演,走到转角处,回头看了一眼。

参谋长连忙把portal屏幕拉到最大,用最醒目的字体打出“演出结束后有空吗?”

舞台总监点了点头,身影随即消失在转角处。

参谋长顿时乐不可支,像个第一次坠入爱河的小孩一样在原地蹦跳,一直到转过身,发现士官长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才恢复常态:“鲁道夫,我想我坠入爱河了。”

“你开心就好。”士官长尽力往上扯着嘴角,直到参谋长转过身去,才敢抬起头,偷偷看一眼二楼的包厢。

由于是休会期间,水州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带着家眷出席,包厢里一片云香鬓影,或是交头接耳地对舞台上的戏评头论足,或是忙于互相交际。最豪华舒适的头等包厢位于正对舞台最中间视线最好的位置,两座英武不凡的白色大理石女武神雕像侍卫一般撑起上面的华盖和下面的宝座,划分出与其他包厢的界线。但是包厢里的人显然并不珍惜这个最好的位置,把帘子拉得严丝合缝,似是不屑和水州的权贵们交际,又像是向所有人宣告上校和田医生的关系。

不愧是丹露的头等包厢,连帘子都是上等货,镶金黄色流苏的紫罗兰色天鹅绒帘子上用丝线绣着水州的徽章,在灯光下泛出水一样的光泽。士官长盯着看不出一丝动静的包厢窗帘,觉得自己距离在爱河里淹死不远了。

V

头等包厢大门紧闭,帘子拉得严丝合缝,士官长和参谋长在外面转悠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进去装窃听器的机会,反而撞见了出来上厕所的马团长。为了避免士官长暴露,参谋长只能迎上前去,推脱自己没有买到票,只能靠军装混进来,然后被热情过头的马团长拖进自己的包厢一起看戏。接下来的一切只能靠士官长自己。

包厢外面通往楼梯的走廊上有一个杂物间,位于从包厢出来的必经之路,由于只是用来放清洁用品,压根没上锁。为了避免再撞见熟人,士官长干脆躲进去守株待兔。令人欣慰的是从马团长的包厢可以看到头等包厢,于是参谋长一边和马团长包厢里的人应酬,一边偷偷地用portal上面的红外线望远镜拍下头等包厢的监事录像发给士官长。从红外线成像来看,上校和田医生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只是头凑得很近,若不是前面拉着帘子,士官长会以为他们只是在讨论台上演的戏。

上校和田医生舒舒服服地坐在包厢里说悄悄话,参谋长舒舒服服地在马团长的包厢里看戏交际,只有可怜的士官长以极不舒服的瑜伽姿势和一大堆拖把、抹布、清洁剂和各色清扫机器人一同挤在不到半平米的狭小空间,一直熬到幕间休息,头等包厢的门终于开了。

听见脚步声,士官长小心翼翼地把杂物间的门打开一小条缝,看见上校依然保持着风度翩翩的仪态,扶着田医生去鸡尾酒大厅。田医生倒是衣服和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媚眼含春,扶着上校走路都打飘,完全不见了平日里煞星娘娘威风八面的模样。

等到宾客都去了鸡尾酒大厅,清扫机器人一下子打开杂物间的门蜂拥而出,士官长也随之失去平衡,跌倒在地,还被蜂拥而出的机器人撞了好几下。一抬头,看见眼前是一双穿着很朴素的布鞋的脚。

清洁工做梦也没想到会从杂物间里面跌出个人,差点被吓出心脏病,刚叫出声,就被士官长捂住嘴。

“执行公务。你没看到过我。明白?”

清洁工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比门卫知趣,连忙点头。

“乖,头等包厢不用打扫了。”士官长不和清洁工多纠缠,直奔目标。

丹露不愧是整个水州最烧钱的地方,剧院头等包厢俨然是个小房间。镀金雕花的阴角线围绕着天花板上巨大的八角星国徽,像是房间里面有一颗耀眼的启明星。三面墙壁以银灰色为底,绘满藤蔓花纹,奢华但不刺眼的颜色可以与客人的任何着装颜色相得益彰。脚下的地毯软到踩在上面会微微弹起,仅有的两张椅子的椅垫为水州州徽的蓝白图案,好像这个房间不是用来看戏的,而是给国王和王后接见朝臣的。

此地不宜久留,免得多生事端。士官长大概看了一圈,以最快的速度安装好窃听装置,大概试了试,就赶紧离开包厢。

幕间休息是躲不开的交际时间,士官长从鸡尾酒大厅的门缝往里面偷看,还没找到人,就听见上校可怜巴巴的声音:“这酒度数不高……”

士官长循声望去,看见田医生一手叉腰,对着上校气势汹汹:“就你那肝功能,度数不高也不行。”

上校举着香槟酒杯,完全是投降的姿势:“一杯都不行吗?”

“不行!”田医生的话没有半点回旋余地。

“好吧,听医生的话。”上校乖乖地放下酒杯,接过田医生递给他的鲜榨果汁。

“冯·哈伦霍夫团长,应该是‘听女人的话’才对。”水州州牧拿着酒杯来搭讪,“对男人而言,惧内是一种美德,这可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田医生撇了撇嘴,似是不屑与他搭话。

“确实是极好的忠告,一定铭记于心。”上校挂着标准的社交笑容,拿果汁向州牧举杯,顺便悄悄地问田医生,“这人谁啊?”

“我怎么知道?”田医生没好气道。

州牧不愧是老官僚,面对如此反应,依然将官场上的八面玲珑发挥得淋漓尽致:“田医生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上星期才挂过你的门诊。”

“是吗?”田医生调出portal,查门诊预约记录,“原来是州牧大人。不好意思,第一次看到你穿着衣服,一下子没认出来。”

上校被嘴里的果汁呛到了。

“田医生真是医德高尚。”州牧依然陪着下贱的笑脸,“诚然正如田医生所说,不论是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脱了衣服就没有区别。医生看病人,只看身体是不是健康,哪里会关心身体外面包的是什么样的皮?悬壶济世不因病人身份地位而区别对待,这才是真正医德高尚的医生。”

“我也是没想到,家暴犯一穿上衣服,也是人五人六的。”田医生拿了纸巾给上校擦嘴,免得她自己会忍不住蹲下身,捡地上的鸡皮疙瘩,“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沐猴而冠’了。”

“‘父母官自称人民的衣食父母?让子女在冰天雪地里一丝不挂活活饿死的家暴犯还好意思自称衣食父母?’出自《李枢相全集》。田医生真是学识渊博。”州牧混迹政坛这么些年,唾面自干的本事早已练得炉火纯青,“真好呀,多般配的一对。冯·哈伦霍夫团长,你看看你,才来了多久,就把我们水州的大美人追到手了。不过也唯有田医生这样美貌智慧与医德兼备的女子,才配得上冯·哈伦霍夫团长这样的青年才俊。”

是啊,多般配的一对。上校和田医生的打扮都可以直接去举行婚礼了,州牧站在他们面前,像是来给他们证婚一样。士官长抿了抿嘴。

鸡尾酒大厅的另一边,一群官僚围着马团长:“你们宪兵的架子可真大,这么隆重的场合,也不派仪仗队过来。”

“这不才收到请帖么,没时间准备。”马团长打着哈哈,心想他会让那帮歪瓜裂枣当仪仗队出来丢人现眼才怪。

“巴德中校,田医生旁边的是你们新来的冯·哈伦霍夫团长吧?”水州总务署长认出了和州牧在一起的二人,“马团长追了四年都没追到的人,冯·哈伦霍夫团长居然只来了一个多月就追到手了。”刚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捅了一下。

参谋长东张西望,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他算个蛋!”马团长嗤之以鼻,“要知道小月亮会来水州,完全是为了我。现在我只是没出手而已。只要我一出马,小月亮早晚归我。”

总务署长自知失言,连忙打着哈哈掩饰过去:“是是是,那我等就提前恭祝马团长‘马’到成功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马团长信誓旦旦,士官长可没有他的蜜汁自信,最后看了一眼金童玉女一般的上校和田医生,关上鸡尾酒大厅的门,黯然离去。

VI

半个小时的幕间休息时间结束,田医生迫不及待地拉着上校回包厢,等到演出开始,正兴冲冲地拽过他,包厢里突然传出士官长的声音。

“喂?喂喂?操!乌尔里希找的什么破玩意儿。这么点距离就听不见了。”

田医生和上校面面相觑,确定不是自己产生幻觉,一起循声找过去,从包厢角落的一座仕女雕像的耳朵里掏出来一个小物件,那里面还不断传出士官长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是什么?”田医生拈着那个小玩意儿问上校。

“好像是宪兵团最新型的窃听器。”上校不敢看田医生是什么表情,“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到的。”

“还真是窃听器,这里还有说明书。德语和英语对照,怎么不加上汉语?”田医生从地上捡起一张纸,“估计为了装窃听器,他还特意叮嘱清洁工不要进来打扫。能想得这么‘周到’,真是难为他了。”

上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现在的窃听器已经小到做成贴片了呀,要不是他弄反了,还真不容易发现。”田医生一下子把说明书揉成一团,“那傻逼就算看不懂说明书,都把接收器塞进雕像的耳朵里了,怎么就想不到该是把这东西塞进他自己的耳朵里,而不是把贴片贴在他自己的脑门上?”

“不过反正他听不到我们这边的声音。”上校揽过田医生,“别管他了,我们继续?”

话音刚落,接收器里面传出尿尿的声音,还格外响亮,接着是更加响亮的冲水声。

好死不死的,舞台上正唱到全剧最惹人恨的一首歌《女人是玩物》,高丽营官兵围着男主角,劝他抛弃怀孕的女主角,和上司的女儿结婚,毕竟女主角日裔华人的身份只会连累他的仕途,同为韩裔华人的上司千金才能帮他飞黄腾达。

田医生的视线慢慢向下移。

上校立刻捂住自己腰间的佩刀:“别乱来。”

“别担心,我不会用你的刀。”田医生推开上校,活动一下筋骨,一下子推开包厢的门,“我刚才看到休息厅的墙上有一把村正。”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VII

今天的演出也不知道犯了哪家的太岁,从一开场就事故不断,好不容易熬到快结束了,道具师居然说最后一场男主角的婚礼没法演,因为道具坏了。

“什么叫‘道具坏了’?”此时舞台总监已经是焦头烂额,晕头转向,弄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演出就是和她处处犯冲,“我们准备了整整半年的道具,就为了这一幕,首演就坏了?”

包厢的门突然打开,上校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田医生回来了,想不到进来的完全是个陌生人。来者一身打扮从鸭舌帽、廉价T恤衫、破洞牛仔裤到街舞鞋,无一不与奢华的丹露剧院和满座穿大礼服的观众格格不入,最外面套的橙黄色马甲上印着“丹露剧院”的字样,应该是后台工作人员。

舞台总监面前同时显示六个屏幕,联系舞台演出的方方面面。此时她光顾着看屏幕,还没意识到自己走错了地方,只知道演出不能中断,一抬头没看到舞台,直接拉开头等包厢的帘子,对着舞台打量了一番,很快就想出对策,连忙联系布景师。

对讲画面一接通,布景师看到舞台总监跑到了头等包厢里,后面还有个上校一脸错愕地看着她:“鬼冢姐……”

“你要说的事和表演有关吗?”

“和表演是没关系,不过……”

“和表演没关系,那就待会儿再说。”舞台总监霸道地下命令。

几个工作人员通过对讲视频面面相觑,最后服装师趁舞台总监不注意,在纸上写下“抱歉”二字,对着上校举起。

上校点了点头,思索着丹露确实够高档,买头等包厢不仅能看到戏,还能看幕后花絮。不过也幸好田医生不在,不然的话,舞台总监突然闯进来,那就尴尬了。

舞台总监用手指比出画框对着舞台布景:“阿杰,上次演《十里红妆》的布景还在吗?就是网上有人评价说像鬼新娘出嫁的。”

“这事能过了吗?”布景师已经被笑话了一年多了。

“是你洗刷耻辱的时候了。”舞台总监放下手,“既然像鬼新娘,那就干脆照着鬼新娘来演。最后一幕别用上下层舞台了,‘鬼新娘出嫁’背景,女主角台前独唱。”

“那段布景还有背景人声,是宁波方言,这么短的时间来不及处理。”音效师插进来,“而且背景音乐和压轴歌的风格差别太大,掐掉背景音乐的话,又营造不出‘鬼新娘出嫁’的气氛。”

“能别提‘鬼新娘’了吗?”布景师都快把头埋到桌子底下了。

舞台总监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一直到咬出血来,联系万能替角:“爸,你现在还能跳舞吗?”

对讲机另一头传来万能替角的笑声:“老爸还没那么老。跳哪段?什么时候跳?”

“那就这样。”舞台总监知道该怎么做了,“抱歉,云意,最后一首歌不唱了,女主角用舞蹈来表现死亡。”

“这是歌剧,不是音乐剧!”舞美师出言提醒,“哪有歌剧让主演不唱歌光跳舞的?”

“和你赌一银毫,台下坐的这群傻逼就没一个分得清歌剧和音乐剧的。”舞台总监甚至怀疑他们有几个认认真真地朝台上看过。

有一个“傻逼”就坐在她身后啊。舞美师有些尴尬地看向上校。

上校在舞台总监身后拉大portal屏幕给舞美师看,上面写着“你刚赢了一银毫”。

舞美师哭笑不得。

舞台总监最后命令:“最后一幕,《十里红妆》布景,女主角在台前独舞,《雪舞》。”

各部门工作人员纷纷领命而去。

舞台上,男主角的自私最终战胜了他对女主角的爱情,抛弃她和她腹中的骨肉,与上司的女儿结婚。女主角的父亲不忍女儿被男主角始乱终弃,鼓足勇气去高丽营找男主角,想为女儿讨回公道。男主角为了向上司和新娘隐瞒自己与女主角的过往,昧着良心纵容下属活活打死女主角的父亲,然后将尸体扔回女主角家中,表明从此与女主角再无瓜葛。

最后一幕,全黑的布景上,皮影戏一样的红色人影抬着陪嫁,不断发出“嘿哟嘿哟”的吆喝声,密密麻麻地排了五层,伴随喇叭唢呐的热闹音乐,盛大热闹的婚礼像是出现在女主角的噩梦中。台前,纷纷雪花从天上掉落,一身白衣的女主角挺着临盆在即的肚子,抚着相依为命的老父的尸身,垂死之舞跳得令人心碎,完全看不出台上跳舞的根本不是什么妙龄女子,而是个已经有些上年纪的男人。

确定舞台上暂时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舞台总监才有心思继续对着道具师兴师问罪:“道具到底怎么坏了?”

“你自己看吧。”道具师调转摄像头。

上校看见舞台总监的portal屏幕上显示出后台,士官长在前面逃得狼狈不堪,田医生拿着刀在后面追砍他,一下子坐直身子。

舞台总监蹙着眉头稍加思索,手指在portal屏幕上飞舞,调出监控摄像,画面上出现一片空白的墙壁,墙上的刀架空空如也:“没关系,她拿的是休息室的‘村正’,只是个装饰品,不开刃的……”

话音刚落,视频里就传出不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吧?”舞台总监也不敢确定了。

一开始听到刀没开刃,上校重新坐下去,接着听到舞台总监也不敢确定刀是不是开刃,视频还传出士官长的痛呼,上校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

“看到了啊?道具损坏可不是我的锅。”道具师重新出现在画面中,“那男的一开始是你爸带进后台的,估计是被追杀的时候,以为女的不敢追到后台,就又逃进来,想不到那女的也追进来了。”

“不过你别说,这可是个镜心明智流高手啊。”舞台总监示意道具师别挡住画面,盯着田医生看得两眼发直,“穿着十二单,动作还能如此流畅优美。”

“别光顾着看了。”道具师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这个戏痴,“演出快结束了,道具弄坏,大不了重新做。可是他们再这样到处乱闯,要是跑到舞台上去,这戏就没法圆了。”

“先想办法拖住他们,别让他们跑到舞台上去,能拖多久是多久。”舞台总监拨通歌剧原作者的电话:“阿斐,后台出了点状况。”

“我知道你能搞定。”电话另一头一如既往地做甩手掌柜。

“没错。”舞台总监危险地眯缝起眼睛,兴奋的诡异笑脸看得她面前屏幕里的各部门工作人员个个寒毛倒竖,“阿杰,《地狱变》的火焰效果准备。窦姨,让演高丽军的群演先别急着走。最后再加一幕——女主角死后化身恶鬼,在男主角的婚礼上火烧高丽营!”

“你不会是想让后台那个被砍的货扮演被追杀的男主角吧?”灯光师插了句嘴,“他穿的是帝国军的军装,和高丽军差太多了。”

“没关系。”身材娇小的追光师说话还带着娃娃音,却比人高马大的灯光师还有魄力,“我可以锁定他的动作,通过追光修改他的衣服颜色,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得了吧,别吹牛了。”灯光师压根不信,“你有这本事?”

“没本事的是你不是我!”追光师不依不饶。

“姚瑶,别和大牛废话了。”舞台总监打断二人斗嘴,“你能做你就上,他再逼逼你就揍他。”

对讲机另一头传来追光师的娇喝,随即是灯光师的闷哼。

“呃……”舞台总监没想到追光师执行力那么强,“姚瑶,我只是说说,没让你真揍。”

“说晚了!”追光师踢开捂着裤裆蜷成一团的灯光师,捋起袖子,像个上足发条的娃娃,“没事,鬼冢姐,通过仪器,我也能干大牛的活。回头把他炒了,他的薪水归我,舞台灯光效果我能一个人搞定。”

一曲终了,女主角拔出太刀,深深地插进怀孕的肚子,倒在地上。红色的灯光如血色从女主角身下渐渐蔓延,布景燃起熊熊大火,烧尽皮影戏一样的送亲队伍。

舞台总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对讲机里传出万能替角痛苦的声音:“奇迹,我刚才好像扭到腰了。”

都什么时候了,幺蛾子怎么还没出完?舞台总监都想哭了:“你要不要紧!”

“没什么大要紧,只是动不了而已。”别说舞台总监,万能替角自己都想哭,“奇迹,爸爸老了,想帮你都帮不上。接下去怎么演?”

舞台总监沉吟片刻:“姚瑶,只要能锁定动作,就能随意修改服装效果投射到舞台上吗?哪怕演的人不在舞台上。”

“可以!”追光师信心十足,“只要是纯色背景就行。”

“好,火烧完以后全台黑灯,把我投射到舞台上。”舞台总监看了看,拉起包厢帘子作为背景,大概理了理一头乱蓬蓬的短发,反戴鸭舌帽全部压住,脱下马甲团成一团抱在怀里,“我的服装改成白无垢,马甲改成襁褓,全部透明度五十,从女主角的身上升起来,慢慢投射到舞台二楼正中间的位置。云意,再加一曲。”

“唱什么?”第二替角连忙去翻谱子。

“别翻了,谱子上没有。最后一首唱《笼女》。”

“聋女?”第二替角没听明白,“耳聋的女人吗?”

“算了,谅你也不懂日语。我还是自己来吧。”舞台总监清了清嗓子,“小泽,等会儿把我的声音放上台,空灵音效。”

“小case。”音效师领命。

“老刘,黑灯的时候把我爸抬下去,一层改高丽营喜宴。”

“诶,好嘞。”场工领命。

“窦姨,等后台那两货上台以后,指挥群演撤。”

“知道了。”舞美师领命。

追光师也已经做好准备:“搞定!鬼冢姐,接下来看你的了。”

舞台总监学着万能替角躺在舞台上的样子躺在包厢的地板上,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老爸,帮个忙,帮我酝酿一下感情。”

“怎么帮?”

“想象一下如果我被帝国军的人绑了,你会怎么样?”

你身后就坐了个帝国军的军官啊!各部门工作人员都是一脸的惨不忍睹。

只有万能替角没有意识到舞台总监在指着和尚骂贼秃:“当然是去救你啊。放心吧,爸爸肯定比女主角的爸爸聪明,就算打不过他们,也会带着炸药去,要死大家一起死。”

“你不怕他们给你搜身?”

“炸弹藏在肛门里,他们搜不出来。”万能替角得意洋洋,“老爸是不是很聪明?”

上校在一旁听得寒毛倒竖,从未如此庆幸十七团都是一群男同性恋,就算舞台总监的假设成真,万能替角也是去炸隔壁的宪十九团。

舞台总监重重地叹出一口气:“爸,能做你的女儿真好。”

“你在说什么啊?”对讲机另一头传来万能替角的笑声,“你可是爸爸生命中的奇迹。奇迹,你知道吗?当初爸爸被医生诊断……”

舞台总监连忙挂掉对讲机,免得他再说下去,会让自己笑场。

上校静静的坐在一旁,看到舞台总监悲伤得整个人都在颤抖,正犹豫是不是要出言安慰她几句,舞台总监慢慢地爬起身,将她笼罩其中的悲伤就变成仿佛有实质的黑暗,源源不断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上校发现自己竟然被她一身的阴暗气息镇得动弹不得。

舞台一下子暗了,一个抱孩子的白色人影从女主角身上飘起来,慢慢地上升,漂浮在半空中,巨大的帽子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血红的嘴唇。

“かごめ,かごめ……”舞台上传出空灵的女声,分明是小孩做游戏时唱的儿歌,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上校转过头,发现确实是舞台总监在唱,掐着嗓子的娃娃音和正常说话时中性化的声音像是长了两幅嗓子。

舞台总监已经完全入戏了,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森森鬼气:“かごの中の鸟は,いついつでやる,夜明けの晩に,鹤と亀が滑った,后ろの正面だあれ?”

儿歌声渐弱,舞台上的灯光渐渐亮起,照亮高丽营热闹的婚宴,音响中突然爆发出一声男人的惨叫。

半空中的白色人影消失的地方,士官长一下子冲上台,还没反应过来面前怎么一下子出现那么多人,田医生已经抄着村正杀过来了。

舞台总监终于能有时间喘口气,重新穿好已经皱得像抹布的马甲,抓住包厢栏杆,一节一节地把自己撑起来,确定群演都安全撤离了,才有心思欣赏舞台上田医生追杀士官长:“这女的生面孔啊,不是圈子里的人,想不到舞台感还挺强。她是干什么的?”

“是个医生。”上校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

“诶,医生啊?”舞台总监还以为答话的是哪个新来的小工,“倒是比正式演员还会抢戏。”

“确实比一般人多才多艺一些,毕竟是大田原家的大家闺秀。”

剧院的工作人员叫舞台总监“鬼冢姐”,听起来应该也是日裔华人。上校以为舞台总监会对同为日裔华人的田医生偏袒一些,比如想想舞台上这一出该怎么收场,想不到她发出一声嗤笑:“原来是大田原家的。”

“她是日裔华人……”难道舞台总监不是?上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或许“鬼冢”是中国哪个少数民族的姓氏,不是日裔华人的。

“就大田原还还‘日裔华人’呢!”舞台总监嗤之以鼻,“除了没个勋位,大田原和那些上官/李世家有什么区别?还姓‘大田原’干什么?干脆像当年上官朝的‘日本志愿兵’一样改用汉名,不是更好?做‘日奸’或许还能比做我们这些‘二等公民’少受点歧视。”

上校还是第一次知道日裔华人之间还有那么多区别,顺便怀疑了一下马团长就是舞台总监口中的“日奸”。

“舞台上那货是大田原家的哪一个?”

“大田原鲁米那医务少监。”上校照实回答。

想不到舞台总监发出“嗤”的一声,随即笑倒在包厢栏杆上:“哪个恶趣味的家伙给她起的名字?姓‘大田原’的居然起名叫‘鲁米那’,她该不会还是个神经科医生吧?”

“外科。”上校不明白田医生的名字有什么好笑,“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吗?”

舞台总监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在人类基因改造计划以前,有一种以发现者的名字命名的癫痫病,称为‘大田原综合征’。”

“哦。”据上校所知,很多疾病都是以发现者的名字命名的,比如阿尔茨海默病、帕金森等等,“大田原综合征”听起来没什么不对。

“鲁米那就是ruminal,也就是苯巴比妥,是古代的一种抗癫痫镇静剂。”舞台总监又开始笑得像抽风一样,“姓是癫痫病,名字是镇静药,却是这么个暴脾气。谁给她起的名字?太有才了。”

上校从来没有想到过田医生的名字还有这个讲究,更没想到一个戏子会懂这些:“你懂得挺多。”

“干我们这行就是这样,知识面未必有多深,但是必须非常广,什么东西都得学,哪怕只学点皮毛。”舞台总监趴在包厢栏杆上,擦掉笑出来的眼泪,“不过我会知道‘大田原鲁米那’这个梗,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我个人比较喜欢历史和医学,毕竟很多历史事件比小说还狗血,而医学这东西,可以是救人的技术,也可以是杀人的艺术。”

上校咽了口唾沫。

“不知道给这位癫痫·镇静剂小姐起名字的人是不是还活着。”舞台总监越想越觉得好笑,“‘大田原,要不要来点鲁米那?’起名字的人简直是神来之笔。”

上校看了一眼舞台上田医生追着士官长追砍的架势,不由得怀疑当面嘲笑过田医生名字的人有几个能活命。

“不过现在应该没什么人会笑话她的名字了。”舞台总监好不容易才恢复常态,撸下鸭舌帽,抓了抓汗津津的头发,“自从人类基因改造计划,很多疾病都成了历史,也不知道现在的医院里还用不用鲁米那,估计很多真正学医的人都未必知道这个梗。给别人起名字时皮了一下,到头来却没人发现,这该有多寂寞啊。”

上校决定不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免得以后会忍不住当着田医生的面拿她的名字开玩笑,然后就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刚才那首歌是什么意思?”

“是一首日本儿歌,像《丢手绢》一样,是小孩做游戏时唱的。歌词翻译成汉语,大致上就是‘笼女,笼女,笼中的鸟儿,什么时候飞出来,即将天亮的夜里,鹤与乌龟跌倒了,在后面的那个人是谁?’做游戏时,一个孩子蒙着眼睛待在中间扮鬼,一群孩子手拉手围着中间的孩子唱歌,歌唱完的时候,中间的孩子要猜站在背后的孩子是谁,猜不中就要继续扮鬼,猜中了,就换被猜中的孩子扮鬼。”

“挺可爱。”上校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

“不觉得游戏规则很像找替死鬼吗?”

上校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笼女’是指孕妇,胎儿被关在母亲的肚子里蠢蠢欲动,就像笼子里的鸟想飞出来。天快亮了,孩子快出生了,象征长寿的乌龟和仙鹤却‘跌倒’了,意味着流产。未出生便夭折的孩子变成水子灵,一直依附在亲人背后,直到超度成佛。”舞台总监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怎么样?是不是比《鹅妈妈童谣》恐怖多了?”

上校已经一身鸡皮疙瘩。

“我选择唱《笼女》,正是这个原因——人类进入父权社会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女性都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玩物,没有自由和尊严可言。这部戏里面的男主角也把女主角当玩物,女主角含恨而死,成为男主角背后挥之不去的怨灵,追杀迫害她的人直到地狱。”

“所以给她穿白衣服吗?”

“白无垢是日本新娘的结婚礼服。”

还真是鬼新娘。“所以白衣服是纯洁无瑕的意思?”上校倒是没想到日本的结婚风俗更接近遥远的欧洲,而不是近在比邻的中国。

“不,是寿衣,祝愿出嫁的女儿像往生的死人一样,永远不回来。”

“祝愿”出嫁的女儿像死了一样?这叫“祝愿”?“你说的是日本的风俗,还是厚朝?”上校记得在历史书上看到过,厚朝女人穿寿衣出嫁,嫁女儿当葬礼办,意味着女儿结婚以后,对娘家而言,就是已经入土为安的死人了。上流社会的婚礼还比较讲究,新娘的父亲会在结婚仪式上把揍女儿用棍子的交给新郎,意味着从今以后,殴打新娘成为新郎的权利和义务,下流社会就直接在婚礼上“下流”。苏琅嬛当年就是被这样的“婚俗”吓得流亡海外,一直到厚朝覆灭多年,还因为年轻时留下的心理阴影,不曾和任何人亲近过,不论男性还是女性。不过厚朝的其他女性大多比苏琅嬛幸运——上官军一群光棍打过来,看不惯厚朝男人打女人,直接拔拳相助,于是新娘因为新郎暴揍自己的父亲兄弟而爱上新郎、上官军新郎和伴郎在婚礼上暴揍厚朝新娘娘家的男眷,成为当时的怪相之一。

“上官朝只把新娘当死人,日本风俗可是把新娘当成鬼怪。那个白帽子叫‘角隠し’,因为古代的日本人认为女性的长发附有灵体,害怕‘女子因嫉妒发狂,头上长角成鬼’,所以用帽子把新娘的头发遮起来。”舞台总监发出神经质的笑声,“古代日本女人穿着寿衣、被当成恶鬼出嫁,那就干脆让穿寿衣的新娘化身婚礼上索命的恶鬼。这个创意怎么样?”

她不说,上校还以为那个大得夸张的帽子只是为了遮住舞台总监一头男孩子一样的短发。

“不过能发觉我这些用意的,估计只有在舞台上砍人的那位大田原大小姐吧——如果她能多花一点心思在看戏而不是砍人上面。”舞台总监趴在包厢栏杆上,看田医生拿着刀追砍士官长,发出无力的干笑,“每次演出结束,我都会去剧院的网站上看每一条观众评论,不论褒贬,看到有新的评论,我都会比拿到门票提成还开心。可惜丹露说白了,就是官员的交际场而已,我辛辛苦苦指挥排练、处处花下心血圆场,到头来却是对着一群附庸风雅的牛弹琴。有时候我倒是宁愿有人逃票进来好好看戏,也不想遇到花大价钱买了头等厢,却全程拉着帘子的家伙。”舞台总监朝观众席看了一眼,终于意识到视角不对,像生了锈的机器人一样一点一点回过头,终于发现自己就在头等包厢,而且眼前还有个穿帝国军军装的坐在椅子里,肩膀上的星星不少,胸前有勋章,腰上还佩着军刀。

舞台总监愣了半天才找回舌头:“这……这里是头等厢?”

上校点头。

“我进来多久了?”

“不是很久。你进来的时候,女主角还不是鬼。”上校一手支颌,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你说得对,买了头等厢却不看戏,真的太傻了,幸好结尾部分还附赠幕后讲解和花絮,完全值回票价。”

舞台总监硬是挤出一点干笑:“军爷吃好玩好。”说完就想溜。

上校一伸手,拽住舞台总监的胳膊:“你待会儿会上台谢幕吗?”

“上台谢幕是导演和演员的事。”舞台总监只是苦笑,面对上校的无礼举动,甚至连一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我是舞台总监,是幕后工作者。演出成功,观众为演员喝彩,没有人会知道我是谁;等我需要上台的时候,只会是演出事故无法挽回,不得不退票的时候。”

“是吗?真可惜,大家都看得那么开心。”发觉舞台总监对他的捉弄没反应,上校也没兴趣继续逗她了,乖乖放开手,“演出还没正式结束,就站起来这么兴奋地喝彩,是水州的风俗吗?我刚来不久,还不太了解。”帝国疆域广阔,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一个地方一套节假日规定,大到全帝国,小到一个县,都有不同的法定假日。上校初来乍到,还真得好好地研究一下如何入乡随俗。

“什么?”舞台总监回过头,扫视了一圈观众席,发现一群衣冠楚楚的达官贵人在座位上又跳又笑,简直像是进了精神病医院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舞台上,士官长正忙于逃命,背后突然传来田医生的厉喝:“跑什么?!这刀又没开刃!”

士官长回过头,看到田医生持刀站在舞台正中央,刺眼的舞台灯照得她一身大红色十二单像是烈火在燃烧。

“该死的!”田医生打量了一番观众席,突然把手中的刀往地上一掷,“自从你们这群死基佬来了以后,我就没有一天能太太平平地休息。”

不是说没开刃吗?士官长一屁股坐在地上,盯着插在自己腿间晃动不已的村正,一阵阵地头皮发麻。

上校还和舞台总监还在包厢里不明就里,直到田医生一个电话打过来:“立刻封锁整个剧院。恐怖袭击!”

VIII

一开始军需长会跟着士官长和参谋长去丹露餐厅胡闹,只是觉得卖个人情、重新做一会儿厨师长,不过是小事一桩,顺便还能和酒吧老板来个烛光晚餐,想不到丹露还有野餐房间这样的好地方。薄薄的帐篷布让人觉得不干点什么,未免太对不起设计师的独具匠心,可是在帐篷里面动静太大,又会被外面听见。酒吧老板在军需长的撩拨下欲拒还迎的模样可爱透顶,军需长好不容易哄得他宽衣解带,突然接到军医上尉的电话。

“安德烈,你怎么也去了?鲁道夫和乌尔里希胡闹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他们……”军医上尉突然意识到视频背景有点奇怪,而且军需长什么都没穿,视线慢慢往下移,“艾利奥特?你也在?对了,上次和你说的包皮手术,你打算什么时候来做?你包茎挺严重,别因为你是受,就不重视……”

军需长连忙挂掉电话。

可惜酒吧老板已经没性趣了。

虽然在丹露餐厅那啥没能得逞,好歹在外面打发了一顿晚饭,不用回家洗碗了。一回到家,军需长赶紧放好洗澡水,然后和酒吧老板一起钻进浴缸,鸳鸳浴正洗到兴致盎然,厨师长打电话来。

军需长吸取教训,没有开视频,想不到一接通,就听见厨师长在电话另一头鬼哭狼嚎:“师父,你为什么偏偏要今天来丹露?我女朋友瞒着我来丹露,想给我个惊喜,结果吃了你做的饭,以为我说我是丹露的厨师长是骗她,要和我分手。师父,我恨你……”

酒吧老板从军需长的怀里爬出来:“这是怎么了?”

“师公?”听见酒吧老板的声音,厨师长嚎得更加来劲了,“师公,你要给我做主啊。你给我介绍的女朋友,让师父给撬了……”

军需长连忙挂掉电话。

酒吧老板和军需长拉开距离:“这是怎么回事?你把你徒弟的女朋友给撬了?”

军需长摇头。

“我好不容易给他介绍的女朋友,你特意去给他撬了?”

军需长摇头摇头再摇头。

“对女人没兴趣,还特意撬了徒弟的女朋友,有你这样做师父的吗?”酒吧老板推开军需长,从浴缸里爬出来,“今晚你给我睡沙发去,什么时候反省了,什么时候回卧室睡。”

厨师长跟着军需长学到现在还没学出师,难道是军需长的错?再说军需长已经结婚了,还是个基佬,干嘛和自己徒弟的女朋友过不去?军需长慢慢沉到浴缸里,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更冤的是他都蒙受如此不白之冤了,水州的热月居然还不下雪。

酒吧老板说让军需长睡沙发,可是洗完澡后,他自己也一点都没有回卧室的意思,和军需长一起坐在长沙发的两头,捧着portal和厨师长发短信。

军需长百无聊赖地换着电视频道,无比后悔自己摆什么阔,买了这么大一张沙发,结果落得被打发在沙发上过夜的下场,突然觉得肩膀上一沉。

酒吧老板坐着发短信累了,习惯性地靠在军需长的肩头,还是觉得不舒服,干脆拽过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臂怀里,继续摆弄他的portal。

原来“睡沙发”是两个人一起睡沙发的意思?军需长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连电视频道都不敢换,生怕酒吧老板回过神来,又躲到沙发的另一头去,或者干脆回卧室请他吃闭门羹。

房间里一时间只有电视的声音和portal的打字声,后来连打字声都渐渐地小下去。军需长听见酒吧老板发出均匀平缓的呼吸声,往旁边看了一眼,只看见一个头顶,酒吧老板已经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看来“睡沙发”确实是两个人一起睡的意思。军需长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被压得发麻的胳膊,拉过毯子帮酒吧老板盖上,冷峻的脸上满是外人无缘得见的宠溺。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在我身后的呢,就是我们水州大——名——鼎——鼎——的丹露剧院。”电视里的娱乐记者还在聒噪,“今天是战后水州建州以来,第一届的民选州议会圆满闭会大型歌舞祭,也是新人歌剧作家季晓斐的处女作《银河帝国》的序幕《笼中女》首次公演。在之前的节目中,我们已经对此次演出的幕后准备工作做了详细的跟踪报道,大家是不是和我一样期待正式演出呢?接下来我们将对现场观众进行采访。”

军需长正想调低音量,免得吵到酒吧老板睡觉,电视画面镜头一转,上校出现在画面中。

军需长的嘴角抽了抽。

娱乐记者看到英俊的上校,顿时眼前一亮:“各位观众朋友们,我们可以看到在这里,就有一位拿到紫星勋章的战争英雄。有这样的英雄在水州保护我们的人身安全,真是让人非常有安全感啊。我们接下来将对他进行采访。”说完就一脸花痴地跑过去,“你好,我是水州娱乐电视台的记者,今天需要占用您宝贵的几分钟时间,对您进行采访。请问您对今天的水州歌舞祭表演有何感想,能不能对我们电视前的观众朋友们说几句?”

上校显然是漏听了“娱乐”二字:“在水州歌舞祭表演现场发生大型恐怖袭击事件,确实令人遗憾,所幸目前还未出现伤亡。虽然由于驻军人手严重不足,事件原因还在调查中,我们已经将犯罪嫌疑人逮捕归案,并对受害者进行全力抢救。接下来军方会尽快调派更多的驻军,全力搜捕潜逃的恐怖分子,争取早日还水州以太平……”

背景画面是田医生在指挥医护人员将水州的达官贵人们一个个打包送上救护车,以及外科主任被当做恐怖袭击嫌疑人塞进警车。

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好戏。军需长的嘴角欢快地跳着桑巴。

纵然军需长万般不愿意,酒吧老板最后还是被电视里的警车和救护车警笛声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团座上电视了?”

“没事。”军需长关掉电视,抱起酒吧老板回卧室睡。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IX

不得不说,恐怖分子挑了个好时候,在水州歌舞祭上下毒。水州的达官贵人在丹露剧院齐聚一堂,一旦让恐怖分子得逞,水州为了吸引游客而努力营造的繁荣假象将毁于一旦。

面对突如其来的大型恐怖袭击事件,救护车和警车不可谓不及时,然而受害者人数太多,其中还包括军警方面的高官和水州总院的高年资医护,而勉强能够帮得上忙的只有对搜查、医药全都一窍不通的丹露剧院工作人员。就这样,上校和田医生的第一次约会,到头来是以两个人一个指挥警察搜捕恐怖分子、一个指挥医护人员抢救受害者告终。

等到尘埃落定,已经是第二天了。上校尽管自己也疲惫不堪,依然坚持一贯的绅士风度,先送田医生回家。参谋长很幸运地没有中毒,在抢救时悄悄地带着舞台总监溜了,剩下士官长一个人拖着同样疲惫的身子继续跟踪他们,尽管他自己都不知道事到如今,继续跟踪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田医生住在市中心一桩摩天大楼的最顶层,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的大堂让士官长可以隔着玻璃门清清楚楚地看见里面的人,里面的人却看不见躲在外面黑暗中的士官长。

十二单衣本来就分量不轻,田医生还逞强穿着十二单追砍士官长,接着就是大量的抢救病人急需她指挥处理。闹腾了一晚上,田医生走路已经是东倒西歪,全靠上校搀扶,才勉强能拖着一身累赘的十二单继续走,突然脚下一绊,像是木屐上的绳带断了。

士官长正暗自好笑她报应来得快,上校俯下身,和田医生说了些什么,随即一弯腰,把她整个人都打横抱起来。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时,田医生像是发现有人尾随,回头看了一眼,刺眼的得意笑容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士官长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他到底跟来干什么?士官长双手插着口袋,在外面仰视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心想上校十有八九是直接留下过夜了,他难道就在外面守一个通宵不成?可是即使明知自己是在犯傻,士官长依然迈不开离去的步子,雕像一样任由越来越冷的晚风轻而易举就穿过单薄的衣物吹在身上,一点一点地吹走他的体温,一直凉到他的心里。

一辆车在士官长面前停了下来。

士官长光顾着看摩天大厦,没有理会。

车里的人摁了两下喇叭。

士官长终于低下头,发现车里是上校:“小白……团,团座?”

上校打开车门,示意士官长上车。

“这边的星星特别好看。”士官长一脸讪笑。

上校压根懒得理会他的蹩脚谎言,把车调到自动驾驶模式,和士官长一起回军营。

已经和上校一起坐在回去的车里,士官长还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团座……不留下过夜?”

调整好驾驶路线,上校就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有些事,还是有点耐心,不要操之过急比较好。”

是啊,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士官长对上校也保持着同样的耐心。不过这纯情小白兔……“你不会还是处男吧?”士官长脱口而出,才意识到问得太不礼貌了。

“不是。”上校只给了他两个字。

“不是?”士官长露出促狭的笑容,拱了拱上校,“睡过多少?”

上校终于睁开眼睛:“赫尔辛军士长,你不觉得这种问题,像是把女性当做战利品一样,很不尊重人吗?”

是他不好意思说自己还是处男,撒了谎又怕圆不下去吧?士官长憋住笑,做了个偃旗息鼓的手势,示意自己不会继续问了。

上校重新靠在座椅上假寐,车窗外的路灯忽明忽暗地照亮他完美无瑕的侧脸。士官长盯着他看得出神。

上校像是感觉到了士官长过于炽热的目光,动了动。

士官长连忙扭过头,假装在看外面的风景,上扬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半夜里,军需长的portal突然响了。

军需长怕吵醒酒吧老板,连忙接起来,里面立刻传出士官长兴高采烈的声音:“安德烈,营地里还有什么吃的吗?我饿了。”

军需长看了一眼钟,指针指向凌晨三点。

士官长好像也意识到时间不对:“都已经三点了。”

他居然意识得到现在不是打电话的时间,军需长真是欣慰。

可惜士官长的思维方向根本和军需长在一个频道:“我从昨天中午开始,就几乎没吃过东西,居然到现在才感觉到饿。安德烈,你现在在家里吗?我现在过来方不方便?”

军需长终于忍无可忍,摸出portal,把士官长的名字拉进黑名单,关机,继续睡觉。

X

田医生居住的豪华套房位于摩天大厦的顶层,占据了整整一层楼,各种用途的房间呈回字形分布,包围正中间的日式庭院。

打发走了上校,关上门,田医生立刻把脚上的木屐有多远踢多远:“大福,我回……”

与玄关相连的北欧性冷淡风起居室静得可怕,只有扫地机器人来来回回,发出轻微的吸尘声。

“……来了。”田医生吐出后面的两个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小薰,帮我放洗澡水。”

与川西RR赤备的车娘二位一体的家用高机“宅娘”也没有任何反应。

田医生像是根本没发现有什么异样,抓起披散的长发扎成高马尾,一边继续往屋里走,一边脱了身上的衣服随手扔在地上。色彩艳丽的唐衣、裳、表衣、打衣、五衣、单衣一件一件从欧美乡村风的餐厅扔到现代极简风的书房,一直脱到只剩最贴身的小袖和长袴,田医生打开眼前的最后一道门。

门后面是一个铺榻榻米的日式房间,除了一座半人高的搅姬春宫浮世绘屏风,仅有的陈设是墙边的一个神龛。分为两层的神龛上层供着天照大神的神体八咫镜,下层供着苏琅嬛的照片,前面还放了一把折断的拐杖。

原本在丹露玩得好好的,想不到先是士官长进来装窃听器捣乱,后是恐怖分子发动大规模袭击,好好的一个晚上全都泡汤了,田医生已经憋了一肚子火。已经闹腾了一晚上,田医生现在只想泡个热水澡,然后赶紧睡觉,养精蓄税,毕竟明天还有几乎塞满水州总院的恐怖袭击受害者等着她去处理,想不到回到家还不太平。

不过既然有人自己送上门来找死,她就奉陪到底!田医生拿起神龛前的拐杖,一扭一转,从里面拔出一把太刀,背对着神龛摆出日本剑道的起手式:“给我出来!”

出乎田医生的意料,从暗处出来的不是贼军的刺客,也不是恐怖分子,而是宪兵团的五个准尉姑娘。

高级准尉听说田医生要和上校约会,原本以为她会出去一个通宵,甚至干脆去十七团过夜,于是带着四个准尉去她的家里搜查,想不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更没想到她一回家就发现了她们,尤其万万没想到她对不速之客训练有素到在家里放太刀,还很聪明地选择在没有障碍物的日式房间发难,将遭到偷袭的可能性降到最小。

既然已经暴露,继续躲藏下去,只会闹得越发不可收拾。高级准尉从藏身处出来,示意四个准尉也别躲了。

“原来是你们。”看到准尉姑娘们,田医生一下子松懈下来,几乎直接瘫坐在地上,“来我家玩,怎么都不事先打个电话?我都没准备东西招待你们。”

“我们可不是来玩的!”话脱口而出,高级准尉才想起来她的搜查根本没有上头批准,说白了就是擅闯民宅,如果田医生问她要搜查令,她可拿不出来。

“是吗?”田医生一节一节地爬起身,收刀入鞘,放回架子上,十分善解人意地对搜查令提都不提。

“你怎么发现我们的?”高级准尉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甚至为了掩饰自己来过,压根没敢翻任何东西,怎么都想不通田医生怎么一下子就发现有陌生人进来了,而且知道她们还没走。

“你们进来挺久了吧?”田医生看了一圈房间,“发现什么没?”

很遗憾,什么都没有。因为不敢翻箱倒柜,除了不少性玩具,她们什么都没发现。高级准尉搜肠刮肚地找托辞:“发现你用假身份证,大田原鲁米那‘前’医务少监。”高级准尉不怀好意地重咬“前”字。

“确切地说,是‘后备’医务少监。”面对她的挑衅,田医生没有表现出办分气恼,瞥了一眼就放在显眼处的“银河帝国青少年剑道大赛亚军”奖牌,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大田原鲁米那”的名字,点了点头,“很大的发现。不过假身份证是帝国军方为我做的,因为我和姐姐救了上官黑鹰,遭到过贼军暗杀。”

“然后你就一口气捅了刺客三千多刀,还故意避开要害,不把他捅死?”

“三千多刀?”田医生笑弯了腰,“你们宪兵学过刑讯吧?你能在一个人身上找到三千个可以避开要害的入刀处?反正我是没这本事。”

原来只是以讹传讹。高级准尉稍微放心了一些。

“我只捅了那货一千六百三十四刀,还是分五次捅的。”

高级准尉发现自己放心得太早了:“那么你拍下前参谋总长裸照威胁他的事,你怎么解释?”

“那是他送给我的。”田医生打开portal,给高级准尉看裸照上面的留言。

“然后你把他的裸照公布到网上?”

“不,是我的portal被黑了。”田医生撒娇一样朝高级准尉递出装有portal的手腕,“帮我看看,到底是哪个家伙黑了我的portal陷害我。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对这种事一窍不通,你们可要帮我找出此事的幕后黑手,帮我洗刷冤屈啊。”

高级准尉扣住田医生的手腕:“你和前参谋总长到底是什么关系?”

“医生和病人的关系。”

高级准尉抓住田医生的手腕,满是威胁性地往回一拽:“仅仅是医患关系,他就送你裸照?”

“好吧,我承认,我对他有过非分之想。”田医生顺势贴到高级准尉身上,“毕竟面对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我实在是没法把他当男人看。”田医生抚上高级准尉充满青春活力的美丽面孔,“结果上官黑鹰这混蛋每次发现我盯着他的脸,把他当成女人来YY,就开始在我面前脱衣服来恶心我。”

“你是个女同性恋?”

“你说呢?”田医生捧着高级准尉的脸,一直凑到和她呼吸相闻的地步,“我是不是女同性恋,你要不要亲自检查一下?”

“那你还和……”

田医生一下子吻上高级准尉的嘴,伸出丁香小舌,一直探入她口中。

高级准尉一时不留神,被田医生推倒在榻榻米上,好不容易才从她的热吻中找到一丝喘息的机会:“听说你还在临床上不用麻醉剂开刀,故意折磨病人。”

“我是医官,是专门给军人治病的医生,也是一直拿军医的标准来教学生。”田医生的玉臂游蛇一般从高级准尉的衣服下摆钻进去,摩挲她紧致的纤纤细腰,“平民需要的是能以最小的痛苦治好病的医生,卫生署需要的是能尽量压低医疗成本的医生,而军人需要的是无论在什么样的艰苦条件下,都能帮他们保住命的医生。”田医生的另一只手在头顶上扣住高级准尉的双腕,樱桃小口从她的下颌顺着脖子一路往下啃咬,用嘴一颗一颗解开她的上衣纽扣,“想象一下,你在战场上受伤,是希望身边的军医是个没了吗啡、抗生素就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还是哪怕手无寸铁地进入原始森林,都会想办法给你找来好吃的小果子充饥……”田医生解开高级准尉的内衣,把头埋在她胸前的雪丘,含住顶端的小果实舔弄,“就算没有麻药,也能用最快的速度帮你处理好伤口……”田医生抽掉高级准尉的腰带,“还能用除了麻药以外的方法来减少你的痛苦,比如这样。”田医生的青葱玉指伸进高级准尉的裤子,直捣花心。

高级准尉在她熟稔的撩拨下浑身发软,仰起头发出满足的呻吟,睁开眼,看见四个准尉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沦为田医生手中的玩物,一翻身把她压在下面:“亲爱的露娜姐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比方说你的衣服脱起来可比我方便多了。”高级准尉一把扯开田医生贴身的小袖,成熟女性雪白丰满的胴体顿时在她眼前一览无余。

田医生大大方方地把身上最后的一点衣服都扔到地上,敞开胸怀,尽情享受高级准尉的爱抚,看见另外四个准尉还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露出媚笑,朝她们也勾了勾手指。

XI

第二天,高级准尉是被外面有节奏的“笃,笃”的声音吵醒的。

晨曦透过纸糊的格子移门,朦朦胧胧地照亮榻榻米上扔了一地的帝国军军装、性爱玩具和四个一丝不挂地睡得横七竖八的准尉,像是一旁搅姬春宫浮世绘屏风里的画面来到了现实中。

高级准尉晃了晃脑袋,总算稍微清醒了一些,匆忙套上衣服,打开移门,发现外面是个日式小庭院。屋檐下挂了一串画金鱼图案的陶瓷风铃,“叮铃叮铃”的声音像是带着能驱散暑气的魔法。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扔了几个垫子,正对着充满古朴禅意的花园——白沙和假山组成微缩的山峦海洋,整齐的石板路旁点缀着石灯笼,苔藓代替草地给阴凉处的枯树抹上浓绿,潺潺清泉顺着竹管流入逐鹿,盛满以后敲在下面的石盘上,发出“笃”的一声,显得整个院子更加幽静。不难想象在盛夏时节捧着大麦茶坐在这样的廊下欣赏美景,是何等惬意。

眼前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仿佛一夜之间穿越到蓝星上的日本王国,庭院布置虽然漂亮,却有种说不出的别扭。高级准尉趿着廊下的拖鞋来到庭院中,站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不和谐之处是听不见鸟叫也听不见蝉鸣,一回头,看见日式房间的神龛里供着苏嫏嬛的照片,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田医生家中,这个看似公园的庭院其实位于摩天大厦的顶层,鸟都飞不上来,更别说蝉了。

脚下突然传来“咯嗒”一声,高级准尉正纳闷这房子里难道还有机关,几个全息影像出现在铺榻榻米的房间里。

影像中的田医生穿着画蜻蜓图案的青绿色汤帷子,跪坐在铺了榻榻米的地板上,一个穿金鱼图案汤帷子的小女孩趴在她膝头睡得正熟,往日里威风八面的煞星娘娘正拿着团扇,轻轻地为睡在膝头的孩子纳凉。另一个坐在廊下的女孩看起来稍微大一些,穿蝴蝶图案的汤帷子,一双光脚丫在半空中晃来晃去,拿着一个色彩斑斓的纸风车玩,对田医生口口声声地叫着“妈妈”。田医生一边以高级准尉从没见过的温柔回答大女孩时不时冒出的傻话,一边让她“声音轻一些,别吵醒妹妹”。

这两个孩子是田医生的女儿?田医生有孩子?她不是个女同性恋吗?户籍上也没有关于她的孩子的记录。可是全息影像中的田医生看两个小女孩的眼神,满是一个年轻母亲掩饰不住的幸福。高级准尉不由得纳闷。

耳边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笑声,应该是拍下这段影像的人在笑。

田医生膝头的小女孩还是被吵醒了,一骨碌坐起身,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很不满意地揉着眼睛。

“阿朗,你真是……”“田医生”露出嗔怒的表情,往大女孩的屁股上拍了一把,“真理亚,去呵你爸爸的痒痒,叫他吵醒你妹妹。”说完继续哄睡在膝头的小女儿,“鲁米那,乖,别理你爸爸,我们再睡一会儿。”

小女孩趴在母亲的膝盖上继续睡,大女孩笑着向高级准尉扑过来,眼看着快要扑到她身上,全息影像一下子全都消失了。逐鹿再次落下,发出“笃”的一声,庭院里一片死寂。

原来全息影像上的和服女子是田医生的妈妈和泉京华,趴在她膝头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才是田医生,编花环的女孩是田医生的姐姐。拍下这一切的大田原俊朗虽然不在全息影像中,但是哪怕隔着影像,都能感觉得到他对女友和女儿浓浓的爱意。这个庭院应该是田医生特意按照小时候的住所让人修建的,然而如今父母都已经惨死在人革联的机枪之下,姐姐远在帝都忙于医务总监的工作,录像中的人如今只剩田医生一个人在水州,守着一个空荡荡的仿造庭院。

隔着录像,高级准尉都能感觉到田医生一个人住在这里有多寂寞,不忍心继续留在庭院里,生怕再次触发播放机关,重温一遍刚才物是人非的录像。

顺着回字形建筑走,现代极简风的厨房里传来水烧开的声音。高级准尉推开门进去,看见平时一副女强人模样的田医生像个小主妇一样系着围裙在灶台边忙碌,身后站着上校的全息影像,正在和她说着什么。

如果上校是往日里军装笔挺一本正经的模样,或许高级准尉还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上校穿的是咖啡色条纹的纯棉睡衣,也是一副刚起床的样子。虽然长袖长裤的睡衣样式很保守,上校还只是个全息影像,也没对田医生表现出过分的亲热,此时看到他们两个人像新婚小夫妻一样一起站在灶头前,联想起刚才录像中大田原俊朗与和泉京华表现出的恩爱,高级准尉不由得妒火中烧。

上校隔着投视电话,根本没发觉高级准尉来了,还在和田医生闲聊:“昨晚玩得还开心吗?”

“挺好。烧成这样差不多了?”田医生突然跳起来,“大福!”

一个白影子从高级准尉脚边蹿过去。

看到高级准尉,田医生立刻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挂了上校的电话:“这么早就起来了?难得休息天,怎么不多睡会儿?”

“刚才那个是什么东西?”高级准尉惊魂未定。

“你不是奇怪我怎么发现家里有陌生人的吗?他告诉我的。”田医生关了厨房的火,走出去,没过多久,就抱了一个抱枕一样的白色“团子”过来,“大福,和姐姐打个招呼。”说着从“团子”里面掏出一只粉红色的小爪子,朝高级准尉挥了挥,“‘你好’。”

凑近以后,高级准尉才发现田医生抱的是一只肥得像个球一样的猫。

见猫把脸埋在自己胸前,死活不肯抬头,田医生干脆抱着猫转过身,给高级准尉看:“长得像不像你们的马鹿大佐?”

那只猫是一只已经成年的白色加菲,长度足够覆盖田医生的整个上半身,全身上下只有耳朵处有一块黑色的毛,看起来像个露馅的芝麻大福团,扁得仿佛刚被压路机来来回回碾过几十遍的脸和球形的身材赫然是猫版的马团长。

高级准尉没忍住,发出“噗嗤”一声。

猫却是受了惊,挣脱田医生的怀抱,一下子就蹿得没影了。

“这胆小鬼。”田医生掸了掸身上的猫毛,“大福非常怕生。我回家的时候,他没有立刻蹿到我身边来,就说明家里有陌生人还没走。我就是这么发现你们的。”

原来如此。高级准尉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难道你们搜查我的房子时,就没有奇怪过为什么我的食品柜里有猫粮罐头,庭院里有猫砂盆,起居室里有猫爬架、猫爪板和各种猫玩具,沙发上有猫抓痕,地毯上有猫毛,却到处都看不到猫?”田医生捧起高级准尉的脸。

高级准尉以为她会吻上来,可田医生只是凑近她嗅了嗅:“亲爱的,你最好先去好好地洗一把脸。大福虽然胆小,但是也会欺生,看到陌生人睡着了,就跳到脸上踩。我姐姐住在我家时,就被他踩过,估计昨天一晚上,你们五个也没少挨他的爪子。”

高级准尉连忙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刚才是冯·哈伦霍夫团长?”

田医生想了一下,觉得糊弄不过去,最后决定坦白从宽:“是。他打电话来,问起昨天的情况。”

“你们在交往吗?”话问出口,高级准尉才发现自己说话的口气像个对配偶捉奸在床的妒妇。

田医生却是忍不住笑:“交往?你听谁说的?我对男人可提不起兴趣。”

“你们昨天还约会。”

“他请我吃饭看戏,只不过是因为他弟弟快从医学院毕业了,想来水州总院跟着我实习,我就跟着做个顺水人情。他虽然不是你们的直属上司,毕竟你们的军营离得近,现在先卖个人情给他,以后万一你们有什么事,他也好照应一下。”不过会被人误会他们在交往,却是田医生故意的,毕竟如果不是她装得像和上校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怎么会有这五个漂亮的傻妹子自己送上门来给她睡?现在漂亮妹子们到手了,田医生也就没有和上校继续演戏的必要了。田医生回过头,调皮地把手指摁在形状姣好的菱唇上:“不过要是有人存心追究,在丹露吃一顿饭的开销可以算是‘行贿’了。这事可大可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你自己知道都行了,别出去乱说。”

上校都会穿着睡衣出现在田医生的厨房里了,还说没交往!虽然出现的只是个全息影像而已。高级准尉还是难以释怀:“既然没有在交往,那你们刚才还……”

“哎呀,哎呀,一大早放着好好的饭不吃,要先吃醋?”田医生勾上高级准尉的脖子,不顾她可能满脸的猫脚印,给了她一个深吻,“我实在不知道你们平时习惯吃什么早餐,正好小白兔打电话来,就顺便问了问,仅此而已。”

“真的?”高级准尉还嘟着嘴。

“真——的——”田医生朝桌子歪了歪头,“看看,还算合口味吗?”

桌上放了至少三个品种的面包,另外还有黄油、果酱、蜂蜜、奶酪、香肠、酸奶、水果、麦片……六人份的早餐满满当当放了一桌。

“咖啡应该已经好了。煎鸡蛋还要稍微等一会儿。”田医生放开高级准尉,继续在灶台旁忙碌,“你们平时习惯吃煎得嫩一些的还是老一些的鸡蛋?”

对着一桌子的丰盛早餐,高级准尉有些不好意思说其实她很少在早餐吃蛋,就算吃,也是吃煮鸡蛋,不会吃煎的或者炒的:“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大饼油条豆浆之类我们也吃,我也会用筷子。按照你自己平时习惯吃的来准备就好了。”

“我平时的早饭都是买个三明治随便打发的,不过既然你们想吃……”田医生想了想,“纳豆?味增汤?温泉蛋?烤鱼?这些也都吃得惯吗?看来明天我还得起得再早一些。”

“不用那么麻烦,随便准备一点就好……”

“那么是同意明天也留下吃早饭了?”

“诶?”高级准尉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了。

见傻丫头的脑袋彻底死机,田医生直接开门见山:“你们五个住到我家里来吧。”

“这样……好吗?”高级准尉有些犹豫。

“你们现在住在哪儿?你们那个破军营的帐篷里?”

那是人住的地方吗?想起宪十九团的军营,高级准尉一脸嫌弃:“我们住麦霍夫中校的游艇。”

“他们那船平日里对外营业吧?现在是水州的旅游旺季,你们住在船上,他们没法接待游客,想来损失不小。”

“确实……”高级准尉现在一个月的军饷,还比不上她和四个准尉在游艇上住一天给军需长和酒吧老板造成的经济损失。

“所以啊,干脆住到我家里来。你看我住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多寂寞。”田医生搂过高级准尉的腰,“反正榻榻米上多少人都睡得下。你们一起搬过来住,游艇可以继续对外营业,我也有人陪了。这里离你们的军营不算远,我可以每天送你们过去。”

宪十九团的军营是无论如何也没法住的。军需长不介意准尉们住在游艇上,但是她们也不能因此就把对他造成的财产损失视为理所当然,尤其是游艇登记在身为平民的酒吧老板名下。由于军人娇生惯养,造成平民的重大财产损失,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高级准尉很快就做出选择:“如果不会造成不便的话,我们都搬过来,按月交房租。”

“不用。”田医生在高级准尉的嘴上啄了一口,“我不缺你们这点钱,记得帮我打扫打扫庭院,有空的时候照顾一下大福就行。”

“必须要。”高级准尉点住田医生的嘴,“而且必须按照市场价,这是原则问题。当然,喂猫、打扫之类我们也会做。”

“随你。”有五个漂亮妹子每天帮她做家务、喂猫,陪她搅姬,还要付她钱……田医生决定回头就找人拆了浴室里的单人浴缸,改成公共澡堂一样的大浴池,以后每天洗鸯鸯浴。

“露娜姐。”高级准尉在空气中嗅了嗅,“蛋煎糊了。”

真是没想到,在手术台上威风八面的大田原医务少监、一把手术刀吓得从贼军到帝国军无不瑟瑟发抖的煞星娘娘到了灶台前,居然连个蛋都煎不好。高级准尉给自己倒了杯咖啡,靠在餐桌旁欣赏田医生手忙脚乱的可爱模样,气氛正好,她的portal偏偏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马团长打来的电话,高级准尉不敢不接,刚按下通话键,里面就传出马团长心急火燎的声音:“冯·斯莫豪森准尉,你现在在哪儿?”

就不能别提她的姓氏吗?高级准尉的眉毛抽了抽,越来越怀疑自己的姓氏是亲爹亲妈被害后,仇家故意给她起的:“团座,有什么事吗?”

马团长还躺在医院里,说话语无伦次,旁边还不断插入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而且那人一口汉语夹杂着日语,更加难懂。

马团长和陌生男人说得越多,高级准尉反而听得越糊涂,可怜巴巴地抬眼看田医生,指望她听懂的比自己多一些。

田医生倒是基本上听明白了:“那个说日语的说他的女儿被绑架了。”

“小月亮!”马团长听见田医生的声音,一下子坐起身,就看见一桌子丰盛的早餐,“我的小月亮!你是在苦练厨艺,为我们结婚以后做准备吗?我太感动了。”

随即电话另一头传来护士的惊叫:“他的血压又升高了。”“拿安定来。”“他体重太重,正常剂量不够!”“加大剂量打。”“打那么多,会不会出事?”……

听见电话那头的值班医生护士们手忙脚乱,田医生抓过高级准尉的手腕,让她的portal对着自己:“林芝!”

小护士拿起病例板,对着马团长的后颈狠狠地砸下去。

马团长立刻瘫倒在病床上不动弹了。

“真不愧是我的得意门生。”田医生放开高级准尉的手腕。

电话另一头安静了好一会儿,画面转了转,出现在马团长那边屏幕上的成了一个有些上年纪的日裔华人。

万能替角抓着马团长的手腕,通过他的portal看了看田医生,没想到马团长联系的是个一身便服的女人:“军爷?”

“他找的是我。”高级准尉把portal的摄像头对着自己,“我是伊尔泽·冯·斯莫豪森准尉。到底出什么事了?”

虽然高级准尉看起来还像个大孩子,不见得有多靠谱,马团长已经被护士打晕了,万能替角别无选择,只能向她求助:“我的女儿被绑架了,已经过了八个小时,不知道她会被怎么样。求求你们,去救救她!”

“你去警察局报案了吗?”高级准尉有些纳闷这类应该归警察管的事怎么会找到宪兵头上。

“我去找过了,警察让我来找你们,因为我女儿是被驻军带走的,警察管不了。”

“哪个驻军?”高级准尉有些不好的预感。

“穿的是和你们不太一样的军装,中校军衔。”

和宪兵不一样的军装,那就是十七团了,军需长还算安分守己,那么有嫌疑的只剩参谋长。保险起见,高级准尉还是调出参谋长和军需长以及宪兵团的两个中校的军部报名照给万能替角看:“哪个?”

“就是他!”万能替角一下子就指出参谋长,“就是这个人,花言巧语,把我的女儿拐走了。已经过了八个小时了,我女儿还救得回来吗?”

她就知道这群死基佬屁股不干净!高级准尉咬碎一口银牙:“那个……怎么称呼?”

“鬼冢。”经过一旁的护士提醒,万能替角才发现自己无意识之下,在把马团长的手腕当毛巾拧,连忙放开手,“我叫鬼冢博,我女儿叫鬼冢奇迹。”

听见“鬼冢奇迹”这个名字,田医生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

高级准尉尽最大的努力保持严肃的表情:“放心,鬼冢先生,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救回你的女儿,绑架她的人也一定会严惩不贷!”

“女儿?他说是他的‘女儿’被绑架了,不是儿子?”田医生倒是发现了一点异样,“一个死基佬拐他女儿干什么?”

“当然是见她长得漂亮,见色起意。”万能替角声泪俱下,“我的小奇迹,我的命根子,她还是个孩子啊!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还怎么活得下去?……”

身为军人,不但绑架平民,还是诱拐未成年人!高级准尉默默地在心里给参谋长罪加一等。“鬼冢先生,你手头有你女儿的照片吗?”

“有有有!”万能替角连忙打开自己的portal,调出照片给高级准尉看,“这是奇迹刚上幼儿园的时候拍的。”

看见照片上穿着背带裤,梳着童花头,怯生生地站在幼儿园门口的小女孩,高级准尉立刻脑补出万能替角老来得子,好不容易生下的独生女惨遭拐骗的故事。于是参谋长的罪名顺利从“诱奸未成年人”升级为“强奸幼童”。

“这是进小学的时候……”万能替角一张一张地找出更多的照片,“这是小学毕业,这是上初中时参加戏剧社表演,这是……”

“你女儿几岁了?”田医生插了一句。看万能替角的年纪,他的女儿应该不会太小。

小孩年龄相差一两岁,体型可以差别很大。经过田医生提醒,高级准尉才发现自己居然光顾着问万能替角要照片,忘了问年龄。高级准尉暗暗感激田医生的细心。

“她……”万能替角掰了掰手指,“我的小奇迹居然都已经三十二岁了。”

三十二岁的“孩子”?比高级准尉还大了十来岁的“孩子”?!高级准尉像当头挨了一闷棍。

“奇迹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性格还像小孩一样,很单纯,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坏人拐骗。”万能替角声泪俱下,“军爷,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啊。那么乖巧的孩子,明明早产那么多,还是先天不足,比正常人少了一个器官,却像是体谅我一个人又要赚钱养家,又要当爹当妈,从小就不怎么生病,还说体谅我工作辛苦,读完高中,就来丹露工作了……老天不长眼啊!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呢?”

“啊……啊……”高级准尉估计万能替角的女儿少长的器官是脑子,默默地在心里划掉“强奸幼童”的罪名,改为“强奸残疾人”,括弧标注“可能是遗传性智障”,“有你女儿的近照吗?最近五年以内的,越近越好。”

“我找找。”万能替角在portal上翻了好一会儿,“奇迹还小的时候,我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孩子,经济上不算太宽裕,也没太多的时间陪她,弄得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打扮,也不太爱拍照……工作证上的报名照可以吗?”

看见万能替角找出来的近照,高级准尉终于知道为什么参谋长会诱拐一个女孩:“这个……是‘女儿’?”

“是啊,是女孩啊。”万能替角自己也看了看照片,“虽然为了方便在演出时戴假发,奇迹的头发一直都剪得很短,这张漂亮的小脸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个可爱的小公主,怎么会看不出来是女孩呢?”

就这么张中性化的脸,还一副男孩子气的表情,会有人不误会她的性别,才是见了鬼了。高级准尉头痛欲裂。

田医生拍了拍高级准尉的手背,示意她不用担心。参谋长虽然滥交,但是在性别问题上绝不含糊,是男的再老再丑他都能忍着恶心上,对女的哪怕国色天香都硬不起来,所以田医生才敢放任水州总院的女医生女护士们和参谋长接触,不用担心她们中的哪个会染上参谋长的病,影响她搅姬。田医生不由得开始期待参谋长以为舞台总监是个美少年,带着她去开房,结果发现自己搞错了性别,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小护士毕竟不是田医生,没敢对马团长下太重的手,马团长颈部的脂肪也极大地缓冲了小护士的力道。很快,电话那头又聒噪成一片。

“你别胡说!”马团长赶开万能替角,“都是成年人了,能为自己的行为做主。你女儿自己主动跑去和军人上床,大家你情我愿,你瞎掺和什么?再说巴德中校是个男同性恋,就算真的图谋不轨,等到发现是女孩,也该送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奇迹没有回家?”心急如焚的万能替角顾不上眼前也是个“军爷”,揪着马团长的病号服衣领,几乎掐死他,“为什么奇迹没回家,你们的那个什么中校也不见人影?你们把我的小奇迹怎么了?要是奇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一定是误会……”马团长的脖子被病号服的衣领勒住,憋得脸通红,“冯·斯莫豪森准尉,快去……”另一头像是什么东西打翻了,画面一片天旋地转,电话挂断了。

高级准尉也收了portal屏幕:“抱歉,露娜姐,紧急任务。明天再陪你吃早饭吧。”说完就直奔日式房间,叫醒四个准尉,直奔军营拿装备解救人质。

像是老天爷都打定主意不让田医生的早饭吃得太平,五个准尉走后,她自己的portal也跟着响了起来。

看见是水州总院的院长,田医生翻了个白眼,接起电话:“院长辛苦,自己都遭到恐怖袭击躺在自家医院了,这才几点,就要开始工作。”

“还好,还好,不辛苦。”院长一脸讪笑,“总算,经过我们全力抢救,受害者都已经脱离危险,我也没什么大碍。”

“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啊。”田医生的青葱玉指轮流在桌子上抬起又落下,发出烦躁的“哒哒”声,“院长,议会那群傻逼现在都在水州总院吧?给他们的治疗方案都怎么省钱怎么来就行了,治疗过程越痛苦越好,看到时候还有哪个傻逼敢把我遭到的暗杀当医闹,借口削减我们的预算。”

院长连连摆手:“这这这……这使不得。经费的事,就不劳田医生费心了,你安心治疗病人就好,医疗拨款我来想办法。”

那么他一大早打电话来干什么?田医生歪着头,颇没好气地打量另一边的院长。

“其实……是这样子的。”院长支支吾吾,“昨天的歌舞祭,黄主任也去了。”

“嗯哼。”田医生看到他了,虽然他一看到田医生,就赶紧躲得远远的。

“然后昨天不是发生恐怖袭击吗?警察把黄主任当恐怖分子嫌疑人给抓了。我看你好像和驻军关系挺好……”

“他被抓了?”一整个早上,可算是听到了一条好消息。田医生的嘴角立刻咧到耳根:“嗯,我会告诉认识的驻军,这货有重大嫌疑,务必多关几天,再去警署交保。”

院长急了:“田医生,黄主任不在的话,外科……”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田医生直接挂了院长的电话。

猫跳上桌子另一边的椅子上,歪着头打量田医生。

“又是只有我们两个一起吃早饭了呀。”田医生看了看辛辛苦苦准备了一个早上却没人陪她吃的丰盛早餐,拿过按照上校教她的方法做的煎蛋土司递给猫,“要来一口吗?”

猫伸过鼻子嗅了嗅,扭头就跑。

“那么嫌弃?”田医生把吐司放进自己嘴里,刚咬了一口,就忙不迭吐出来,“这没味觉的家伙!”话说脑残也会通过性传播吗?她不过是昨天一晚上哔了五个傻妹子,今天早晨就自己也蠢到居然去向上校讨教该如何做饭。
 

回覆 使用道具 檢舉

XII

酒吧老板在军需长的怀里睡到第二天临近中午,才想起来自己在和他闹别扭。为了避开军需长,酒吧老板千载难逢地在阳祇日去自己开的情趣酒店巡视,一打开门,就看见五个穿防弹衣戴防毒面具还手持激光枪的人在里面。

酒吧老板好歹是军属,认识这几个人用的是军队里的反恐装备,分明记得自己的情趣酒店里提供的cosplay服装应该不包括这些,五人中带头的开口了:“人质名叫鬼冢奇迹,女,三十二岁,日裔华人,已经受挟持超过九小时,但仍有生还的可能性……”

虽然隔着防毒面具,声音有些变,酒吧老板还是认出带头的是宪十九团的高级准尉,另外四个想来就是她手下的四个准尉了。“冯·斯莫豪森准尉,出了什么事?”

“巴德中校绑架了一个平民残疾人。”高级准尉示意酒吧老板往后退,继续对四个准尉下命令,“记住,待会儿的一切行动以保护人质的安全为首要,必要时可以开枪击毙劫匪。”

“绑架?击毙?!‘劫匪’?!!”酒吧老板听得寒毛倒竖,“乌尔里希做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时间了,回头再跟你解释。”高级准尉带头跑上楼梯。

四个准尉把酒吧老板堵在楼梯外面,跟着高级准尉跑上楼。

什么叫“没时间解释”?她们可是在盘算把参谋长当劫匪击毙!酒吧老板想了想,觉得现在不是继续闹别扭的时候,拨通军需长的电话:“安德烈,赶紧过来,乌尔里希出事了。”

找到房间门口,隔着门板都能听见里面像是有人被堵住嘴发出的“呜呜”声。高级准尉一脚踹开门,先扔了个闪光弹进去,强光过后,五个人依次冲进房间:“不许动!宪兵!”

本以为会遇到暴力抵抗,有一番恶斗。等看清房间里的景象,五个准尉却是彻底愣住了。

高级准尉摘下防毒面具,打开portal,拨通田医生的电话:“露娜姐,丹露剧院恐怖袭击事件的调查有什么眉目了吗?”

“有。恐怖分子在幕间休息时提供的香槟里面下了毒。你们找到那个舞台总监了吗?幸亏她严令禁止在工作时间喝酒嗑药,剧场的工作人员基本上都没事。”田医生也有些庆幸自己的工作让她几乎滴酒不沾,为了不让上校“肝功能受损”的假诊断被拆穿,也不允许他喝,所以观众中除了对着舞台总监发花痴的参谋长和对着上校害相思的士官长因为什么都没吃,侥幸逃过一劫以外,只有田医生和上校没有中招,也让她能这么快就锁定食物中毒的来源。

“下了什么毒?很严重吗?”

“不严重。”田医生有些哭笑不得,“恐怖分子把黑市上一种叫‘毒药’的兴奋剂当做真的毒药用来投毒了,没什么大碍。”

“毒药还不严重?”高级准尉听不明白了。

“那东西只是名字叫‘毒药’,主要成分不过是大麻提取物加咖啡因和尼古丁而已,毒性和成瘾性都非常低。因为东西太蹩脚,制造者拿‘性兴奋’做噱头,其实也就是加了一点药店里到处有卖的催情药,还为了节约成本,加得非常少,估计也就万分之一敏感体质的人会有反应。”

“你说的‘反应’是指这样?”高级准尉让portal的摄像头换了一面。

房间里,舞台总监的衣服都穿得好好的,反而是参谋长一丝不挂地被绑在仿造古代刑具的木驴上,胸前两个手指头大小的透明真空火罐吸得两边红色的小果实像是随时会爆浆,从锁骨到下腹净是滴蜡的痕迹,再往下的部分已经是菊花残,满腚伤,偏偏吊在半空中的双手和挂在脚踝上的重物让他徒劳的挣扎只会弄得木驴上的假阳具在他红肿的菊花里继续进进出出。绑住男性象征根部和囊袋的麻绳让他射不出去,下身已经涨得发紫,用特殊材料制作的尿道塞带来的痛苦由此变本加厉。舞台总监手上拿着半环形的电动飞机杯,因为高级准尉扔的闪光弹,还没来得及继续往参谋长身上招呼。

舞台总监还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虽然被闪光弹吓了一跳,看见五个准尉一身反恐装备,还以为是情趣酒店的余兴节目,热情地向她们招手:“来呀,一起玩呀……”

五个人面对一丝不挂的参谋长,不知该如何反应。

看见终于有人来救他了,参谋长想大声呼喊,可是嘴里几乎让他下巴脱臼的口塞让他只能发出“呜呜”声。

“黙れ!(闭嘴)”舞台总监又是一鞭子狠狠的抽在参谋长伤痕累累的屁股上。

高级准尉听不懂她一口日语,问田医生:“她在说什么?”

“在假装日本叛军拷问俘虏。”电话另一头传来田医生的笑声,“原来是个腐女呀。拿一张假小子脸钓基佬玩SM,太有才了。”

“你确定是‘假装’吗?”参谋长被“拷问”的惨样让高级准尉在一旁看得都头皮发麻。

“你见过谁拷问俘虏的时候,会把俘虏的嘴堵上的?”田医生沉吟片刻,“对了,是这孩子。我想起来了。她是领养的,其实连日裔都未必是。”

“你的病人?”

“不,陆小妈的。”在水州待了这么多年,田医生唯一一次看到内科主任不厚道,就是她提起舞台总监父女两的时候,“她爹连女人和人妖都分不清,以为这孩子是他在酒吧哔人妖生出来的,还因为‘早产’,有先天缺陷,所以他自己和‘孩子妈’都有的器官这孩子没有,还抱着她去找陆小妈看过。陆小妈费尽口舌,才让他相信这点‘先天缺陷’不会影响健康。后来这孩子长大以后,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领养的,偷了她爹的唾液样本去做亲子鉴定,两个人确实压根没有血缘关系。”

“一起玩啊。”舞台总监十分慷慨地向高级准尉递出木驴的遥控器,“长得又帅,还是制服系,这么极品的货色可不是每天都能玩到的。”

“这个……”面对如此盛情邀请,高级准尉觉得却之不恭,可是参谋长毕竟级别比她高太多,对长官做这种事,好像违反军规。

田医生突然一声厉喝:“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

煞星娘娘居然也有大发慈悲的时候。参谋长投过来感激的一瞥。

想不到田医生后面的话是:“还不赶紧拍下来?这一个视频够讹他好几顿饭了。”

他就知道这女人不会安好心!参谋长瞪得目眦欲裂。

“没关系,一边拍一边玩。别担心玩坏会惹上麻烦,他自愿的。”舞台总监从portal上调出一段录像给高级准尉看。

录像中是情趣酒吧前台,舞台总监对着价目表有些犹豫:“这么贵,还是按小时收费的。”

“没关系,你爱玩多久玩多久,我来付钱。”录像中的参谋长一脸淫笑,手上还拿着从丹露离开时,顺手拿的香槟。

他那时候愿意,不代表现在还愿意啊!可是参谋长被堵住了嘴,只发得出悲惨的“呜呜”声,一挣扎,木驴上的假阳具又开始在他饱受摧残的后庭进进出出,火辣辣的疼。

田医生那头传来马团长的惊叫:“巴德中校!冯·斯莫豪森准尉,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救他下来!还有那个!把他那样的那个!这是暴力袭警!立即逮捕她!这是命令!”

“命你个头令!”田医生抄起病例板,直接往马团长头上砸,“伊尔泽,别担心,我会开具医疗证明,说明马鹿大佐镇静剂打多了,现在没有判断能力,他的任何命令都不做数!”

现在参谋长是死是活,全都在高级准尉的一念之间了。参谋长可怜巴巴地看着高级准尉。

高级准尉看了一眼地上的空香槟瓶子:“团座,这是巴德中校自己愿意,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能为自己的行为做主。他自己男女不分,主动跑去找腐女玩SM,大家你情我愿,我实在是不太好掺和。”

“你……”马团长一下子闷住。

电话另一头传来护士的惊叫:“田医生,马团长的血压又开始往上升了。”

“这——混——蛋——”田医生直接一拳打在马团长的肚子上,“再敢装死,信不信我给你也照样来一套!”

听见“团座”“准尉”,舞台总监酒醒了大半,终于意识到不对:“那个……你们也是军爷?”

“驻军第十九宪兵团伊尔泽·冯·斯莫豪森准尉。”高级准尉行了个军礼,“你要不要先打个电话,给你爸爸报个平安?他以为你被绑架了,一直闹到宪兵团来。”

“我父亲就是个十足十的八嘎。非常抱歉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舞台总监一躬到地,抬起头,看见参谋长,“军爷,话说这个……”

“这个就不用和你爸爸说了,我怕把他吓出心脏病来。”高级准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们自己留着玩玩就好。”说完兴致勃勃地掏出portal。

什么叫“自己留着玩玩”?参谋长是她的长官,不是玩具!参谋长一挣扎,木驴上的假阳具戳到敏感处,让他一下子直起身子,脚踝上的重物立刻把他重新拽下来,后庭里的假阳具再次准确无误地戳在G点上。

“真是个百年难遇的绝品M。”舞台总监见参谋长一个人都能在木驴上玩得不亦乐乎,很是遗憾了一下再也不会有玩他第二次的机会,稍微指点了一下高级准尉用portal拍摄的技巧,自己躲到一旁的角落里,找了个最正常的角度,稍微酝酿一下感情,就给万能替角打电话:“爸……我没事。……事情是这样。昨晚演出结束后,巴德中校说特别喜欢我们的表演,约我出去喝酒,喝高了以后,我们就找了个旅馆……我们没干什么,就一起喝了个酒而已。他把我一个人留在旅馆里过夜,就自己走了。……行了,爸,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坏。帝国军又不是舞台上的高丽营,巴德中校还是个男同性恋,会把我怎么样?……诶?他没回军营吗?”舞台总监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参谋长,“那可真得让他们出去好好找找,别是喝高了以后,被哪个图谋不轨的给怎么样了。”一边说,一边拿着木驴的遥控器,又调高一档,对五个准尉比口型“怎么样?”

五个人一起朝她竖大拇指,只有参谋长一个人想去死。

准尉们拍得正起劲,舞台总监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普通平民进军营要安检吗?”

“当然要。”高级准尉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脱光所有衣服,连口腔和肛门里面都要检查的地步?”

“怎么可能?”

“可他们就是这么给我爸安检的。”舞台总监把portal屏幕翻了一面。

画面中,万能替角一丝不挂地趴在一张桌子上,军医上尉戴着手套在他身后掏挖,画面外还传出上校的声音:“里面都检查清楚了?真的没有炸弹吗?”

“这群狗改不了吃屎的死基佬!”高级准尉知道十七团的人有多没节操,但没想到上校才来了两个月,就被他们带得和这帮死基佬同流合污,还连万能替角这样年纪的老男人都不放过。高级准尉给舞台总监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姐们,交个朋友。回头把巴德中校的视频录像发给我,我这就去救你爸。”

参谋长听见外面传来军需长的脚步声,原本以为终于可以得救了,结果五个准尉像来的时候一样风风火火地冲出去,顺便把军需长也一起绑回军营,房间里重新只剩参谋长和舞台总监。

“那个金发帅哥原来是你们的团长呀。”舞台总监调整好房间里的光线和portal的拍摄角度,一脸坏笑,“真想把他也绑过来,一起玩。”

她要是真的敢绑,到时候被玩的就不知道是谁了。参谋长对此深信不疑。

“又开始装硬骨头了?”舞台总监用遥控器挑起参谋长的下巴,“你们的团长知道你在我手上,还敢这样对我爸爸,想来对你的生还也不抱希望了。你觉悟吧!”一下子把木驴的振动频率调到最高档。

最后自己到底是怎么活着离开情趣酒店的,参谋长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XIII

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舞台总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被一旁报摊上《天下时局报》的新闻标题吸引住了目光,买了份报纸,顺便在旁边的小吃摊买了份关东煮,在街心花园找了个空着的长凳盘腿坐下,在膝盖上摊开报纸,直到看完第一版,才想起来自己的portal已经被禁止通讯一个星期了,一开机,就是上千条留言倾泻而入,除了少数广告,都是同一个号码打来的。

舞台总监听了几条留言,就拨通那头的电话:“阿斐,别嚎了,我还没死呢。”

电话那头说话像机关枪:“你怎么被宪兵抓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抓我的是宪兵?”舞台总监看了一眼膝盖上的《天下时局报》。这只是水州当地的小报纸,消息应该不至于传到水州以外。

“你整整两天没有回复我的消息,我怕你出了什么危险,就和格拉菲拉一起来水州找警察报案,他们说你是被宪兵拘留了,我们只能回去。”电话那头用俄语说了些什么,随即传来女人的欢呼声,“我们回家以后,格拉菲拉一直在向圣母祈祷,求她保佑你平安。”

爹不是亲爹,发现舞台总监失踪八小时,就跑到驻军军营里去闹。兄弟不是亲兄弟,发现她失联两天,就跨越半个帝国特意跑到水州来。所以平时他们再怎么闹腾,舞台总监都认了。“我没事。顺便替我谢谢格拉菲拉,她的圣母显灵了。”

“你怎么会被宪兵拘留?就因为一出戏?水州离京畿那么近,驻军竟然无法无天到搞言论管制?”

“拜托,怎么可能是因为言论管制?”舞台总监一边说,一边吃手里的关东煮,“这里是帝国,又不是中南联。”

“那是因为什么?”

舞台总监想了一下,拍下报纸上的报导发过去:“你自己看吧。”

《天下时局报》头版头条以特大号字体写着“特大号丑闻!——养兵千日,用兵何时?且看水州驻军应对恐怖分子,如何丑态百出”,内容则是夸大其词地描述丹露剧院遭到恐怖袭击,驻军的两个团长当时都在场,却连会把名叫“毒药”的兴奋剂当做真正的毒药用于下毒的白痴恐怖分子都抓不住,就抓了剧院里两个无辜的日裔华人工作人员,当做恐怖分子的同伙监禁拷问,妄想屈打成招。最后所幸天道昭昭,无辜者冤屈得雪后,还不计前嫌地帮助驻军击毙恐怖分子,水州才得以太平,不用继续生活在逃窜的恐怖分子的阴影之下,然后就是长篇大论地讨论这是否预示着一场针对日裔华人的种族迫害,以及驻军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电话另一头不断传来俄语的交谈声,应该是在翻译报纸上的报导,女人的声音不断发出惊呼:“两个日裔华人被抓了?剧院除了你以外,还有别的日裔华人吗?”

“有啊。”舞台总监一边说,一边艰难地与切得太大块的萝卜“搏斗”:“管音效的小泽,管吊索的海老名,抢妆师加藤,服装师助理内海,电工山崎……”

“那么多?”电话那头有些意外。

“日裔华人本来就大多只能在社会底层找份够糊口的工作罢了,到处都有玻璃天花板,所以凭我爸的演技,还到退休都只是个替角。”舞台总监发出一声嗤笑,“你以为我们人人都是大田原?穿着十二单来剧院,买头等包厢的票却不看戏,还连好好地坐在座位上都不肯,拿着村正砍人,一直砍到舞台上。”

“不过也多亏她这么闹腾,你临机应变的结尾比我原本设想的还好。我们可以根据这个修改一下结尾部分……”

舞台总监发出不满的干咳。

“话说回来,其实玻璃天花板也没你想象的那么明显,你自己不就做到舞台总监了吗?‘剧院里的女王’。”

“那是因为上一任舞台总监在演出刚开始的时候猝死,我用portal上的变声程序冒充他主持大局,一直到演出结束后,才有其他人发现他已经死了,所以老板让我接替他,成为新的舞台总监。要不是这事,我到现在还只是个跑腿的助理而已。”

电话另一头意识到扯远了,清了清嗓子:“那么被抓的两个日裔华人是你和哪一个?”

“我爸。”

电话另一头吓了一跳:“鬼冢叔叔不是已经退休了吗?”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舞台总监抓起掉到眼睛前的刘海拢到脑后,“知道演出快结束的时候,发生恐怖袭击了吧?”

“嗯,我都看到了。你问鬼冢叔叔,如果你被驻军绑了,他会怎么样,鬼冢叔叔说会去炸军营……”电话那头倒抽一口冷气,“当时好像有个军官就坐在你身后。”

“对,那个是驻军装骑团的团长。”舞台总监脸上浮起猥琐的笑容,“长得真帅,男版罗莎·贝拉那种帅……”

电话那头一阵无语:“我说kiseki,你就别发花痴了好吗?就因为你们用来为舞台剧演出酝酿情绪的一个假设,他都把你们关了一个星期,还拷打,你还觉得他帅?”

舞台总监妄图压下上扬的嘴角:“其实还真不能完全怪他,是我爸入戏太深,以为我像歌剧里的女主角一样被驻军绑了,于是真的跑去军营闹。”

“事实上呢?”

“事实上,我是和另一个军官去开房了。”舞台总监猥琐的笑容压都压不住,“虽然级别稍微低了点,是个中校,但是长得比那个帅哥团长还帅。”

“唔……”电话那头沉吟片刻,“你所谓的‘开房’,是又和他玩了一晚上的‘日本叛军拷问俘虏’吧?”

“不然呢?开房还能干别的什么吗?”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自从认识你以后,我从来不曾如此庆幸自己是个直男。”

“得了吧,你个喜欢被格拉菲拉用亵具爆菊的伪直男。”

“唉唉唉!”电话那头表示抗议,“我喜欢用特定的方式和自己的女朋友完成‘生命大和谐’,并不意味着我可以接受与男性发生关系。”

“对了,给你看看啊,就是这个帅哥。”舞台总监兴致勃勃地翻出一本画册,一张一张拍下来发过去,“看,帅不帅?”

电话那头被参谋长的惨样吓得寒毛倒竖:“你这样拍军人的裸照传播,真的好吗?还是个高级军官。”

“让我拍照的是宪兵团女军官,收集照片装订成册的是西南军总司令的女儿,做完以后不但送了我一个样本留念,还有稿酬,剩下的她们自己放在商店里卖钱。驻军那边也收到样本了,还有我们去玩的那家情趣酒店的老板——我刚知道原来那家情趣酒店还有隔壁的‘老板越凶越好吃’是军属开的。你和格拉菲拉来的时候,去玩过了吗?那里吃东西超赞,价钱也便宜……”

“你被关在宪兵团里面,不知道是不是还放得出来,你觉得我们在水州的时候,有心情去观光旅游吗?”

“好兄弟……下次你们来水州,我请你们去玩。”舞台总监拍胸脯,“西南军司令那两个女儿给的稿酬真不少,请你们在水州玩一圈绰绰有余。”

电话那头还有些担心:“你确定如果出了事,那个什么司令保得住你?我好像听当兵的熟人说过,西南军的司令在军中其实没什么威信。”

“司令也是将军吧?”舞台总监一拍膝盖,“你是没见过,那些个将军有多威风。我不是‘失踪’了一晚上吗?我爸以为我被绑架了,跑去军营。帅哥团长怕他真的带着炸弹去,让人给他全身安检。本来我爸说炸军营,就只是说说而已,安检也检查不出什么,可是宪兵团的死胖子团长硬说他有恐怖袭击嫌疑,还把我也抓了,还拿着我去蓝星的日本王国旅游的记录天天问我和日本叛军有什么关系。我看他其实就是嫉妒我玩那个帅哥中校不玩他,公报私仇罢了。”

“呃……”电话那头还真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嫉妒的,“后来呢?”

“我一个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也就平时喜欢钓几个死基佬玩玩SM而已,能查出什么黑幕?不过我爸……”舞台总监叹了口气,“我爸那德行,你也知道,还以为他们是在和他玩什么真人游戏,戏精附体,没的都说成有的,挨了打不说,还把个女将军都惊动了。”

“挨打?”电话那头吓了一跳,“鬼冢叔叔身体没事吧?”

“没事。我带他去医院检查过了,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精神上有点受刺激,想来以后会乖很多。”关于这一点,舞台总监反而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他们也没把我怎么样,只是扣押而已。虽然切断通讯,portal里面已经下载好的电子书和电视剧、电影都能看,不愁没东西消磨时间。我在扣押期间来姨妈,那几个女军官还给我弄了姨妈巾来。虽然不能出去,不过你也知道我的,给我个portal,我可以在房间里待一年。说是扣押,我倒是好好地休息了一个星期。”

“然后呢?那个女将军来了?”

“嗯,女将军来了。那叫一个霸气侧漏,从飞机场一直漏到军营。”舞台总监说得眉飞色舞,“装骑团有个长得像小姑娘一样的军医护士,紫星人。我被关押的时候,他一直偷偷地告诉我爸爸的情况,所以虽然见不到我爸的面,我也没太担心。话说女将军来的那天,我们正说着,他突然脸色就变了,说了句‘我感觉今天有人要来这里’,就急急忙忙跑出去,没过多久,那个女将军就来了。喏,就是这个。”舞台总监拍下报纸上的照片,“黑紫色头发,深绿色眼睛的这个。威风凛凛的大高个,我站直了,还连她的胸口都不到,一对上她的眼睛,感觉像一丝不挂地被扔进冰窟窿一样。”舞台总监搜了搜报纸上的报导,“原来她叫‘奥尔加女大公’。军营里那群人男的管她叫‘军情局长阁下’,女的管她叫‘大姐大’——反正我不管他们性别男女,军衔高低,叫‘军爷’总没错。”

军情局长?那不是特务头子吗?电话那头倒抽一口冷气:“后来呢?”

“她一看到我,脸都绿了,揪着那两个团长的衣领,抡圆了胳膊,就是啪啪啪地大耳刮子招呼,就连大田原家的那个医官——对,就是穿着十二单跑到舞台上砍人的那个。那货在舞台上砍人砍得威风凛凛,到了女将军面前,变得跟瘟猫一样,说话都是一副大和抚子的口气,被她骂得狗血淋头,都不敢吱一声。最后女将军教训够了他们,一声令下‘放人!’我和我爸就出来了。”舞台总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到底是将军,就是和下面那群废物不一样,一看就知道我们是无辜的,我爸‘招供’的那一大堆只是在犯二而已。”

“唔,那个女将军好像有紫星人血统。我听说有些紫星人后代还保留着先祖的读心能力。”

“难怪……”舞台总监终于知道为什么奥尔加女大公看到她时,表情那么奇怪了。

“她看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呃……”舞台总监双手食指对顶,“这个……”

“你不会是在YY怎么把那个帅哥团长抓起来SM吧?”

“这个……想想又不犯法。”舞台总监也只敢想想,不敢真的付诸行动,不然的话,她怕到时候骑到木驴上面的是她自己,“再说她一读心,也该知道我对帅哥中校做了什么,也没把我怎么样,反而说那个中校‘活该’……对哦,她应该是会读心术,所以一看我,就问我‘活捉了个恐怖分子’是什么意思,还是用日语问的。话说那个女将军的日语说得真好,要不是长相不对,我都要怀疑这年头日裔华人都能在帝国军当将军了。”

帝国军中的高级军官会说一口流利的日语的,十有八九来自北方驻地,学日语就是为了对付日本叛军。电话那头不由得感慨舞台总监还真是心大,身为日裔华人,听到不是日裔出身的帝国军人一口日语,还没有一丁点危机意识:“所以恐怖分子最后是你抓住的?”

舞台总监点头:“丹露原本是用作政府机关大楼的,里面有很多反恐设施。我从小就在剧院里长大,所有能用的不能用的反恐装备我都了如指掌。说句不怕让人以为我吹牛的,在剧院外面,我是个没权没势的小老百姓,但是在剧院里面,我要是不乐意,谁都别想活着从丹露剧院走出去。”

难怪她自称“剧院里的女王”。电话那头咽了口唾沫。“你怎么抓到恐怖分子的?”

“那货自己傻逼。我一看监控,发现有个生面孔在员工通道里鬼鬼祟祟,就知道下毒的肯定是这货没跑了。玩过《仓鼠迷宫》吧?就是控制路障,把仓鼠引到特定位置。那货比游戏里的仓鼠还蠢,我远程遥控防火门做路障,很容易就把他关进了一个废弃的仓库。

“原本我打算和帅哥中校开开心心地玩一晚上,然后把这货当做临别礼物送给他,下次好约他继续玩。结果胖子团长把我和我爸当成恐怖分子的同伙,我也就忘了这茬了,一直到女将军问起,才想起来。可惜仓库里除了旧道具、旧戏服,别的什么都没有,我想起那家伙的时候,他已经活活饿死了。”舞台总监叹了口气,“原本以为活捉到了一个恐怖分子,结果驻军抓错人不说,还因为他们抓错人,原本可以活捉的恐怖分子都成了死的。女将军气得对着两个团长又是啪啪的两个大耳刮子。估计她是个姬佬,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打死胖子团子也就算了,反正那一脸肥肉本来就跟肿了一样,打肿了也看不出来,还敢对我爸用刑,打死他也是活该。可是帅哥团长会把我爸爸当成恐怖分子,只是因为一个误会,要是打破相了,多可惜,那么帅的一张脸……”

电话那头一阵无语:“‘死胖子团长’就是罪有应得,‘帅哥团长’就是情有可原,你敢不敢再以貌取人一点?”

“死胖子长得丑怪我,还是帅哥长得帅怪我?”舞台总监两头一摊,“如果实在要罚帅哥团长,直接把他绑了让我玩一天,不是更好?又罚了他,又赏了我,一举两得。”

电话那头无言以对。

“虽然因为我爸犯中二病,把他们吓得不轻,关也关了,打也打了,最后就把我们放了了事。除了五个女军官,一整个宪兵团连同他们的死胖子团长一起被女将军罚穿戴五十公斤重物做五千个俯卧撑,不做就军法伺候。结案!”舞台总监伸了个懒腰,“我说阿斐,第一次公演因为恐怖袭击,最后的结局也就不了了之了,既然你说要按照大田原去闹事那样演,我们来想想加上火烧高丽营以后,该怎么结尾。还有你后面的那几部该怎么演……”

电话那头沉吟片刻:“其实,我后来仔细想了想,后面几部还是别公演了,毕竟涉及到太多敏感话题,要是继续演下去,恐怕下次就是我陪你一起去宪兵团喝茶了。”

“不演了?!”舞台总监的胳膊僵在半空中,“那我们之前辛辛苦苦排练的算什么?!”

“就当自娱自乐喽。我们可以继续排练。”

“不公演,我排你大爷!”舞台总监的嗓门惊起了一群鸽子。

“放心,到时候你就会接着排练的。”电话那头说得自信满满,“日裔华人在帝国的社会中渐渐翻身的故事。想想你的祖先当年受过的欺凌,不想在歌剧中为他们好好地出一口恶气?”

“我是领养的谢谢,日裔华人可未必是我祖宗。”舞台总监没好气道,“既然后面的内容不打算公演了,那就到此为止吧。我手头还有另外两部剧没排练完呢。”

“不着急,这个以后可以填。”

“得了吧,我本来就对你的剧本没什么兴趣,帮你搞定序幕,已经是看在你我交情的情分上了,别当本分。”

“让装骑团那个帅哥团长做主角呢?”电话那头抛出诱饵,“在剧里面,你可以尽情地YY如何SM他。”

舞台总监沉默了。

“我就知道你会忍不住。”电话那头传来笑声。

舞台总监想了想,把报纸大致团成人的样子,问一旁写生的人借了支笔,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下“季晓斐”三个字,然后把关东煮吃剩下的竹签一根一根往上扎。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kiseki,你是不是‘又’在拿我扎小人了?”

“哎呀,这都被你发现了。”舞台总监供认不讳,一边继续往纸人上扎竹签。

“唔……你继续。”

电话挂断。

不管怎么样,丹露剧院恐怖袭击事件算是告一断落,后面奥尔加女大公会怎么折腾驻军,就不关舞台总监的事了。不过宪兵团的几个女军官倒是人不错。要不是她们在给女将军的报告中有整整一章专门描述帅哥中校如何下贱透顶,舞台总监把一个高级军官玩到半残的事估计没那么容易过去。而且别人对着女将军,都是恭恭敬敬的“军情局长阁下”,她们五个却是“大姐大”“学姐”,看来关系非同一般,要是能有她们和她们背后的女将军做靠山,就不怕被驻军刁难了。或许回头应该去和她们搅个姬,结交一下……

话说这个异性恋也要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直男癌/直女癌而去搞基/搅姬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操蛋设定!舞台总监狠狠地把手里的报纸揉成一团,扔进街角的垃圾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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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报告团长:最后一根稻草

I

上官黑鹰的副官冯·霍亨索伦上校和他的男朋友在水州高速公路遭到暗杀,水州还一直有恐怖分子活动的迹象。原本奥尔加女大公接到通报,说水州驻军活捉贼军余孽,本以为终于可以追查出害死上官黑鹰以及冯·霍亨索伦上校的主谋,特意亲自跑到水州来,结果却是发现度司令手下净是一群和他一样的废物,两个戏子就能把整整两个军团的职业军人耍得团团转,还因为他们搞的乌龙事件,原本可以活捉的恐怖分子都成了死的。

无奈人死不能复生。奥尔加女大公在水州的时候,只能狠狠地折腾当地驻军和官员出气,最后没待几天,就带着冯·霍亨索伦上校和他男朋友的遗体回去了,水州终于恢复往日的平静。

夜幕降临,“老板越凶越好吃”快餐店打烊,隔壁的临海酒吧开始顾客盈门,穿军装不穿军装的都有。

“那个该死的痞子,竟敢叫我‘闺女’!”高级准尉坐在吧台旁,恶狠狠地撕咬比她的脸还大的牛肉汉堡,“这死基佬就是菊花痒,欠爆!”

四个准尉在一旁大点其头。

士官长被人按在桌子上爆菊的样子……还真是挺难想象的。不过话说回来,士官长虽然嘴欠,那一声“闺女”可是害得他给这几个准尉买口红买到倾家荡产,她们还不解气?孔圣人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酒吧老板在吧台后面低着头擦酒杯,瞥了一眼台球桌旁的士官长,默默地假装听不懂德语。

“痞子也就罢了,就连团座都问我‘你爹呢’?”高级准尉把汉堡当做马团长的大饼脸,狠狠地咬,“这货也欠操!”

四个准尉继续大点其头。

真不愧是奥尔加女大公带出来的“学妹”,对着自家直属上司都直接“操”。酒吧老板从来不曾如此庆幸她们五个是隔壁宪十九团的宪兵,没和军需长同属一个军团。

奥尔加女大公来水州,知道“活捉恐怖分子”只是一场误会,半分颜面都没留给两个团长,当着所有下属的面,就是大耳刮子直接往两个团长脸上招呼。奥尔加女大公本就身材高大健美,又是在气得七窍生烟的时候,下手没一点轻重。上校的脸肿得整整一个星期没法见人,马团长的一脸肥肉虽然看不出肿不肿,却是趁机跑去水州总院对着田医生撒娇,结果田医生回头就把从奥尔加女大公那里受的气全都撒到他头上。马团长进医院的时候,只是脸有些肿,现在被折腾得彻底下不了床了。

不过要是五个准尉姑娘真的来十七团,估计也不会像讨厌马团长一样讨厌上校,毕竟相比马团长,上校实在是知趣得让酒吧老板都不好意思。都和他说了,十七团在临海酒吧喝酒免费,更不用说上校还替酒吧老板从度司令手里敲诈到了两千万帝国元,补偿十七团喝酒、住游艇的开销,上校也不知道是客气还是真的好静,除了刚来十七团报到没多久的时候应邀来过一次,之后再也没来过,倒是给了十七团一个在背后说他坏话的地方。酒吧老板就在这两个月亲眼目睹十七团的舆论从“等老大把那小白脸的屁股操开花,就让他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变成“靳光头害死了半个十七团,都只挨了前参谋总长两巴掌,团座只是错抓了两个平民,凭什么军情局长扇了他四巴掌?”看起来士官长的“老大”位置危险了。

一个准尉掏出portal:“问问露娜姐,让团座在医院里再多住几个星期?”

“不。”高级准尉按住她的手,“联系鬼冢姐。”

听见“鬼冢姐”,酒吧老板手一滑,差点把酒杯摔了。

一开始听说参谋长被舞台总监虐得整天关在房间里怀疑人生,酒吧老板还不太相信,毕竟舞台总监在军营里谨小慎微的模样就差把“我是守法良民”几个字写在额头上,就连士官长发现她是女的,犯贱逗她“别叫‘军爷’,叫‘哥’,哥给你买化妆品。”满心以为她一个假小子不会化妆,终于可以占点便宜,舞台总监也只是拿出丹露剧院后台吓得死人的化妆品开销吓退士官长了事,连一点趁机落井下石的意思都没有。

酒吧老板觉得舞台总监是个挺老实的孩子,工作上也算年轻有为,既然厨师长的上一个女朋友被军需长无意之间撬了,就考虑把舞台总监介绍给他,直到他收到两位度小姐送的参谋长画册样本,才知道“老实孩子”的真面目。经此一事,舞台总监倒是和两位度小姐颇有相见恨晚之意,干脆给她们出点子搞新产品开发赚外快,顺便盘算如何把十七团的其他人也一个一个抓过来拍画册,吓得如今一群穿军装的见了她就绕道走。

“还有麦霍夫中校。”高级准尉继续恶狠狠地撕咬手里的汉堡,“不就是大姐大爱吃鹿排吗?竟敢把我们当勤务兵用!”

四个准尉一起点头,把军需长的名字也写到黑名单上。

喂喂喂,这群小白眼狼,忘了她们是在哪儿了?酒吧老板听不下去了。当初她们嫌军营简陋,是谁允许她们住在游艇上?奥尔加女大公在水州的时候,军需长每天埋头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是伺候谁的“大姐大”“学姐”?虽然军需长确实因为一个人忙不过来,把她们五个当勤务兵用,奥尔加女大公吃的鹿排剩下的边角料都是进了谁的肚子?她现在在啃的汉堡还是军需长做的呢!酒吧老板回过头,从传菜窗口看见军需长穿着粉红色荷叶边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就像刚认识的时候一样,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结婚戒指,依然不敢相信如今的幸福是真的。

军需长这副打扮真的和他挺不相称,除了围裙以外什么都不穿的模样才最适合他。自从结婚以来,酒吧老板的一大爱好,就是给军需长买各种画裸男图案的搞怪围裙,然后在他穿着围裙做饭的时候,对着围裙上印的“裸男”上下其手,直到军需长忍无可忍,先把他当开胃菜“吃”了。后来次数多了,军需长在家做饭的时候,干脆除了围裙什么都不穿,做饭前先把酒吧老板下面的嘴喂饱,再去准备菜喂上面的嘴。厨房里热气腾腾,汗水顺着军需长性感的背部肌肉往下淌……光是想想那副场景,酒吧老板都要欲火焚身了。

一只手按上酒吧老板的屁股,充满色情意味地抚摸。

“安德烈,别这样……”酒吧老板突然意识到军需长在厨房里,回过头,发现摸自己的是个陌生人,不假思索地一巴掌扇上去。

“艾利奥特,你就这么和老朋友打招呼?”色狼显然把酒吧老板的巴掌当成了打情骂俏,依然嬉皮笑脸,“一阵子不见,你的脾气越来越大了。不过我喜欢。”

老朋友?酒吧老板一脸茫然。

“不记得我了?”色狼摸了摸挨了巴掌的脸,凑近酒吧老板,下流地舔着嘴唇,“你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我可从没忘记过你身上每一寸每一分的销魂滋味。”

原来是以前的嫖客。酒吧老板有些不自在地躲过色狼再次向他伸过来的咸猪手:“我已经不干这一行了。”

“你结婚了?”色狼注意到酒吧老板手上的婚戒,“你的配偶知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知道。”酒吧老板看向传菜窗口,发觉军需长也正回过头朝他看,心中一阵甜蜜,“安德烈……我的配偶……他知道我最不堪的一切过去,还是愿意和我结婚。”

“找了个老实人啊……”色狼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酒吧老板恶狠狠地一眼瞪过来。

“不过你干这一行,不是长久之计,早点找个老实人托付终生也挺好。”色狼似乎打退堂鼓了,递给酒吧老板一杯酒,“看在老交情的份上,再陪我喝一杯?喝完这杯我就走。”

“好。”酒吧老板毫无戒心地拿起杯子,刚要喝,从厨房里冲出来的军需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安德烈?”酒吧老板吓了一跳,“这位是……”

不等他说完,军需长就抓着他的手腕,把整杯酒都泼在色狼脸上。

猝不及防之下,烈酒溅进眼睛里,色狼顿时捂着脸大叫。

酒吧老板不懂为什么军需长反应那么大,还想拿毛巾给色狼擦脸,想不到军需长扣着他的手腕不放。“安德烈,他只是……”

“他给你的酒里面下了药。”高级准尉的portal里,舞台总监插了一句嘴,“还是开酒吧、情趣酒店的呢,不能喝陌生人给的饮料都不知道?”

色狼胡乱用衣袖擦干净了脸,红着眼睛打量了一下一身便装还系着粉红色围裙的军需长:“没出息的男人,把个千人操万人跨的烂货都当宝贝,好像还有谁稀罕和你抢一样。你尝过的滋味人人都尝过,还是个念旧情的烂货,刚才还护着我呢。”

酒吧老板连忙把毛巾扔得远远的,生怕军需长误会:“安德烈,他胡说!我……”后面的话都被军需长的吻堵回去。

灵活的舌头伸进牙关,勾引着彼此的舌头在口腔中抵死缠绵,一直到过于深情的亲吻让两个人都难以呼吸,军需长才依依不舍地放开酒吧老板:“我信你。”

虽然军需长穿着粉红色荷叶边围裙的样子很可笑,看这身材,一旦动起手来,自己绝对讨不到半分便宜。色狼故意挑起误会,想趁机逃跑,一回头,发现自己被一群穿军装的包围了。

“这人该怎么办呢?长——官——”士官长抄着手,拦在色狼面前,最后两个字故意拉长调,“调戏军属者,可以当场击毙吧?‘长官’好像忘记带枪了。”

立刻几十把枪递到军需长面前。

“这不算!”色狼没想到酒吧老板的配偶会是个帝国高级军官,急得大叫,“他没穿军装,我怎么知道是军属?不知者无罪!”

军需长貌似同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众人收起枪,脱下围裙交给酒吧老板,开始卷袖子。

II

上校接到十七团军官在临海酒吧打人的消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时候,色狼已经被军需长打得满脸是血,旁边一群穿军装的袖手旁观。

上校拦住还没打够的军需长:“这是怎么回事?”

“他打人!”色狼指着军需长恶人先告状,“他殴打平民!”

“打你还算客气的。”士官长一脚把色狼踢翻在地,“这货纠缠艾利奥特,还给他的酒里下迷药。按照帝国军法,遇到调戏军属的,可以当场击毙。只让他挨了几下拳头,已经很轻了。”

“又没穿军装,我哪知道这是军人?”色狼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当兵的就能随便动拳头?还有没有王法了?”

“当兵不就冲着能随便动拳头吗?”士官长也开始卷袖子了。

“赫尔辛军士长!”上校喝住士官长,“按照你们刚才说的话来判断,这的确不是调戏军属。”

色狼听见上校帮他说话,顿时点头如捣蒜:“听见没?听见没?听见你们的长官说的话没?”

“在酒里下迷药,这不是调戏,而是意图强奸未遂。”上校毫不留情地给了色狼当头一棒。

“既然未遂,那就是什么都没做。”色狼还不死心地强词夺理,“他们打我可是切切实实地打了!看看看,这些伤口可不是什么‘未遂’!你不能不处罚他们!”

“确实。”上校看了一眼军需长,“麦霍夫中校……”

“人不是他一个人揍的。”士官长打断上校,“我也揍了,要罚一起罚。”

军需长感激地看了士官长一眼。

“就算要坐牢,我也不会放你一个人去受欺负。”士官长顺便给了酒吧老板一个宽慰的笑,“放心,艾利奥特,有我在,安德烈到哪儿都吃不了亏。”

“我原本只想罚麦霍夫中校禁闭一星期,”上校托了托眼镜,“既然如此,麦霍夫中校,赫尔辛军士长,你们一人禁闭三天半。”

“三天半?”色狼发出一声怪叫,“他们把我打成这样,才关三天半?”

“一个人打的,禁闭七天,两个人就各禁闭三天半,七个人就每个人禁闭一天,我算错了吗?”上校扫视了一圈酒吧里的其他人,“还有哪个一起动了手的?自己站出来。”

这下穿军装的都举手了。

“你们确实都动过手了?”

于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动手了,这次色狼是被一群穿军装的按在地上重新揍到话都说不出。

“看起来确实都动过手了。”上校叫过参谋长,“十七团一共有多少人?”

“报告团长,一千九百八十七人。”

上校掏出portal上的计算机算了算:“每个人禁闭五分钟多一点。刚才的人数把我算进去了吗?”

“没有。”

“好吧。”上校也解开袖扣,“这次确实我们自己也存在过失,整个十七团每个人禁闭五分钟。如果对此有任何异议,第十九宪兵团的马团长就在水州总院,待会儿我们就会送你过去见他。”

色狼最后看到的是上校的拳头在他的视线中快速放大,随即人事不省。

III

十七团的新营地建了一个多月,已经初具规模,但是上校没有想到自己在办公室接待的第一个客人会是酒吧老板,更没想到他会递给自己一份离婚申请。

“麦霍夫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上校没记错的话,他和酒吧老板不存在婚姻关系,他现在待的地方也不是公所的婚姻登记处。

“请帮我交给安德烈。”酒吧老板说得小心翼翼,好像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他痛不欲生,“所有的内容我都填好了,只需要他签一个字就行。”

上校抄着手,一点都没有接过来的意思:“麦霍夫中校做了什么?以至于你要提出离婚。他出轨?”

“没有。”

“家暴?”

“没有!”

“犯罪?”

“当然没有!”

“有什么不良嗜好?”

“抽烟不算的话,没有。”

“那是染上了什么严重的疾病?”

“都不是。”听上校越猜越离谱,酒吧老板不得不打断他,“是我不能继续连累他。”

“连累?”上校不解地歪过头。

“团座……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吧?”酒吧老板苦笑。

“不难猜。”上校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麦霍夫中校知道吗?”

“知道。”酒吧老板捂住口鼻,竭力把眼泪憋回去,“他知道我最不堪的一切,还愿意和我在一起。”

“嗯哼?”上校玩弄着手腕上的portal。

“可是我不能再连累他了。”

“是为了上次在酒吧里的事?”上校终于明白过来了,“我只关了他五分钟禁闭。”反而是对酒吧老板图谋不轨的色狼送进水州总院后,遇上马团长,然后的下场就……希望他喜欢马团长家祖传的“黄埔十道菜”。

“我以前做过生意的人走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这一次是五分钟禁闭,下一次会是什么?”酒吧老板整个人都在颤抖,“不如趁早了断,别让我的过去再让他蒙羞。”

“麦霍夫先生,你名下的游轮其实是整个十七团一起凑份子买的吧?甚至你现在的酒吧、情趣酒店、快餐店都是靠麦霍夫中校的投资建起来的。”上校一手支颌,靠在椅背上,看酒吧老板的眼神像看撒谎的小孩,“虽然有些事完全合法,你们配偶间的私事,也轮不到我这个外人插嘴,这样通过离婚过河拆桥,有点……”上校犹豫了半天,都没想出什么比较委婉的措辞。

酒吧老板没想到上校会把他想得如此不堪:“离婚后,当然是我净身出户,决不会趁机侵吞应该属于安德烈和十七团兄弟的财产。”

“帝国军法严令禁止军人通过任何方式参与投资牟利。为了杜绝军人与经商的人假结婚,然后通过离婚后均分财产来分红,钻法律的空子,帝国军法明文规定军人一旦与非军籍配偶离婚,一律是军人净身出户,没有商量的余地。”上校给了酒吧老板当头一棒。

酒吧老板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法律规定:“离婚后,我会把名下的财产以馈赠的形式给安德烈,不会让他吃亏。”

“帝国军人收受价值一百帝国元以上的礼物,即视为受贿。如果你真的这么做,麦霍夫中校就不只是净身出户的问题,还可能因为受贿被判刑。”

如此说来,就只剩一条路可走了。酒吧老板苦笑:“帝国军法没有规定军人不能继承配偶遗产吧?”

“没有。不过如果我是检察官,可能会更倾向于相信‘麦霍夫中校长期冷暴力虐待配偶,导致配偶自杀,谋财害命’的故事。”上校指了指自己的左手手腕,“到时候麦霍夫中校就不是坐几年牢,而是无期徒刑不得保释了。”

酒吧老板连忙捂住自己手腕上曾经自杀的痕迹:“这不是安德烈逼的。”

“希望不是。”上校定定地看着酒吧老板,“既然怕‘连累’,或许让麦霍夫中校退伍,是个更好的选择。毕竟这里是军队,不是收容所,我们需要的是能保家卫国的军人,不是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不!”酒吧老板急了,“安德烈从没做错过什么。他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人,好到我永远都配不上。”酒吧老板抚摸着手上的结婚戒指,想起曾经与军需长的种种甜蜜,生怕继续回想下去,会提不起和他离婚的勇气,却听见自己的嘴像是不受大脑控制,自动吐出对军需长的无限眷恋,“当初安德烈刚从战场上回来,我把搞怪奶嘴放在戒指盒子里,对他开求婚的玩笑,就是想告诉他,我可以做他的情人,他的玩物,可是我们永远不可能结婚。可是谁想得到他会错了意,第二天就拿着真正的婚戒跪在我面前,兄弟们跟着一起哄,我头脑一热,就答应了。不知不觉,都四年了,做梦都不敢奢望的幸福已经持续了四年……现在是梦醒的时候了。”

上校突然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麦霍夫先生,冒昧地问一句,你的父母还在世吗?”

“不在了。我还在念小学的时候,他们就死于火灾。”酒吧老板不明白上校为什么问这个。

“麦霍夫中校好像是婴儿时,就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比起明知道父母已经不在人世的孤儿,连父母的面都没见过的孩子会更没有安全感——小时候被素未谋面的父母抛弃,长大后被深爱的配偶抛弃。比起‘连累’,麦霍夫中校应该更害怕这个。”

“安德烈不会那么脆弱。我相信离开了我,他很快就会找到更好的。”酒吧老板苦笑,“我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污点,他值得拥有比我更好的人。”

“是吗?”上校抬起手腕,给酒吧老板看他的portal屏幕,上面显示他正在和军需长通话,“我已经听见麦霍夫中校的脚步声了。”

酒吧老板没有勇气面对军需长,刚转身,只见办公室的门被狠狠地撞开。

“我已经尽量帮你拖延时间了。”上校关闭portal上的通话键,“还有,麦霍夫中校,下次进来以前,记得先敲门。”

军需长显然是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的,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看到酒吧老板,还是先赶紧把嘴里的烟扔到地上踩灭。

“安德烈……”看到爱人即使在盛怒之下,都没忘记不在他面前抽烟的诺言,酒吧老板捂住口鼻,几乎要落下泪来。

军需长三步并两步上前,从上校的桌子上抓起离婚申请书,看着酒吧老板。

“只是少张结婚证而已,我们离婚以后,还可以继续同居。”酒吧老板不敢看他的眼睛,“安德烈,我们一定会想出办法,我绝不会让你净身出户。”

军需长拿出打火机,直接点了离婚申请书。

自动灭火感应到火源,喷头立刻洒下水来。

上校在一旁淋成落汤鸡,由衷地怀疑新办公室的消防系统灵敏度是否太高了一些。

见酒吧老板还想去抢点着的离婚申请书,军需长直接把他摁在墙上:“我不要钱,我要你!”

灭火喷头像纷纷细雨,把两人的衣服都浇得湿透,窗外的风吹过,冷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酒吧老板不由自主地抱紧军需长,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贪恋着他身上的温暖,闻到熟悉的烟味,最后的一丁点离婚的决心也终于溃不成堤:“安德烈,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没有你,我怎么活下去?”

“别离开我。”军需长顺着酒吧老板的脖子往下吻,一手探进他已经湿透的衣服掀过头顶,用细密的亲吻在他赤裸的肌肤上一丛一丛燃起欲火。

这是要开始现场GV了?上校坐在一旁的办公桌后面,纳闷自己的存在感难道就那么低。

IV

两个人都被淋得湿透,贴在身上的衣服却让欲火烧得更旺。在办公桌上好好地来了一炮,酒吧老板还像只树袋熊一样抱在军需长身上依依不舍,留恋着激情过后的余韵。

“还离婚吗?”

“不离婚了。”酒吧老板在军需长的嘴上啄了一口,“想不到偶尔在办公桌上做,也挺……”等等,这里好像不是军需长的办公室。

酒吧老板一点一点地回过头,看见上校抄着手坐在办公桌后面,蓬松的卷发沾了水,全都可怜巴巴地耷拉在脑门上,眼镜上挂满水珠,军装从肩膀到前胸没有一块干的。

“能麻烦你们二位从‘我的’办公桌上下来了吗?”上校摘下眼镜,甩掉上面的水珠,弯下腰从抽屉里找擦眼镜的布。

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军需长和酒吧老板简直无地自容,趁着上校擦眼镜的时间,赶紧整理好各自的衣服。总算,等上校重新戴上眼镜的时候,他们也把自己收拾得勉强能见人了。

“先别急着走,我正好有事找你们。”上校用纸巾大致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示意军需长和酒吧老板在办公桌另一边的椅子上落座,“麦霍夫先生,我得先请你原谅,为了你以后的安全考虑,我擅自做了一件侵犯你的肖像权的事。”

上校在他们面前打开portal屏幕,上面是一张临海酒吧的海报广告,赫然印着酒吧老板的照片。

军需长和酒吧老板面面相觑,不明白上校此举意义何在。

“通过马团长审讯,在酒吧对你图谋不轨的人其实是中南联余孽,而且与先前丹露剧院的恐怖袭击事件也有关联,也就是说我们终于活捉到了一个恐怖分子。所以我找人做了这张海报,然后把发布时间修改成上个星期。”上校指了指海报上的日期,“这样一来,酒吧里的事就可以说成是麦霍夫先生配合十七团设下陷阱抓捕中南联余孽,军部的嘉奖应该会在最近发布。”

“谢谢。”不过以酒吧老板目前的收入,根本不稀罕军部嘉奖的那点钱,更看不上发勋章之类虚头吧脑的玩意儿。

上校看出来酒吧老板道谢只是客气:“麦霍夫先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军部嘉奖并不是钱和荣誉的问题,而是变相地对外公布,临海酒吧是十七团的陷阱,心怀鬼胎的人要是不想自投罗网,最好绕着走。”

军需长目瞪口呆。

酒吧老板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上校此举的用意:“可是这样轻而易举‘暴露’一个‘陷阱’,您不会有麻烦吗?”

“我可能会被上级训斥几句。但是如果你的安全得不到保障,麦霍夫中校就不会有心情好好工作,而以现在十七团有限的兵力,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保护你。就这些。”上校伸出手,示意送客。

酒吧老板想和上校握手言别,军需长抢先一步握住上校的手指,不是握手,而是弯腰向他行古代骑士向领主宣誓效忠的大礼。

“麦霍夫中校,我需要的是能干的下属,不是附庸。”上校放开军需长的手,顺便催促了一句,“麦霍夫中校的办公室桌子不比我的小,还有带沙发床的隔间。”

酒吧老板脸一红,与军需长十指相扣,看彼此的眼神甜得齁人:“那么……我们去参观一下?”一离开上校的办公室,又忍不住把军需长摁在墙上,狠狠地吻他。

“麦霍夫中校的办公室在左手边第五间。”上校又催促了一句。

酒吧老板总算想起自己和军需长刚才在上校的办公室里面做了什么,拉着军需长赶紧走:“天哪,我们刚才竟然……团座是不是视力很差?是不是没了眼镜就什么都看不到?他刚才该不会……”

军需长两手一摊。反正他是第一次见到上校不戴眼镜的样子。

“对了,你觉不觉得团座不戴眼镜、头发湿漉漉的样子有点奇怪?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一直习惯戴眼镜的人突然不戴,确实会像个陌生人一样,军需长没觉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可是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不戴眼镜,却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酒吧老板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其他人。军需长顶开办公室的门,打横抱起酒吧老板,直接扔到隔间的沙发床上。

等到军需长和酒吧老板走了很久,上校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拽着办公桌的边缘站起身关上门,打开portal鼓捣了一阵,打印出一张纸来贴在门背后,上书“办公室所有者有权对发生在办公室内的一切进行录像”,想了想,拿过记号笔,在后面加上“并有权对录像做任何处理”,写到日期的时候顿了一下,最后决定写成昨天。

V

自此之后,酒吧老板貌似开始对办公室那啥有些上瘾,有事没事就跑到军需长的办公室去“办公”。办公室隔间里一张普普通通的折叠式简易沙发床哪里经得起两个大男人日以继夜的折腾,不出一个星期就彻底罢工,酒吧老板从上面摔下来时,还扭伤了腰。

秉承一贯的“模范老攻”作风,军需长立即向上校申请休假回家照顾配偶,顺便表示愿意对损坏的公物照价赔偿。

上校思考了一下,于是这份报告交到度司令手里时,成了要求给军需长的办公室隔间买新的床,以及给酒吧老板申请工伤补偿。

酒吧老板压根不是军队里的人,就算是真的“工伤”,也不归度司令管,更不用说是这种“工伤”。对于上校的无理要求,度司令自然是断然驳回。

之后不出三天,上校又把原来的申请一字不改地送了上来,一起送来的还有四个附件,第一个是度司令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隔间——装潢堪比情趣酒吧——哔人妖的视频,第二个是度司令的双胞胎女儿把这个视频的版权卖给上校的电子收据拷贝,第三个是度司令的女儿在出卖版权后依然擅自在网上发布这个视频的截图,第四个是上校控告度鸣凰和度瑞麟侵犯版权的起诉书草稿,并明确说明该视频将成为呈堂证供。

于是等军需长休完假,发现自己的办公室隔间里面多了一张床——圆形会旋转还会放音乐,除了特意用压路机碾过、保证一定不会像上一张床一样睡两个人就塌了以外,完全和情趣酒店里的一模一样。酒吧老板一见军需长的办公室变得和自家开的情趣酒店一样,顿时没了在办公室和他那啥的兴趣。上校终于再也不用担心军需长会上班时间在办公室隔间不务正业了。

VI

酒吧老板突然对办公室里做爱失去了兴趣,军需长开始担心他又在考虑离婚的事,心理斗争了良久,终于咬咬牙,使出挽回配偶的绝杀招——让他反攻!

于是某个不怎么令人愉快的夜班,田医生接到军需长和酒吧老板的急诊,并特意加大加粗字体强调“十万火急,千万别告诉戟和糖糖我们来过”。一开始听完小护士汇报,田医生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直到两个病人坐在她的诊室。

“反攻?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一点经验都没有,什么准备工作都不会做,结果弄得一个痔疮破裂,一个龟头破皮?你们可真是本事。”田医生抄着胳膊,打量像在老师面前挨训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的军需长和酒吧老板,“这么点小事,吗啡和平胸人妖都会处理,你们用得着特意跑到水州总院来挂急诊?”

酒吧老板看了一眼恨不得就地挖个洞钻下去的军需长:“安德烈不想让十七团的人知道他做了受,所以……”

“啊……配偶做受可以,自己做受就觉得丢脸,还真是‘模范老攻’呢。”田医生示意酒吧老板不用再解释了,打开portal拨通一个号码,“爱丽丝,六号诊室,有急诊。”说完就挂了电话,“你们运气挺好,正好有实习医生在。”

听见田医生称电话那头的人为“爱丽丝”,军需长和酒吧老板还以为会是个女医生,结果来的是个穿白大褂的上校。

“这是新来的冯·哈伦霍夫医生,你们团长的弟弟。”田医生让开位置,“爱丽丝,这是你哥哥的下属和他的基佬配偶,一个痔疮破裂,需要缝两针,一个包皮擦破,需要做个环切术。都是小手术而已,你来。”

听到要缝两个“基佬”的私密处,还是哥哥的下属,上校弟弟的脸色顿时变了,正如军需长和酒吧老板面对上校弟弟酷似上校的脸,怎么都脱不下裤子来。

“还愣着干什么?”田医生一巴掌呼在上校弟弟脑后,“治个病,还要对病人的性向挑三拣四?还有你们两个!”田医生一人一脚踢在军需长和酒吧老板的屁股上,还不知是存心还是无意,正踢在军需长的伤口上,“看个病,还要挑医生的长相?”

最后是上校弟弟先缓过神来,托了托眼镜掩饰尴尬,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勇气戴上手套:“行了,脱吧。”

田医生一开始抄着手在旁边看,发觉气氛越来越诡异,不知从什么地方弄了把尤克里里过来,优美的乐曲飘满整个诊室。

上校弟弟一愣:“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地球上流传的一首古代民谣,具体作者已经不可考了,歌词倒是完整地流传了下来。”田医生干脆边弹边唱,“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

田医生的嗓音本身就很好听,平日里威风八面的煞星娘娘会像个慈母哄小孩睡觉一样给学生唱歌舒缓压力,唱的还是一首有些伤感的情歌,更是别有风味。那边尴尬无比的医患三人原本随着她的歌声渐渐地放松下来,彼此也觉得没那么尴尬了,想不到田医生曲风一转:“菊花残,满腚伤,叫你事先不扩张。花落人断肠……”

上校弟弟一针扎错了地方。

军需长顿时发出一声惨叫,伤口重新裂开来,血喷了上校弟弟一脸。

“抱……抱歉……”上校弟弟手忙脚乱地帮他止血,“田老师,这歌真的是这么唱的吗?”

“真的啊。”田医生继续唱,“北风乱,夜未央,叫你做爱不灌肠……”

上校弟弟越弄越乱:“田老师,别唱了好吗?”

“这么点干扰都受不了,还想做医官?”田医生手上的琴声不断,“只是有人在你旁边唱歌而已,就连割包皮、痔疮的小手术都做不好了?当初紫星大地震医疗救援的时候,人革联的战斗机就在救护车外面扫射,真正的医官就算看到身边的人中枪牺牲,救助伤员的手都不会停。”

“是!”上校弟弟抹了一把眼镜上的血,“田老师,你继续,我能搞定。”

孺子可教。田医生露出欣慰的笑容:“爱丽丝,别紧张,尽管放心大胆地下刀子,不管你割坏什么,我都能帮他们缝回去。”田医生见酒吧老板吓得脸色煞白,也给了他一张大大的灿烂笑容,“顺便让你见识一下怎么在不打麻药的情况下缝针。”

酒吧老板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若不是伉俪情深,扔不下军需长,只怕会当场夺门而逃。

“是!”上校弟弟还在一脸认真,“麦霍夫中校,能麻烦你别动来动去吗?我瞄不准……瞧,又缝错了,还得拆了重新缝。”

一整个晚上,水州总院急诊的诊室中充斥着毫无节操的歌声和两个大男人的惨叫。

田医生突然发现带教上校弟弟,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这张酷肖上校的脸是个很好的护身符——看到有个穿白大褂的“上校”在门急诊转悠,十七团应该不会再敢动不动就往水州总院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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