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之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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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天海雪兔

..........







一黑一白的形影,穿梭在燃燒的樹林中,兩個長髮少女依舊在漫長的夜裡爭鬥著。本是接近入冬的季節裡,

但不論寒風如何吹拂,這股寒意卻被周圍遍佈的火苗給淡化,更被兩人激昂的鬥志所吞沒。

「可惡!」

白髮少女不斷地揮出猛烈的拳頭,追逐美麗少女的身影,但不論她怎麼攻擊,像是看穿對方一舉一動的美麗少女,

只是不斷地後退並閃躲一連串的攻勢,雖然臉上仍留著之前的傷勢,但此刻的她依舊一臉從容。

「單調又猛烈,妳真是跟野豬一樣…」

話一說完,美麗少女立刻趁著對方揮出右拳之際,側身閃躲並一手抓住白髮少女的手臂,一手揪住其衣領,

立刻一個轉身將白髮少女過肩摔了出去;重重摔在地的她面露疼痛,但是隨後又露出得意的笑容。

「嘿…!」

美麗少女見狀立刻大驚,但當她注意到異樣時,自己右手臂已經被對方反抓,而火焰亦隨即包覆了整隻右手,

隨著袖子一併不留情地燃燒著。

「嗚……!」

眼看對方緊抓自己的手不放,炙熱的溫度不斷燒灼美麗少女的手臂,讓她不禁痛得出聲,

最後她朝白髮少女的臉部一踢,才終於從對方手中脫困,跪到一旁撫著那被灼燒而微焦黑的右手,

一臉吃力的模樣難掩疼痛之意,然而就在美麗少女仍摀著手臂歇息之時,

無視傷痛的白髮少女霎時已衝到自己前方,趁著美麗少女防備不及時,朝美麗少女那負傷的右臂全力一踢,

彷彿骨頭被踢斷般,痛得她整個人睜大瞳孔並彈飛到一邊。趁對方倒在地上之時,隨後白髮少女立刻追上去,

一把掐住躺在地上的美麗少女的脖子。

「我贏了!」

打算至對方於死地,白髮少女開始用力勒住對方的脖子,但就在她使力的同時,卻出現了一個不該有的畫面。

震撼了她對美麗少女的認知,也動搖了她那憤怒的心靈。

「妳…?」

那是美麗少女的淚水,從她的雙眼流下而滴在污穢的土地。面對美麗少女從未對她流露出的一面,白髮少女大為吃驚,

那緊緊鎖住對方咽喉的雙手,也不由自主地慢慢鬆開。

「騙妳的~」

一聲甜美而笑膩的聲音,美麗少女立即起身,並將伴隨淚水的微笑臉龐湊近到對方面前。

一時的疏忽讓白髮少女愣住了,當她重新注意到異樣時,她的腹部已經被對方另一隻握有發光扇貝的手給貼近,

隨著那極為耀眼的光芒,自己的腹部亦瞬間慘遭爆破。

『碰轟────!!』

隨著劇烈的爆炸,白髮少女朝後飛了出去,並撞向後方的一株大樹,整個人動也不動地靠坐在那;

腹部遭受重創的她,其血肉糢糊的模樣看起來頗為駭人。這時,美麗少女也緩緩起身,

她伸手撕開右臂上的衣袖,並舉起來看著那嚴重灼傷的右臂,而手中的扇貝也頓時破碎而化為光粒消逝。

「告訴妳吧…這點疼痛我根本不在乎,因為過去我可做過更多殘忍的事呢~」彷彿之前露出疼痛的模樣只是個幌子,

毫不在忽的美麗少女,一邊舔舐右臂一邊側目對方道。

「嗚…咳……!」

這時垂頭坐在地上的白髮少女終於有了一絲動靜,但看起來重傷垂危的她,卻還能跟正常人一樣喘息。

「只是沒想到,妳居然對我還存有憐憫之心呢,是因為我美麗的女兒外貌,還是說…」

「閉嘴…」

這時白髮少女忍著劇痛而慢慢站起,不耐對方刺耳言語的她,無暇為自己爭取一些休息時間。

「妳對我復仇的執著…」

白髮少女低頭不語,但胸口中彷彿正有一股炙熱的火焰燃燒;那名為憤怒的火焰,超過了肉體的疼痛與極限,

像是燒灼肉體般,由心中逐漸實體化而覆蓋全身,而那憤怒的雙眼露出熊熊火光,緊盯美麗少女的身影。

「根本只是一種滿足自我的扭曲呢?」

隨著一句挑釁的言語,白髮少女終於按耐不住這股憤怒,睜大雙眼而倏地起身。

「給我閉嘴───!!」

將肉體的苦痛完全拋在一旁,帶著高漲的火焰伸手一揮,一道強勁的火焰隨之噴射,掃蕩前方所有的草皮與竹子殘枝,

朝美麗少女的身影直撲而去。眼見強大的火焰襲來,美麗少女像是已經猜透了這個結果,她僅僅向旁側身一躲,

但就在她避開火焰之時,白髮少女瞬間已來到美麗少女的側面,一拳扎實地擊中美麗少女的右頰。

順著這強大的力道,美麗少女上半身隨之傾斜,不過反應迅速的她在身體倒下之時,

立即一個扭身朝對方腹部回敬一腳,踢得對方曲起身子,兩個人雙雙倒落在地。

「哼!」

倒地之後,兩人再次迅速起身,而美麗少女更是一個躍身,直朝後方的樹林跳離。看著對方拉開距離而退後,

白髮少女於是張開了她的雙臂,兩手立即凝聚出濃烈的火焰。

「喝啊───!!」

雙手一合,一道巨大而駭人的火焰柱隨即從掌間爆出,朝跳在高空的美麗少女急襲,在看似躲不開的情況下,

美麗少女的臉上卻仍無一絲惶恐,直到火焰近在咫尺之時,美麗少女的面前瞬間冒出另一道更猛烈的火焰,

並吞噬了直撲而來的火炷。待火光完全消逝後,朝美麗少女左手的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個看似布幔的火焰,

雖沒有固定的形體,卻有不同一般火焰的深藍色彩。

「可別以為火焰是妳的專長。」

美麗少女如此說著,隨後她將那一片藍色火焰凝聚在雙掌間並將之壓閉後,她的全身瞬間亦竄出了火焰;

圍繞在身上的模樣跟白髮少女十分相似,但比起白髮少女那不規則的火焰外貌,

美麗少女的身上看起來像批上一件藍色火焰製成的皮衣,亮麗而散發金色的光輝。獲得飛翔的神秘力量,

這時漂浮在空中的美麗少女,居高臨下地對白髮少女搖起挑釁的食指。

「別開玩笑了!」

隨著怒吼,白髮少女身上再次冒出更為猛烈的火焰,那與藍色有對比的鮮紅火焰,似乎像是要露出了什麼形體,

從少女的兩肩處不斷向上蔓延,但就在火焰還沒完全成型,面對對方那一貫可憎的言語與笑容,

抱著從未暫緩憤怒的少女立即向上一躍,同樣啟發了飛翔於空中的能力。

「呵呵…」

對於白髮少女那驚人的速度,已經熟悉這一點的美麗少女自然不再驚訝,她僅僅順著對手的動作後退,

不斷地躲過一拳又一拳的,帶著熊熊烈焰的拳頭。

「真可憐,這個被父親遺棄的孩子…」

無視對方一味的追擊,美麗少女仍氣有餘絲地挑釁對方,而白髮少女在攻擊之餘,亦逐漸加快自己的速度,

由憤怒不斷轉為自己的力量;眼見對方動作快要抓住自己散躲的身影,美麗少女隨即轉守為攻,

在對方揮出右直拳之時,她瞬間噴出大量的藍色火焰作為掩蔽,讓白髮少女打穿火焰的瞬間,

同時來到白髮少女的左側。

「這種扭曲的愛情,成為妳的藉口是再好不過了!」

雙手交握,美麗少女毫不留情地朝對方後腦一捶,讓白髮少女立即朝下方樹林急墜;轟然巨響的墜落,

纏繞在少女身上的藍色火焰也隨之噴發,延燒四處的殘枝敗竹,形成一片驚人的火海。

「擁有不死的肉體…真是方便呢,不是嗎?」

美麗少女滯留在高空,她那俯視的臉龐上露出了微彎的嘴角,冷漠的雙眼,則直盯著埋在下方火海中的白髮少女。

一切就如美麗少女所言,白髮少女擁有不死之身是事實,所以不論對肉體怎麼傷害,就連重傷的腹部都已焦黑的她,

依舊可以忍受痛苦而再次從火焰中站起來;復仇的意念比世間所有人類深切,不死的命運讓她憤怒之心永退不去,

連帶思考與殺意也越來越高漲。

「都…是妳…都是妳……!」

流下滿額的鮮血,步履蹣跚的白髮少女,起身後仍垂著無力的雙臂,口中也不斷喃喃自語著。

「嗯?」

隨著滿腹的怨恨,白髮少女身上逐漸起了一絲變化,原本消逝的火焰,此時再次從白髮少女的身上冒出。

承受熾熱無比的溫度與疼痛,白髮少女痛苦地抱緊胸口,與先前的模樣一致,從肩膀處不斷延伸的鮮紅火焰,

由憤怒的心中逐漸實體化並包覆全身,最後隨著少女仰天一吼,那脫胎換骨的火焰,瞬間幻化成一隻巨鳥的模樣。

不斷地毀滅、不斷地再生,永遠不會倒下的她,就如同一隻在火焰中誕生的不死鳥,也象徵她那永不終結的命運。

面對巨大而炙熱的火焰,美麗少女先是驚訝了一下,彷彿心中期待著即將到來的對決,臉上盡是藏不住的興奮。

看著緊握右拳的白髮少女再次奔上天空,那附在身上的巨大不死鳥,就如一顆足以將萬物焚盡的烈陽,

所觸之物皆化為一片焦炭與塵埃,直直衝向那不斷微笑,逐漸露出瘋狂面孔的美麗少女。

「我會這樣全部都是妳害的───!!」

兩色的火焰激烈衝撞,照亮了黑夜的天空,也震撼了整片大地,但鮮紅色的火焰明顯擁有更極致的力量,

不僅吞沒了藍色的火光,也延燒至美麗少女的身軀;在極大的衝擊下,美麗少女的上半身幾乎被對方的火焰給纏繞,

衣物也霎時成為破碎而燒盡的焦炭,但她的面孔卻毫無疼痛之意,也不見一絲畏懼而笑著。

「哈哈哈哈!沒用的、沒用的!妳這種半吊子的復仇,對我是毫無作用的!」

完全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美麗少女,是個跟對方一樣瘋狂的女子,即使上半身不斷被烈火燒灼,

握緊呼之欲出的左拳的她,同樣也是一個眼中只有對方臉孔的不死之人。

「再來更加地憎恨我吧!藤原妹紅!不,『藤原的妹紅』啊!啊哈哈哈哈────!!!」

「輝夜────!!!」

隨著會心的怒吼,穿過火焰的兩人瞬間朝對方的臉上互毆;那全力而毫不保留的一拳,是人類最原始的戰鬥本能,

也讓兩人受到至今以來最沈重的一擊,打得雙方皆側頭一偏,雙眼失神地從空中墜落。

「嗚…!」

就在從空中墜落的此時,白髮少女率先回復了意識,但即將從空中墜地的她並非想著讓自己平安落地,

心中只有復仇與憤怒,眼中更是只有從沒移開目光過的美麗少女。即使身體看似已精疲力盡,

但白髮少女再次逞強喚出火焰巨鳥,鼓起纏繞全身的猛烈火焰,並聚集在自己緊握的右拳,

衝向仍在空中下墜的美麗少女;那從拳頭揮出而脫離的火焰彈,毫不留情地直接命中美麗少女的背部,

撞得她口吐鮮血,隨後整個人隨著焚燒的火焰直直撞向地面,爆出一道直衝天際的火焰炷。

『轟隆──!』

看著前方的火炷而落地後,比誰都還瞭解對方能耐的白髮少女,沒有一絲休憩的想法,趁著身上火焰還在的此時,

立即帶著滿腹的殺意朝前方火海直奔;而此時美麗少女仍躺在凹陷的地表上,帶著全身嚴重的傷勢而昏厥不醒的她,

一動也不動地,等著白髮少女前來奪走自己最後的呼吸。

「呵…呵……」

就在看似大勢已定的此時,躺在地上的美麗少女仍舊不改其色,滿身瘡痍的她亦暗自笑了一聲,

而在那微彎嘴角的真相背後,是她已藏在左手中多時,泛著微微光芒的神秘物體。同時間,

白髮少女已經衝到美麗少女的前方,那極快的速度下一秒瞬間來到眼前不遠處;右手纏繞鮮紅如血的烈焰,

準備使出最後殺手鐧的她,眼中充滿了憤怒的血絲,而美麗少女這時也睜開了雙眼,伴隨滿溢的瘋狂笑容。

「去─死─吧───!!」

在這極短的瞬間,巨大的爆破聲震耳欲聾;彷彿世界完全靜止了,四周只剩一片刺眼無比的慘白,

以及美麗耀眼的螢光色彩。兩個少女依舊注視著彼此,在那睜大的明澈雙瞳中,是彼此最仇恨的身影,

也是今生最熟悉的面孔。

專注而癡狂,美麗而極致。

「嗚…噗……」

這時,白髮少女口中流出了鮮血,身子還停留在空中的她,向下一瞥,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下半身已經完全粉碎,

以及不斷流過下方的螢白光粒。隨著意識的清晰,時間再次流動,這時白髮少女整個人彈飛到後方,奄奄一息;

而美麗少女也慢慢站起身來,身上傷勢頗重的她,即使站起來的姿態搖搖欲墜,但是臉上仍舊掛著不變的笑容。

那是失去理性的笑容。

「呵…呵呵呵……」

全身的衣物已殘破而半裸,身上處處是火焰燒烙的焦印,經過兇殘的爭鬥,唯一無損是她那始終如一的笑臉;

那個曾經讓天下人迷戀、傾國傾城的美貌。

「火焰也好,貝殼也罷,這些都是幻想下的偽物…」

美麗少女開始踏出了一步又一步,遲緩向前的步伐。

「就算是這個『蓬萊玉枝』,在我的心中也不過是個等值的存在…」

她的手中,是一根鑲有七色寶玉的玉樹枝,而當中一顆寶玉,上面染上了白髮少女噴出的鮮血,

同時混著從自己手臂流下的血液,沿路不斷滴著。

「唯有我們彼此的仇恨,才是貨真價實的!也是我們不死宿命下的真實意義,不是嗎?」

最後,美麗少女走到倒臥在地的白髮少女前方,但白髮少女已經聽不見了;即使擁有不死的身軀,

但眼睛已經完全闔起的她,失去下半身而流血過量的重傷已讓她昏迷不醒。沉睡如同死亡,

不再有之前那般氣勢凌人的模樣,也不再讓自己感到充實的情緒,看著這掃興的一幕,

美麗少女終於收起了她的笑容,她失望地閉上雙眼一會,之後高舉她那握住樹枝的左手。

「遊戲…結束了!」

樹枝綻放的光芒,乃為這場爭鬥做出最後的了結,但就在高舉樹枝欲動之時,美麗少女的動作卻僵硬了;

她無法下手,因為此時前方冒出了另一個人影。

「妳在做什麼…」

美麗少女靜靜說道,那有如冷洌寒川的臉孔,這是她初次露出真正的憤怒,而她所直視的前方,

是一個張開雙臂,一頭銀白結辮長髮的女子。

「走開。」

銀髮少女緘默不語,表情雖然冷靜,但臉頰上仍流著一路趕來的疲憊汗水,她是美麗少女的侍從,

月之公主神久耶的第一級貼身侍─八意永琳。即使面對溢於言表的命令與憤怒,此時的永琳卻沒有服從的打算,

也讓神久耶進退不得,但這樣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太久,隨著急遽收縮的憤怒瞳孔,

釋放怒意的神久耶立刻舉高光輝的樹枝,伴隨而之是巨大而眾多的光粒從天而降,激起地面巨大而猛烈的轟炸,

一舉掃蕩兩人所在的前方。

『轟隆────!!』

渺小的人類,巨大的毀滅。在恐怖力量的淫威下,茂密的樹林已不復返,只剩下崎嶇而荒蕪的焦土,

四周霎時化為一片煉獄。

「哈…哈…」

以及站在前方毫髮無傷,依舊舉直雙臂的銀髮女子。

使出龐大力量後的反噬,神久耶疲憊地抱著身體喘息;像是刻意將攻擊避開,雖然只有幾尺的範圍,

但永琳的四周依舊一片青綠無傷,也包含躺在她後方的白髮少女─藤原妹紅。

「公主…」

即使身上不受半點輕傷,永琳的臉上卻無比沈重,那微張的小口,對著前方的神久耶輕聲呼喚。

聞聲不語,神久耶盡自掉頭背向兩人離去,而永琳也開始挪動腳步,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就彷彿回到過去一樣,維持著疏遠的距離,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這片瀰漫火苗的荒蕪土地上。

「妳聽不懂嗎…」

良久,神久耶停步並開口打破了沈寂,而永琳亦隨之停住腳步,看著那沒有轉過身來的長髮背影。

「妳走吧,我已經不需要妳了。」

那半裸而負傷的背影,看起來不僅沒有孱弱的姿態,反之還能輕易說出冷漠而無情的話語,

將過去兩人所有的情誼與承諾一刀兩斷。但是,永琳沒有一絲動容,美麗的臉龐上,

依舊是冷靜且沈重的表情;無聲無怨亦無悔,她沒有做出任何回答,於是再次向前踏出靠近少女的步伐。

「給我滾───!!」

無情的吼聲,從荒蕪的地面響徹天際,也不斷迴盪在永琳的心中;她停下了腳步,

彷彿已經承受不住莫大的挫折,以及無盡的悲傷,看著那不願轉身過來的背影,於是慢慢垂下頭來。

世界,是安靜的,在零星火苗逐漸消逝的四周,只剩下冷洌的溫度在風中遊蕩;

血液,是溫熱的,然而兩個安靜的身影,只剩下無情的刀刃持續傷害彼此的心靈。

「我知道,其實妳希望讓我自由…」

在這片無聲的沈寂中,永琳突然開口;她沒有抬起頭來,只是安靜地站在少女的後方。

「我也知道…妳心底背負了好多的自責…」

寒風刺骨,那幾近枯竭的聲音裡,充滿了沈重的回憶,以及無法抹滅的事實。然而,神久耶依然聞聲不動,

那身看似一絲動搖也沒有,隨著微風吹拂長髮的背影。

「妳並沒有錯,每個人都沒有錯,會走到這個地步,並不是誰錯誰對的問題。」

「我只知道…我們要珍惜自己而活下去…」

永琳依舊沒有抬頭,那向前訴說的音調,就像身邊流過的風兒一樣,不斷地…不斷地減弱;

吹拂著散落一地的灰燼,以及神久耶的無情,那無動於衷的背影下,是一顆受到牽動的心。

「妳沒有什麼願望嗎…」

經過良久的沉默,前方的少女終於開口說話。那細如寒蟬的音調,微弱的一點也沒有先前的癡狂,

微張的小口裡,只有膽怯又委屈的顫音。

「難道我…只能成為妳的負擔嗎?」

永琳漫步向前,她一邊脫下自己的外衣,一邊走到神久耶的身後,從後方將之披在她的身上,

隨後用她的雙手從後方摟著神久耶的身軀,擁抱她受凍的臂膀,也擁抱住枯竭的心靈。

「啊………」

彷彿過去的一切都是可怕的惡夢,神久耶睜大了雙眼,她從沒想過這樣的擁抱,竟然一下子讓溫暖浸滿了自己的全身;

就像極力抗拒又渴望的感覺,這不斷獲得的世上最幸福的溫度,反而讓自己心中充滿更強烈的悲慟,

將悲傷與無奈的酸澀,從心中深處沿著喉嚨泉湧直上。不知所措的神久耶,於是慢慢地舉起抖顫的雙手到自己面前,

那壓住臉龐的十指縫隙間,是惶恐而扭曲的表情。

「我這一生已別無所願。」

淚水,剎那間已流下,心中僅存的石壁,不知不覺間也破碎了。

永琳不再開口說話,依舊用雙手將身軀緊緊貼近彼此,任由少女摀住雙眼放聲大哭。

輕拍神久耶的肩膀,若有所思的永琳,隨著痛苦的哭聲,於是一個人慢慢閉上雙眼,

回想起數年前下著暴雨的那一晚。

與月兔月季同歸於盡,兩人躺在血泊中垂死,在自己身邊耳語的那一晚…





"真…可惜…不能把妳一起拉進…這個地獄…"


"不要以為…妳能得到什麼…救贖…"


"在無盡未來…等著妳…只有…永遠的…詛…咒……"









..........










數年後…









『唦……』


八月十四,深夜,亥時一刻。

今天風勢相當強勁,也許明日之行會受到阻擾,無論如何,只能心中默求蒼天,但願明日好天晴。

從月都來到地上定居起,至今已經好幾個年頭了,這段日子就如難以預料的天候,風風雨雨而起伏不定;

不論外在的環境還是內心的困惑,生活上固然仍有諸多不便,但是我與公主兩人仍舊一路承受了過來。

明天,就是我們遷徙新居之日,而這棟長居多年的小屋,我們也終於要與它永遠道別…

雖然新居依舊座落於偏僻的竹林深處,四周甚至還有魑魅魍魎,但比起這個由我不斷翻修的草率木房,

我想那兒能為公主帶來更多的舒適,也能徹底遠離人煙與月都;雖然她口中強說不在意,也不願意搬離這裡,

但在我的強求下,她終究一臉難意地答應了。

也許,她的心中仍對我抱持許多愧疚,所以即使難過,她依舊對我露出故作堅強的笑容;

而我也知道自己利用了這種感覺,即使她百般不願,仍強迫她離開這處傷心地…

『叩叩。』

清脆的響聲,敲醒了我的思緒,我沒有多做猶豫,便停下筆而抬起頭來。

「還沒睡嗎…?」

那透過半開門扉遮掩的身影,是世上最美的少女。

「嗯…有點事。」

看到我將筆放在一旁的動作,她總算走進了屋內,好奇地朝我的方向慢慢過來。

「公主,妳這樣會冷的。」

深夜的溫度是如此寒冷,看她只批著一件單薄的毯子,我心中難免擔心,然而她只是搖搖頭,

隨後伸著頸子到我臉頰邊,用手將她那長長的鬢髮撥在耳後,那對晶瑩剔透的眸子,

則直直注視著我面前尚未闔起的書物。

「妳在寫什麼呢?」

「日記…也可以說是一個故事吧。」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然而想起兩著間的相關,讓人不覺莞爾,這也是我一直以來從未中斷過的事,

在這般草木皆眠的每一夜。

「我想,這是一個永遠寫不完的故事吧。」

公主掩起嘴來笑著。確實,以我們永生的生命而言,或許我這麼做有些愚昧,看看堆滿在櫃子上的書物,

那是打從生命誕生以來,一筆一劃而經年累月的紀錄。

「是啊,或許經過了幾十年、幾百年,連那兒的書房也要跟著擴建了呢。」

望向一旁的書櫃,再盯著面前的日記,我心中百感交集。

「而且不只是書…我相信將來的日子裡,也許會有迷途的訪客造訪,然後大家一起熱熱鬧鬧的。」

最後,我慢慢抬起頭來看著窗外的圓月,那既不飽圓又被烏雲遮蔽的身影,黯淡又朦朧…

「所以,我們一定也不會孤單…」

我很清楚,這些話只是內心的安慰,不論是對公主,還是對我。長居在那樣的地方,

妖怪叢生的黑暗竹林裡,其實就等於被禁閉在牢籠之中;我無從選擇,因為我們已經沒有其他的去處,

因為我們被註定了這個命運。

「不…我從來都不會孤單喔。」

公主的聲音,再一次進入我的心坎,讓我帶著些許的訝異而抬頭。

「只要有妳在我身邊,那麼就算無法出去也沒關係;從遇見妳的那一天起,我的世界就已經不一樣了。」

此刻,我的心就像被救贖了一樣,看著公主的笑容,頓時瓦解了我心中的困惑,消極與負面的思緒彷彿也煙消雲散;

本以為她會傷心、會掙扎,但經歷了這段日子,她的心也變得不再軟弱,而且她一直都有遵守我們的約定,

不再傷害自己,也甘願忍受無聲而淒涼的寂寞。她那美麗笑容中讓我看到的,不只是她的開朗,也是她的堅強。

「吶…永琳。」

「嗯?」

「叫我的名字好嗎?不要帶著任何的猶豫與隔閡。」

我面露訝異,然而公主只是面帶微笑對我點點頭。

「神久耶。」

「這大概是最後一次,妳這樣叫我了…」

看著公主落寞的表情,我的心中頓時感到五味雜陳。從過去以來,把公主視為神聖不可侵犯,

是我一直極力堅持的信念,甚至還因此發生過不少爭執,但此刻我已不再在乎,我這麼想並不是為了遷就她,

而是為了面對自己的真心;即使捨去了觀念的距離,但心中的感情依舊。

「那麼,從今天起我叫做『輝夜』,蓬萊山輝夜。」

「輝夜?難道…」

「這是…父親與母親給我取的名字,但是我不夠資格從他們的姓氏,所以蓬萊山則是另取了…」

她那微笑的面容下,是顆多愁善感的心,我曉得,如果要平復這些傷痛,對她來說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我想捨去過去的名字、過去的一切,雖然…這樣也很對不起那個男孩…」

不論是悲傷還是快樂,選擇遺忘過去的一切,其實在永遠的世界中是不可能的。

也許,即使經過了幾百年,她還是會被這樣的感情吞噬而再次變得軟弱,因為我,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不需要勉強自己。」

「唉…?」

「對我而言,妳就是妳,輝夜就是輝夜。」

公主露出有些吃驚的模樣,我對她鼓起了笑容。我是多麼希望讓妳知道,妳並不是只有一個人,

而我一直都在妳身邊,不論什麼痛苦,都別再讓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

「嗯…」

看著公主那有些泛紅的臉頰,這是我一直以來最喜歡的表情,她先是不好意思地移開目光,

隨後又習慣性地撥弄她披在胸口的長髮。果然,沒有變的地方依舊,她總是會在害羞時做這些動作,

我也從沒把這件事告訴她,只是暗自竊喜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吶…永琳妳知道嗎,在我流放到地上的這幾年,我聽到了很多的神話呢。」

「神話?」

「像是九尾妖狐的傳說,還是蓬萊仙山的典故等等…」公主如此說著,隨後她轉身背對著我,

向窗外的方向望去。「我覺得,現在的我們就彷彿活在全新的世界裡,而那片隱蔽的竹林就如蓬萊世界的仙境般。」

原來…她已經知道了我們將來的去處。沒錯,選擇竹林也是為了公主而考量,雖然我極力想讓她淡忘過去,

但她與養父母居住在竹林中的二十五年,我卻不想完全抹煞了這段思念,因為這是屬於她的回憶,

也希望這樣能為她找回一點熟悉與慰藉。

「從牢籠中離開後,每天、每天都可以活得自由自在,無聊的時候還可以找藤原家的小女孩打架…

啊,我知道妳不會讓我跟她見面啦…」

「但是…重點是我終於遇到了妳。」

公主如此說道,隨後她雙手交握在背後,輕快地轉過身來,在潔白的月色下,是一頭美麗而倒映銀光的長髮迴舞。

「然後…我們一起吃下了通往『永遠』的禁忌果實…」

那美麗長髮襯托下的容顏,是微帶愧疚的笑容,看著她的身影,我於是慢慢閉上雙眼,將心靈深深沈澱。

「那麼,我也將不死之藥命名為『蓬萊之藥』吧。」

「唉…?」

這個世界,如果只是一片荒蕪又淒涼的沙漠,那麼只要有她在我的身邊,我缺陷的生命就獲得了完美的溫暖,

而這身蓬萊之軀、這個不死的命運,就是為了守護她而在此生流轉。我慢慢地從椅子上站起,

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少女,曾經是我不斷追尋的身影,也是我現今生命的全部。

「我也是,如果沒有遇到輝夜,我不會有這種決心。」

看著那喜極而泣的容顏,於是再一次的,我們緊緊地擁抱彼此,悄悄闔起的書皮上,上面寫著是『滿月童話』。

這是一個故事,也是我的思念。




「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的決心。」




是的…躲在牢籠中的我們,總算踏出了這一步


其實把我們囚禁的牢籠,不是月都也不是竹林,而是我們自己的心


我們總是不斷跌倒、不斷受傷


但是不論過程有多麼艱辛,我們都不曾放棄過一絲希望


因為,我們擁有站起來的勇氣


不論有多麼令人心碎的痛苦,我們終究會再次站起身來


因為,我們手牽著手




我們總是在黑暗中迷失


但是只要我們多繞一點路,多跌倒幾次


那麼往後的痛苦也將甘之如飴


未來的日子裡


即使前方依舊是漆黑而無盡的螺旋,我們也能攜手向前而慢慢走過


路…好遙遠,但我們不會再孤單了…










『唦……』









沁涼的微風,吹拂著我的臉龐,不知不覺間,我已站在這處寬闊的草原上。

惺忪的雙眼再次閉起,溫暖又淒涼的天籟,我能感受到的,是這個世界最真實的面貌。

一切就像夢一樣,有點虛幻,有點迷茫。

『唦……』

於是,我開始挪動腳步,一步又一步往前走著,踩在這片開滿鮮紅花朵的世界。微風清淡,花兒芬芳。



"生命就像一條長河,流向盡頭後,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世界。"


"我也曾經這麼痛苦過,為什麼我天生要背負這樣的命運…為什麼我沒辦法跟正常人一樣活著…"


"但是經過了這麼多年,我終究還是想開了…"


"不過…若要說的話,我還是不想死,因為我有了一個新的夢想…"



『唦……』

偶然經過的強風,讓我睜開了雙眼,伴隨繽紛的花朵空中起舞。清風搖曳,順著那不見形影的風兒、

不斷漂流的花朵,最後引導我的目光投向前方那小小的石碑上。

我漫步向前蹲下,輕輕撥開散亂在石碑上的花朵後,靜靜地凝視著,在心中默念上面的文字。


"遺忘過去,流向重新開始的世界…"


尋尋覓覓了許久,在這神秘而美麗的世界長眠,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

也許…這並不是圓滿的結束,甚至只是一個藉口,一個無法拯救她的藉口…

所以,我絕對不會遺忘這一切…

我再次站起來,仰起頭深深吸一口氣,睜開雙眼,俯視眼前這難以言喻的景色。

這片神秘的花海,就像她那真心的笑容,嬌嫩卻堅強,鮮紅又燦爛…






"永琳大人…"


"花凋零之後是什麼呢?"








我不再猶豫,其實答案一直都在我的心中。











「是新的希望喔,小朔。」





























永月的檻歌─滿月童話


全章完
 
如果在這裡睡著了… 就可以很安穩地離開嗎?
Snow rabbit's memory b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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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序





本篇故事自日本同人作品『東方永夜抄』,原作為上海ALICE幻樂團,改編與撰寫故事的作者是筆者,天海雪兔。

這是雪兔第二部的長篇作品,相較於第一部,這篇故事所花費的心力是更為龐大。

這部作品嚴格來說可分為兩部份,而區分故事階段的分水嶺,正是第九話『血的輪迴』。

血有二義:一是血脈,一是詛咒。



本篇故事的主角是八意永琳,也是整部作品『永月的檻歌』中的核心人物之一。

天真、自責、冷酷、穩重,這是永琳從幼年走來的四個階段,而她心中的迷惘與成長,就是連貫這部故事的重點。

永琳擁有堅強而聰穎的心智,但也有眾多過去造成異常脆弱的黑暗面;為她帶來如此大改變的人,正是本部作品的另一重要主角,

身上仍藏有許多謎底的女性,月之公主神久耶。


神久耶(かぐや),也就是月之公主,歷經了無數生老病死的超齡女子,但是她的心終究是個少女心。

對我而言常人也是一樣,就算是一個年邁的老年人,其實心中除了年長者的睿智外,

其心底也擁有接近孩童那純真的一面,但是在他們行動與各方面不方便下,他們這種純粹的心理卻往往容易被人疏忽…

痛痛快快的哭與笑,毫無保留地展現自我,這就是除了美麗容貌之外,屬於神久耶個人的極大魅力。


提到第十一話的主題『雨之花』,話說當初在設想時,完全沒想到『紫陽花』這個空想出的名詞,居然很巧合地正是繡球花的別名。

但在不想改變名詞等多方考量下,最後我還是沿用了,畢竟其典故也巧合地與我原來的構思符合。

之後經過了觀察,繡球花雖然看似嬌弱,但是有著與其他花兒明顯的特別表徵,所以我很喜歡,

但是我不太喜歡動畫或其他二次元的刻板感覺,事實上他們並不是只在雨天出沒,生命力也很旺盛。

至於在第十六話篇後的後語,正是神久耶留給永琳信中的完整內容。

可悲的是,永琳自始至終都不知道最後被白河隱藏的四行字,這也是讓永琳內心一點一滴軟弱的癥結。

即使兩人以後在地上定居的日子,這個無法在說出口的話語與誤會,將永遠深植兩人彼此的心中。


本部故事的另一位主要人物,也就是下半部的女主角之一,御影朔。

因為失去生命長度的她,只能選擇將生命活得更深,所以凡事都比大多人還要懂得珍惜與努力。

本身是個渴望一切的少女,不論是親情還是友情,對她而言都是很重要的東西,而隨著年紀增長而到來的愛情,

則在她與永琳相遇的那一刻起,也在她心中卻不知不覺地發芽。然而,這終究是一場以死別收尾的悲戀。

這個女孩也是由我親手創造出來的角色,所以是個共鳴的女孩,也等於是另一個自己,

一個包含心中許多負面的部份。


著手寫這部作品後,也為我帶來許多創新與思考,尤其是以自己的幻想下的人物去融合原來的故事。

其實,我本身不是很喜歡加原創人物進東方,不過隨著故事的牽引,還是成為一道不能缺少的環節。

原創的配角是需要的,但原創而成為主角我暫時不會考慮,因為我看過的同人作品中,主角的實力與某部份『本質』大多凌駕幻想鄉少女們,

這個部份我不太能接受。若要以時下的用語來說,大概就是『主角威能』之類的感覺。

若過於放大主角的強勢,感覺上有點破壞了東方世界的協調性,也破壞了東方原來的色彩,這也是我對東方這部作品的敬重。

畢竟這終究是個二次同人創作,所以我不樂見擁有鮮明特色的原作人物,看起來彷彿在看著另外一個人的感覺。

然而說歸說,這終究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神主既然說過隨意二次創作,那也同時代表要尊敬其他人的看法。

所以在這邊雪兔所要強調的,我確實不喜歡這樣的文章,但是那只是還無法接受,不代表討厭。


雖然看起來有點像是原創性質的小說,不過我還是要強調這是東方的二次同人故事,架構與人物都是神主ZUN先生所賦予的。

因為我很喜歡東方的體制,它所帶給我的感動,所以讓我能一筆一筆地寫下去。

有些人曾問過我如何演練寫作、以誰為目標,但我可以說其實我很少看他人的作品;一來是看小說並不是我的興趣,

二來是現階段的我不想受到他人文字風格的影響。所以在許多細節上,我不喜歡模仿別人,雖然不介意他人引用,

但更討厭別人私下模仿自己,因為事先告知作者本是禮貌。不論是個人的架構、排序、文筆,甚至是細節上的風格,

對一個作者來說,最忌諱的就是模仿與抄襲。我相信不論做什麼事,如能完全由自己去構思、去創作,

而不帶有一絲他人的影子,那麼必有更大的塑造性。任何成就,都是從千錘百鍊中誕生的。


重新回到故事中心的部份,最終話的開頭其實採用雙關用法。

何以惜命?所為誰矣?微斯人,事有何益哉?

『何せむにか命も惜しからむ。誰が爲にか何事も益もなし?』

公主的雙親因為無法接受相處二十多年的養女離去,後來都雙雙過世,可知人所帶來的羈絆之深,

甚至連自己的生命都能置之度外。然而,永琳一樣失去了同等重要的東西,一個在她心目中佔了極大地位的少女。

最後她還把朔死亡的責任延攬到自己身上,但是她並沒有選擇死亡,也無法死亡,只能繼續帶著痛苦活下去。

所以,為了神久耶而活,這是讓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經過了長久的波折,永琳也終於慢慢找回自己,那破碎的感情也正一點一滴地重新被拼湊回。

在往後的未來,面對無法避免的宿命,再次站在脆弱月兔鈴仙面前的,是更為堅強而成熟的銀髮少女。



這是一個長達一年半的連載,經過了風風雨雨與跨越國際的旅途,終於得以在今日劃下一個段落點。

故事寫到最後,我仍然無法為他們寫下一個幸福的結局,而且事實上,有時候感覺不像是自己寫,

而是被故事所牽引,甚至改變故事去向的奇妙感受,對我來說這也是很特別的經驗。

最後,謝謝你們願意看到最後一刻,也謝謝你們願意陪伴我到最後一個字,對我而言能完成這部作品,

得到讀者的鼓勵是重要的因素之一,所以讓討厭半途而廢的我,更不輕易放棄。

八意永琳,在這兩年裡是個在熟悉不過的角色,也像是隱藏在心中的自己。

這部作品的我所要表達的,其實就是探討著每個人的心。






天海雪兔


2008 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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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





第二話:

『星竹』

由竹子加工所製成,一組兩片並分為對切的公竹與母竹,用途類似一般的火把。

但是不同在於它不需外因即能自行生火,本身因用途也有大小之分。兩片竹面皆附有微量的硫磺與磷,

而公竹尾端含有定量的蠟與油脂等續燃物質,用法是由兩片竹子以交錯垂直的方向,

快速摩擦即可讓公竹尾端產生持續性的火苗。這是作者虛構的物品。


第三話:

『流盅』

類似於一般澆花用的噴霧器,不過只有手掌握住的大小而已,壓住拇指上的按鈕即可抽水加壓並噴霧水,

僅作為修飾室內盆景用。

『百琳』

月之都的象徵性神獸,全身以白髮為主,半人半獸的外貌。也有作惡之人會被祂下詛咒的流言,

故月之民皆對祂崇敬、畏懼各半。白銀的詛咒,部份與祂有關聯。


第四話:

『第一級貼身侍』

在月之都中,貴族專屬的隨身侍從,每位貴族在七歲之前必須擁有,性別不居,以能力作為最終考量;

任職的對象不能全由貴族自己直接任命,但自己有權力篩選。由上至下又分作四個等級,等級越高權力越大,

但訓練與篩選更嚴苛,其中第一級只有皇室直系血脈(帝與天子),以及月之公主專屬。

貼身侍的任務皆是以主上的安危為依歸,也掌有部份兵權。本身擁有很高的權力,甚至可以基於主上安全而抗命,

但是仍受高層的監察機構約束與不定時監視。貼身侍的職位原則上是終身制,但會根據各種情況作取捨,

就任之前必須經過各種的訓練,包含文藝、禮儀以及武藝,全部都要達到一定程度。

由於訓練過程相當嚴苛,能力不足的人通常會被淘汰而再次重選。即使通過了進入的門檻,

每三年仍會安排各項訓練以確保護主的能力。月之公主的第一級貼身侍又與他人不同,只限定挑選女性。

『月之都』

使用與地球相同的曆法(尤其以東方世界的文明),但是沒有明顯的季節變化,日夜溫差大,屬一日見四季的氣候。

為了讓農作物保持固定循環的生長,四季仍由月都科學家所操控著,氣候整體而言偏冷。

只要逼近傍晚時分,外地氣溫就會驟降,甚至偶而會落下零星的雪。

除了月都的領域,月球有大半環境是直接暴露在人工大氣層外,造成地表受陽光的影響極大。

基本上,離月之都中心(皇都)越遠的地方,氣候環境越惡劣。

因為他們本身的高度科技,外來人無法直接看到這個地方,只能看到荒涼的幻影。

此外,他們也不太擔心外太空的流星撞擊。

月球又名為,寧靜之海。以近代的火箭技術而言,從地上到月球需要花上四天的時間,

但由月人的技術,從月之通道往返僅需數小時。

『星餅』

以高筋麵粉為餅皮,顏色呈半透明的糕點,口感相當有嚼勁。另外有蔬菜、紫蘇、玫瑰果等天然草本食材作為餅皮的顏色,

五顏六色的外表各有不同的芳香與滋味,內餡則包有與餅皮搭配的各種材料,以冷藏的方式保存與食用。

最正統的的星餅,餅皮是牛乳與香草粉製成的白色半透明狀,內餡是草莓。外型製作成五角的星形而名之。


第五話:

『地球』

因為月之都位於月球的背面,與地球相背,所以無法直接看到地球,也無法感受到透過太陽反射的地球藍色光芒。

月之民看不到地球,因為他們居住在月亮的背面;能夠親眼直視地球的,只有月兔等少數居住在月都邊境的住民。

『英語』

月之都定期會與地上單方面來往,不僅是東方文化,西方文化依舊會接觸到。嚴格來說,

西方文化對他們並不足以影響全面性(西式裝扮、文字等),英文也僅有少數高等知識分子學習。

反過來說,東方文化較受他們青睞,影響也較深切。


第七話:

『緹邏迦』

開著紫花的樹種,也是針對神久耶而設立的變種樹,擁有吸收永遠之力的效果在。

在月之皇殿裡面有相較於其他而巨大的母樹,其樹木裡面含有蓬萊玉枝。可以間接把輝夜永遠不死的效力給壓低,

經年累月下來的影響,造成靈魂不滅但肉體仍會成長、老化的體質。簡單來說,母樹是仰賴輝夜而生存的。

開花時,因為需要更多的營養,對神久耶的影響最大,甚至會造成昏迷與休克等影響。其花粉具有神經麻痺的效果存在。



第八話:

『彈鋼琴』

以兩手的姿勢放在對方的頭頂,十指依序對頭頂加壓出力的處罰方式。實際上比看起來還要痛。

只要技巧熟練,老人家也可以輕鬆弄昏一個成年人,更不用說常遲交作業的死小孩。



第九話:

『樞』

囚禁神久耶靈魂的設施,外觀如培養皿;是在神久耶死後,強制靈魂回歸,在構成肉體並重生的地方。

初次登場在第一話,但在第九話『血的輪迴』時,因為緹邏迦母樹毀壞的關係,無法負荷神久耶過量的力量,

以及強制使用中止神久耶的生命系統而損壞。之後又研發出另外一種改良型,成功讓神久耶的靈魂流放至地上,

並暫時代替緹邏迦壓抑她的能力。此外,因為擁有操作記憶的效果在,這同時也是洗腦裝置的原型。



第十七話:

『月季』

學名:Rosa chinensis,英語:China Rose

是薔薇屬的花種,在文中由月兔『月季』所提的花,其實是猩紅月季。(Scarlet Meillandina)

它是花期很長的一種環狀花類,隨著開花時間變色,顏色非常鮮紅但不容易退色。

鮮艷的顏色,就如血般而命名的花。


『狂氣抑制裝置』

對於那月兔那未知的狂氣力量,唯一能做到收放自如的控制儀器。

可以壓抑滿溢的力量,同時也可以完全控制一個人,改變其思考、記憶甚至是個性,

但是代價就是過度控制下,使得月兔往往無法發揮應有的實力與狂氣。

在接受元老的要求下,永琳再次改良儀器,目的在控制意志之餘,仍可以發揮相當的實力。

但是犧牲了無數月兔後,真正實驗成功的月兔只有一人,是名為『月季』的女性月兔。

後期的製作相關永琳一概不知。是半完成品,所以無法量產如月季一樣完美的月兔。


第十八話:

『幻草原』

這個名稱只出現在原作「東方花映塚」中的背景,一片以紅色為主的大草原。其它一切不明…

最後永琳將朔的屍體埋葬於此,位於幻想鄉的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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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介紹





八意 永琳  -Yagokoro Eirin-

やごころ えーりん

身為月之都史上天才藥學世家兼龐大士族─八意家的獨生女,天才。

家族中每個人都擁有足以傲人的知識,當中又以永琳最為出類拔萃,甚至她的頭腦已經遠遠超越普通人類。

除了擁有異於常人的天賦外,姣好美麗的臉蛋上卻有著如白雪般的銀髮,以常人觀點而言,

白銀之髮是詛咒與禁忌的象徵,因為這一點使得她自幼年時即被隔離於正常人生活圈外,

甚至讓永琳即使到了成年,依然活在旁人側目的世界裡。

歷經許多事情,個性十分早熟,但也變得難以表露自己的情感;直到與神久耶公主共同生活後,

才逐漸找回自己的理想與生命的意義,但也在神久耶死後,內心再次變得極度封閉,自責感非常強烈。

藉由能成為『迎接月之公主之領導』,以及自己強烈的自責感驅使下,甘願成為長奈前的部屬,

並全心替月都效忠與發展各式研究。月都大部分的高速成就與科技都與她有關聯。

表面上是個為月都研究的天才,私下卻是最有長奈前最有能力的暗部,也替他暗殺了許多大人物,

在月見學園院成為導師,只是她暗部生活中的一段插曲,為了調查學校內部許多相關資料。

諷刺的是,她本身也是被長奈前監視的人。

雖然很聰明,卻很不瞭解自己的心。

(ALL)



神久耶 -Kaguya-

かぐや

身為數千年月之都中的皇室之頂,月之公主。

擁有月之都當中最古老、最悠久的血統,本身留有許多謎團。實際年紀不明。

擁有來歷不明的『永遠之力』,使她進行著不斷重生的輪迴,也看透了人間與歷史的真實百態。

覺得擁有權力的人類很醜陋,但是久而久之,對這種事情逐漸不感到在意。

擁有國色天香的動人美貌,但是自己深不以為然,甚至厭惡這種常人價值觀的產物。

個性十分乖僻,自尊心也很高;在遇到永琳之前,除了信任的人,絕對不容許他人輕易接近自己。

起先也是為了自己那無聊而好奇的心態,用了一些小技倆讓永琳不得不從封閉的八意家來到自己身邊,

非常好奇這個小女孩裡外的一切,而她也沒注意到,自己也因此變得多愁善感。

相當溺愛永琳,這分感情十分特別。從各方面來說,她在不知不覺中表露了許多真實面貌在永琳身上,

但是當自己發現對永琳的這分感情後,飽受相當大的痛苦。

慫恿永琳製造不死之藥,是為了對抗自己靈魂被拘禁的命運,同時也打算在成功後一個人從永琳身邊離開。

可惜事與願違,雖然他們在製作不死之藥的期間,並沒有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但他們身邊的女官其一人,

正是元老院派遣來的奸細,也導致東窗事發,兩人雙雙被刺殺的下場。

被元老院處死並降生到地上之後,被收養她的老夫婦取名為『輝夜』。(與神久耶日文同音)

『竹取物語』的記載中的輝夜姬正是她。雖然感受地上人的恩情,喜歡來到地上後的生活與父母,

但擁有天生美麗容貌的她,仍讓她被眾多男性糾纏所苦惱,進而設下了聞名的『五道難題』典故。

(1~9、18、EX1)



八意 流未 -Yagokoro Rumi-

やごころ るみ

永琳之母,現任八意家的夫人。

雖然已育有一女,但以月人而言年紀還很輕。

平時給人感覺有些傻氣,但是實際上卻是很聰穎與賢慧的女性。

天生體弱多病,至今仍需要定期地療養與觀察,心臟功能遠不及常人。

雖然身體非常虛弱,但是心靈卻十分堅強,也常常為了他人而壓抑自己的負面情緒。

(1~4、8)



八意 司兼 -Yagokoro Shikane-

やごころ しかね

永琳之父,現任八意家的主人。

年輕時相當放蕩不羈,並不以家世為重,直到與流未相遇,瞭解她的痛苦與堅強後逐漸改變自己。

非常珍惜得來不易的女兒永琳,與流未約定死後也要把永琳當作妻子愛護。

但是從月都的詛咒流言(白銀之髮),以及之後察覺到永琳的天才天賦,深怕被他人奪走愛女的他,

於是決定了隱瞞女兒一事,也造就了往後的悲劇。

(1~4、8)



晴  -Haru-

はる

前八意家的侍女長,本名是山野晴。

雖是貧窮出身,但不畏困苦,是個很有能力的女性。

與流未年紀相仿,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侍女同時也是好朋友,之後隨著流未出嫁一起來到八意家。

因為瞭解貧困帶來的苦難、與人相處的珍貴,所以待人非常和善,也很受侍女的敬重。

擔任侍女的職務長達二十多年,直到婚後才離開並將由羅引荐給八意家,繼任她的職位。

(1、4)



御影 由羅  -Mikage Yura-

みかげ ゆぅら

八意家的侍女長,永琳的好友。

本身是沒落的花學世家後裔,但是她仍對花草有著濃厚的興趣。

如永琳朋友與親人般的存在,個性相當開朗,平時以逗永琳為樂。

年紀尚輕卻胸懷老成,狡詐詼諧亦不失溫柔,不過在堅強的外表下依舊有軟弱的一面。

因為家境的關係,自幼年即被家人作為奴隸賣出,經過了眾多波折才逐漸走出陰霾。

幼年時曾有個年幼但分離的妹妹。

(1、3、4、17)



翠 -Sui-

すい

永琳幼年在學時的同期同學兼好友。

本身屬於單向思考的人,個性直爽而單純。有時若不小心傷害他人,耿直的她也會立刻為自己的言行道歉。

不擅長讀書,但非常努力。為了能與跟上不斷跳級的永琳腳步,她費盡了很大的心力在讀書上,

是個非常有毅力的女孩。與天生即為天才的永琳相比,她是個了不起的努力家,也是繼永琳之後,

第二個創下史上最低年紀的研究生。

永琳對她隱瞞貼身侍身份長達六年,直到永琳拋棄學業後,她仍不知道事實。

如果說,對老先生(他們的導師)而言,永琳是個細心乖巧的女孩,那粗枝大葉的翠剛好是一個相反的存在,

但對兩人都宛如親生女一樣愛護。

(7、8、12、EX)



長奈前 白河 -Nasaki Shirakawa-

なさき しらかわ

元老院七元首之一人。

現實主義者,也是個謀略家,擁有很堅毅的目標與野心,做事鮮少半途而廢。

為了在其他元老中脫穎而出,不斷利用自己身邊的資源與人力,一切以掌握絕對權力為依歸。

雖然在旁人眼中顯得很無情,也樹立不少敵人,不過對他來說那是無法避免的。

過去曾因下訪月兔與貧民居住的月面,但是過於輕視月兔的實力,而被壓抑已久的月兔偷襲,

最後導致該村落幾乎被毀滅殆盡,人與月兔雙方死傷慘重,而朔的家庭也因此受到波及,

父母兩人全部罹難,而生命垂危的朔被在場的白河拯救。

照顧並認養貧民女孩,以白河的經歷來看是個罕見的舉動,因為當時在場的他自認朔的傷害與自己有關。

但是白河終究沒有把朔當作自己的女兒疼愛,因為他並不希望安穩於現況。

(9、12~15)



御影 朔  -Mikage Saku-

みかげ さく

為永琳於皇室效命時的助手,共同研究於空間與時間學,是長奈前的養女同時也是監視永琳的人。

約一個月(視情況提早或延後)必須定期報告一次。

除了非常熟識的朋友以外,對於大多數的人都會使用敬語,這是她的習慣。

心思細膩、個性內斂,很努力於任何事情,但是心靈層面非常脆弱。

雖然親生父母刻意隱瞞,但是年幼的她深知姊姊的離開的原因,長大後越來越自責,

之後因為鎮壓月兔小規模叛亂,受到牽連而家破人亡,這段記憶也因此喪失。

瀕死的她最後被白河救起與收養,改姓為長奈前。這件事連永琳都不知道,所以在兩人初次見面時,

讓永琳相當驚訝。肉體受到極大損害,因此受到長達二十二年的保存與治療,也造成身體許多不良的後遺症。

因為肉體的傷害與父母雙亡的沈痛事實,讓她因此失去大部分記憶,只記得自己的原姓,以及自己是白河養女的身份。

為了能跟正常人一樣的生活,她要求父親對體質一事保持隱瞞,但是健康上卻出現一年不如一年的惡劣情況。

很感激白河為她的付出,也將他視為自己的親父,但是不論怎麼努力,她知道她無法得到白河真正的愛。

與永琳一起調查神久耶的永遠之力,但是這股力量仍存有太大的謎團而難以研究,所以他們縮小永遠的範圍,

致力研究於『操縱短暫時間』的領域。

此外,她也是少數能瞭解深度,並將之活用的科學家之一,她本身也相當聰明。

因為取回記憶、得知一切的她,過大的壓力讓她無法負荷。失去求生意志的她,最後為了讓永琳無牽掛,

在迎接月之公主事件後自盡,其屍體被永琳埋在地上界,一處全是鮮紅色的奇幻草原裡。

(10~18)



山田 沙佳 -Yamada Saka-

やまだ さか

獨生女,父親已故,與母親兩人相依為命。

體育萬能、深受女性的愛慕,但本人對這一點感到十分困擾。

母親也在同所學校擔任保健室醫師,但是在學校她不會直接叫母親,而母親也會把她與其他學生平等看待,

這是兩人的默契。如果不是熟識的友人,很難知道他們是母女。

是個單親家庭,不過兩個人對生活並沒有什麼不滿。

(小惠言:他們兩人只有外表像,骨子裡完全不一樣啦!)

(10、11、12、16)



安部 惠 -Abe Megumi-

あべ めぐみ

一家五口,有兩個哥哥,家境稍嫌清寒。

雖然沙佳稱呼她為大小姐,但其實她的家境並不算富有,也不是獨生女,純粹從表面上看起來像而已。

除了學生會之外,事實上她還擔任起許多家事,辦事能力好也是因為家中那兩個懶惰的哥哥使然。

因為在家中年紀最小,所以很希望有個妹妹能聽她說心事。

(宮本言:那不是哥哥,勉強只能算兩個極度戀妹的怪類。)

(10、11、12、16)



宮本 靜 -Miyamoto Sizuka-

みやもと しずか

學校的學生會長,家境非常優渥。

擁有很好的辦事能力與交涉手腕,但是個性極為乖僻。

在學校知名度十分高,可惜多半是負面評聲,不過在小惠加入學生會後,那極端的個性變得緩和,

不過取而代之,她變得很喜歡欺負小惠。

雖然總是欺負小惠,強迫她做些難為情的事,但基本上很喜歡且關心她的家境,副會長一職也是由她親自任命。

(學生會的表現若佳,可以不用支付學費)

此外,永琳也是他們同校的學姐,前面幾屆的會長,但因為跳級升學的關係,只任期半年。

(11、12)



柚花 / 柚夜 -Yuzuka- / -Yuzuyu-

ゆずか ゆずゆ

在朔成年後,兩人擔任朔的下屬。

兩人是同父異母關係的姊妹,柚花是大柚夜三歲的姊姊。

因為柚夜的母親死於柚花母親的陷害,雖然知道跟柚花無關,但心中一直存有疙瘩。

柚夜表面上雖會強作開朗的模樣,但是柚花知道她的心情,也很自責。

因為兩人心中都曉得對方的苦處,日久反而逐漸無法坦然面對彼此。

相較於壓抑自己而聽從長輩的柚夜,柚花並不喜歡她的雙親,但是卻很關心這個無血緣的妹妹。

(13、14、15)



朧兔 -Oboroto-

おぼろと

月兔,月兔皇室的後繼者之一,也是少數知道月都的歷史真相的人。

月兔本身相當長壽,雖然每隔一百年才能與月之公主相見一次,但她過去與神久耶已見過許多次面。

因為元老院以神久耶為人質的威脅下,雙方約定月兔與月之公主過去的秘密,只有身為月兔皇室的繼承人才可瞭解,

神久耶本人則被封印了這部份的記憶。

不死之藥事件後,因為神久耶被月人處死,激起月兔的眾怒,而領導月兔叛亂的人正是她。

雖然憤怒,但是她的思考卻很清晰,知道一昧的反抗沒有意義,而打算經過了長年的觀察與私下操練兵力;

利用皇室挾持神久耶的醜陋方法,挾持落單在外人質,也就是身為元老院重要人物的女兒,朔本人。

但是最後被永琳阻止,並死在其手下。

(6、14)



月季  -Getsuki-

げつき

月兔,也是元老院下的狂氣抑制實驗下唯一成功的實驗品。

本身是個性相當懦弱的女孩,但經過洗腦之後,性情與能力皆大為轉變。

雖然擁有自我的情感,但是沒有屬於個人的慾望,一切的行動以命令為生存依歸,相對來說也非常忠心,

不怕死亡,與敵人同歸於盡對她來說只是一種手段。

雖然獲得了比原先能力還要更強大的力量與狂氣,所以可以輕易使用重型兵器『月季』,

但事實上,擁有這股異常的力量,卻會持續磨損自己的生命。

(17)



老先生 -Teacher-

永琳在學時期的導師。

相當看重永琳的能力,瞭解她是一個百年不常見的能才,希望能讓她好好發展。

此外,努力派的翠的表現也讓老先生相當訝異,兩人都是他深以得意的學生。

(7)



玄土 -Gento-

げんと

擔任皇室的老太醫,年紀相當高齡,也是月都中最有經驗、身份很高的御醫。

長年置身習醫,夢想是終生濟世,不希望因自己身體不便而退,所以自願去沒人喜歡的邊境,

只有月兔居住的月華園擔任御醫。晚年則開始四處行醫,踏遍月都的每個地方。

本身與藥學世家八意家也有一些交集。

永琳在就讀學院之前,因為貼身侍的身份,在諸多皇室成員反對聲浪下,只有兩個人支持。

其一是月之公主本人,另外一人就是身份崇高的玄土,也是由他將永琳引荐給『月見學院』。

晚年擔任月之公主神久耶的御醫,駐進皇室,也是考量到他身體上的不方便。

因為在月之公主幼年時即擔任專職太醫,故相當疼愛神久耶,將她視如己出,當作孩孫般愛護,

但任性的公主也常常讓他擔心與頭疼。直到神久耶死後,無法接受如此判決的他便毅然離開皇室,

開始遊走四方。

(6、15)



八意 善三 -Yagokoro Zenzou-

やごころ ぜんぞう

八意司兼之父,永琳的爺爺。

過去一生都為皇室效勞效命,但那只是表面上的假象,實際上他的直屬上司正是元老院。

對於兒子迎娶深患重病女性一事非常反對,但那是基於對自己的家族血脈的職責,本身仍很欣賞堅強的流未。

晚期患得絕症,直到死前一直隱瞞這件事。

雖然生下來的孫子是女性(永琳),不過他對於孫子依舊關照有嘉;表面上非常嚴苛,然而私底下很愛護。

因為自己曾作過許多不人道的任務,希望自己的子孫都不再踏入自己過錯的路,

在自己死前能把自己的孩孫給教導成能看清事實的正直之人。

(2)



造麻呂  -Miyatsu Komaro-

みやつこまろ

本名為贊岐造麻呂,神久耶降生在地上後,在深山竹林中被帶回的養父。

竹取物語中的真實人物,也是在竹取物語事件後,與老嫗唯二活下來的地上人。

依照月都的規定,因為從神久耶口中得知真相的人本應被永琳滅口,但是在神久耶要求下而生還。

然而,神久耶卻忽略了自己對兩老的重要性,所以在她與永琳遠走他鄉後,兩人不久都鬱鬱死去。

因為兩人當時生還,進而讓天皇得知此事,所以竹取物語的故事才會被編撰,也造就了後世許多典故與傳說。

(包含不死之藥由來與許多方言等等…)

此外,當年耳聞此事的人也包含了車持皇子後嗣,沒有繼承姓氏的藤原家藏女,妹紅。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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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捨棄一切,直至身心俱裂的世界


以虛無為靈魂之鏡,以真實刺透徬徨心靈






『紅』究竟為何?
















..........







『咚咚咚咚───!』

清晨,這是我最喜歡的時辰,若要說原因的話,我沒有辦法具體地說明。

「小姐啊!」

但是我可以跟你說,如果能吵醒每一個貪睡的懶豬,那麼要我跑多快就有多快。

「呀哈哈哈──」

在走廊上踱步奔跑,我總是習慣拉起這長長的裙擺,自從換穿成年後的女兒衣裳後,起先雖然感到非常不習慣,

但是久而久之也不再讓我感到躡手躡足,這也大概是母親提早讓我穿起女兒衣裳的理由吧。

即使這身衣服確實還顯得還有些寬大,而且他們也不准許我再穿著那身輕便的,如男孩般的衣服,

不過這點小事怎能難倒我呢?太天真了。

「小姐…您…別這樣跑啊…」

我停下腳步,轉身看著那已經氣喘呼呼,卻還死命扶著牆緣走著的侍女,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拉開了好遠一段距離,

而她也終於累倒跪在地上。看來這次新來的還真沒用,以前那幾個侍女可是能陪我再多玩一會呢。

「唉唉…」

看著那令人掃興的身影,我輕嘆一口氣,雖然我也不是不能體諒她無奈的心情啦,只是她還是需要我的照顧照顧,

於是我朝她的方向慢慢走過去,伸出我的右手。

「小…小姐…」

看著那終於露出微笑的疲憊臉頰,我也同樣對她露出燦爛的笑容,但是,我的右手沒有接觸她伸出的手而從上方拂過。

隨著一個漂亮的迴身,我背向她彎下腰、提起臀,以屁股對準她的面部並用力拍兩下,發出清脆有力的聲響。

「抓得到我就給妳打呀,笨─蛋─」

看著那跪在走廊地板,一臉驚楞幾近失魂的面容,著實讓我捧腹大笑起來。看來她真的是個大菜鳥,

誰說深閨的大小姐不會做這些粗俗動作的?太天真了,大笨蛋。看膩了她那犯傻的表情,於是我再次大搖大擺地離開,

然而,就在走向轉角的時候,我卻不小心撞著一個高大的人影。

「嗚……!」

那個高大的女人將撞得我跌坐在地,痛得我雙手摀著鼻子,鼻血也從我的手心裡流出來,不顧我的傷痛與否,

那個女人立刻對我露出兇惡的目光。

「一大清早在吵吵鬧鬧什麼!」

聽著那如雷般大的怒吼,著實讓我心中膽怯一下,但我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了一眼。

「夫人您別在意…」

「是啊,不過是那個低下側室帶來的野丫頭罷了…」

這時,圍繞在那兇惡女人周圍的,是一群眼睛長在頭頂的侍女;看著那副嘴臉,就算他們不用刻意掩著嘴說話,

他們說了什麼我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哎呀?這樣說多沒體面,只不過我們家族可不缺沒用處的女娃!」

那個女人故意大聲說道,隨後面帶輕視而側目我一眼後,便帶著一群人從我的身邊走過;故作端淑的姿態,

真是教人看了直作噁。之後我依舊坐在地上,意識有點恍惚的我,只是茫然地看著侍女焦慮地替我擦拭鼻血,

但我並沒有理會她而盡自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向前走著。不知道過了多久,依舊走著…

「紅。」

一個聲音,搖醒了我的思緒。我停下了腳步,慢慢轉過頭去,看著一個急促的身影朝著我走過來,然後蹲下將我緊緊擁抱。

「母親…」

我靠在母親的懷裡,混亂的意識也終於慢慢平穩,而撫摸我後腦的,是母親那熟悉又溫柔的手。

「沒事了…」

其實,一直做著惹人厭事情的我,心中卻最害怕被人討厭,只因為我希望被人注意、只因為我希望不被忽視,

即使我深知這麼做只是一種無意義的事。然而在這個冷漠的家族中,只有母親一直給予我這種溫暖,她總是優雅又溫柔,

即使沒有人願意接受她,即使她從不為自己說話,我也能瞭解她心中的善良,所以我更不希望讓母親受到任何委屈。

然而每當她溫柔地撫摸我的同時,總是有股難受的酸苦,不知從何而生,不斷地在我的胸口纏繞。


"如果這一切都是夢就好了…"


看似強悍的我,其實內心卻總是壓抑著懦弱的一面,壓抑著滿腹對生命不甘的,快把自己粉碎的軟弱。

「不論妳是女生還是男生,都是母親最愛的孩子喔…」

但是,我卻無法開口…







..........







「女兒啊…妳還是不願意出來嗎?」

「…」

「皇子再次派使者捎信過來,而他如今也依照妳的承諾取得『優曇華』,歸返此地亦已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

「抱歉…父親大人,女兒身子有些不適…」

「這樣嗎…那麼使者就由我們代為接應,妳要好好靜養身子啊…」

隔著潔白背光的紙門,隨著門外逐漸離去的孱弱人影,房內傳出了一聲沉悶又痛苦的嘆息。

「這件事情…」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







『咚唦。』

又掉了。看著靜靜落在地上,那個不斷被我弄髒的沙包,我的心中油然浮起一絲愁悶。從地上拾起,

捧在手中而看似樸素的四個沙包,其實是外婆遺留給母親的東西,也是母親最珍貴的寶物。數年前,

偶然間看到母親一個人在閨房中把玩時,我靜靜地站在門外,彷彿看著四個漂亮的妖精在空中繞轉,

而母親的表情也隨著四個飛舞的沙包,難得露出快樂的笑容,從沒看過如此畫面而一時心動的我,

於是半哭半鬧地強求母親送給我。我不曉得我當時的想法為何,也沒有注意到母親當下的心情,

然而母親先是為難又委婉地拒絕,但過了幾日後,她在某一天的夜裡悄悄放在我的枕頭下。起先雖然我很開心,

但是比起母親那流利的身手,我果然還是無法像她當初那樣擲著;不論我做了多久的努力,

這四個沙包卻是被我弄得越來越骯髒,越來越破舊。

「喂!妳蹲在那做什麼?」

聽著後方那粗魯的聲音,讓我回復了意識,但也讓我心情頓時急躁了起來。我沒有回頭望去,

只是裝作沒有聽見而起身欲離。

「沒聽見嗎?喂!」

不好意思,我的名字可不是『喂』,如果喜歡這樣叫人的話,倒不如去叫你的母親大人或是去路邊叫狗。

我依舊不想理會他,而就在我正要離開的此時,背後卻瞬間冒出了劇痛,讓我整個人重心不穩地向前滑一步。

「嗚!」

「終於注意到我啦,嘻嘻。」

我轉身望去,看著他得意洋洋地把玩手中的石子,他竟然用那樣的東西丟我,但是可恨的是,

他這般危險的舉動已不是第一次了。

「幹嘛啦!」

「誰叫妳都不理我,我可是知道妳故意的喔?」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走廊朝我這邊走過來。

他是我的哥哥,也就是今早那個討人厭女人所生的小孩。雖然名義上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但是我從來沒有把他視為兄長尊敬,而他也不曾善待我過,我們之間的惡劣關係,看著他手上的石子就很清楚了。

「我要理誰你管不著。」我別過頭去,應該說在現在這樣的心情下,我連正眼都不想看到他,

但是他卻故意繞到我的面前,一副不想輕易放過我的樣子。

「嘿嘿,兇巴巴的男人婆,我知道妳今天早上又闖禍了。」

八成又是他母親跟他說的,我沒有回應而悶不作聲,反正這般無聊的事情就隨便他怎麼說吧,

如果露出生氣的表情,反而稱了他的意。

「哎呀,還是一樣冷漠。不過…」

「你想說什麼?」

「沒想到這個男人婆紅居然也會穿起女兒裝,真可謂『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呢。」身高比我高上些許的他,

裝模作樣地彎起腰來打量我全身一番。

看來,等待他說廢話的我,真的是跟笨蛋沒兩樣,而他的腦子也還是沒什麼容量。總而言之,

為了不再聽到他那無意義的挑釁,在爆發壓抑的憤怒之前,我立刻轉身快步離開,但就在我大步快走的此時,

捧在胸口的其中一個沙包卻在此時掉落出來,而好死不死,竟然也隨著彈到路邊的大石,一路滾到那傢伙的腳邊。

「這是什麼?」

「啊!還給我。」

我立刻衝回他的面前,伸手想奪回他撿起的沙包,然而他卻立刻舉高了握住沙包的右手。

「有求於他人時,是用這種態度嗎?」

「你到底想怎麼樣!」

「嘿…妳要不要做我的妾啊?」

「你做夢!還給我!」

不論我積極想搶回沙包,無奈自己身高仍差他一截,加上我這一身不方便行動的女兒衣裳,

根本連碰到他的手都辦不到,只能看他得意洋洋地消遣我。

「幹嘛這麼拼命,這種髒兮兮的東西有什麼好?」

我知道自己雖然不曾擺過好臉色,但是心中卻一直忍耐著這群人,然而聽到他這麼說的瞬間,

我的心頭火一時冒了出來,於是我再也不管任何壓抑,鼓起全身的憤怒與衝動將他撞倒在地。

「嗚……妳!」

「我叫你還給我!」

顧不得任何後果,我將他壓倒在地上後,仍拼命想搶回他手中的沙包,而他亦沒有放棄的念頭,

緊握沙包的右手伸直到我搆不到的範圍,另一隻手則用力壓在我的臉上。

「妳這傢伙!」

粗魯的手掌雖壓得我臉頰發疼,但我的目光卻不受絲毫干擾,依舊從指縫中緊緊盯著他握在手中的沙包,

想盡辦法伸直自己的手去搶回;此時的我已經故不得一切後果,即使要跟以前一樣咬傷他的手,我也絕不退讓。

「還…我……!」

「大少爺!小姐!你們在做什麼!」

從後方突然傳出驚慌的聲音,依舊沒有打斷我們的動作,直到我們終於被一群人給拉開。

「發生什麼事呢?啊…大少爺,您的胳膊受傷了!」

在一群侍女擔憂的嘈雜中,我們依舊注視著彼此,比起我身上凌亂的模樣,他手臂更是受了方才被我撞倒的擦傷。

但是,以前總是受到一點疼痛就哭天喊地,不然就跑去找那女人哭訴的他,此時卻露出瞧不起人的笑容,

並懸空把玩起我的沙包,看著他這副模樣,讓我心中再次生起一股怒火。

「還……!」

為了拿回沙包,就在我脫口而出的瞬間,他卻早一步將沙包用力往下擲,沾滿了地上污穢的土垢,

也一路滾到我的腳邊。

「撿啊?」

聽著挑釁的語調,看著骯髒的沙包,我原地緊緊握住自己的雙拳,憤怒與悲傷先是湧上心頭,

隨後又被冷靜與無奈的心情給壓抑。呆站好一會的我,於是逐漸放鬆了十指的力道,忍著胸口那沉悶難受的呼吸,

慢慢蹲下,用顫抖的手將沙包給拾起。

「哈哈哈──」

眾人皆不發一語,徒留他一個人放聲笑著,隨後帶著這份志得意滿的心情大步離開。聽著那總是令人反感的聲音,

今次我的心卻意外平靜,但彷彿也跟死灰無異,因為比起自己受到的屈辱,手中的沙包已經破了。骯髒的外表下,

不斷從裡面流出碎米。看著這心碎的一幕,我於是慢慢蹲下並緊緊地將沙包捧在胸口;心疼沙包的殘破,

也為了壓抑心中悲傷的衝動。

「小姐…」

我發誓過我不會哭,不論受到怎樣的對待,不論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如此;因為比我痛苦的人,一直都是這麼堅強。

所以,只是這樣的程度,我是絕對不會哭的。







..........







正午過後,經過了一個慌亂多事的早晨,我與母親兩個人待在房間裡。雖然我一直以來都鮮少離開這個大宅府過,

不過好動的我總是很少像這樣子靜靜坐在房裡,看著母親祥和地刺著繡。或許,經過了今早的事情,

我希望自己能別讓母親擔心,所以才故意待在她身邊,好讓她放心些。

「紅。」

「啊?什麼事?」

「怎麼了嗎?我剛剛叫妳都沒反應呢。」

聽到母親如此說道,我也才注意到自己已經伏臥在桌上,雖然沒有睡意,但彷彿就像快打起盹來。

「沒什麼,只是…」

笨拙而支支吾吾的我,沒辦法說出一個適當的解釋,而母親看到我慌忙的模樣,於是輕輕笑了笑。

「妳就出去玩吧,我知道妳對這種事情提不起興趣,別勉強自己陪我。」

不愧是母女連心,總是能把我的意圖看得一清二楚,雖然這也不是什麼特別需要隱瞞的事,

不過聽到母親這麼說著,反而讓我有些賭氣而執意貼近她,並將我的頭枕在她的雙腿上。

對於我任性的舉動,母親只是面帶微笑而輕嘆一聲,隨後放下她手邊的工作安靜地讓我躺著。

『唦…』

伴著窗外柔和的清風,我輕輕閉上雙眼,又輕輕地睜開,透過靈魂窗口所望向的四周,

是佈滿牆緣一面又一面的刺繡。這是父親最喜歡的母親的手藝,也是母親對父親留下的思念。

其實在這個大家庭當中,我們這一邊的家系之所以會受到冷落,有一半的因素是因為母親並非來自於貴族名門。

母親原本只是個坊間織布的姑娘,但正因為她擁有一般女子所沒有的技藝與美貌,所以讓父親深受吸引而登門提親;

以旁人來看,母親由一介平民迅速成為枝頭鳳凰的境遇或許令人稱羨,但這也成為許多人詬病與閒話的地方。

然而,即使獨自飽受旁人的冷言冷語,母親也從不為自己做任何辯解,依舊每日留在房內刺著繡。

自從父親離開這個家以來,這兩年間沒有一天不是如此。

「母親…妳寂寞嗎…?」

朦朧之中,我輕聲說著過去都不曾提起的話語,然而我也知道,這是個再愚昧不過的問題。

我不曉得自己為何如此提問,但是看到母親消沉地過著每一日,再回憶起父親匆匆離去的身影,

我的胸口彷彿快糾結成一塊。酸澀的心情裡,有一點難受,也有一點不滿。

「紅…妳知道妳的名字的意義嗎?」

靜待許久,母親終於打破了沉默,但是她並沒有回答我的詢問,反而巧妙反問我一句,

一個看似簡單卻令人毫無頭緒的問題。

「我的名字?」

母親微微點頭,我則在思考中摸索著答案。與常人相較下,我的名字顯然有幾分特別,但是不論我怎麼思考,

終究也只能猜測而無法確認;畢竟賜與名字的人自然是父母,而單純的我,也僅僅是接受了這個名字而存在這個世間。

「不知道…」

也許是為了躲避這個話題,我轉過頭去,也閃躲了母親的目光,即使我知道她的態度是如此認真,

但是我一直都知道,不論母親提起了什麼,多半都是與父親有關的事,或是替他圓說的話語。

『唦…』

兩人緘默不語,從眼角餘光所望向的母親,依舊若有所思地凝視前方;我的心中浮起一絲酸澀,

因為即使我們靠得如此接近,但是此刻我卻沒有安心的感覺。

「一個名字就象徵一個真實,而每個名字所背負的意義,都是由人自己去解釋、去定義…」

此時母親終於低下了頭,並露出溫柔又酸澀的笑容看著我;由地位崇高的父親所看中的母親,其美貌是毋庸置疑的,

而她的笑容更是無與倫比,但是作為她子女的我,彷彿是第一次看見她,如此難以言述的神情。

「所以,妳只要活得像妳自己就好了…」

母親伸手撫摸我的前額,就彷彿回到兒時一樣,總是在我哭泣的時候如此安慰我,但是發誓逐漸不再哭泣的我,

也變得不再坦率,所以讓我們之間也逐漸出現了一道溝通的峽溝。其實,母親對父親與我的愛是同等的,

而錙銖必較的我,心中總是無法感到釋懷。她看透了我的心,而且她比誰都清楚。

「夫人。」

這時門外突然冒出了一聲呼喚,而我也立即聞聲從母親腿上坐起,看著侍女已跪坐在門外等候。

「進來吧,什麼事?」

「大夫人召開家族會議,還請您方便動身前來。」

「家族會議?」

「是的…似乎有要緊之事傳達,所以臨時要我們通知所有人。」

面對眼前令人訝異的一幕,母親與我先是對望了一眼,隨後又將目光移回前方。

「我們稍後會自行過去,妳先退下吧。」

「是的。」

看著侍女動身離去後,我轉頭看著坐在身旁的母親,但彷彿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般,

母親掛著心事重重而令人擔憂的側臉,甚至連我注視的目光都沒有注意到。

「母親?」

聽到我輕喚一聲後,母親才終於回過神來,回首的臉龐仍留有一絲驚嚇的餘韻,但她又立刻故作若無其事地看著我。

「嗯…我們也該準備囉。」

雖然心裡有些在意母親的反應,但面對心事重重的她,我已不想過問,總之一切就到時候再說。

不久,我與母親兩人簡略地收拾房內後,便一同牽起手來走向大廳;這一路上不僅是我們,

甚至一些平常少見的面孔也都難得露了面,令人十分在意這次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我還是故作冷靜,

這也是為了秉持我們這邊的尊嚴,我也很瞭解,至少現在這個時候不能如早上那樣胡來。在踏進大廳之後,

母親與我兩人便先後給侍女接應到側位上坐下,而坐在正位上的,自然就是那個討厭的女人,也是召集本次會議的大房。

待所有人的動作看似平靜後,大房環顧四周並開始對身旁的下人交頭接耳,這時他的兒子在她身旁坐下後,

則別有用意地看了我一眼,想起了今早的事情,我還是故作不在意而忽視他的目光。

「人都到齊了嗎?」

「是的,大夫人。」

「那麼,把信拿出來吧。」

隨著大房一聲令下,一旁的侍女立即雙手奉上從懷中取出的一封平信。

「信?」

面對不解的情況,一旁有人騷動了起來,而母親的表情依舊如看透端詳的沉穩,只是她那樣的表情,

卻沾不上任何期待與開心,只是靜靜地凝視侍女手中的信,跟大家一起等待答案的結果。

「沒錯,大主人回信了。」

此語一出,讓在場所有人大為訝異,就連我聽到的同時,目光也不自覺呆了半刻。回信了?那個離家已數年的父親?

「那、那麼…!」

「別慌,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總之信的內容告知了我們,大主人約一個月左右歸返。但是……」

其中幾個妾室面面相覷起來,與母親的感覺不同,一聽到父親即將回來的消息,他們那稚嫩的臉龐上盡是藏不住的期待與喜悅,

但大房如此闡述同時,隨即把話又吞回去而躊躇起來,心中像是裝了苦水的她,臉上也逐漸流露出一絲怒意。

看著令人在意的模樣,眾人都不知如何是好,喜出望外的人們,頓時也鴉雀無聲起來,氣氛亦變得凝重而詭異。

「大主人…要去找那個女孩對吧…」

這時身旁的母親終於開口了,她打開了沉默許久的聲音,也解開了眾人不得其解的疑問;我訝異地看著母親,

而她也如大房一樣垂下頭來,無精打采而落寞,不久後,我彷彿瞭解了她這句話的用意,隨著周圍眾人的紛紛擾擾,

我的心情也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難道是…那個傳聞中的『嫩竹裡的輝夜姬』?」

「難道說大主人當真為了那個女孩去取得了寶物?」

「正是如此。雖然路途遙遠,但大主人自抵達難波後,就立即快馬加鞭,預計一個月內回京。」

也就是說,父親此行全是為了一個陌生的女子?為了討那個女孩的歡心而丟下我們長達了數年?

甚至到了重逢的這一刻,還是沒有把我們家族放在心上?就只為了一個陌生的女孩?

「開什麼玩笑!」

我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怒,拍案憤然起身後,便頭也不回地直往門口離去;原本以為這一切只要等父親回來就會好轉,

只要父親回來,母親也可以重新取回笑容,一切都會回到圓滿的軌道,而過去那段可恨的回憶也將成為往日流水,

但是我們這麼做、這麼忍耐,究竟又是為了什麼?

「紅!」

「小姐!您要去哪裡?大主人囑咐您不能隨意出門啊!」

「吵死了!」

面對前來擋住我的幾個侍女,我全身使勁推開他們後,便伸手綁起了自己的裙擺,不顧一切地向前衝。人群的慌亂聲中,

夾雜著母親微弱的呼喊,但越是聽到她的聲音,我的內心越是感到焦躁,所以我便摀著耳朵,頭也不回地奪家門而出。

「小姐!小姐──!」

經過了一陣慌亂,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我的思緒終於隨著疲憊的身體而緩和下來。此時我正坐在一處深山中的大石上,

雖然天色尚早,但是此處沒有任何人煙,放眼四周,只留清晰的喘息迴盪山林。冷靜下來之後,我才慢慢意識到自己的衝動,

不曉得是否壓抑許久使然,我甚至對於自己奪門而出的舉動也感到不可思議;畢竟,如果沒有家人的陪同,

過去我也不曾自己外出過,而且父親也特別嚴格要求我不能隨意到外頭露面。也許這次我真的太莽撞了,

而且我這麼做會給家人帶來不必要的困擾,但是仔細想想,父親不也愧對於我們嗎?為何直到現在我還必須做個聽話的女兒,

我的心中又何必存有一絲愧疚?既然如此,稱著這個難得的機會,我何不主動去解開疑慮,若沒能見上一眼那個『輝夜姬』豈能甘心?

然而想歸想,我對那個女人卻一無所知,也完全不瞭解父親交代的去向,在這處偏僻的深山中,實在不知該從何找起。

「嫩竹…」

再次細想他們方才提過的字眼,我過去似乎也曾聽過這個女人的傳聞,連我都知曉的事情,實在不能說是件軼事,

即使我並非瞭解其意。然而,正當我還在思考的此時,我所凝視的前方正巧是一片看似茂密的竹林,

廣大而搖曳、碧綠而深邃。看著這般神秘的竹林,我於是逐漸豁然開朗,雙手擊掌而倏地起身。

莫非他們所謂的『嫩竹中的輝夜姬』,就是指居身長住在竹林深處的姑娘嗎?既然如此,只要懂了這句話的意義,

就是個有力的線索,即使沒辦法確定那個女孩明確的居處,但這樣已經足夠,更何況她也是個知名人物,

四處找人探聽總會有辦法的。於是,帶著不再猶豫的心,我踏出了向前的步伐,朝著前方那處碧綠的竹林前進。

常言道,成年的兒女總要走訪外地見見世面,但對我來說,離開家門後就是一處完全陌生的世界,

而且這還是一處人跡罕至的竹林。之後過了約莫幾個時辰,四周依舊是一叢又一叢的竹林,以及空曠而狹長的小徑;

單調的景色,朝天上望去,是碧綠的竹林與夾縫中的水藍色天空。路況並沒有想像中難走,也沒有岔路,

只有一條直通到不知何處,令我逐漸感到迷惑的道路。至於為何我會感到迷惑?那全是因為走在這條路上實在太過平順,

平順到過於單調,平順到不禁令人起疑,而且走了這麼久,這四周又為何連一個人影都沒看到?

『嘩啦嘩啦……』

就在我還在思考的此時,前方傳來了意外之音,那是一條橫貫前方道路的細水小河,映著陽光而碧波閃耀。

我走近之後,便停下腳步而蹲下歇息,輕輕盥洗著自己的臉頰;抬頭張望,看著後方來時的路再望向前方,

一模一樣的景象,就像看著一面鏡子,相似的程度令人瞠目結舌。難道這是一條死路,還是什麼妖怪出沒的小徑嗎?

想著想著,我的頭再次慢慢垂下。也許,是我的意志不夠堅定,我的心也依舊迷惘,但是,我真正想要的究竟又是什麼?

雙手捧起河中的水,倒映著天空的水藍,以及我那彷彿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點精神都沒有的臉色。

至今以來的人生,不過是如虛假般存在的雲煙,沒有希望、沒有目的,什麼都沒有。也許這樣的臉龐,才是真正的我。

『嘩啦嘩啦……』

我依舊凝視著水中的自己,而就在此時,水中的倒影卻出現了一絲異樣,那是一個火紅而光亮的物體。

我訝異地抬頭一望,出現在上方而翱翔於天際的,原來竟是一隻閃爍發亮的巨鳥,但在耀眼光芒下卻顯得過於刺眼而無法直視,

只能感覺出那是一隻神秘的鳥獸,不僅全身散發著耀眼奪目的泛紅光芒,其尾端也灑落如磷粉般的光粒,樣貌動人非凡。

那美麗如火光的顏色,最後慢慢消失在雲彩的另一端。

「好…!」

我雙手輕拍自己的臉頰,閉眼而仰頭向上,深深吸一口氣。總之我必須繼續向前走,至少也要探得這條路的盡頭究竟有什麼,

這裡的路況並不複雜,來時的路我依稀也還有印象,趕在天黑前回去的話,應該不至於發生危險。望著前方逐漸遠去的光亮,

我於是再次踏出了向前的腳步,抓起裙擺開始奔跑起來。也許,那個神秘的巨鳥是上天下凡的神獸,而牠那耀眼的姿態,

就像是一個照亮陰霾的象徵,也為我指引了道路,一條前進的道路。

之後又經過了不知道多久的時間,我終於看到了這條小徑的盡頭,那是一處相當廣大的房子,繼續接近後,

甚至可以發現房子周圍還有一層寬廣的圍籬,以及一些守候在外的侍衛。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家世顯赫的家族,

不過竟然位於這樣偏僻又隱密的深山中,這點實在令人不解,我光是從村落的地方來到這裡,就已經花費了不少時間,

何況這附近除了多到令人髮指的竹子外,幾乎什麼東西都沒有,甚至連耕種的農地與人煙的跡象也是,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會居住在這兒。然而比起我的家,這兒的戒備其實不算森嚴,侍衛看起來也不像是皇室的士兵,

而是民間聘請的私人侍衛,由此可知,這個家族並非官僚,大概是個富豪或是擁有極大名望的家族吧,除此之外,

這兒也很有可能是輝夜姬的住處。於是我抱著好奇的心理,開始想辦法潛進去。圍籬外的侍衛人數不多,

戒備上算是挺鬆散,不過要無聲無息地潛入仍需要些耐心,於是我計畫等著幾批侍衛輪番經過後,準備從竹林大步衝上前去;

至於預計的路線我已想好,雖然這兒沒有樹供我爬越圍籬,不過要從大門以外的地方潛入仍然有個辦法,

那就是圍籬某處的一個缺陷小洞,而且這還是只有身形嬌小的我才可以通過的地方。之後,好不容易終於等到四下無人,

我便開始朝那處小洞衝上去,不過正當我急於奔跑的同時,一個不小心,我居然踩著了自己忘記拉起的裙擺,

整個人瞬間向前撲倒、顏面著地。

「嗚哇!」

痛…我的鼻子!這件該死的長裙,我就說過不喜歡穿這種衣服嘛!

「誰、是誰!」

侍衛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看來是我剛才的發出聲響驚動了他們,總而言之現在的情況完全不妙,於是我立刻以爬行的姿勢,

狼狽地爬進圍籬的小洞中,而這時一群人的腳步聲也接踵而至。

「跑到哪裡去了?我確實有聽到聲音。」

「又是哪兒的登徒子嗎?這次竟然光天日下就偷窺小姐,真是可恥!」

一群人就這樣站在我的旁邊不遠處,讓躲在圍籬下的我不敢妄動,因為四周都是容易出聲的草葉,

生怕一個動作發出了聲響,立刻就洩漏了我的行蹤。不過,他們居然這樣子說我,人家我才不是什麼登徒子呢!

「要不要先去跟老丈人報備?」

「不,我想先不用驚擾他們,那傢伙大概還在不遠處,總之先去把其他人也找過來幫忙。」

過了一陣子,他們終於分散並離開了這裡,而我緊繃的心情也終於得以放鬆,整個人跟貓一樣趴在地上;

我想這副『不文雅』的姿勢如果被家人看到,肯定又會被痛罵一頓,不過現在的我已經無暇再想這些,

從剛才他們的談話聽來,這附近的守備勢必更加森嚴,我的動作如果不再快一點的話,很可能會被他們加派的人手給逮到,

最少在確認裡面的住人之前,我絕對不能被他們發現,不然就枉費此行了。於是確定四周都沒有腳步聲後,

我立刻從圍籬中爬出來,往前看去,眼前果真是一棟相當華麗氣派的大房,即使位居偏僻的深山中,那模樣仍顯得貴氣十足,

好不氣派。看看四周,再次確定沒有人影的跡象後,我立即拿掉腳上的草鞋並放輕腳步聲,開始潛入房子裡面,

然而就在我提心吊膽地進入後,我才發覺屋內人影稀少的令人稱奇。原本以為居住在這華麗大房中,

至少會有跟我家一樣為數眾多的下人打理上下,但就我這般看來,這個屋子不但人煙稀少,四處也是幽深而寧靜,

感覺就像是一個避開人世的隱居。雖然這般景象著實令我放心不少,不過沿著走廊前進的我,

心情依舊顯得有些緊張;現在是夏季,但是這個地方卻安靜的連一絲蟲鳴都沒有,幽深之餘,也令人毛骨悚然。

在這棟大房子裡,莫非是主人已經外出,抑或是討厭人數眾多造成的紛紛擾擾呢?雖然我很討厭我們家中眾多又複雜的人潮,

但是這樣過於寧靜的感覺,我卻也無法喜歡。

『咚。』

突然間,前方冒出了一聲不明的聲響,不僅讓我驚嚇到停下腳步之外,我的背後也瞬間冒出一身冷汗。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房子啊…」

我的心情是越來越緊張了,不但沒有先前的勇往直前的膽識,甚至我開始感到有點後悔而怯步;

在這樣看似沒有盡頭的走廊上,不曉得如果繼續再往前走,前方究竟還會有什麼東西…不,應該說是恐怖的事情。

就在我依舊呆站原地的此時,我的耳邊再次聽到了聲音,不過有別於方才不明的聲響,這次明顯是人類說話的聲音。

雖然細細的語調聽得不是很清楚,不過卻讓我的心情如穿透冷暖般,立刻感到放心起來,因為至少讓我還知道這裡有『人』,

不然在這樣走下去,連我自己都快要受不了而掉頭拔腿快跑。待我再度打起精神後,將目光擺回前方的此時,

我的眼前卻出現了異樣。沒錯,我終於在這處如鬼屋的地方發現了一絲光亮,但是那光芒的顏色卻不像一般的燭火,

沒有昏黃的亮度,也沒有搖曳的姿態。我無法明確地描述眼前的景象,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我的靈魂彷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著,

而我的腳步也正一步一步地挪動。

尋著光芒的方向,走過了轉角,當我回過神時,我已經站在一處房外的門扉旁,徬徨的思緒,也隨著睜大的雙眼得到了解答。

在那光芒的彼端,是一個華麗衣裳的少女襲坐在地上,隨著時間安靜地流逝,那美麗的容顏也逐漸轉過這來。

此時,我的耳邊響起了模糊的聲音。母親曾對我說過,她最喜歡我那與眾不同的美麗秀髮,而我也深以為意,心中既甜蜜又驕傲,

所以我一直以來都留著及腰的長髮,但是直到這一刻我才知道,與她相形之下,彷彿世間一切的美麗都已黯然無光。

完美無缺的存在,只是看著她那無表情卻細緻動人的側臉,看著那如絲綢般灑落一地的光亮秀髮。

我的靈魂、我的一切,彷彿瞬間已經被她給奪走了…

「啊…」

坐在前方的她,終於發現了站在門邊偷看許久的我,而就在我們四目交對的此時,有如失神的我,

雖然依舊毫無動靜地站在原地,但是心中卻緊張的不知如何是好。

這就是,我與宿命之人的初次相遇。看著那令人醉心的臉龐,是逐漸由驚慌轉為柔和的笑容。

不知不覺間,我的心跳,澎湃而激昂…

「初次見面。」

而從她房間綻放的光芒,是遠方夕陽開始落下,鮮紅而豔麗的晚霞…












紅,是溫暖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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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 185# 天海雪兔 的文章

那麼這就是由愛生恨的故事開頭嗎XD

在下會期待雪兔將妹紅的故事補完的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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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















「他總是那樣子,所以說啊……喂!妳有沒有在聽啊?」

「有呀。」

看著對方那副從容的模樣,我氣沖沖地起腮幫子,明明人家講得這麼認真,但是她就是一臉悠哉悠哉,

彷彿腦袋裡裝滿了暖呼呼的東西,總是給人呆呆的感覺,甚至連我都站在面前了,她依舊不慌不忙地做著她的手工藝。

「好,那我倒要考考妳,我剛剛說到了哪一段?」

「嘻嘻,妳也別跟私塾老師的口氣一樣嘛。」

「唉…真是的。」

我雙手插起腰來輕嘆一聲,每次看到她那天然無邪的笑容,總令我感到束手無策,實在讓人好奇她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

回想起數周前,我第一次看到她時,明明給人的感覺是如此端雅而神秘,甚至讓我後知後覺為自己的失態感到極度丟臉,

但是現在這樣給我的反差還真是大,雖說平易親近的感覺也不錯啦…

對了,我忘了提起,這個坐在我面前的姑娘就是輝夜姬本人,小名叫做輝夜。身為父親追求對象的她,原本讓我很反感,

但是相處幾日下來,我卻發覺她並沒有我想像中討厭,也之所以我才會冒著被家人罵的風險,常常都偷跑來找她。

個性上要說溫柔也是,不過本人的感覺是太過溫吞,對於急性子的我而言實在不是件好事,就如一個標準的深閨大小姐般,

連舉手投足都總是慢人一拍,急死人了。除此之外,我總覺得她好像把我當小孩看待,即使她確實比我年長,

但我可不覺得自己比她小到哪去呢。跟她在一起的時光,我總是有種被壓在頭上的感覺,如果可以的話,

我真想看見她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一次,為此,我可是特別留了一張王牌,嘿嘿…

「紅。」

「怎麼啦?」

「還問我怎麼了,妳的表情好奇怪…」

「唉?有嗎?」

「嗯,就像色猴子的臉一樣。」

「猴……!妳說啥!」

氣死我了!竟然說我像色猴子,我雖然瞭解妳被眾多男人騷擾的苦惱,可是居然把我比喻成他們這點,

我可不輕易饒妳!

「吶。」

正當我氣急敗壞地要抓輝夜之時,她卻早先一步伸手到我面前,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給我看似的,

讓我有些驚訝,也停下了動作。

「咦?」

「拿去吧,以後要好好珍惜。」

張開手心,她所給我看的正是那個之前被弄破的沙包,而現在她卻已經為我縫補好了,看起來就跟新的一樣。

原來,這就是她之前跟我借走的原因…

「謝…謝謝妳…」

對於我的答謝,輝夜僅是笑而不答,隨後我從他手中接過手,不過這沙包卻給我一種陌生的觸感,

相較以往,重量似乎也有些不對。

「怎麼拿起來的感覺不太一樣,妳裝什麼東西嗎?」

「啊哈哈…因為我找不到生米,所以就把我的一些珍珠啊、碎玉等代替內餡了。」

還內餡…我想這個大概變成世上最昂貴的沙包了,這叫我哪敢不去珍惜它啊!

「唉…算了,反正可以繼續讓我練習就好。」

「嘻嘻…如果再丟到頭會更痛喔。」

「要妳管!」

每次提到我對沙包的不拿手,輝夜總是會消遣我一番,不過今次仔細盯著她的笑臉,我卻似有似無地察覺到一絲不同;

相較以往總是帶著一分憂愁的面孔,那樣的笑容,彷彿是把心完全打開一樣,毫無保留地笑著。

「我覺得…妳今天似乎比較開心呢,發生什麼事嗎?」

「有嗎?」

「怎麼沒有。」

我伸手戳了戳輝夜微笑的臉頰,柔柔軟軟的,而她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笑靨而睜大雙眼,隨後握住我的手,微笑而輕嘆一口氣。

「沒什麼…只是終於擺脫了一個求婚者的騷擾罷了。」

殊不知,輝夜握住我的手時,我的心竟頓時害臊且緊張了起來,也害怕自己有沒有流出了手汗而被她察覺;不過看著她的表情,

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就像一個母親對待女兒一樣,感覺我又被她的溫柔給壓制了。

「原、原來也有人可以苦惱妳這麼久,以後有機會,我倒想看看對方是誰…」

輝夜搖搖頭。

「反正對方也吃足苦頭,這樣就夠了,之後我還有三個問題人物要解決呢。」

「原來還有這麼多人,真是辛苦啊…」

「不,只要能繼續留在這個家,與父母在一起,那麼這一點都不辛苦。」

輝夜再次露出暖暖的微笑,雖然她總是足不出戶,也鮮少與他人有所交集,但是比起我來,輝夜確實懂事許多,

而且人又長得這麼漂亮,也難怪父親會變得這樣子…

「我…其實很羨慕妳。」

「唉?」

「因為妳擁有這麼疼愛妳的雙親…」

我把我心中藏匿已久的話對輝夜坦承,雖然不是全部,但是也是我一直以來的真實想法。這是我的苦惱,一個對親人,

也是對自己存在所產生的迷惑,尤其在看似幸福的輝夜的面前,我總是不經意處處跟她比較。

「天底下,沒有不愛自己兒女的父母。」

「這個道理我當然知道…」

「我是說妳的父親。」

在輝夜如此說的瞬間,我微感訝異。我曾經對輝夜提過許多家人的事情,不管是自己的母親,還是分家那邊的事情,

不過我卻從來沒有提起自己的父親,也不想去面對,但是細心的輝夜卻注意到了這件事。

「而且我也知道妳…非常希望得到她的關愛。」

聽著輝夜如此說道,我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因為我也不曉得自己對父親的感覺究竟為何。我明明是討厭他如此辜負我們,

但是聽到輝夜提起這件事後,一時之間卻令我有些不知所措,也對自己至今的想法產生莫大懷疑。

難道一切正如輝夜所言,我連自己的心情都不瞭解,就像被無數虛偽的陰影所困,所以也逃避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嗎?

「妳怎麼了?紅。」

輝夜露出擔心的面容,雖然我不想讓她為我在意這些事,但我的思緒卻依舊混亂。再次抬起頭時,看著她的臉,

一個深藏許久、百思不解的疑問逐漸從我的心中浮現。

「輝夜。」

「嗯?」

「妳…覺得自己幸福嗎?」

輝夜訝異地看著我,這個問題必然使人苦惱,因為世上沒有人能保證自己的人生完美無缺,

也沒有人一輩子都過得無怨無悔,所以這是個沒有一定標準、也沒有答案的問題。看著她那凝視出神的面容,

似乎露出了一絲被酸苦記憶纏繞的難受。我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因為我的關係,使得她跟著我一樣露出了,

對自我生命提出莫大質疑的哀愁面容。在這般沉默時光不斷流逝的此時,我心中頓時倍感自責。

但是,想從她的口中瞭解所謂生命的我,心中總是如燈火倒影而搖擺不定,究竟如此無意義地活下去又是為了什麼?

「我啊…我很幸福喔…」

隨著輝夜的聲音,我抬頭一望。她的表情是如此沉穩而溫柔,像是為了確認與表達自己的真心,閉上雙眼的她,

將雙手輕輕地放在自己胸口。

「也許一開始並非如此,甚至我的心中還有一絲無法抹滅的疙瘩…」

「起先我是帶著痛苦的心情來到這裡,但是長年下來受到許多人對我的關愛,現在的我…已經沒辦法再這麼消極地活下去,

所以我只希望,能讓愛我的人也能得到同等的幸福就滿足了。」

幸福?但是這種與自己無關的感受,真的能夠得到幸福嗎?我不懂。難道輝夜沒有其他的願望嗎?還是說,

她只是壓抑著自己不想讓別人知道呢?然而看著她的表情,卻讓我無法懷疑她回答的真實。那是跟母親很相似的,

又苦澀…又溫柔的微笑…

「真是…敗給妳了。」

我雙手一扔,放棄了這個自討苦吃的話題,雖然總是有點呆呆的,但比起那種陌生的笑容,

我還是比較喜歡輝夜那樣子自然笑著。至於一開始怎麼會提到這些話題,我自己倒也很快就忘了,也許我是個笨蛋,

但是拿別人的幸福來作比較的我,真的也跟大笨蛋沒兩樣。而就在我回神後,輝夜此時又在盯著我的臉看,

雖然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注視出神的她似乎一點也不知道害臊,在兩人如此靠近的時刻,害我不曉得該笑還是該哭,

她真是天然到令人困擾。

「幹…幹嘛?」

「差不多也快到正午了,我去幫妳拿些吃的過來。」

「唉,原來妳是要說這個啊?」

「是啊…省得妳又胡思亂想。」

語畢,輝夜扶著桌緣慢慢起身,看著她那撥起鬢髮的從容姿態,感覺我又被她牽引著,被當成小孩看待;不甘心的我,

於是心中想做些反抗,就在她經過我身旁的此時,我立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就像抓住飛翔在雲空深處的小鳥一樣,

緊緊握住手心,不想讓她跑掉。

「輝夜!」

過度的使力,讓她纖細的身子也因此不穩,整個人倒在我的身上,並面露訝異地看著我。

「妳有喜歡的人嗎?」

像是不經大腦而脫口的話語,單刀直入的我,霎時感到害躁而緊張,也深怕她誤解我的意思;然而聽著我的問題,

她並沒有當下回應,像是為了釣我胃口般,她先是露出淡淡的笑容,隨後將食指放在自己的嘴邊。

「秘密。」

什麼嘛…又是這種回答!我鼓起腮幫子,不過我知道我心底深處其實非常開心,一股言不由衷的喜悅洋溢在我的胸口。

隨後我比她早先一步站起來,一個人快步走到門外的走廊。

「已經要走了嗎?」

「是啊。」

順手提起草鞋後,我立刻將它們穿上,並縱身跳出走廊外。

「吶,輝夜。」

「嗯?」

「雖然相處一段時日了,但我們似乎還沒有正式地自我介紹過呢。」

「嗯…這麼說起來也是,那麼…」

不待輝夜語畢,心中滿懷興奮的我,便立刻轉過身來,看著那站在閨房中的美麗姑娘。

「紅,我叫藤原紅!」

原先要拿給我的沙包,從手中突然掉落在地,雙眼也隨之睜著如銅鈴般大,輝夜果然露出了驚慌的表情,我辦到了!

「藤…原…?妳是車持皇子的……!?」

更讓我開心的並不是只有這件事,原來她確實也認識父親,讓我更加確認此事並非空穴來風,

雖說輝夜那過於驚慌的表情,倒是讓我有些意外,但我並不想在意這些事,因為現在的我已經十分滿足了。

「如果是妳的話,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成為很好的家人的!」

「等…等等…!」

「糟糕!有人來了,沙包就暫時寄放在妳那吧!」

聽到一旁出現的急驟腳步聲,我立刻轉身背對輝夜,鑽進一如往常的圍籬小洞,並迅速離開這裡朝外頭快跑;

帶著些微被發現的緊張,這樣的心情竟是如此興奮,彷彿可以一口氣跑出這個竹林般,我開心極了!

果然沒錯,一切就如父親的信中所言,迎娶輝夜一事已近,而依輝夜的個性來看,除非是遇到真心喜歡的對象,

不然她絕對不會露出那種笑容。如果是輝夜的話,也許也能為這個沉悶的家庭帶來一些改變,

而我也能夠每天名正言順地與她見面了。

「太好了!」騰空一躍,我開心地對天空狂呼,心情就像翱翔雲空的鳥兒一樣自在。

之後過了許久,我終於回到了家門附近,不過就在靠近門口時,門外卻多了不明人士停留的馬車;照理說應該不是父親,

因為他在迎娶輝夜回家之前是不會回來的,但這麼一來會是誰呢?總而言之,在移除疑惑之前,

我還是必須先小心翼翼地踏回家門,就跟以往一樣,不能被他們發現我又擅自出門的事情。一如往常,走到房外後,

我便悄悄地脫下草鞋,放輕腳步踏上走廊,不過今天感覺有點奇怪,怎麼平時家裏面都是人滿為患的景象,

此時卻一點人煙也沒有,在過去即使是人少的清晨時段,也總會遇到一兩個忙碌的侍女才是,

現在這個情況實在安靜到令人感到不安。

「可惡!」

突然一陣吼聲,讓走在門外的我嚇了一跳,也相當害怕。

「大主人!」

「親愛的,您別這樣…!」

「竟敢…說我的玉枝是偽物!」

聽著房內激烈的爭吵,但是仔細一聽,這個陌生卻有些熟悉的聲音,難不成…是父親!?

『啪啦!』

一陣猛烈聲響,突然從房外被擲出一個大盒,那摔破在地的盒子,裡面是個一同被摔個支離破碎的、

看似手藝相當精湛的精工玉樹枝,而鑲嵌在玉枝上頭的七色寶玉,也隨之脫離而散落一地。

「啊…啊──!」

「別攔我!」

聽著那越演越烈的場面,我依舊躲在走廊外不敢妄動,緊張的心情,讓我整個人瑟縮著身體靠在外頭。

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害怕,明明信上約定的時間還沒到,父親不是應該還在路上,準備趕去輝夜那邊嗎?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感覺好像看到另外一個人似的,為什麼父親又會變成這樣?而就在這時,我終於發覺事有蹊蹺。

不久之前,輝夜曾提起這段時日常飽受迎婚之苦,那段時日亦是父親自外地歸返之時,而且輝夜從沒提過願意婚嫁之事,

更何況她根本不想離開她的父母,難道說…?


"沒什麼…只是終於又擺脫了一個求婚者的騷擾罷了…"


「紅呢!她又跑到哪裡了!」

「那個丫頭,我想又一個人不曉得溜到外頭哪兒去了。」

「外面?我不是說過不準讓她出門嗎!」

「這…紅應該還在家裡,親愛的你多慮了…」

「住口!妳作為她的母親,難道她去了哪裡都不知道嗎!」

「我…我在這裡!」

聽到父親對母親大吼的此時,我毫不猶豫地衝了出去,跑進凌亂不堪的房內,站在所有人吃驚的目光前。

「妳去哪裡?」

「我……」

「我問妳去了哪裡!」

父親再次怒吼,陌生的恐懼與畏罪的內心,讓我的身體不自覺顫抖起來,我只是緊緊握住抖動的雙手,低下頭。

「我…到輝夜那兒去了…」

聽見如我此道來,全場一面嘩然,包含了父親,也露出了難以置信又憤怒的表情。

「原來…是妳…」

「一定是她知道妳是我女兒的關係,所以才會故意當眾人面前羞辱我!」

「不…我並沒…」

然而,在說出這句話的此時,我的心中亦想起最後與輝夜分別時的對話。我確實把自己的家世告訴了她,

這是本來就不被允許的事情,但過於得意的我,卻不經意犯下了這個家給我最嚴格的規矩。

「妳還想說謊!」

隨著怒吼一下,父親立刻舉高了他的手,而我彷彿看著這世上最可怕的事物,一動也不敢動,

雙眼呆滯地看著那即將落下的厚重手腕。

『啪!』

突然間,母親衝了過來並將我抱住,而這一掌亦扎實地落在母親的眼窩旁,立刻生出了一塊瘀血。

「母、母親!」

為了保護我,倒地的母親依舊緊緊地摟住我,而她那眼窩旁的傷口,此時也開始流下了鮮紅的血,滴落在我的臉上。

「妳…!」

「親…愛的…冷靜點…」

面對母親擁護我的場面,父親泛紅的臉上,依舊是憤怒又無法撫平情緒的臉色,就像患得失心瘋般,

連眼白處都浮出了清晰可見的血絲,我甚至開始懷疑,如此偏執而令人畏懼的容貌,他真的是我的父親嗎?

「親愛的,她說得一點都不錯喔。」

「什麼?」

這時那個大房從一旁走了過來,像是為了調停紛爭而站在我與母親的前方,但是,從那如以往的從容口氣聽來,

卻讓我不免對她的意圖心生懷疑。

「我說,這次的迎娶事件雖然不圓滿,但是冷靜想想,會造成這個下場,不就是紅給你惹的麻煩嗎?」

此時,父親突然再次將目光投向我,那憤怒又訝異的瞳孔裡,彷彿回想起什麼事情而睜大;最後,

父親終於停止了那讓我不安的目光,他先是將頭移開,並將手撫著沈重的前額與閉上的雙眼。

「把她押下去…」

怎麼了,這是什麼意思?就在我還在思考的同時,母親卻先一步挪動身體,以狼狽的模樣跪在父親的面前。

「親愛的…別這樣,紅還只是個孩子啊!」

這究竟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母親要這樣苦苦哀求著?而父親為何露出了那樣冷漠的面容?

『她已經不是我的孩子了!』

一句殘酷的話語,讓我的心瞬間徹底絕望。我知道這不是夢,因為我的人生一直都是如此,虛幻得毫無意義。

但是,為什麼事情會來得如此突然,為什麼這一切會變成這個樣子?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而這個世界又帶給我什麼?

我的心已經死了,什麼話也不想說,身體也不想抵抗,只能看著前來的幾個人把我給拖走,以及母親最後悲傷至極的面容。




沒錯,這不是夢。

只是我愚蠢得去掙扎,所以讓結果提早一點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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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啦…』


清脆的聲音,打碎了我的夢境,那個漫長如現實一樣的夢。算得上是美夢嗎?

「小姐,用膳的時間到了。」

語言毫無意義。被關在這裡的日子,我不曉得多久不曾開口說話,也不曉得時間已過了多久。

五年?還是十年?連四季寒暖都無法感受的我,時間也成為了沒意義的存在。真是個蠢問題。

「小…小姐?」

「噓…別說了,她一直都是這樣,放著就可以了。」

「可是…」

「走吧,以後妳就習慣了。」

終於,那些嘈雜的生物離開了…在我發狂起來之前。

躺在冰涼的地板上,聽著清幽無比的聲音,那是非常、非常遙遠的風聲,只要眼睛閉上,我就能安靜地感受這一切。

我似乎喜歡上了這種感覺,即使我不曉得是什麼原因吸引了自己,不過這樣的感覺並不能支撐我太久,

因為那只是一種嗜好;現在的我,勉強還是個人,所以會排泄、會感冒也會餓肚子,這也是維持生命與自我的最底限。

我曾想過,如果就這樣死掉的話,或許也落得輕鬆,至少跟這種生不如死的處境比起,我確實是有考慮過的。

然而,我還是一直活到了現在,即使每天都過得如此悽慘,即使肉體與精神受盡折磨,但是痛苦卻彷彿一分一毫地從我的知覺中消失;

不過,即使從痛苦中解脫,我還是不曉得為什麼選擇活下去。是我害怕死亡,還是內心仍有所牽掛?這已成為艱深的問題,

但諸如此事,連心靈也逐漸隨著肉體麻痺的我,似乎也逐漸變得不重要了。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我終於睜開雙眼,不過看來今天天氣似乎不好,雙眼一開,世界仍是一片黑暗。

高聳的窗外沒有月光、沒有黎明的餘輝,所以這是晚飯還是早飯,我無法知曉,我唯一所知的,只有從身體傳來的飢餓感,

以及對生存本能產生的爬行動作。徒手抓起送來的米飯,一口接一口地吞下肚。在黑暗之中,這是個熱鬧些許的時刻,

不久之後,再次沉入黑暗。

只是這次,連眼睛都不需要閉上,看來…連眼睛似乎也沒意義了…







..........







『碰!』



「嗚哇!好臭的地方…」

不曉得又過了多久的時間,這次依舊從夢中被吵醒,意識模糊的此時,我只知道又有人進來了這裡。

但是…為什麼會有男人的聲音?

「這種鬼地方能有什麼寶?」

「囉唆!既然都到這個地步了,在一把火燒了這裡前就要搜刮殆盡。」

「唉唉,都殺了這麼多人,你還真是連骨頭都要吞盡。」

「誰叫這兒的當家要丟棄一切的家產跟女人,這只能怪他自己愚蠢,哈哈哈。」

依舊是從高處下來的腳步聲,但不如以往的感覺,那粗魯的語調與聲響,這不是家中的人應有的感覺。

不過對我而言,他們跟那群侍女都一樣,只是好奇他們為何要來到這個地方,而就在我還摸不清對方意圖的同時,

他們已經來到了我的附近。

「沒想到這個地下的牢房居然這麼大,不過看來這裡應該是沒什麼東西。」

「喂!這裡有個人!」

「啥?」

「看起來好像是個女人…」

「喔!走開,我來砍斷這個鎖!」

『鏗!』

尖銳刺耳的聲響,傳進耳裡是如刺破腦袋般難受,也讓無法適應的我身體抽動了一下。聽著陸續進來的腳步聲,

我沒有做何反應,即使我確實有些在意對方的舉動,但我依舊靜靜地躺在原處,雙眼也沒有睜開。

「嘖!什麼嘛,原來只是一具屍體。」

「別踢了,她還活著。」

「喔?」

之後,兩個男人把我扶了起來,讓我靠坐在牆邊,不過大概是許久不曾這樣坐著,腦部突然浮出了相當陌生的疼痛,

那是一種難以解釋,腦部會感到暈眩的難受,也讓我不自覺喘了一聲。

「果然還活著,不過看起來還真髒。」

「嗯…不過仔細瞧瞧,這女的還挺有姿色的…」

「算了吧,所有女人都玩過了,別這麼不檢點,連這種都不放過。」

「你不要的話老子我要!」

我完全不懂他們的談話,雖也不在意他們對話的內容,我只覺得那頻頻入耳的粗曠聲響,令人十分不適,

或許跟被刀砍油燙比起有過之而無不及。之後他們把我放倒在地,並一件一件地脫下我身上的衣物,

比起皮肉的疼痛與飢餓,這種感覺是陌生的,也讓我感到渾身不自在,被人從頭到腳撫摸的感覺,

就像全身都被異物侵入般痛苦難受。

「喔…果然是個好女人。」

溫熱又討厭的喘息,不停地噴在我的臉上,壓在上方的男人再次對我上下其手,並開始舔舐我的身體。

原來…他們是想對我做這種事。跟以往比起,我已經連抵抗的力氣都沒有,只要能安靜下來,

不論他們要做什麼都無所謂了…

「啊……」

「嘿嘿…終於出聲啦?」

「喂!等等,好像有……」

把心放空,我沒有睜開雙眼,但突然間,我的四周冒出了極大的強光,伴隨著悽慘又扭曲的嚎叫,下一刻,

那隔著眼皮所感受到的光芒逐漸變得微弱,而四周再次歸於寧靜。我依舊躺著,雖然是跟過去很相似的感覺,

但是這種寧靜的聲音卻明顯跟過去不同,而且不僅是耳朵,我的身體也感受到了異樣,那是空氣從我身上流動的痕跡,

尤其是全身赤裸的我,更能清楚感受到的真實感。我搞不清處這個情況,靜靜地躺在地上一陣子後,

於是我決定試著慢慢坐起身,並吃力地睜開久違的雙眼。


『唦………』


眼前是一片空曠的大地。沒有青綠的草葉陪襯,四周只有粗糙又單調的黃土,以及零星的磚瓦與煙燼,

微風不停吹拂著我,但在那荒涼的風中,卻帶有著一絲不明的,像是鐵鏽一樣令人作噁的味道。

扭動脖子,環顧四方,原來這裡是一處窪地,而我就坐在這處巨大窪地的正中心。這一切變化得突然,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亦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我脫離了黑暗、也脫離了男人的侵犯,此時此刻,我終於獲得了自由。

但是仔細想想,我真的自由嗎?明明脫離了生不如死的監禁生活,此時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我究竟要往何處去,

我又該做什麼才好?

徬徨的此時,不明的紅色光粒突然從天而降,飄落在我的周圍,我伸手去觸摸,那是有些炙手的溫度,落在地上後,

瞬間成了一塊又一塊的焦土。那樣的色澤、那樣的光度,勾起了熟悉的感覺,看著這不可思議的情景,彷彿心靈也被安頓了一樣。

我已經不想再思考多餘的事,但我也不能總是坐在這裡,於是用雙手扶著地面之後,我開始使用了那久違的雙腿,

嚐試用它來穩穩站在地上,不過就在雙腿開始使力的此時,我的身體卻瞬間重心不穩地向後一倒,整個人再次躺平在地上。

突然的挫折讓我意識到自己的無力,但我不氣餒,畢竟這點辛苦實在算不了什麼,之後經過了多次的跌倒,

我逐漸抓到了要領而一點一滴地抬起自己的身體。雙腿雖然顫抖不已,但是我知道身體還沒有忘記本分,

我的雙腿也還能夠再次甦醒。最後,雙手緊抓雙腿的我,終於能夠穩穩地站起身來,伸直腰桿。向下看著逐漸拉遠的距離,

這樣的高度雖然很不習慣,甚至恐怖,不過卻無法給我帶來多大的影響。我只知道,只要把頭抬起,

然後開始向前走就好了。

『唦…』

伴隨四周刺骨的風吹,赤裸的我不免感到一絲寒意,而就在漫步前行的此時,我在前方發現到一塊埋在土裡的布料;

拉出一看,那是一件寬大的淡色衣裳,雖然只有上半身也有些殘破,不過遠比裸體已好上萬分,要用來避寒亦足矣。

仔細想想,小時候我一直也是這樣穿的,既無束縛自己的感覺,走起路來也毋需處處矜持。於是我將之批上並綁起腰間的束帶後,

便一個人繼續往前走著,離開了這處寬廣又貧瘠的窪地。

之後,不曉得經過了多久的時間,天色已經轉為陰暗;應是該停止行進的此時,我也不曉得要走到何處去,

但就像依侍著不明的感覺,步伐雖慢,我的腳步仍一步又一步地挪動。最後,我來到了一處竹林的深境,

一片陰暗無月的世界,一棟廣大卻死寂的房舍外。這裡沒有任何生氣,除了幾把零星的燈火、幾聲的竹葉搖曳外,

就只有兩個坐在房子走廊,仰望天上的老者。靜默至極的空間,那彷彿是一個,處於人外的世界。

「啊……」

站在原地也許久了,那兩個老者也終於注意到我的存在,慢慢地將仰望的視線移下,不約而同地與我四目相視。

在那只能意會的情境下,我亦不做多餘的表示,也慢慢地走到他們的面前。

「小…姑娘…」

呼喚我的兩人,是一對年邁的老夫婦,其無神的臉孔上,掛著是彷彿將死,已完全捨棄生命而了無生氣的眼神。

兩人身影都是如此孱弱,但比起老公公,靠在他身旁的老婆婆的臉色更加憔悴蒼白,眼睛快要闔上的她,

看起來也似乎快倒下了。為何我會來到這裡,為何又會主動上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似乎想從他們的口中了解到一些,

連我都還不清楚的事,而他們或許把我看作熟悉的身影,把我當作最後的寄託,一看到我走近後,便慢慢地自個兒開口起來。

然而事實上,老公公那模糊不清的語調我並沒能完全聽清楚,即使他說得奮力,我也只能聽懂一些隻字片詞。

『女兒』、『不死之藥』、『靈山』,我瞭解的僅此爾爾。

我站在此處,直到老公公將最後的一字一句說完,而在此時,老婆婆的眼睛已經完全闔起,一動也不動了。

有如風中燃盡的火燭,我知道他們已踏進末路,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將生死置於度外的最後,這就是他們的願望嗎?那我的願望又是什麼呢?

我雖不願多想,但是這個問題卻不斷在我心中打轉,現在的我,也許就跟那對老夫婦無異,連下一步都不曉得該往何處,

彷彿拖著這副行屍走肉的軀殼,在生死的峽縫間茫然遊走。或許,現在的我已經死了也說不定,不論是被囚禁前還是囚禁後,

我的一切都如夢境一樣虛幻。夢如人生,人生如夢。

過了許久,天上開始下起雨來,在這片漆黑又濕濡的樹林中,我走進了一處殘破失修的舊房舍。這兒四處都堆放著破布綢,

於是我脫下並擰乾身上的衣物後,便拿起幾塊布料裹著身體,靠坐在布綢堆上。

聽著外頭驟大的雨聲,對我而言是個陌生的感受,過去幾年來待在那處封閉的堅牢裡,除了風聲外,我幾乎不曾聽過其他的天籟;

那段日子雖衣食無缺,但一成不變的日子卻沉悶地令我難受,如果沒有夢境帶來的些許滋味,或許早令我發狂而死。

靜靜地聆聽雨聲,心情也逐漸沈澱,經過了一整天不曾間斷的奔波,我的身體似乎現在才感到疲憊;於是我閉上眼睛,

伴隨著沙沙作響的雨聲,意識也立刻朦朧起來…







..........







隔日。

睜開雙眼後,望向四周陌生的環境,我還有著置身外地的不適應感,呆呆地坐在原處好一會才逐漸清醒。

是的…我真的從那個地方出來了…

相較於過去,這次的睡眠有著前所未有的飽足,因為我不在做著回憶過去的夢,而是一覺直到清晨的鳥鳴將我喚醒。

伸起大大的懶腰、扭扭四肢,我不曉得這樣的感覺算不算是真正的解脫,但是身體確實顯得輕鬆許多,肩膀也不再感到沈重。

於是我穿起衣裳後站起身來,走向門口並推開透著光的破舊門扉。

『啾啾…』

翠綠的樹林、茂密的花草以及穿透林蔭,隨著樹影交織搖曳的光芒,如此曼妙多姿的一景,難道這是一處仙境嗎?

走出門外後抬頭一望,綠油油的樹影映襯著澄澈的天空,枝頭上方還有一群高歌啼叫的鳥兒,清脆的聲音繚繞雨過天晴的四周。

沒想到經昨日遊走的黑暗之路,換上光明的衣裳後竟是如此動人的模樣。然而,如此情景雖讓我感到些許的感動,

這份心情卻無法持續太久;朝遠方望去,是一座頂端積著白雪的壯碩山嶺,看著那冉冉直達天際的雲煙,也讓我想起了昨晚的事。

「靈山…」

於是,拋下剩餘的爛漫情懷,我便再次朝著那座山嶺的方向前進,懷著受牽引而莫名的心情,踏著地上尚未乾涸的泥地;

就跟一路走來的小徑一樣,一心向前的我的道路是筆直的,也不再看著四周誘人的景色。心無旁鶩下,

不知道何時我已走出那座神秘的樹海,正式走上山路的此時,彷彿也只是轉眼間的事。與來時的路相差不遠,

此地依舊不見任何人煙,但是沿著山道逐漸走上山頭後,卻能明顯發現路面越趨顛簸,以及空氣稀薄帶來的不適。

即使前一晚有好好休息過,但在尚未進食以及路況險惡下,仍讓我三不五時停下腳步,氣喘呼呼。

時間不曉得已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走停停了幾次,低頭的我只注意到路面變成了積雪,我的喘息亦越來越沈重;

彷彿身體被綁上了千金重的束縛,周遭的溫度是越來越寒冷,而我的雙腿也快要不能動了。

然而,就在眼前的景象與意識也逐漸模糊不清的此時,我試著抬起頭來,往前一望,原來山頂竟已在不遠處,再仔細一看,

前方不知何時也多了三個人的蹤影。穿著厚重且端莊的衣裳、腰際上掛著佩刀,再看著他們頭上的冠冕,

他們應該是貴族或皇室的使者,但身為高雅之人的他們,為何會來到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於是我看著他們的背影,

一步又一步地跟著前進,但相較於他們步履蹣跚的模樣,我的行走速度算是快上不少,也之所以讓我有機會跟在他們後方不被發覺。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種心情,也不曉得為何要躲藏自己的蹤影,但會在這裡遇到他們,彷彿是我所預料中的事。

等到他們到達了山頂處,其中一人開始整頓自己的行囊並取出幾樣東西後,而我也壓低了身子,

潛伏在他們的身後不遠處,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

我十分好奇他們此行的目的,特別是那個站在最前方的人,他一手拿著像是信紙的紙張,而另外一隻手則拿著一個小巧而神秘的物品。

於是雙手持物的他,彷彿帶著極大的使命,用相當嚴謹的態度與步伐,一個人慢慢走近冒著徐徐煙嵐的山口,

並將其中一手的信紙攤開於前。


「人世不久待,著天羽衣將昇月,憶及帝君心可哀…」


「佳人不復返,我身斷腸淚俱下,不死之藥安何益…」


咦…這是什麼感覺…

為何…我的心跳一時之間劇烈加快…


「遂奉以此命,吾等同帝,願汝輝夜姬寄予思念…」


過度的狂跳頻率,讓我的身體出現了極度不適。我摀起自己的嘴,但這種感覺卻不像嘔吐,彷彿有種東西要從我的全身竄出。

身體好像快裂開一樣,雖痛苦萬分,卻又十分亢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於是乎,我的靈魂、我的意識,還有我那壓抑許久的悲傷與憤怒…終於在此刻重生了…

「啊、嗚…!」

在意識回復的瞬間,我已經衝到了他們身邊並撲倒了其中一人,雖然對方是身材比我魁梧的男性,但對此刻的我來說,

他們就像小孩子一樣,只要消輕輕使力就能輕易扳倒。

「妳是?」

……甚至是殺了他們。

「啊……!」

一聲短淺的嚎叫,一個男人已經成為他自己刀下的亡魂,在意識到死亡的恐懼之前,而那把刀已銳利地插在他的左眼窩上。

「小姑娘……這…!」

「月嚴笠大人!您快退下!」

我輕輕地爬起身來,並把那沾滿鮮血的刀刃給抽出。鮮血瞬間噴出如柱,也濺上了我的臉頰。對了…原來當時在風中嗅到的鐵鏽味,

正是這種味道…

「可惡……!妳這傢伙!」

抽出腰間光亮的佩刀,面對手持長太刀衝過來的男人,我知道他想要殺我,但我的心卻平靜地毫不畏懼,不,

應該是我已經無法冷靜下來,此時全身每一條神經也沾染了瘋狂的色彩。所以,我知道我在笑,而我的心跳從一開始,

就不曾停息地劇烈跳動著。比起我那狂燥的脈動,那個男人奮力一搏的動作,在我的眼中,彷彿只如漫步的速度般緩慢。

於是,在他完全揮下高舉的太刀之前,我便順勢將他的頭顱給削下半塊。這一切看來是如此平穩自然,就如踩死一隻螻蟻般,

無聲的絕命,甚至一點真實感也沒有,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澎湃的心跳,以及自己那越來越急促的呼吸。

「妳是…誰派來的刺客嗎?」

眼前只剩下一個男人,但是超乎我預料之外,他非但沒有露出畏懼的面容,反而緊握某物於懷中而試圖抵抗。

對他而言,彷彿還有比生命還重要的事,但是他那異常守護手中之物的模樣,反而讓我更加好奇於他的秘密,

也點燃了我對他的興趣。仔細朝他手中一看,那是一個壺罐,但比起那已經飄落在地的信紙,他那手中神秘的壺罐,

似乎就是讓我如此執著的主因。對…如果我能得到它的話,也許這一切就能明朗了。

「把那個…給我…」

不再思考多餘的事,於是我舉起刀刃,一步又一步開始接近他,然而那個男人依舊抵死不從,那試圖逃走的模樣,

也讓我逐漸失去耐心。

「我叫你給我────!!!」

完全地釋放,完全地寄寓憤怒,不消一會的瞬間,我已將刀刃刺穿了他的胸膛,直到他倒地並鬆開緊握的手後,

我終於奪走了他積心處慮守護的東西。如得意地宣揚自己的成果,我將搶來的壺罐對著天空高舉;窺視其中,

是裝有三個琥珀色的,如寶玉般的藥丸。這種感覺非常奇妙,明明只是一個不曾見過的東西,但我彷彿已經知道這是什麼似的,

連思考片刻的時間都沒有,我便將那壺中的藥丸一飲而盡。身體沒有異樣,心情沒有改變,只有我那連自己無法解釋的笑聲不斷迴盪,

隨著火山口的煙嵐一同直達天際。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對啊…為什麼…我在笑?

「哈哈…啊哈哈…哈……」

這是怎麼回事…我現在究竟又在做什麼?

「妳…是誰…」

虛弱的聲音,讓我受到極度驚嚇而猛然回頭,那是一個胸口被插進刀刃,已奄奄一息的男人。在混亂又驚慌失措下,

我甚至雙腿也發起抖來,無法穩穩地站穩在地。

「違背天理…輕踐性命之人…絕對…無法逃離…地獄之中…」

俯臥在地的男人對著我伸出手,但那並不像要我對他施予援手,反而像是要抓住我似,不斷向前延伸。

「我要……」

「住…住口…」

看著那不可思議的畫面,我的意識已經混亂異常,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怖,無形的感覺一直朝我逼近。

「詛咒…妳…!」

「嗚啊啊啊啊啊啊────!!!」

撿起地上的太刀,衝到那垂死男人的面前並掐住頸子後,就是一連無數的穿刺。眼窩、鼻樑以及裂開變形的嘴唇,

無一處沒被我手中的刀刃切割,就像殺著今世最恨的仇人,直到他整個臉已面目全非,化為血肉糢糊一片。

「哈……哈……哈……」

手臂再也使不上力,我疲憊地鬆開緊握的刀把,過了一會,情緒與意識逐漸恢復,從模糊不清的五感解除後,

我開始慢慢感受到周遭與現實的一切。

寒冷的溫度、酸痛的四肢,以及完全染紅的雪地,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在我還無法從這種情況中接受前,

四周開始浮出濃臭的味道,那是一種刺鼻又噁心的酸味,慢慢地轉頭一看,四周是猩紅的泥濘以及男人的屍體。

這個世界…都被染紅了,而染紅整片大地的色彩,是血…

看著這異常的一幕,我不自覺伸手摀住雙眼,然而在我雙手貼住臉頰的此時,從我臉上傳來的,卻是滑膩又詭異的觸感。

慢慢將雙手從臉頰移開,呈現在眼前的,竟是一雙血淋淋的手…

來得突然的惡夢,無法逃避的現實,這一切已讓我幾近崩潰。透過鮮血染紅的模糊目光下,遍佈著變色的屍體與屍塊,

其中一塊被切割到只剩下半邊臉的頭顱,其露出恐懼又憎恨的突出雙眼,正緊緊地盯著我。

「啊……啊啊………」

拖著不聽使喚的雙腿,我拼了命試圖想逃跑,逃離這個地獄,然而就在我好不容易用雙腳起身的此時,

我的腳踝卻浮現了詭異的異樣,慢慢地往下一看,我的腳踝不知何時已被一隻手緊緊抓住。

沿著那手臂慢慢往前看去,那抓住我的人,是一個臉被刮空的男子…

「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

無法壓抑的極度恐懼,我終於完全崩潰而呼號,意識與目光有如天花亂墜,於是我重心不穩地往後跌,摔進一處火紅的深洞。

我知道自己已經完全脫離了正常,所以即使是現在,那從背後開始瞬間蔓延至全身的灼燙,我依舊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只知道那貫穿全身的極大劇痛只有短短的瞬間。之後,我的身體彷彿完全脫離了一切,什麼感覺都失去了,

心跳的脈動聲也不知何時已靜止,我唯一所剩下的,只有那虛幻又模糊不清的視覺。

但是…為什麼我的手已經化為一片白骨…這是我的手?


難道…我就要死了嗎…


結果我還是…什麼都沒有…


這樣…也好…


早在誕生的那一刻起…


這樣的人生…其實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怦怦…』


隨著意識逐漸消散,我欲慢慢閉上歸於黑暗的雙眼,但就在此時,我卻在那深邃的峽縫中看見一絲光亮。

那是一隻豔麗無比的巨鳥,佇立於消散黑暗四周的頂端,但與其說是鳥獸,那燃燒的身軀,不如說是一炬燃燒的火焰、

一隻永生不滅的不死鳥。比起那輝煌的姿態,其眼中所散發的光芒卻更加奪目耀眼,更加令人灼熱難耐;

就像淨化萬物的火焰,不僅退去了我眼中的黑暗,也燒盡了我心中僅存的迷惘。


『怦怦…』


不行!我不能死!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擁有的強烈感覺,第一次如此想積極地活下去。我從不知道自己為何而生、為何而恨,

直到看見那不死鳥的目光之時,我終於瞭解自己的悲願、瞭解了一切。黑暗、孤獨與悽慘的歲月,究竟是從何時開始,

又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我的人生,不應該是這樣的…

所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輝……夜……」








..........







天色暗沉,遍佈星斗的夜空下,突然有個披著美麗長髮的少女,停下前進的腳步,回首望向不知何處的遠方。

「怎麼了,公主。」

對於身旁銀髮女性的慰問,少女沒有任何回應,依舊出神地凝視好一會,隨後才慢慢地轉回身子;

貼著柔柔細髮的臉頰上,是留有些許的落寞與惆悵。

「不,沒什麼…」

少女低下頭來,緊緊握在她手中的,是一個不知道主人是誰的沙包。














紅,是血染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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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故事發展……唔喔!
有一種被人捅了一刀,可是又無法克制地看下去的感覺啊XDD(好怪異的形容)
感覺好像有點趕啊……本來以為會在妹紅跟雙親之間的故事會更加著墨的(看到妹紅被關起來那段傻眼了)
不過沒想到雪兔筆下的輝夜跟妹紅還有這段故事啊……由愛生恨(?!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要看下一回啊!(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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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啾啾─』

清晨時分,靛青色的天空伴著清脆鳥鳴,今天也是個恬淡舒適的好天氣,即使天色還有些陰暗,路上也只有零星的人影,

但我的心情就如枝頭上的鳥兒一樣快活自在。前一天很晚才就寢的我,今天依舊在太陽還未升起時出門,這已成為我的習慣,

樂此不疲;自從來到這個小村落後,我找到了暫時的棲所,也結束了孤獨的旅行。村民們都很熱情、也很溫柔,

不僅接納了我這個外來人,對於孤身的我特別觀照外,而且也讓我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對於每一天都是如此期待的我,

彷彿每一天都是快樂的日子,若不去思考其他世俗的煩憂,我覺得自己已經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只是…我知道這種幸福的感覺,總有一天會消失,總有一天必須要由我去親手結束;不過我知道不能這麼想,

現在的我只需好好珍惜現在的每一刻,如果生命不能知足,那麼幸福就會提早離我遠去。

『啾啾─』

因為改變色彩的翅膀,無法與其他鳥兒飛翔在同一個青空下,是永遠不再自由的翅膀…







..........







「起立。」

「敬禮,慧音老師早安─」

「大家早。」

我的名字叫做上白澤慧音。從村落的寺子屋開始任職,至今已三個月,也正是我來到這個村落的日數,而我的工作,

就是在這個小小的教室裡,負責教導這些可愛的孩子們。過去以來,我從沒想過自己可以勝任教師這份職務,

即使我擁有多年來累積的知識與記憶,但是擁有不為人知秘密的我,總是不敢過度與人交流,所以也在不知不覺間,

逐漸習慣了與人疏遠的寂寞,更無須提起這般與人互動的工作。

「十七、十八…耕太怎麼還沒來呢?」

「老─師─耕太躲在外面。」

「吵死了!你這烏鴉嘴!」

這裡的孩子都很純樸、很率直,自從在這兒教書開始,我覺得不僅是由我教導他們,這些孩子也帶給我許多自己所不瞭解的事,

這是在過去都不曾深切瞭解過,人與人之間緊密的信任與情感。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一種曾經擁有、既陌生又懷念的體會,

而已經暫時脫離孤獨旅途的我,對於這個曾經遙不可及的夢想,正試圖一點一滴地尋找回來。

「耕太,你怎麼全身髒兮兮呢?」

「老師,耕太又去跟人打架了。」

「打架?啊…你的手流血了!給老師看看!」

看著那滿是泥土的擦傷手肘,我急切地握住他的手腕,不過那小小的手臂卻生出極大排斥,立刻又用力地縮了回去。

「不用你們管!」

如此說道,孩子便抱起自己的書包,頭也不回地衝到最後面的位置坐下,那副深藏心事而垂頭的模樣,教人看了好不擔心。

雖然在這裡的日子並非全然順利,也總是有幾個令人煩憂的孩子,但是我不曾氣餒過。因為比起一個人茫然地遊走,

這種與人共享喜怒哀樂的感覺,對我而言就是珍貴的寶物,如同沉浸在冬日的陽光下,既溫暖又幸福。

「好好,我知道…」







..........







「那麼,今天就到這裡為止,大家回家要記得寫作業喔。」

「好─慧音老師再見─」

放學時分,目送一個又一個走出門外的小小身影,直到整間教室只剩下自己一人。拌著夕陽柔和的色彩,我依然靜靜坐在原處,

空蕩的桌椅、靜寂的空間,與平時孩子們喧鬧身影穿梭的印象,實有天壤之別。我微笑並輕輕地嘆口氣,收拾起自己的物品後,

便開始替這些好動的孩子們排好弄亂的桌椅,清掃整間教室。這是我每天自願留下來做的工作,雖然我並不嫌辛苦,

但往後若有機會宣導的話,我更希望孩子們能懂得自動自發。

「咦…?」

此時,就在我清掃的途中,我注意到有個書包還遺留在座位上。不曉得這是哪個粗心的孩子遺忘了,拿起一看,

上面還留有掛著孩子名字的名牌,原來…這是耕太的書包;然而,這個布製的書包不僅處處沾滿了土垢,連上面的背帶都斷掉了,

就土垢的痕跡來看,這似乎是今早才弄髒的樣子,而且這些痕跡有些甚至是腳印。看著這付模樣,著實讓我心中擔憂起來,

仔細想想,耕太雖然是班上最貧窮的學生,但是這些孩子們平時與他相處並無異樣,他們也不曾欺負彼此,

只是平時總是活潑開朗的耕太,今天卻也是整天都不說話,如果不是在外面發生什麼事的話,他不會變得如此。

正因為家裏窮困,他曾經是跟其他孩子一樣,如此期待擁有屬於自己的書包,我也還記得他從母親手中得到的那一天,

他跑到我面前時的笑臉是如此開心,那副如此可愛的純真臉龐,對我而言依然記憶猶新。

望向一旁逐漸黯淡的天色,我不再多想其餘瑣事,繼續完成最後的工作後,我便帶著自己的行囊並抱起孩子的書包一同離去。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路上不見熱絡的景象,也不見孩子嬉鬧的蹤影,每個人都正準備共進晚飯,而在這樣街上冷清的時刻,

我總是才正要踏上返家的路,就跟清晨的路途一樣,雖然錯過了村里熱鬧的時刻,不過我並不會感到惋惜,

因為我知道我才正要慢慢開始。

「慧音老師。」

突然間的呼喚聲,讓我感到訝異而立定身影,而隨著呼喚自己的聲音轉頭一望,原來是那群孩子的家長們。

很難得在這個時刻遇到他們,似乎在討論什麼事情,許多人議論紛紛地聚在一塊。

「各位晚安。」

「真是好久沒見面了,老師妳怎麼總是忙到這麼晚,努力雖是好事,但一個女孩子身子要顧好呀。」

「是啊,像老師這樣懂事又年輕貌美的女性,怎麼還是孤寡一人呢?真希望我能有一個跟妳一樣的媳婦呢。」

「話說回來,我們這兒出了個美人的事,不是都已經傳到鄰村去了嗎?哈哈哈─」

「是、是的,謝謝各位…」

明知這樣有些失禮,但面對一群人如此殷勤的模樣,我又不自覺地低下頭來。沒錯…我才正要開始,

也許我還不習慣與人相處時的融洽,但就跟努力於任何事一樣,越是想抵達艱難的遠方,我才更瞭解何謂踏出步伐的勇氣。

「好了好了,你們就別這樣聚在一起說人是非了,慧音老師可還是個會害羞的年紀呢。」

「那麼就先回正題吧,我們這次有事要傳達給老師妳,因為平常都遇不到妳,所以我們大家才決定在這兒等著妳。」

「真是抱歉,讓各位特地等我…有什麼要緊事呢?」

「這樣的,最近坊間傳出有兇猛野獸出沒的事,雖然過去以來也曾有過類似的傳聞,不過這次似乎真有其事。」

「咦…真的嗎?」

「是啊,就是村里後方的那座竹林。」其中一個村民指著我身後,那是一片廣大的翠綠竹林,同時也是我住處的方向。

「其實不瞞妳說,最近幾個月以來,有不少外地的旅客也曾提過猛獸的蹤影,以及牠們進食後留下的殘餘。」

「會不會只是一般的野獸呢?」

「我們當初也是這麼想,但是直到前幾日,我們自家的村民終於也有人在竹林中實際看到了…」

這時有個人從後方走了過來,那是一個平時在山上伐竹的,年輕力壯又總是笑容滿面的大叔,但此時他的模樣卻不如以往,

那是一張臉色蒼白、看似負傷而有些虛弱的面孔。

「那不是什麼野獸…根本就是一隻妖怪!」

「妖怪…?」

「那一天清晨…偶然遇到而躲在草叢中的我,幾乎看完了兩隻妖怪互殘的經過,一隻紅毛、一隻白毛,最後我還看到了那隻白毛妖怪殺掉對方後,

還直接把對方活生生肢解…當場大快朵頤起來…」

看著大叔越說越惶恐的表情,所有人都開始議論紛紛起來,臉上滿是猶豫又納悶。

「如果你們不相信,我身上的傷就是最大的證明…!」

大叔頓時情緒激動,隨後他半脫自己身上的外衣,裸露他的背後給大家看。那是一道長又深的爪痕,

從右肩沿著背一路延伸到他的左手肘,如此銳利的痕跡,確實不像是一般人能輕易造成的傷勢,不過這爪痕看起來卻…

「這是…妖怪下的手嗎?」

「是、是啊,當時還噴了好多的血!身負重傷我根本跑不掉,但是我不曉得為什麼,就在我以為我會死的時候,

牠卻立刻消失了…」

「嗯…是這樣嗎…」

「總而言之,因為老師妳住的地方離我們最遠,也距離竹林最近,所以我們非常擔心妳的安危。」

「雖然我們還不曾看過,但事實上鄰近的村落也曾提及,竹林裡確實有妖怪出沒的紀錄,所以如果老師害怕的話,

我們可以提供妳暫時寄住的地方。」

村民們開始紛紛接受了這個未曾接觸的虛幻,這種感覺對我一點也不陌生,事實上他們所言並沒錯。這個世上,妖怪是存在的…

「我這陣子會盡量小心,謝謝你們各位。」

「真的不要緊嗎?還是說我們找個人陪妳…」

拎起孩子的書包,我搖頭示意。「沒關係,現在天色也晚了,我也必須趕緊回去打理…」

雖然有些失禮,但是內心有些焦慮的我,隨著一個鞠躬後便立即轉身,快步走往家的方向,走離關心我而錯愕的人群。

看著天色逐漸陰暗的此刻,我立刻加快行走的腳步,心中也開始著急,而且今天居然恰巧還是這樣的日子。

為了免除村民的疑慮,走到村民看不到的範圍後,我開始奔跑起來,像是要躲避什麼似地,一個人在陰暗的小徑裡上氣不接下氣地跑著。

最後,我終於回到了我的住處,並在進門後立刻將門扉關上,整個人鬆懈地靠坐在門邊;雖然暫時感到安心,

但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身體突然開始發作起來,呼吸也困難而讓我渾身顫抖。

「嗚…啊……!」

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血壓、心跳以及全身的五感,都隨著急促的呼吸而不停增強;我抱著自己的胸口,

整個人難受地倒在地上,即使經過了長久的歲月,我還是無法習慣這種每月一次的痛苦,只能放任身體去支配自己。

在模糊的意識下,身體也彷彿變得不像自己的,只能痛苦地在地上打滾,從頭頂處傳來的劇痛就像腦袋快裂開般,

更是令我痛苦萬分。最後,不曉得已過了多久的時間,我似乎還失神睡著了許久,再次清醒時,天色已經完全黯淡,

沒有點燈的房內也是完全漆黑的一片,唯有月亮的光芒,穿透舊門扉的縫隙照映在地。

望著月光璀璨,我慢慢地站起身來,順著那光線的軌跡走向門邊,並推開綻放光亮的門扉。

「哈……」

皎潔亮麗的滿月,就這麼高掛在我的面前。就像沐浴在月光之下,我閉起雙眼、張開雙臂,慢慢將頭仰望天上的夜空,

讓月光完全照耀我『改變』後的姿態:頭頂上的兩隻長角,臀部生出的毛尾,還有我雙手拿下黑色假髮後,一頭隨風飄揚的銀光長髮。

這一頭泛著綠光的銀髮是我半妖後的象徵,也是我即使回復成人類後,唯一要掩飾而無法抹滅的部份;就像一個燒烙在身上的刻印,

這一身與神獸『白澤』同化所留下的痕跡,告訴他人自己身為妖怪的事實、告訴自己不能融入人類的悲哀,

也是讓我展開長久孤獨旅途的開始…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我的身體也終於隨著頭腦的清晰而慢慢舒坦起來,雖然不希望看到自己變成這副模樣,

但是我也慢慢地試著去接受,也知道自從成為半妖之後,擁有妖力的我,還是擁有自己能夠去完成的事。

「白毛的妖怪…嗎…」

再次回到房裡,換上了方便讓尾巴露出以及掩人耳目的墨綠衣裙後,我便開始走出房門,一個人朝竹林的深處開始走著。

看著滿月偏斜的角度,此時約莫草木深眠的申時,越是深入竹林一步,四周越是變得陰暗無光,彷彿逐步走進深淵般。

這兒是自古以來即存在至今、帶著陰森氣息的竹林,不僅生物異常稀少,也流傳著許多眾說紛紜的異事。若非必要,

除了少數來自遠方的旅客外,常人也處處避諱著這裡;此外,過去這裡也曾發生人類在竹林中失蹤的『神隱』事件,

也因此,這處無名之地也被人另稱為『迷失竹林』。而為何我會選擇來此一探究竟,那正是因為這處竹林的生物實在稀少的誇張,

同時這也是我來到這個村落的契機。住在附近而觀察許久的我,也察覺這兒總是過於寧靜,也沒有鳥獸喧囂,

簡直是一個食物鏈已被破壞殆盡的環境。

這是一股很強大的改變力量,至於能做到這種地步的生物,除了外來的人類外…

「咕嚕……嚕……」

……就屬眼前這個,力量與食慾皆異常的妖怪。

「喀……」

注意到我的瞬間,牠終於停下了進食,慢慢地轉過頭來。正如大叔所言,那是一個全身都是白毛的妖怪。

對於嗅覺也變得十分靈敏的我而言,牠那渾身瀰漫血腥的味道,以及常理外的存在,都顯得過於鮮明而異常。

也許是沒有聰穎的智能,野性也未曾退化,甚至不分野獸與同類,嘴邊沾滿妖怪鮮血的牠,全部都可以像現在這樣虐殺並生食獵物的血肉。

在這戰慄的氣氛下,我沒有輕舉妄動,我的思緒也依舊冷靜;對於面對妖怪已經習以為常的我,只是沉著地與牠對望…

以這身同是妖怪姿態的身軀。我敏銳的直覺告訴我,跟過去以來相比,這絕對不是可以輕鬆解決的角色。

「吼────!!!」

瞬間一聲怒吼,巨響的聲音讓空氣也隨之撼動。突然的異狀來襲,讓我舉起遮蔽的雙手,但下一秒妖怪已經出現在我面前,

並高舉牠那銳利的爪。

『嘶啪!』

我奮力一躍,然而那一爪依舊撕裂了我衣袖,也在我手臂留下一道不淺的爪痕。雖然這點傷不礙事,但也讓我了解到牠確實十分棘手,

尤其是那種異常的速度更是讓我不敢輕敵。從空中落地後,牠亦即刻從我背後衝過來,不過超乎我預料外,衝到我前方後牠又瞬間消失。

看來對方並非只會一直線地衝刺,而是懂得混淆我的視覺,在這片竹林中迂迴地快速移動。就像猛獸奔馳一樣,以四肢移動的方式,

甚至是懂得借用竹子的彈力,都可以看出牠對戰鬥的擅長,這片熟悉的竹林對牠而言更是一大優勢。如風一樣的速度,我不見其蹤影,

只能憑著自身的力量感受牠的仍在四周奔馳,而就在我試圖摸索對方移動軌跡的此時,牠再次從竹林中衝出。有如光線一樣的爪痕,

冷不防地從後方劃破我的右腿。

「嗚…!」

這次的傷勢讓我立即跪下,也使我無法輕易地迅速移動,但在我跪下不久,牠又再次出現在我後方並一爪劃破了我的右肩,

完全不給我任何喘息的機會。然而,同樣的把戲,兩次已讓我看破牠的動作,在極短的攻擊間段裡,我已經確實捕捉到牠的方向,

並在牠再次攻擊的瞬間抓住牠的手。

「咕嗚嗚…………!」

雙方對峙僵持不下,我雖制止牠兩手,但也無法對牠展開反擊,而方才被牠弄傷的右肩與右腿,也令我逐漸倍感吃力,

甚至被牠一步一步地逼退。看來對方絕對不是什麼單純的妖怪,即使沒有理性與思考,懂得剝奪對方實力的牠,

在戰鬥上卻有與野性相等的智慧。但是…憑著野性驅使自己,只會一點一滴地喪失完全的自我,這一點,我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

「喝啊……!」

此刻,我終於再度使用了久違的力量,這是白澤帶給我的,創造世間一切的歷史,從這世上創造神話與萬物的力量。

從我的雙手開始,蔓延至面前綻放的耀眼光芒,退卻了妖怪積極的攻勢而讓牠掙脫退開,而在那光芒之中,有著我所創造出的幻想之劍。

「吼喔喔喔────!!」

也許是不適應這刺眼的光度,被光芒給頻頻逼退的妖怪,這時也終於按耐不住,發起狂來再次朝我全速直撲。

依舊是驚人的速度,我的身上也背負著棘手的傷勢,但是不同的是我的心,此刻的我,毫不認為自己會輸給眼前這個敵人。

舉起接受的雙手,伸向那光芒之中將之緊緊把握,面對朝自己直撲而來的妖怪,我開始集中自己全身的意識,身體浮現清晰可見的妖氣,

而劍上的光芒,是一股源源不絕的力量。

「喝啊啊────!!」

將這世上最耀眼的劍以雙手高舉過肩,朝那白色的身影全力一砍!

『碰轟─────!!!』

一陣巨大的閃光下,伴隨震耳欲聾的巨響退散,隨著落在地面的劍首抬頭一望,凹陷得誇張的地表,四周只剩下零星的煙燼,

以及被轟得體無完膚的殘枝斷竹。望著四處狼藉的面貌後,我舉起這把光芒已慢慢消退的劍─三神器之一的靈劍草薙。

這股力量非常驚人,但畢竟是憑空創造出來的實體神器,故相當消耗我的妖力,如果不是必要的情況,我幾乎不曾使用這種還不適應的能力。

之後,我便慢慢走向那躺在前方遠處,已奄奄一息的白毛妖怪。我並不打算將牠殺死,所以我在力量上也留了一手,

甚至沒有將劍刃砍在牠身上,只達到能停止對方行動的程度。對我而言,妖怪跟人類一樣都是生物,如果沒有危害到人類,

我並不想輕易殺生。如果只是因為種族的差異、習性的差異,那麼單方面抹殺他們存在的我們,不也是對方眼中的『妖怪』嗎?

在漫長的歲月中,開始懂得同等重視人類以外生命的我,不知道是否因為我身上也流著妖怪之血的原因,還是我的想法已隨著時間而轉化,

但我很清楚有一點絕不會改變,就是我希望用自己的力量,保護所有的人類、保護所有應該活下去的生命。

走著走著,我終於來到妖怪的身邊,牠身上處處是遭受剛才爆破的傷痕,但看著牠毫無動靜的模樣,我開始擔心了起來,

難道我下手太重了嗎?面對此一情況,我立刻試著將牠攙扶起來,然而正當我要伸手碰觸牠之時,一股異樣的感覺,在極短的瞬間裡,

讓我全身瞬間起了雞皮疙瘩。一隻銳利的手臂,冷不防地穿過了我的脖緣…

「啊……」

那是…眼中泛著鮮紅光芒,充滿殺意的雙眼…

「吼啊啊啊────!!」

在思緒回復的此時,我已經被對方給反身壓制在地。牠割破了我的脖子,大量的鮮血也隨之噴濺,而就在我開始要試圖抵抗之時,

牠已經用另外一隻手掐住了我的咽喉,並將我用力壓在地上。

「嗚呃………!」

牠的力氣超乎我想像之大,不論我如何掙扎,用兩隻手將我緊緊制伏的牠,依舊加大掐住我脖子的力道,

完全不打算給我任何反抗的機會;如果不是處於半妖的狀態下,放著脖子不停流血的這個致命傷,身為普通人早已死亡,

換而言之,這個妖怪打算置我於死地。但是,我怎麼可以死在這裡!

「嗚………!」

鬆開抓住牠雙手,我立刻抓回落在一旁的劍,向壓在我上方的妖怪刺去,但反應敏捷的牠躲開了這一劍並向後跳離,

而我也立刻爬起身來,同樣撫著頸子退了好幾步。這場戰鬥的代價已經超乎我所想像,我不能再大意了,

於是我將劍插在地面並雙手交握,再次運起白澤的力量,在短時間之內把脖子流血的傷勢給止住,並開始策劃下一個手段。

「嗚吼吼吼──────!」

一聲怒吼下,白毛的妖怪依舊速度快的驚人,但與之前懂得戰術的牠相較,面對這種單純直撲過來的攻勢,我毫不膽怯,

只是從容地等著對方踏進我設下的佈局。

「神器,八尺瓊勾玉!」

一聲令下,一顆光亮的勾玉隨即浮現在面前,與之前的情況一樣,強大的光芒依舊讓妖怪停頓了動作,

然而就在這個短暫的時刻,從牠的腳下瞬間冒出數道光芒,並從地上竄出將牠包圍。

「咕嗚………!」

而圍繞在妖怪身邊的每一顆勾玉,全部都是勾玉的分身,如同擁有自我意識般,即使妖怪見狀立刻逃離,

那些勾玉也即刻向前追逐牠。然而,擁有一身白毛的妖怪,即使身處幽暗的竹林中,在月明星稀的夜色下,

其反射月光的銀亮毛髮依舊清晰可見;即使擁有靈敏的速度,穿梭於茂密的竹林間的牠,仍被每一顆勾玉給精準地抓住身影。

循著纏鬥的軌跡,穿梭茂密的竹林,在捕捉到前方的目標之前,勾玉們均不留情地破壞無數礙事的竹子;

就像擁有極高溫的打火石般,每一個被勾玉碰觸過的物體都會隨之引燃爆炸,而在我追上他的蹤影之後,

妖怪的身上更是已佈滿無數被勾玉灼烙的傷痕。身上負傷的牠,行動也越來越遲緩,直到最後被勾玉與我給完全包圍,

逐漸無處可躲的牠,只能保持極度警戒跪在原地。

「哈…哈…哈……」

此時,其中一顆位在上空而找到隙縫的勾玉,從天而降地穿過妖怪防範不及的右臂,在妖怪驚覺的瞬間,濺血的右臂已隨之爆炸,

而其他勾玉也趁勢一併進攻,從四處猛擊破綻全露的妖怪。

「嘎啊啊啊啊─────!!」

痛苦的嚎叫,經過一段猛烈的追擊後,妖怪終於不支跪倒在血泊中;雖然有些殘忍,但是為了停止牠的行動,

我不得不痛下如此手段。之後我再次慢慢靠近牠的身邊,有了上次輕敵的經驗,這次我不敢貿然前行,

而是舉起劍來一步一步地接近牠。仔細一看,雖然妖怪擁有與人類不同的強韌生命力,不過牠的傷勢確實不輕,

滿身瘡痍的牠甚至一隻手臂已重殘,斷骨的右臂只剩下皮膚還連著,加上大量失血的情況下,要再次行動已是困難重重。

接下來,我只需要走到牠身邊,就跟以往一樣使用我的能力,將牠部份的記憶給抹去與竄改,以確保往後不再讓牠傷害村民。

「嘎嗚嗚…………」

跪倒在地的妖怪貌似非常虛弱,在我靠近之後,仍沒有察覺到我靠近的身影,也使得我這次能輕易站在牠面前。

於是我伸出右手,慢慢地挪至牠的頭頂,但就在我準備使力的此時,不安份的妖怪再次驟然起身,朝我的方向直撲而來;

已料想到牠的反抗,我並不感到驚慌失措而立即側身迴避,但就在閃躲的此時我才注意到,牠伸出的那一爪不是往我身上,

而是飄在我前方的勾玉。那奮力的一擊,立刻就將閃爍的勾玉給擊碎,一陣散光下,瞬間解散了藏於勾玉中龐大的力量,

並隨之產生巨大的爆炸。

『碰轟──────!!!』

「嗚……居然……」

這股威力非同小可,雖然我當下以同為神器的草薙劍遮擋,但仍被爆風給吹飛並筆直撞上後方的竹叢,

身上也處處受到程度不一的灼傷。慢慢從地上爬起,望著前方那片可觀的火海,我不瞭解妖怪為何要如此出手,

但早一步退開都無法倖免的我,那妖怪即便不被燒成焦炭,想必也已身受重創…

之後,我便慢慢起身朝前方的火海前進,雖然我知道對方已凶多吉少,但在看見牠的身影前,我仍抱著一絲希望。

踩在瀰漫星火的地上,是一步又一步沈重的步伐,火焰掩蓋了妖怪的蹤影,也阻斷了我的知覺;我不知道該從何找起,

盲目而一心向前的我,直到烈焰最旺盛之深處後,終於放棄搜救的念頭而失望地佇立原地,望著無盡的火焰在眼前圍繞。

然而,在凝視火焰的此時,我卻似有似無地看見一絲異狀;我無法解釋眼前這種感覺,但是那火焰中極為細小的浮動,

卻讓我心中浮現一股鮮明又不可思議的感受。

『唦唦……』

在我仍在判斷前方異狀之時,前方的火焰突然飛出一個黑影,速度之快,在我意識到那是妖怪的瞬間,左肩再次被牠劃上一爪。

我雖欲反抗,但在反應不及下,連自己手中的劍也被牠全力的下一擊給打落;換而言之,此時我已經沒有任何武器,

左右兩手也受到妨礙行動的傷害,而策劃出如此精明的戰術,並讓我慢慢踏入被削弱陷阱而深不自知的,

正是眼前這個看似單純卻令人捉摸不透的白毛妖怪。

「可惡…!」

待劍落在遠處,妖怪立刻對我展開一連猛烈的攻勢,但令我不解的是,遭受方才火焰吞噬的牠,為何看似完全不受到影響,

一點也沒有方才被擊倒的虛弱模樣,即使只剩下一隻手,那迅速又猛烈的爪擊,仍讓我吃力迴避且不斷退後。

但是,可別以為我只有使用妖力的程度,別小看白澤的力量!

「嗚啊……!」

當機立斷,選擇解放部份妖力的我,身上特徵也逐漸變得與妖怪更為相似,從十指端生出堅韌的指甲,以及逐漸遍佈全身的紫色妖氣。

這麼一來雖然戰鬥能力提昇許多,傷痛也頓時減輕不少。但是我也隨時都必須壓抑自己的情緒,以免被我人類的另一面給吞噬了自我,

變得一發不可收拾。看到我的變化後,妖怪依舊不知畏懼地衝過來,面對一樣的突擊模式,我不再被動地留在原地等待,

而是抱著狂吼的鬥志衝上前,雙方展開了突破速度與力量的肉搏戰。

「喝啊───!!」

不再感到驚慌,牠的一舉一動,在我眼中已經能夠完全捕捉其蹤影。雙方的速度雖相差不大,但在力量上卻有顯著的差異,

而我的情緒也越來越激揚;比起先前過於謹慎的手段,這種接近生物本能的行動,才是真正的決鬥,也才能夠確實地打倒對方!

「吼───!!」

看穿牠徒手刺來的一擊,我早一步以右臂架開,並以蓄勢的左手立刻回敬一掌,精準擊中牠左胸的要害。

然而,這足以造成窒息的一擊並未對牠造成想像中的效果,忍住痛苦的牠趁著我還未收招時,依舊死命地想抓住我,

但看著牠那遲緩的身影,我瞬間已跳到牠上方並雙腳踩在那揮下的左肩上。

「嗚…!」

一個迴身翻滾,順勢對牠那破綻全露的左肩劃下深可見骨的一爪,瞬間血流如注,如噴泉般濺在我身;咬牙死撐的妖怪沒有倒地,

我的攻勢也沒有因此停止,待雙腳落地後,便是一連串猛烈的進攻,打得對方無法招架而頻頻負傷,血花四濺。

「哈─哈哈───!」

這種心情非常興奮、甚至非常愉快,尤其聽見對方哀號的感覺,更是令我欲罷不能;優劣勝敗雖早已明確分定,

但我絲毫沒有停手的打算,依舊一步一步地踏上殘虐的前方,一爪一爪地劃破對方的皮肉。

「嘎啊啊啊啊………!!」

但是,我能明顯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從我身上不斷流失;我也清楚地感覺到,肉體雖然獲得解放,但心靈的折磨卻持續加劇,

這種不可思議的感覺,甚至讓我逐漸停下了動作,直到我再也無法動作而摀著臉。鬆開雙手,慢慢地抬起頭來,

在黑暗遠方的彼端,是即將下沉隱沒的滿月。

「我…究竟在做什麼…?」

然而,就在我停頓身影之時,妖怪再次出現在我身邊,意識仍恍惚的我,自然無法招架牠的突襲,只能狼狽地以雙手抵擋,

但在不斷消極的防禦過程中,最後我終於不敵猛攻,腹部結實地挨上對方一腳,整個人被踢飛到遠處,連滾帶翻地撞上後方的竹叢。

「嗚…噁……」

感覺內臟都被震碎了般,呼吸變得十分困難,雙手雖盡力撐起身體,但我依舊爬不起身而苦撐在地;是滿月消失解救了我的意識,

但是我也因此失去大量的力量,身上的傷痛與脖子的流血再次如湧泉般浮現。望著遠方破曉的黎明,

頭上的長角與臀部的尾巴也逐漸消失,直到我終於完全回復成人類的模樣,再也沒有力氣掙扎。

「糟…了……」

我從沒想像過,那樣柔和的光彩,竟是如此令人心生畏懼與絕望。面對疲弱不堪的我,妖怪這時也找到我的蹤跡,

並毫不猶豫地直撲前來,準備給我送上最後致命的一擊。

「吼啊啊啊啊─────!!!」

無能為力的我,面對這最後的結果,僅有雙手緊握而閉眼側頭一偏的餘力。

「嗚……!」

身上的冷汗如心跳一樣狂泄,過了許久,我的身上卻毫無任何受到外力的感覺;睜開雙眼一看,這時妖怪依舊站在我的面前,

但是不知為何高舉左臂的牠,彷彿心中正在畏懼著什麼而停頓身影,雙腿也不斷顫抖著。

「嗚…啊……」

雖然我依舊一頭霧水,但我知道這是最後不可多得的機會,將緊握手中許久的沙土朝妖怪面部一擲後,

我便趁著牠慌亂而趕緊一旁逃走。然而正當我疲於奔命之時,後方也隨之傳出追逐的步聲,就在自己逐漸感到失去希望之時,

我正好看到了插在前方不遠處的草薙之劍;沒有多餘的思考,死命握住劍柄並從地上拔起後,我立即一個迴旋朝後方回砍一劍。

『啪喳!』

一聲犀利的聲響,在我焦慮的雙眼中,雖沒有砍中對方的身體,卻斬斷了『她』那遮掩面部的白色長毛。

「咦……」

皎潔亮麗的雙瞳、清晰可辯的五官,以及被劍刃劃破前額而冒出鮮血的恐懼臉頰。那是,毋庸置疑的女孩面孔…

「嗚…嗚啊啊啊───!!」

噴濺大量鮮血,對方退了好幾步並摀著額頭大聲呼號,而舉著血染長劍的我,依然無法從這迷霧中清醒;

就像做錯事而畏罪的孩子一樣,我睜著無法置信又惶恐的雙眼,楞在原地看著對方痛苦的模樣,直到對方再次暴怒而奮力一躍,

舉起利爪,從空中朝我的方向直撲而來。再次面對生命威脅的我,已沒有其他退路可走,當下只能選擇握起長劍,

以必死的決心來迎接彼此最後的一擊。

「吼啊啊啊啊────!!!」

「喝啊啊啊啊────!!!」

我的手中是一把劍,但劍上的光芒已不復返;一把沒有賦予力量的神器,只是一把普通的銅劍。劍是一把武器,也是一面鏡子,

一面反應他人與自我的存在。即使這是把失去力量的劍刃,但仍擁有斬斷萬物,奪走他人一切的鋒利與殘酷;

然而,我卻在這個瞬間,不自覺鬆開了握劍的雙手…


"那就由我承受這一切…至少以這身半妖的姿態,來對抗迫害人類的妖怪。"

"這就是…這就是我成為白澤之後的使命!"


回想起本來應該淡忘的記憶、那段天真的時光,再次回過神來,我已經被對方的利齒給咬住頸子,彷彿已經快流盡的鮮血,

此時再次噴濺朦朧的血花。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而我究竟又在做什麼?

草薙之劍…有這麼重嗎?

但是我會鬆開這把劍,卻不是因為劍的重量,而是在這個瞬間,我清楚地感受到生命的沈重;我的心中,

也存有許多猶豫與徬徨,以及許許多多無法欺騙自己的執念。

「嘎嚕嚕………!」

悠久的時間、漫長的旅途,擁有世間萬物記憶的我,原以為已知曉了一切、也認命了一切,但是直到最後一刻的此時,

才驚覺自己的迷失而懊惱不已。自從成為半妖獸『白澤』的那一刻起,我從沒忘記過自己的使命,但卻遺忘了真實的自我,

其實我真正想做的事,並不是這樣的。只是聆聽孩子們的聲音、只是自己一個人悄悄地清掃教室,

甚至是隔著陰暗的窗口看著遙遠又幸福的村民,這已經是我願望的全部。對…我根本不奢求什麼,我只是想要跟他人一起活下去,

就跟眼前這個女孩一樣,即使無法被人群接受也沒關係,只是想要重新以人類的身份活下去而已。

「沒…沒事了…」

我輕輕撫著女孩的後腦,就像在遙遠又模糊的記憶中,母親也曾對孩提時的我做過的事;我不渴求得到她的原諒,只希望能藉由我這渺小的力量,

能為她帶來一點慰藉。從逐漸糊掉的目光裡,看著從自己身上流到她背後的大量鮮血,我知道自己已經快死了,但是在這最後一刻,

我的心中只有莫大的悲傷與不捨。悄悄落下的我的手,已經沒有撫慰她的力氣,甚至連挪動手指的力量都沒有;就像祈禱著最後的願望,

我無奈地望著天上的黎明,如果能再次給我一次機會,給我一個重新開始的選擇,我是多麼想用我的雙手緊緊擁抱她。

「對…不…起……」

用我的雙手…擁抱…她…

「啊……啊……」

原本已經闔起的雙眼,這時卻因為一種莫名的感覺而再次甦醒;原本已經停止的心跳,也因為這種溫暖而再次鼓動。

如置身於虛幻中,那緩緩睜開的目光裡,是一個女孩悲傷的臉孔,她拼命地搖著我的身體,就像一個嬉鬧又任性的小孩一樣。

但是,從她焦慮的雙眼中,卻是一顆又一顆的眼淚不斷流下。

難道…她是在為了我哭嗎?

但是比誰都應該去珍惜人類的我,卻犯下了最重的罪孽。她明明只是個人,為什麼我卻一點也沒有察覺?為什麼我又要傷害她到如此地步?

只知道一昧討伐妖怪的我,曾幾何時,又將這種守護他人的情感給遺忘,甚至逃避了自己應該擔負的責任。

這樣的我,也能有一個為我哭泣的人嗎?

「嗚……啊……」

我還不可以死,為什麼直到這個關頭我才瞭解了這件事。為了守護這個似有似無的女孩,為了守護這個被人遺忘的女孩,

正因為如此,我才擁有這股力量不是嗎?我不可以死,至少為了這個女孩,我還不能死!

使出最後求生的力氣,打從心底祈求白澤的力量,被一陣柔和的光芒逐漸壟罩全身後,有如獲得重生般,我滿身瘡痍的身體,

在此刻竟奇蹟似地恢復而痊癒,直到我能自己慢慢從地上坐起身來。這是我第一次由衷地感謝上天,第一次如此珍惜自己的生命,

於是我伸出了我的雙手,以萬分疼惜的心情,抱著眼前這個赤裸的女孩。

兩個人悲傷地相擁,在這片殘酷卻也是孕育萬物的世界中,孩子最原始的哭聲,繚繞在這片退去陰暗而升起溫暖朝陽的土地上…

「跟我…一起活下去吧…」














紅,是悲傷的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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