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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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逝者善舞

地下的寂寥十一

直到兩個星期後,我發現儲存在硬碟裡的對話內容,紀錄了這個人的出現,證實了她的確實存在。可是,即使證明了她的存在,我卻依然沒有再次與她對話的機會,她的ICQ狀態永遠掛著一朵離線的小紅花。

我坐在辦公桌前,看著螢幕上的文字,像是有了生命一樣的舞動著、扭曲著,全部擠成一團,眼前模糊一片。這是一個沒什麼狀況發生的輕鬆早晨。忽然‘叮咚’一聲提醒我有新郵件進來,我打開收件夾,一封未開啟信件靜靜的躺在裡面,寄信人是從未看過的陌生名字。我猜測大概又是什麼大補帖廣告信,不然就是色情援交廣告。正想選取起來刪除時,我瞄到信的內容。是她,那個我一度以為不存在,只對話過一次的ICQ網友。

信中提到她目前在國外旅行,好不容易找到可以上網的地方;之所以寫這封信,只是提醒我她的存在,並且希望在回國之後還有機會能夠在ICQ上聊天。

我開始猜想,以目前網路如此發達的情況來看,會有哪個地區是需要大費周章的尋找地方上網?第三世界國家?原始高原?熱帶雨林?沙漠?這時候開始怨恨起自己從來沒有及格過的世界地理。從我腦袋裡有關地理的稀少知識,就只能想到這麼一些地點。管他的,她在哪裡旅行這種問題不需要去想的,重點是她還會出現。

時間有時候很快,有時候卻很慢。時間的快慢取決於人的心情、事情,等待與被等待。這一天對我來說是出奇的快速。早上在辦公室裡看了一整個上午的線上小說、新聞之後,就已經是午餐時間了;下午更是處理完兩件使用者電腦中毒的問題,就透過窗戶看到夕陽緩緩隱藏到建築物之後消失。果然,時間是相對的;因為我期待著晚上的約會,時間就相對的快了起來。

晚上跟吉姆約好了在西門町的練團室見面,他要讓我聽聽那首歌。

到了西門町時間還早。掏了掏口袋,看看練團室的地址,確認好地方之後,我在附近隨便找了一家餐館進去,解決了我的晚餐。

一走進練團室,我的長髮就不再顯得突兀。大廳裡,像我這樣的長髮男子,隨處可見。反而是我的襯衫、領帶成了一種突兀的不協調。走到櫃檯「獄卒樂隊在哪一間?」『上樓,走到底右手邊那間。』「謝謝。」

來到門前,我竟然有些遲疑,不敢伸手推開這扇門。我害怕即將可能面臨的改變,會在我打開門後出現。

門一推開,震耳的鼓聲、電吉他聲、貝斯聲像一面牆一般,往我推進。吉姆嚼著檳榔,抽著煙,據他說檳榔這個食品可以幫助開嗓,煙則是習慣性不可缺少的物品。

在這麼狹小又高分貝的環境裡面,想要說話就非得用喊的不可,所以我也省了和他們打招呼的基本禮儀,自己找了一張空椅子坐下來。大概過了十分鐘後,獄卒們熱身完畢,開始正式練團。他們把下次要演唱的歌曲,按照順序的Run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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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的寂寥十二

唱到第六首歌,前奏是我沒有聽過的。只聽到打鼓一向非常暴力的杰克,突然變的溫柔起來,輕輕的敲著鼓;雖然如此,鼓的聲音仍然清晰可聞。吉他和貝斯也有別於前面幾首硬式搖滾曲風,只是溫和的彈著幾個簡單的和絃。然後,吉姆沙啞粗曠的嗓音溫柔的唱了起來。

【思念是一首未完的詩
 沒有起點 沒有終點
 只是不停的寫著

 思念是一支嫚妙的舞
 沒有開始 沒有結束
 只是輕盈的舞著

 思念是永恆時間裡的雕刻者
 刻劃著一道道供人辨識時間存在證據的刻痕

 思念是一曲生命的歌
 沒有出生 沒有死亡
 只是高亢的唱著

 思念是一條蜿蜒的河
 沒有源頭 沒有盡頭
 只是潺潺的流著

 思念是永恆時間裡的雕刻者
 刻劃著一道道供人辨識時間存在證據的刻痕】

在沒有真正聽到這首歌之前,我根本無法想像這首歌會以什麼類型的面貌出現,也無法猜測這樣的詞吉姆會如何譜曲,可是,在聽到這首歌的時候,我知道吉姆完全掌握到這歌詞所想訴說的心情。「不可能作出比現在更合適的曲子了。」是我聽完之後唯一的想法。

練完團,已經接近午夜,其他人都有事先離開,吉姆和我則找了一家海產攤,一邊吃宵夜,一邊聊天。

『怎樣?那首歌好聽吧。』
「太棒了,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現在的感覺,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屌」
『我把歌詞稍作修改,刪掉了其中一段,我覺得這樣比較好,你認為呢?』
「這樣很好。你刪掉的那一段,也是我覺得不太順的一段,原本就有想過刪掉的,只是一直忘記告訴你。」
『那下個月二十八號的事情,你準備好了吧。就算沒準備好,你也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我知道,我會和你們在同一個時間一起出現的,到時候別忘記通知我幾點到那裡。」
「另外,我想找人組團,什麼管道可以最快找到團員?」
『到練團室張貼啟事,最快也最容易找到合得來的夥伴。』
「嗯,明天我就去問問看好了。」
『你白天的工作呢?辭掉還是?』
「暫時先撐著,晚上練團,等到開始演出之後,再看情形吧!畢竟練團室也要租金的。」
『這樣也好,至少是一個開始。』

談完正事,我們又聊到一些其他網友的近況,一直到我發現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多鐘,我們才各自回家。

回到家,沖了個冷水澡,給自己泡了杯熱牛奶,在電腦前坐下來,從公事包裡面拿出從公司抄回來的電子郵件位址,給那個ICQ女生發了封電子郵件,告訴她我的私人電子郵件位址,請她以後若要寄信給我就寄到私人信箱,也告訴她我通常會上線的時間,如果她想聊天的話可以發訊息給我。

然後我吃了睡前該服的鎮定劑,上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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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的寂寥十三

經過了這麼久,我終於開始學著對自己的夢想負責,慢慢的卸下了現實放在我肩上的重擔。我,二十六歲,開始朝向夢想走去。

徵團員的啟事張貼出來的第十天傍晚,快下班之前,我接到一通電話,一個女生打來的。她說她是鼓手,想跟我見個面聊一聊,看看彼此是否有合作的機會。我約了她七點在練團室樓下碰面,順便吃個飯,其他的等見面之後再說。

一路上,我的心情是興奮的。從我在下班尖峰時段,以時速六、七十公里的速度開車來看,就可以略知一二。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趕快見到這位有可能和我成為夥伴,一起為夢想努力、堅持的團員。

我挑了一片能夠與我現在亢奮心情搭配的CD,Helloween的Keeper of The Seven Keys Part 2播放。狂飆的電吉他,主唱高亢的聲音,快速的節奏,強烈的速度金屬。「啊!真是完美的搭配啊!」心裡忍不住讚嘆起來。

到了練團室樓下,我看到一個短髮女生,身高是一般女生的高度,大概162到165之間,年紀大約在22到24歲左右,穿著深藍色襯衫和淺藍色水洗牛仔褲,腳上則踩著一雙短統尖頭黑色皮靴,神情透露出一股剽悍堅毅和自信。我走上前去,向她打聲招呼。

「妳好,我是小馬,要怎麼稱呼妳?」
『朋友們都叫我珍珠。我的英文名字是Pearl。』
「珍珠,我們先找個地方解決肚子的問題,我快餓扁了。我們邊吃邊聊。」
『嗯,這附近有家店的餐點還不錯,你不挑食吧?』
「那就帶路吧。」

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有一種「這就是我要的團員」的感覺從心裡浮現,至於理念能否契合,要等會兒聊過天之後才能知道。不過,我知道我會極力爭取她成為團員的機會。

到了餐廳坐定點完餐,彼此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後,我們馬上就聊起自己對於音樂的理想和堅持。

「老實說,我還沒有確定這個團將來會走的音樂風格,但是搖滾的基本路線是肯定的。至於其他可能融合的音樂類型,就要看團員之間能夠激發出什麼樣的火花來。」
『這點我能認同你的想法,不過,有個疑問我想提出來,聽聽看你的想法。』
「嗯。」
『我想了解,你對於搖滾的想法是什麼?』
「搖滾對我來說是一種生活方式,是一種勇敢的、堅持的、認真的態度。」

珍珠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雖然只是一轉瞬間,但是一直注視著她的雙眼的我還是看到了。

『那,我想我不必再多說什麼廢話了。我加入這個樂團。』
「我很歡迎妳的加入,但是,我也想知道妳對搖滾的想法。」
『我對搖滾的想法跟你一樣。勇敢、堅持,不管任何困難阻礙都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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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的寂寥十四

我的直覺果然沒錯,我找到一個很優的鼓手──珍珠。對我來說,樂器的技術、熟練度,都可以經由反覆不斷的練習而得到提昇,但是對於音樂的執著和堅持,則是必須有著一顆堅定的心和堅強的意志力支撐。我在珍珠身上看到了這樣的特質。

「上帝,你對我太好了!」我實在無法按奈心中的喜悅,「讓我遇到珍珠這麼好的團員。」
『有這麼誇張嗎?說不定以後你會後悔讓我加入。』珍珠說,『你甚至還沒聽過我打鼓。』
「我相信我的直覺,更相信人的眼神不會說謊,如果妳現在的眼神是在說謊,那不是妳太高明,就是我太愚蠢了。」
『我開始期待以後練團的日子了。你讓我相信未來練團的過程會很精采。』
「哈,我也這麼覺得。不過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齊。」我說,「目前團員就只有我們兩個而已。」
『我認識一個吉他手,技術不是頂尖,但是跟我很合得來,對搖滾也有著狂熱的堅持,我打賭你會喜歡他。』
「真的嗎?那太好了!方便約出來見面聊一聊嗎?」
『我打電話問問看。』

這時,手機響起,我接了起來。
「喂。」
『喂,請問你樂團的人找齊了嗎?』電話那頭的女生問。
「還沒,妳玩什麼樂器?」一面回答,一面想著‘又一個女生。’
『貝斯。』
「那方便現在到練團室附近的一家餐廳來嗎?」我說了餐廳名。
『可以。待會兒見。』

掛上電話,珍珠也剛好講完。

『沒問題,他十分鐘後到。』
「有可能今天我們就能找齊我們的團員了。」我興奮的說著。
『哦,剛才的電話?』
「沒錯,一個女生,玩貝斯。」
『Cool!等一下就過來嗎?」
「對,她在練團室看到徵團員的啟事。」我頓了頓說,「我開始覺得今天所有的幸運,都是從遇到妳開始。」
『哈,這是一種讚美嗎?』珍珠語帶俏皮的說。
「就算是吧。」我也用佻皮的口吻回應。

然後我們相視大笑,不理會餐廳其他顧客異樣的眼光。輕鬆且愉快的等著可能的貝斯手和準吉他手的到來。

不一會兒,貝斯手到了。

「我是小馬,」我指著珍珠,對貝斯手說,「這位是我們團的鼓手,珍珠。」
『我是小寶,彈貝斯一年半,之前沒有玩團經驗。』

小寶身材很高佻,至少有170公分以上,年齡約莫20歲左右。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在腦後簡單的紮著馬尾,瓜子臉蛋,清秀五官;身著暗紅色小可愛和黑色的熱褲,把她瑤窕的身材曲線完整的呈現出來,腳上則穿著一雙長統高跟皮靴。如果不是她背上背著的那把貝斯,我幾乎要以為她是在舞廳裡經常可以看到的辣妹一族了。

才簡單的互通名字,吉他手也在這時候趕到。

珍珠看了時間,提議我們另外找地方談,因為餐廳的營業時間快結束了;吉他手和小寶都贊成這項提議。於是我們決定到山上泡茶,順便享受一下悠閒的氣氛。

我們一行四人,坐著我那輛二手國產車,一路往郊區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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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的寂寥十五

茶,中國傳統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飲品。詩有云「夜半客來茶當酒」,由此可知茶在中國傳統裡面佔有相當重要的地位,與酒同為文人雅士所看重,即使一般市井小民也都飲茶,甚至發展出飲茶文化。

泡茶,農業社會裡最普遍也最親切的一種社交活動。農閒時刻或是黃昏傍晚,三五好友聚在一起,泡茶聊天,交換一天的心情;偶而也下下棋,拉些胡琴之類的樂器助興,也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時至今日,都會年輕男女,絕大多數礙於工業社會的緊湊時間,也或許追求摩登時尚,西方的下午茶文化反而取代了東方傳統的茶藝文化。不信,只要走一圈台北市,就會發現咖啡館快要跟便利商店一樣,三步一家,五步一店;而且每間咖啡館一定會有午茶時間。而茶藝館則被排除在市區以外,全部往郊區、山上發展。貓空、陽明山、北投、淡水,再遠一點的就到基隆九份;這些地方都是台北近郊著名的茶藝館聚集地。

也沒有什麼好或不好、對或不對的問題,社會總是會找出一種最適合她的方式,把所有的文化、生活方式融合在一起。喜歡傳統茶藝的人,就到近郊、山上去享受清靜悠閒的氣氛,也聯絡朋友的感情;喜歡摩登時尚的人,就在市區裡找一家自己喜歡的店,坐下來喝杯香醇濃郁的咖啡提神,也順便體會一下西方式的隨性自由。

車子沿著辛亥路直走,經過其上睡滿祖先們的辛亥隧道之後,進入木柵範圍,距離目的地貓空就很近了。

在前往貓空的路程中,我們四個人就已經有了彼此之間應該要在一起組團的共識。吉他手阿泰在學生時代曾經組過團,擔任團長兼吉他手,而且年紀也是所有團員裡最“資深”的,所以我們無條件通過由阿泰擔任我們樂團的團長。

到了貓空,我們找了一家店名看起來最順眼的茶藝館走進去。走過長長的一段山道,到了裡面才發現,原來不只是我們看這店名順眼。室內的座位幾乎都坐滿。跟店小二要了張比較安靜的戶外角落的桌子,點了入口甘甜輕淡不澀的冷凍鐵觀音,我們樂團成立之後的第一次聚會正式開始。

「很高興能夠找到你們這麼好的夥伴一起玩音樂,我以茶代酒,敬樂團成立和我們大家,乾杯!」我掩不住激動的情緒說。
『乾杯!』另外三個人也大聲的說。
「阿泰團長,我們樂團要取什麼名字啊?」我用一種揶揄的語氣,開玩笑的問著阿泰。
『嘿,我以為你這個找人組團的傢伙應該早就想好名字了吧。』阿泰毫不示弱的‘反擊’。
「我是有想到一個名字啊,可是不能讓團長太輕鬆啊。」我繼續開玩笑。
『那我以團長的身份,命令你想出個名字吧。』阿泰果然不愧是組過團的狠角色。
「小寶、珍珠,妳們兩個隔山觀虎鬥啊!快幫幫我吧。」我試圖把晾在一旁比冷氣機還安靜無聲的兩個女人拉進戰局。
『別把我們兩個無辜的女生扯進你們兩個男人之間的戰爭哦。』珍珠代表發言,小寶則在一旁猛點頭還一邊微笑。
『快呀,快說個團名出來讓我們大家聽聽啊。』阿泰繼續向我施壓。
「靠,你們這些人還真是一鼻孔出氣啊!」我佯怒的說,「算了,好漢不吃眼前虧,說就說咩。」
「守門員樂隊,英文名字The GateKeepers。如何?」
『有什麼涵義嗎?還是隨便想的?』小寶問。
「當然是有涵義的,這是希望我們樂團可以成為台灣搖滾樂的守門員,抵擋所有靡靡之音的入侵囉。」
『嗯,不錯不錯,果然要你想個名字的決策是對的。我果然英明啊。』阿泰得意的好像打勝仗的公雞一樣。
『我也覺得這名字很棒。』

就這樣,The GateKeepers成了我們樂團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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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的寂寥十六

我們決定每個星期一、三、五的晚上以及星期六的下午練團,練團室的費用則平均分攤。等到彼此之間的默契培養好之後,再開始去找Pub演唱。另外,我們也一致認為,演唱要用自己創作的歌曲,所以,一開始接的演唱,時間不能太長,先以擔任其他團的暖場團為主,慢慢培養我們的實力與累積創作。

隔天,我請了半天假,原因是我們就這麼東拉西扯,正事、哈拉交雜的聊到凌晨三點半,回到家都已經四點多了。

兩天後,跟吉姆約好的二十八號到了。

當天下午兩點半,我就已經到練團室和獄卒所有團員集合,和他們一起排練晚上的演出。一直到晚上七點半,才算排練告一段落。我向獄卒樂隊的團員們推薦到我們樂團成立當天去吃的那家餐廳解決民生問題,順便也打打屁,以排遣我的緊張情緒。畢竟這是我的第一次上台,還要面對這麼多的觀眾,如果不緊張,那我就是‘非’常人了。

席間,獄卒樂隊的五位團員,不斷的說著笑話和幫我打氣的話,讓我感覺不再那麼緊張,心情也逐漸放鬆。晚餐就在這樣輕鬆的氣氛下結束,接著而來的重頭戲,馬上就要開始。

當我們一行人到達《地下社會》門口,才不過九點半,距離開場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但是卻看到已經有不少人聚集在門口,因為沒有位置而無法進入。不過這些歌迷雖然都欣賞獄卒樂隊的歌,也都喜歡獄卒樂隊的團員,不過卻沒有像一般偶像明星的Fans看到偶像那樣尖叫、激動。能夠讓這些樂迷尖叫、激動的,只有當樂團站在台上表演的時候。

這是地下樂團跟一般偶像不一樣的地方。偶像所到之處總是有著一大堆的警衛、經紀人、宣傳,團團的把偶像圍住,深怕一不小心就讓偶像受傷,所以偶像跟歌迷之間是有距離的;而樂團只有在台上演出時,他們是表演者,離開舞台,他們就是所有樂迷的朋友,可以一起喝酒聊天的同伴。

穿過人群,我們走進Pub。一如往常,樂手們上台調音,而吉姆則在台下和認識的、不認識的朋友寒喧,我則在人群當中尋找熟悉的臉孔。但是,人很多,燈光很昏暗,我的視力又不是很好,所以,我並沒有看到婷的身影。

珍珠和小寶在一旁發現了我,走過來和我打招呼。

「嘿,妳們也來了。阿泰呢?沒來?」
『他晚點才會到。不過看情形,即使他到了也進不來。』珍珠說。
『呵呵,怎麼可以不來,獄卒樂隊可是我最喜歡的團吶。』小寶語帶興奮的說,『就是因為他們,我才開始學貝斯的。』
「那珍珠呢?也喜歡他們?」我沒有告訴團員們,我今天來的原因。
『當然。尤其是鼓手杰克。』珍珠雖然維持她一貫的平靜語氣,但還是透露出一些高興的情緒。
「等一下好好看表演啊。對了,妳們坐哪兒?我過去和妳們擠一擠吧。」

小寶用手指了指,我們走過去坐下。

在等待表演開始的時候,我們當然也聊了一下自己樂團的事情,也聊一些自己的事。團員之間更了解彼此,在演出的默契上就能夠越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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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的寂寥十七

忽然,燈光熄滅,音響無聲。觀眾們也靜了下來,等待著獄卒樂團的演出。倏然,貝斯低沉的嗡嗡聲從揚聲器傳出,吉他尖銳的聲音劃破原本的低頻,舞台燈光亮起,演唱正式開始。

一開頭就來了一首快歌〝看看這個世界〞,帶起現場的觀眾,炒熱現場的氣氛。連著唱了兩首快節奏的歌曲之後,吉姆向台下的觀眾說『今天我們會給大家一點小小的驚喜,請大家拭目以待。』

然後,第六首歌的前奏響起,我起身從觀眾席走向舞台。不僅珍珠和小寶臉上掛著驚訝和疑問,我相信所有的觀眾腦袋裡都有著相同的問題『這傢伙要幹麻?』

而朝著台上走去的我,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除了緊張還是緊張,心跳沒有一百二十下也有一百下。台上吉姆慢慢的說著這首歌的創作過程,話鋒一轉,只聽到吉姆說「讓我們給這首歌的作詞者小馬一點掌聲,歡迎他來和我一起合唱這首《思念進行曲》。」

吉姆的話剛說完,我也剛好在這時候走到台上。面對觀眾的熱情掌聲,我有點顯的不之所措。我當然知道這些熱情的掌聲大多數不是因為我的緣故,而是因為獄卒樂隊,可是處於這樣的情況之下,我也成了接受這些掌聲的一份子。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種矛盾糾結的感覺,只能以簡單的“複雜”兩個字形容。

吉姆和我,溫柔的唱著這首情歌。台下的觀眾,有的閉上眼睛,跟著旋律輕輕的來回擺動著身軀,有的則是高舉雙手,緩緩的左右揮舞。唱到歌曲間奏時,我已經慢慢的習慣了聚光燈打在身上的感覺,也漸漸領略到舞台的吸引力。我的目光開始搜尋台下的每一張我看得清楚的臉龐,來回搜尋了幾次,最後在一群靠近出口處的觀眾裡,看到婷那張熟悉的清麗的容顏。而且,只有她一個人。

歌曲唱完,我走下舞台,筆直的朝著婷的位置走去,腳步沒有任何的遲疑,每一步踩的都是堅定。然後,觀眾們對我報以熱烈的掌聲及尖叫歡呼。我知道,這一次,這些掌聲完完全全是屬於我的,而我也欣然的接受了這些歡呼及掌聲。

台上的演出繼續。我很自然的走到婷的面前,拉起婷的手,往珍珠和小寶的位置走去。

「我知道妳們有很多疑問要問,不過等一下我們再慢慢說,現在先介紹妳們認識。」我先發制人,「這是婷,我朋友;這兩位是我的團員,珍珠和小寶。」
『妳好。』兩人回答。
「好吧,有什麼問題就問吧。」我張開雙手,做了個‘來吧!’的手勢。
『等演出結束後再問,嘿嘿。』珍珠語末那兩聲冷笑,讓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接下來的時間,我除了看表演之外,還跟婷大概的說明了我組團以及最近發生的事。不過,最讓我害怕的卻是等一下可能面臨的嚴刑逼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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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的寂寥十八

終於,該來的還是會來,不論我有多不願意,獄卒樂隊的表演結束,我即將面臨珍珠和小寶的質詢。

『你怎麼認識他們的?』小寶首先發難。

我把跟吉姆認識的經過,簡略的說了,我們如何在網路上討論音樂、如何第一次見面等等。但是,顯然無法滿足小寶的好奇心。

『那今天的事情又是怎麼一回事?』小寶契而不捨的繼續追問,架勢十足像是八卦小報的記者。
「這就要說到上一次我來聽他們演唱的時候發生的事了。」我從那天在這裡寫下歌詞開始說起,一直到我聽到曲子之後,決定組團為止。「那次妳們有來嗎?」
『有,不過我聽完歌就走了。』珍珠說。
『我也是。早知道我就留下來了。』小寶語氣中帶著一絲惋惜。『這樣就可以早點認識你們了。』
「嘿,就算那天妳留下來,也不會跟我們打招呼。」我說,「不然妳來這麼多次了,早該認識我們了。」
『也對,我不太習慣主動跟陌生人打招呼。』小寶好像想通了似的說。
「既然如此,妳怎麼會打電話給我?」我疑惑的問。
『電話又看不到人。而且,我學貝斯也就是為了要加入樂團啊。』
「那妳呢?珍珠。」
『嗯,我是剛好看到啟事,然後也想著是該找個樂團加入,看看自己可以走到什麼程度。』

婷在旁邊只是靜靜的聽著我們之間的對話,專注的看著我的表情。我相信這時候的我的表情,必定是充滿著自信與希望。就像以前只要和婷聊到我的夢想、音樂,就會浮現的表情那樣。

「可以等我一會兒嗎?我介紹我的團員們和“獄卒”們認識,然後我送妳回去,好不好?」我趁著聊天空檔問婷。
『沒關係,你可以慢慢聊,我不急著回去。』婷還是和以前一樣溫柔的回答。

阿泰這時候才背著吉他,緩緩的出現在樓梯口。我領著他們走向獄卒樂隊的桌子。

「嗨!」我向“獄卒”們打了聲招呼,「跟你們介紹我的團員,團長兼吉他手阿泰,貝斯手小寶,鼓手珍珠。」
『嘿,你今天的表現很棒哦,乾脆我們把吉姆換掉讓你來當我們的新主唱好了。』獄卒的吉他手之一怪獸開玩笑的說。
『對啊,把吉姆換掉好了。』吉他手之二阿瘋也跟著起鬨。
「哈,別鬧了。如果把吉姆換成我,那獄卒樂隊可能會被我玩垮掉。」
『小馬,你真的不錯,天生就是當主唱的料。』吉姆鼓勵著我,也不忘捧自己一下。『雖然沒有我厲害啦。』
「你們先聊聊,我那邊還有點事,過去一下。」

我走向婷,她坐在吧台邊,一手拿著吸管攪動著杯裡的調酒,一手扶著杯沿,眼光看著杯裡轉動的冰塊,一瞬不瞬的注視著;身體則維持一種像是雕像般靜止的姿勢,動也不動。

我站在一旁看著婷。儘管Pub裡面還是強力放送著音樂,我卻感到四周一片寧靜,靜到只剩下我和婷。而我並不想破壞這樣難得的寧靜。

至少一分鐘後,我才緩緩的走到婷身邊,坐下。

「可以走了。還是,妳想再待一會兒?」
『走吧。我們換個地方坐,好嗎?』
「嗯,妳想去哪裡?」
『去咖啡館吧。』

我們開著車,來到南京東路上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西雅圖咖啡館。一路上,除了廣播裡傳出來的聲音之外,我們幾乎是沉默不語的。

『今天晚上那首歌是你寫的嗎?』坐下來之後,婷總算開口。
「詞是我填的,曲則是請朋友幫我譜的。好聽嗎?」
『很好聽,也很感動。』婷說,『雖然我不該問,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想問,你想念的人是誰?』
「‧‧‧‧‧‧」果然,婷太瞭解我了。我在寫歌詞的那時候的確是想起了我們曾經在地下社會一起聽歌的情景,但是,我卻不能說出來。「沒有想誰,只是模擬一種思念的心情而已。」
『只是模擬?』看來婷並不接受我的說法。
「真的只是模擬。」我只能繼續硬撐下去。
『你‧在‧說‧謊。』婷一字一頓的慢慢說出這句話。
「我‧‧‧‧」謊話被當面拆穿,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來自圓其說。
『請老實告訴我,』婷說,『既然你一直要我來看今天的演出,為什麼不告訴我真正的原因。』
「可以保留不說嗎?」我試著掙扎。
『我堅持要知道。』婷的口氣堅定。『還是,你要我幫你說?』
「好,我說。」我的掙扎失敗。「我想起我們曾經在地下社會共度的快樂時光。」

話才說出口,我就已經後悔。婷的眼淚在聽完我說的話之後,就像決堤的河水,無聲的順著臉頰滴落下來。

我沉默,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樣的情況。對於女生的眼淚,我一向沒有任何的免疫能力。更何況,在我眼前流淚的人,曾經是我的女友。以前,我會走到婷的身邊,一隻手輕輕拍著婷的背,另一隻手則握住婷的手,輕聲的安慰;現在,我卻礙於婷不是我的女朋友,只能楞楞的看著她流淚。

良久,婷打破沉默,臉上依稀可見淚流的痕跡。『帶我去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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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的寂寥十九

生命中,恆久不變的事物何其稀少;不變且美麗的事物,則更是珍貴。

如果把星空歸類成不變且美麗的事物之一,大多數人應該都會同意;畢竟,面對一大片璀璨的星空,滿天的星光在眼前閃動的畫面,是多麼的讓人心曠神怡,也使人產生許多夢想、幻想及聯想。這可以從許許多多的中外神話,都以星星、星座為其聯想題材得到證明。

而相對於人類生命的短促,星星就顯得永恆不變;窮一個人的一生時間,也無法看見星星的死亡。在這片亙古不變的星空下,人類的出生、死亡,歷史的興衰、交替,都成了微不足道的短暫。

來到台北後第一次看見壯觀到讓我感動的星空,是在淡水海邊。那時候漁人碼頭還沒建好,人潮也還不多,四周一片漆黑沒有路燈更沒有光害。一個人躺在汽車引擎蓋上,看著黑夜裡閃爍在天上的星星,腦袋被眼前浩瀚的星空震撼到無法思考。原來,在城市的邊緣,有著這麼一片美麗的景象,一直存在著。

而後,每當我心靈上感到疲憊,總會想起那天的星空,如此深遂而美麗。

我思索著何處可以躲開光害看見星星,「淡水漁人碼頭已經蓋好,光害太多;陽明山充其量只能看見人造星光在地上閃耀。」最後,我決定開車前往山城──九份。車子上了高速公路,只見後照鏡中不斷飛逝的路燈,沉默依舊。我選了一張清靈的新世紀音樂,Enya的A day without rain伴隨著我們往九份而去。

到了九份,我們步行在石板路上向九份國小緩緩移動。夜裡的九份,當遊客消失之後,只剩下零星商家的燈火指引著路,像極了洗盡鉛華的女子,呈現一種山城該有的寧靜。偶而,小巷裡的茶藝館,傳來細碎的嬉鬧聲,並不影響這靜謐的氣氛。

我點起煙,重重的吸了一口,再徐徐的吐出淡淡的煙霧,緩慢而沉重,好像要吐盡心裡面所有沉重的心情。演出成功的快樂情緒,也無法中和現在的沉重,反而形成一種強烈的反諷。

讓我感到沉重的,當然是婷淚流的朦朧雙眼不斷在我腦海裡重複。

我試著去理清目前的情況,把所有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和現在的狀況一一比對,像在凶案現場裡仔細搜尋的法醫一樣,試圖拼湊出一個完整的屍體。用這樣的形容似乎有些恐怖,但是卻是我第一時間想到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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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的寂寥二十

在到達九份國小之前,我的分析已經有了結果。我仍然對婷有種難以形容的情感存在,我相信婷也有著相同的心情。不然,婷不會在聽到我的回答之後開始哭泣,而我,也不會在分手多年之後仍然寫出那樣的思念心情。

我們在圍牆上坐下來,仰頭看著星星,我嘗試想要打破我們之間的沉默。

「好美的星星啊!」
『‧‧‧‧‧‧』
「看到這片美麗的星空,也不枉費我們走這一趟了。」
『‧‧‧‧‧‧』
「還好今晚的雲很少,天氣也很好。」
『‧‧‧‧‧‧』
「妳睡著了嗎?」
『沒有。』
「嘿,妳終於開口了。」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
『你知道嗎?每一顆星星都是一個人的本命星,如果本命星墜落了,被星星守護的人就會死掉。』
「嗯。」
『我告訴你一個故事。』
「嗯。」
『有一對情侶從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彼此,可是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想法。男孩一直堅持著自己的理想,一直相信有一天自己一定可以實現夢想,成為一個唱自己寫的歌的創作歌手。女孩知道男孩的夢想之後,也一直給予男孩所有的支持。』

『終於,在他們上了高中之後的某一天,男孩跟女孩表白,女孩接受了。然後他們在一起度過了快樂的高中生活。大學聯考之後,兩個人也很幸運的考上同一所學校,同系又同班,成了人人羨慕的班對。後來,男孩遇到了一些志同道合的夥伴,每天不是在吉他社裡,就是躲在宿舍裡練吉他,很少去上課。』

『隔年,男孩因為學業成績而被退學。男孩覺得世界好像在一瞬間崩落,意志開始消沉。而男孩的家裡,知道男孩被退學的事情之後,也停止給予男孩任何金錢上的支助,要男孩回鄉下去找工作。』

『可是男孩不想回去也不敢回去;然後男孩開始打工以應付生活所需的費用。女孩這時候還是很支持男孩所做的一切,陪著男孩走過這一段日子。但是男孩除了打工之外,什麼事也不做,甚至忘了自己的夢想,不再彈吉他。』

『女孩想要給男孩一些鼓勵,可是女孩不知道該怎麼做,只能一直陪在男孩身旁,看著男孩消沉。最後,女孩終於無法忍受男孩惶惶終日不知所以,離開了男孩。之後兩個人再也沒有聯繫,可是女孩還是喜歡男孩。後來,女孩畢業,留在台北找了份工作,也有了男朋友,男朋友很愛她,但是女孩並不快樂,因為女孩還是想著男孩。』

「後來,男孩在一次偶然裡遇到女孩,」我把故事接過來,「兩個人又開始斷斷續續的連絡。這時候的男孩,不停的換著工作,也不斷的更換連絡的方式。女孩還是給予男孩很多鼓勵,並沒有責備男孩一直換工作,也不曾提過男孩的夢想。男孩的家人也原諒了男孩,只希望男孩能夠好好的工作,安穩的過日子。男孩也一直照著家人的期望、社會的標準走下去,而且完全忘記了自己的理想。」

「一開始,男孩知道女孩有了男朋友,著實的難過了一陣子,可是男孩知道女孩的男朋友對女孩很好,而且男孩也不想成為別人感情的第三者,所以男孩只能接受這樣的事實,並且在心裡祝福女孩可以過很幸福的生活。只是男孩一直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情感,並沒有消失,也不曾遺忘,只是被好好的隱藏在朋友關係之下。」

「現在,男孩還是很想女孩,甚至還寫了一首歌給女孩,而且,女孩也清楚的告訴男孩,她還是想著男孩,但是,男孩卻還是猶豫著,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女孩其實很徬徨,很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怎樣才是對兩個人都好的方式。她希望在沒有找到最好的方法之前,跟男孩維持原狀。』

婷說完之後,靠在我的肩膀上,沉沉的睡著。我則看著這片星空,一直到天邊泛起一片白光,徹夜未眠。所有的過往,快速的在我腦袋裡面跑過一遍,最初的那些感動又重新在我心裡激起一陣漣漪。我輕輕的從背包裡拿出記事本,在本子上寫下一首歌詞。

【思念是白色的霧
 濃濃罩住我的四周
 看不見過去與未來

 思念是紅色的火
 熊熊燃燒我的青春
 感覺不到黑暗與冰冷

 思念是湛藍的海
 溫柔承受我的沉重
 讓我漂浮的輕盈

 思念是金黃的朝陽
 明亮卻不刺眼
 告訴我愛情的真相

 思念是粉紅的夢境
 柔軟包圍我的情緒
 讓我可以勇敢面對清醒後的不確定

 思念是鮮綠的山嵐
 清新我的腦袋
 讓我的靈魂得到安歇

 思念是灰色的城市
 融合了各種複雜的假想
 包容了所有可能與不可能

 思念是妳 也是我
 共同的習慣】

這天之後,我和婷之間還是恢復到之前那樣,她不會主動與我連絡,我也只有偶而打電話給她,聊些無關緊要的事,或是說說樂團的近況讓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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